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這種一言不合就要親親抱抱的油膩行爲，小狐妖實在喫不消。
也幸好對方被他隨手變的劍穗唬住了，停止對他的騷擾行爲，只時不時坐在不遠處，拿出鮮紅劍穗看得一臉癡漢笑容。
這種表情出現在楚墨羽那張臉上，看得浮笙起了雞皮疙瘩，又升起些微妙的不悅。
不過是九尾狐掉的一撮狐毛罷了，它們赤狐的毛，比這要好看上千倍！
可惜情況不允許他展開狐毛種類的比拼，只能鬱結地埋頭趕路。
離開百妖山五日後，終於進入了人族地界。
第一眼就讓浮笙愣在了原地。
這、這斷壁頹垣、屍體層疊的村落，同他當初第一次見到的人間繁華完全不同！
浮笙再一次深切意識到自己還處在百年前的幻境中。
淵寂自身後走出，拍了拍他肩膀，眼神落在遠處歪斜着身體、快速奔來的活屍：“走吧，它們來了。”
浮笙也注意到了那羣青白麪孔、血肉模糊的活死人，密密麻麻，迎面吹來的風帶着濃烈的血腥味。
“不用”，浮笙咬了咬牙，連武器也不用，飛身對着活死人揮出衣袖，磅礴的靈力發出刺眼白光，摧枯拉朽將還未反應過來的活屍徹底吞沒。
煙霧散開，落了一地黑灰，被風捲着吹散。
浮笙斂袖垂眸，表情矜持，心中卻大驚，竟然這麼厲害！
他這兩天一直偷偷練習掌握身體的力量，今天還是第一次實操。
威力簡直出乎意料。
不過，浮笙暗中握拳，總有一天他的本體也能達到這般厲害！
“愣着幹什麼，走了”，淵寂消停了兩天，這次又牽起他手。
浮笙還是有些不習慣，眼神遊移，將注意力轉到別處。
淵寂似乎沒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看着散落在野草中的零星屍骨道：“鬼域大開，天妖作亂，就算殺完了所有活死人，也是治標不治本，還是趁早趕到靈都爲好。”
浮笙豎起耳朵，默默收集有關幻境的信息。
因爲妖族地界偏僻，他到現在爲止也就只找到了神似楚墨羽的淵寂，也不知其他人是否同他進入了同一個幻境？
如果是的話，衆人大概率會在靈都匯合。
浮笙一邊思索，一邊趁機問道：“話雖如此，但如果人族知道你與我、與我交好，不會故意刁難你？”
浮笙說到“交好”兩字有些含糊，不過也確實好奇，人族和妖族結合，往往會受到兩族的排斥，看看雲景畫的半妖血脈便能知道。
更何況梨澤身爲妖王，一羣妖族大臣就不必說了，光是無朝和封易那關就過不去。
所以梨澤接近這人，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計劃？
浮笙心中搞起了陰謀論，餘光打量淵寂，修爲平平，除了長得好看了些，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哦，還很會甜言蜜語。
淵寂在他手心撓了撓：“別擔心，我不過是山間散修，不會受到門派阻撓。”
浮笙收回視線，呵呵假笑兩聲。
就這氣度，還說什麼普普通通的散修？
這一狡辯，看着還是很有嫌疑的。
不過意識到靈都可還能有其他小夥伴，浮笙暫且將淵寂的反常放在一邊，緊趕慢趕朝靈都飛去。
數日後，來到了熟悉的山腳。
同後世的繁華不同，此刻所謂的靈都不過只有臨時搭建起來的十幾間竹屋，通往山頂的路被封死，遙遙看去，鳳曜山脈萬里羣山上黑雲籠罩，被各家封印法寶牢牢鎖死在山間區域，不時發出劇烈衝撞的爆破聲，一看情況就非常危急。
