第20章 第20章
“我方纔,聽見有人叫他大師兄。”
“嚯,豈不就是傳說中的天煞孤星!”
“閉嘴,他看過來了”。
演武場上,通過前兩關選拔出的新弟子們嘰嘰喳喳,卻在楚墨羽輕飄飄的目光下逐漸噤聲,個個垂頭耷耳,生怕跟他對上視線。
除了站在最後的浮笙。
他仍舊是一襲絳紅織金紅衣,面貌格外惹眼,然而卻沒形象地打了好幾個呵欠,眉眼帶着倦容,似乎還未睡醒。
這選拔也太早了些,平常這個時間,他都還睡得正香呢。
浮笙心中小小抱怨,無精打采地聽臺上的楚墨羽宣告規則。
“本次選拔爲迷宮幻陣,共分九重,第一重只有兩條路、第二重三條路,依次遞增,直到最後的十條路,每一重都設有幻術,能幻化出修士內心最深處的心魔。你們需要在抵抗幻術的同時,根據對靈力的敏感選擇出唯一的正確道路。
需要提醒的是,宗門還在幻陣中隨機放養了九頭築基妖獸,所以需要修士自行判斷看見的妖獸是真是假。只要能在一個時辰內闖過五重迷陣以上,便有資格進入我內門。當然,如果各位遇到危險、或是想從幻術中擺脫,只要將手中的姓名牌捏碎,自然有弟子去解救。不過姓名牌碎裂或者遺失,視爲自動放棄。”
他頓了頓,最後補充幾句:“目前爲止,幻陣最好的成績便是闖到了第八重,希望各位再接再厲,能夠打破紀錄。”
他說這話時,眼神越過衆人,看向最後的浮笙。可惜對方眼皮耷拉,似乎還在打瞌睡。
楚墨羽心頭一噎,那股擔憂越發強烈了。
待他說完,臺下便響起一片哀嚎。
“如此變態的選拔,能到達第五重就不錯,還破什麼紀錄!”
“內門也太難進了,算了,普通弟子也挺好。”
……
浮笙充耳不聞,正抓緊時間補覺,忽覺自己袖子一緊。
他眼睛都沒睜開,往旁邊側了側身子,然而袖子依舊被人拽了拽。
他不耐煩睜開眼,想看看誰這麼沒眼力勁。
“道友是不是特別緊張,不用怕,我們會闖過去的!”
對方是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少年,生得明眸皓齒,表情卻十分嚴肅,握拳的手隱隱發抖,看上去非常緊張。
他看清浮笙的臉時,愣了一瞬,接着又道:“不用緊張,道友這麼好看,肯定能過關的。”
浮笙翻了個白眼:“我沒緊張。”
“嗯嗯對的,不緊張,我也不緊張,我一定能進內門。”浮笙看他緊張得嚥了咽口水,表情如臨大敵,嘴中一直在喃喃自語,像是想催眠自己,不由覺得有趣。
“還聊什麼,快去陣法中。”來人身形頎長,手持佩劍,正是楚墨羽。
那少年見到他,像是受驚的兔子,忙大聲喊了一句“好的”,便逃命一般跑向臺上的傳送陣。
浮笙偏頭,觀察恩人的表情,覺得對方似乎心情不太好?
“還有你”,楚墨羽看向他,糾結片刻,最後只道,“萬事小心,危急時刻記得捏碎姓名牌。”
楚墨羽正是擔心元長老在選拔中動手腳,纔會主動擔任負責弟子,儘可能確保浮笙的安全。
然而他一心擔憂浮笙安危,對方反而不當回事,還跟一美少年聊得挺開心。
楚墨羽握緊了手中佩劍,趕走腦海中奇怪的想法。
他冷靜下來,目送浮笙走進迷陣傳送陣中,白光閃過,原地的幾十名弟子沒了蹤影。
與此同時,演武臺上浮現一面巨大水鏡,水鏡被分割成許多小塊,每一塊都記錄着一名弟子的闖關過程。
楚墨羽眼神掃視,沒多久就牢牢鎖定住其中一塊,再沒分給旁的一絲餘光。
與此同時,宗門中上至掌門、下至弟子,無數目光都暗暗聚焦在紅衣少年身上。
畢竟掌門和元長老的賭約,經過一夜的發酵後傳得宗門皆知。大家都好奇究竟什麼樣的散修能入掌門法眼?更好奇這一次高層的暗中博弈,誰能勝出?
透過轉播水鏡實時觀看的師弟們,見到浮笙時不由有些失望。
這散修生得也太好看了些,適合做金屋藏嬌的爐鼎,而不是去闖這折磨過無數衡虛宗弟子的迷宮幻陣。
如果說外貌就讓大部分弟子心裏的天平傾斜,那接下來紅衣少年的行爲,更加速了這天平的傾斜程度。
在緊張刺激的選拔中,在重重難關的換陣前,在萬衆矚目的水鏡下,只見少年面對第一重的兩條道路時,他、躺平了。
真正意義上的躺平!
幻陣外是一片不見天日的樹林,浮笙不僅沒有急着選擇道路,反而跳上附近一棵大樹,安詳地躺了下來。
水鏡外的觀衆等了一會兒,見樹幹上的人胸膛規律起伏,才艱難相信,這散修竟然直接在選拔中睡覺了?!
大殿內,見到這一幕,其餘四峯長老忍不住嗤笑出聲。
元修看向首座的掌門,狀似無奈地搖頭:“果然是散修,簡直不知輕重!幸好元某多提了一嘴,否則讓這種人成爲宗門親傳弟子,簡直是有辱師門!唉,掌門畢竟年輕,在識人方面,還需我等多多留意啊。”
楚青並未反駁,嘴角依舊保持着溫潤笑容。
“還沒到最後,且看着吧。”
元修心中冷笑,看你還能裝多久?這浮笙要是乖乖待在陣外也就罷了。若進去,嘖,小命能不能保住還是個問題。
浮笙對外界的暗潮洶涌一概不知,他今早起得早,還沒睡夠,恩人又說只要一個時辰內闖完就行。趁着時間還早,便挑了個地方補覺。
可惜弟子選拔中不能帶靈寵和儲物袋,要不然還可以裝一張軟榻進來。
浮笙頗爲可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別人的水鏡中要麼深陷幻陣中的心魔,要麼是咬牙感知靈力、好選出正確道路,總之都是驚心動魄,只有浮笙這處歲月靜好。
只見睡顏恬靜的少年,倚躺在一截樹幹之上,絳紅色袍裾和如瀑黑髮垂落半空,隨着微風晃動。他雪白麪容襯着旁邊的墨綠色枝葉,猶如遺落森林深處的謫仙人。
然而水鏡前的衆人卻無暇欣賞此美景。
“只剩一炷香時間了,他怎麼還沒醒!”
“呸,這散修也太無恥了些,幸好掌門還沒收他爲親傳弟子!”
“莫非,他真的懷了大師兄孩子,怕動了胎氣?”
隨着時間的流逝,各種稀奇古怪的猜測都冒出頭。
親自監督的楚墨羽也是眉頭緊鎖,俊臉上的表情從疑惑到無語再到最後的麻木。
他是知道這小公子有多懶,今日選拔時間委實早了些,卻沒料到他竟然直接在選拔中補眠?
楚墨羽深吸一口氣,怕自己要被氣死。
算了算了,他安慰自己,乖乖睡覺,總比進入陣法中、中了元長老的奸計要強。
可內心深處卻抑制不住涌現出煩躁,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還說什麼想離他近一點,果然只是說說而已,卻連動也不動……
“他終於動了!”旁邊有師弟忽然激動出聲,把楚墨羽嚇了一跳,“他起來了!”
楚墨羽擡頭看去,樹幹上的少年終於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想清醒一些,然後跳下樹幹,拍拍衣服,接着一抖袖子,朝身前的兩條路走去。
“他亂選的吧,怎麼毫不猶豫就選了右邊?”
“不、右邊的確是正確道路。”
水鏡中,只見紅衣少年睡眼惺忪,步履慵懶似閒庭信步,速度卻快得不可思議,幾乎是毫不停頓就朝着某條路走去。
二重幻陣、三重、四重……
有師弟不可思議道:“等等,他怎麼都沒有受到幻陣影響?”