兩人剛一靠近山腳，便被兩個人族弟子攔下，警惕盤問：“你們是哪家弟子？”
浮笙還沒回答，巡邏的一隻妖族小老鼠忙激動地跑上來，表示你們人族放肆，這可是我們妖王。
接着忙殷勤迎接浮笙回營：“兩位長老已經等很久了。”
浮笙不是很想見到無朝和封易，主要擔心掉馬的風險，於是便想拉上淵寂當個擋箭牌，畢竟要是知道自家妖王找了個人族戀人，保證所有注意力都會放在淵寂身上。
可惜淵寂拒絕了他，說自己在人族還有朋友拜訪。
浮笙十分可惜，果然人族的男修士都是靠不住的。
只好磨磨蹭蹭回了妖族的陣地。
不得不說，妖王的待遇就是不一般，即使在這抗擊鬼域的一線，還是在看似簡陋的小屋裏擺上了各種靈力濃厚的寶物。
嘖，享受。
無朝和封易兩人在屋內等候，見了浮笙先是行禮，讓浮笙頗有些誠惶誠恐，調整了表情才讓兩人起身。
比起後來，此刻的二位長老明顯意氣風發，精力也十分旺盛。
浮笙才坐下還沒享受這軟榻的舒適，就聽無朝問：“聽說阿澤是跟一個人族同行？”
看來是小老鼠傳了訊息。
浮笙心急電轉，心裏對淵寂說了聲不好意思，雖然你人不在，鍋還是要你背的。
他沉默時間有些長，一身黑衣的封易不贊同道：“雖然此時特殊，但人族奸猾，還是要少來往的好……”
與此同時，浮笙拿捏着語調開口：“其實他是我意中人……”
兩句話碰撞，營造出驚雷效果。
驚得封易忘了詞句，小屋內陷入死寂。
無朝最先反應過來，擡手又加了一層結界。
幸好屋內原本就只有他們三人，出於謹慎早就佈下結界，這個驚世駭俗的祕密沒有傳出去。
“胡鬧！”層層封鎖後，無朝拍案而起，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可是妖王！怎麼能喜歡上一個人族！”
封易更是面色恐怖，一臉殺氣：“那人是誰？”
似乎下一刻就要殺人滅口的表情。
浮笙目的達到，兩人果然不再出關注他和梨澤表現出來的差異。
而且就算察覺到了，也能趁機糊弄過去。
畢竟愛情使人瘋狂，有點不一樣也很正常的了。
浮笙心中給自己點個贊，面上做出一副我不說我就是要跟他廝守終身的癡男倔強表情。
妖王始終是跟小狐妖不一樣，要換作是浮笙，早就該被二位長老花式雙打。
可梨澤的身份尊貴，而且打也打不過，兩位長老只能無能狂怒，開啓言官模式在耳叭叭叭開始勸諫，除了耳朵受點罪，其他都挺好。
而且唸叨不過一會兒，便有聽到妖王抵達的人族修士派弟子來請。
不得不說，浮笙到達的時間非常微妙，三日後便是正式封印鬼域之日。原先因九尾狐遲遲不到，人族差點懷疑有什麼陰謀。如今聯軍終於到位，自然只能趕緊商量計劃。
茲事體大，任是兩位長老再如何不滿自家妖王被人拱了的事實，也只能按下不發，準備事後再算賬。
不過浮笙被簇擁着出門時，發現幾個妖族內敏捷的小妖偷偷也溜了出去。
八成是被長老派出去找他奸·夫的。
浮笙不擔心，雖然淵寂乍一看就是個修爲低微的散修，但好歹是梨澤看上的，總歸不會就被這三瓜兩棗給逮住。
人族和妖族雖是聯軍，但陣地涇渭分明，兩族商議之地就定在正中的亭臺。
浮笙一眼掃過去，看見了許多眼熟的面孔。
百年後他需要偷偷繞着走的仙門大佬，此刻同他平起平坐，甚至還能隱隱壓上一頭。
浮笙不得意，畢竟不是他的身體。
衡虛宗方向，楚青的身前還站着一男一女，容貌氣度皆不凡，尤其是那男子，容貌同楚墨羽有幾分相似。
許是注意到他的眼神，無朝傳音入耳道：“衡虛宗宗主，楚白。”
哦，那不就是楚墨羽的父親？
浮笙又看了兩眼，在對方察覺到並投來疑惑眼神時，釋放出善意微笑。
搞得場仙門衆人俱是一驚，提起心來，妖族和衡虛宗難道有什麼首尾？
浮笙不知道衆人的內心活動，按着次序落座。
仙門爲首的自然是四大宗門宗主，
此外還多了個帶着純白麪具、雪金長袍之人。
碎星城的人？
無朝一一爲他介紹。
衡虛宗的楚白和雲浮川的雲燭不必多說，倒是劍宗宗主鬱霄卻沒有出席，僅僅派了個長老。無朝多解釋了一句，原來是鬱霄前幾日深入山脈探查情況，不慎被鬼氣侵蝕了靈根，此刻正忙着療傷。
語氣有些惋惜，畢竟靈根受損，恐怕大道也就止步於此了。
原來還有這一層，浮笙眼中劃過一抹了然。
難怪堂堂劍宗宗主竟然後來公然背叛仙門，還喪心病狂，給弟子賞賜沾染黑氣的丹藥。看來君宴開給他的條件，怕是與治癒靈根脫不了干係。
坐在末尾的，是一襲月白色衣袍、以金線繡着繁複落金盞花的千機宗宗主顧鶴。
顧瑾瀾生了副妖孽面容，他爹倒是面相可親，一看就非常具有機關手藝人的工匠精神。
最後落到那位碎星城的來者身上。
無朝頓了片刻，語氣帶了些慎重：“碎星城城主江原，此人有些奇怪，你要小心。”
浮笙側頭，想要看看怎麼個奇怪法。
江源卻也恰好轉頭，與他對上視線。
純白麪具中唯一露出的眼睛彎了彎，似乎是禮貌笑意。
卻讓浮笙有種被洞悉一切、手腳冰涼之感。
“……”
好了，他知道奇怪之處在哪了。
領導班子湊齊了，人妖二族關於封印鬼域的研討正式開始。
以浮笙後來連自家妖族史書都懶得看的學渣屬性，唯一做的就是維持妖王的霸氣和威懾，全程冷酷點頭，露出“愛卿說得對”領導人眼神。
一句話總結，就是聽了，但好像又沒聽。
浮笙自覺僞裝到位，只是離開時江原又用那種涼颼颼的眼神看着他，把浮笙看得心咯噔一跳。
三日的時間在匆忙有序的部署中很快流逝。
不出浮笙所料，長老們派出的小妖果然沒找到淵寂的下落。
不妙的是，連浮笙本人也找不到人了。
他合理懷疑當前情況是不是梨澤被拋棄了。
可見有九條尾巴也難逃愛情的苦。
不過這與浮笙無關，很快就把淵寂拋在腦後。他這幾天忙着找小夥伴，最後卻發現好像只有他一人進了這幻境。
所以只能靠自己破除幻境了。
所幸明日就是那場著名的天佑之戰日期，鬼域被封，幻境應該很快能破除。
今夜無星無月，黑得深沉，浮笙躺在柔軟牀榻睡得正香。
只是不知是不是做夢，迷迷糊糊間覺得身體沉重，差點喘不過氣了。
足足好半天，站在他牀邊的黑影這才鬆手，手指將浮笙緊皺的眉頭撫平，喃喃自語：“百年之後的你，是這樣的嘛。”
翌日，天未亮便吹起了嘈雜號角。
鳳曜山脈的封印不堪重負，終於破裂，從羣山深出涌出無數鬼氣和鬼化的妖獸植物。
人族和妖族士兵衝鋒陷陣，出乎意料，鬱霄竟然也來了，他臉色蒼白，卻也帶着弟子廝殺。
浮笙只是匆匆一瞥，便專注殺光圍繞在身前的鬼物。
半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他適應九尾狐的力量，大乘期強者排山倒海的威勢下，很快清出一條直通羣山深處的道路。
那裏也正是鬼域所在處。
不用下令，仙門宗主和妖族長老身形如電，快速飛射而去。