要知道,迷宮中的選路只需要靈力感知敏銳些即可,但幻陣中的心魔,幾乎是折磨弟子們死去活來、無法掙脫的噩夢!
只有心性堅定到極致、或者是單純到如同白紙之人,纔有可能不受阻礙前行。
前者自然是天才,後者除了新生兒、便只有傻子一個可能。
這浮笙……結合他方纔的行爲,怎麼看都只剩下一個選項!
浮笙還不知道衆人把他當成了傻子,他生來天賦卓絕,衡虛宗選拔新弟子的幻陣,對他來說如飲水般簡單。
他掐着時間醒來,如今距結束還有半炷□□夫,倒也不急。
他很快便越過了第五重幻陣,短短几息內超越了大部分弟子。
再往前走時,手中的姓名牌卻忽然有些發燙。
浮笙直覺有些不對勁,他停下來,皺眉看了眼木牌。
此時,地面的碎石忽然震顫起來。
浮笙整個人也隨着地面抖動,但他卻站得極穩,只是目光如電,快速看向眼前的七條道路。
灰寂而通向黑暗的道路中,地面的震顫越來越強烈,妖獸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每一條道路上,竟然都有一隻猙獰的築基妖獸張着血盆大口,同時朝他狠狠衝來!
楚墨羽驟然張大的鳳眼中倒映出可怖妖獸,他握緊佩劍,近乎是下意識便要飛進入水鏡中,還是旁邊的師弟死死將他拉住。
“等等、師兄,他還沒有捏碎姓名牌!”
選拔過程中,除非弟子主動捏碎姓名牌求救,否則任何干擾選拔的弟子都將受到嚴懲。
楚墨羽氣息重了些,他目光死死盯着水鏡,心中恨意翻涌,元修到底做了什麼!
幻陣中總共不過九隻妖獸,隨機分佈在多達上百人的考覈中。
怎麼偏偏在浮笙這裏,直接一次來了七隻?!肯定是有人暗中搗鬼,還想趁機害死浮笙!
然而此刻不是追究的時候,還是救人要緊!
可楚墨羽眼睛都快瞪酸了,還不見對方捏碎姓名牌。
其餘人也着急出聲。
“活久見,第一次見選拔直接遇上七隻妖獸的。”
“急死我了,他還發什麼呆,趕緊捏碎木牌啊!”
“這散修不受幻陣影響,不會真是個傻子吧?”
七隻築基妖獸轉瞬即至,它們同時朝紅衣少年一躍而起,吼聲震天,龐大的身軀將他的退路完全堵死。
在有人捂上眼睛不忍再看、楚墨羽準備強行進入時,一道身影沖天而起,靈活避開各個妖獸攻擊,生生跳出了包圍圈,袍裾緩緩垂落,浮笙跳在了一條正確道路上。
他卻沒忙着走,而是仔細看向手中的姓名牌,想了想,湊近聞了一下。
一股淡得幾乎微不可聞的香味鑽入鼻中,桃花眼微微張大,一道紅芒一閃而逝。
原來如此,有人在他的木牌上動了手腳,故意吸引幻陣中的妖獸。
以他表現出的築基修爲,面對七隻同等級妖獸,他只能捏碎木牌求救,甚至是來不及反應,直接被妖獸撕碎。而無論哪種情況,他的姓名牌都會破碎,根本查不出把柄!
真是好算計,可惜對方漏算了,自己是隻靈力高強的大狐妖。
心急電轉間,浮笙瞬間想明白了。
身後,撞在一處七隻妖獸也很快轉過身,繼續朝他餓虎撲食。
浮笙輕飄飄一眼看了過去,泄露出一絲妖族威壓。
!!!
撲到半空的妖獸們像是遇上了什麼極其可怕的天敵,瞬間僵硬地直直落地,“砰砰砰”,肉疊肉碰撞在一處。
它們卻不敢起來,身體瑟瑟發抖。
在浮笙腦海中,幾道細如蚊蠅的哭腔響起。
“老大,我們錯了。”
“嗚嗚嗚,不要喫我。”
“救命,快逃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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