下一刻，後路重新被無數鬼物合攏圍繞。
一行人且戰且退，繞是浮笙，也不免有些力竭。
不知過了多久，浮笙再次破開眼前黑霧時，一道沖天而起的黑色絕壁矗立在衆人身前。
那是幾乎與天同高的崖壁，從外界無法察覺，只有破開禁制，才能觀其本體，而無論是人是妖，站在下方几乎微弱地如同螞蟻，
崖壁渾身泛着滲人的詭異青黑，無數鬼氣繚繞，稍看一眼識海中便掀起深入骨髓的刺痛。
一道深深的狹窄裂縫自下而上蜿蜒爬入雲端，濃郁鬼氣便是從中不斷涌現。
透過這裂縫，隱約可見鬼域處翻滾哀嚎的無數強大鬼物，無數猙獰的鬼爪扒着裂縫，企圖撕扯得更大些。
鬼氣和無處不在的怨氣令在場衆人多多少少受了影響，心智不堅的修士已經有走火入魔的傾向。
幸好楚白反應夠快，將修士打暈了放倒在地。
然後忙急切地問向面具男人：“城主，你之前說天機不可泄露，可如今都到了鬼域前，修補裂縫的方法到底是什麼，可以說了吧！”
江原從衆人圍成的保護圈中出來，畢竟修真界人盡皆知，碎星城爲了溝通天地，壽命和天賦有限，武力值不高，因此一路將他護得嚴實。
所以此刻的江原毫髮無損，就連白金長袍也是纖塵不染。
他純白的面具在漆黑的鬼域前顯得無比聖潔，聖潔到了一種詭異地步。
江原聲音含笑：“具體方法，我早已告知仙門，只是天道有命，需將衡虛宗排在外。”
？！
這不就是明着說衡虛宗有問題嘛！
楚白大怒。
然而江原表情不變，看向跟在楚白身後、一個貌不驚人的小弟子。
在衆人或詫異或驚恐的目光中，一步步倒退，逐漸靠近齊天的絕壁，黑氣漸漸纏繞上他潔白衣袍。
“城主！”
有人終於忍不住，想上前將他拉回。
然而一人更快。
楚白身後的“小弟子”快出了殘影，一柄青光長劍寒光凜冽，輕而易舉刺破白金長袍，透胸穿出。
血跡落地，很快又被貪婪黑霧席捲一空。
驚呼聲此起彼伏。
浮笙也是心跳到了嗓子眼。
不是因爲看到那小弟子竟然是淵寂，更因爲那柄長劍太過眼熟。
青魘，是楚墨羽的佩劍！
所以淵寂一直就是楚墨羽嘛！
不可能啊！這太荒謬了，他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等等，浮笙意識到一個可能，既然是幻境，難道楚墨羽跟自己不同，他根本就沒有保留記憶！
電光火石間，浮笙心中瞬間想明白了許多。
等他在看時，淵寂連帶着被一劍貫穿的江原，跌進了身後長窄的縫隙中。
！！！
浮笙大驚，下意識就往前撲，想要拉住淵寂。
等等，你到底是不是楚墨羽啊！
然而晚了一步，手指交錯而過，浮笙差點沒撞上崖壁，只能眼睜睜看着兩人消逝在黑暗中。
太過震驚的場面，讓他心神疏忽，一時沒注意身後動靜。
等一雙手狠狠一推，在兩位長老的怒吼背景聲中，浮笙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
崖壁的裂縫同時出現強烈吸力，大乘期的修士竟然也奈何不得。
浮笙只來得及側轉身體，最終看見了三宗宗主驚喜若狂的表情。
原來修補裂縫的方法，竟然是要大乘期修士獻陣嘛？
裂縫在他身前狠狠合攏，無邊黑暗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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