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作者:未知 正在上英语课,小泉拍拍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明晓溪,“喂,在想什么呢?” 明晓溪回過神来,“沒什么。” “算了吧,已经一個多星期了。只要沒人注意你,你就一副忧愁担心的样子;可是只要你发觉有人注意你,你就马上装得无忧无虑,非常开心的样子。累不累呀,那么虚伪。”小泉不屑地說。 明晓溪很紧张,“真的?我表现得很明显嗎?大家都能看出来嗎?” 小泉点点头,“是啊,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啊,怎么办?”明晓溪哭丧着脸,“我還以为自己装得很成功呢。” 小泉好奇地看着她,“你需要去撒谎骗人?” “也不是啦,”明晓溪低下头,“只不過有时候,我希望自己的情绪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让看到的人不开心。” “很简单嘛,”小泉得意地說,“你问我啊,我可以告诉你一個窍门,保证你的演技可以媲美奥斯卡影后!” “說来听听!”明晓溪很兴奋。 “這個嘛……”小泉想一想,“你可以采用幻想法,比方說,你现在明明很难過却要装高兴,你就可以想象——啊,我刚捡了一亿美元,又马上要和我最心爱的人结婚了!這样一想,你的表情自然就开心了嘛。撒谎骗人也是一样的,說谎话的时候,不要心裡就想着——呀,我要說谎骗人啦,那样說出来的谎话只有傻瓜才会相信。” 明晓溪听得津津有味,“那要怎么办呢?” 小泉自负地一笑,“你首先要相信自己讲的不是谎话,而是事实。比方說,现在给咱们上课的這個易老师,讲课讲得很烂对不对?” “对呀。” “你一点也不喜歡她,对不对?” “对呀。” “但是如果你要对她撒谎‘老师我很喜歡你’,心裡却想‘老师我很讨厌你’,那样你的表情就会很假很假。你心裡必须得让自己相信,你很喜歡她,這样脸上的表情才会真实。” 明晓溪很惊讶,“好像很困难。” 小泉白她一眼,“一点也不难,看我的。先在心裡念三遍,‘老师我喜歡你’、‘老师我喜歡你’、‘老师我喜歡你’。” 說完這句话,小泉脸上突然绽放出崇拜的神采,两眼放光地盯住老师…… 易老师从沒碰见過一個学生用如此崇拜的目光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自己,不由喜上心来,大声地說:“同学们,小泉同学上课多么认真啊,她的目光多么专注啊,大家都要好好向她学习。” 小泉得意地瞥瞥明晓溪:“怎么样?学会了沒?” 明晓溪有些犹豫,“我不敢肯定……” “试一下。来,跟我念‘老师我喜歡你’、‘老师我喜歡你’、‘老师我喜歡你’,好,开始!” 明晓溪马上用足目力,调动全身的情绪,表情充足地盯住易老师…… “明晓溪同学,”易老师神色不豫地推推眼镜,“你表情那么痛苦,是不是想上厕所?” 明晓溪脑袋一嗡…… 小泉机灵地马上說:“是啊,她肚子痛得厉害,让我扶她去吧。” 易老师满意地看着小泉,“還是小泉同学有爱心,你陪她去吧。明晓溪同学,往后记得课间上厕所,不要等到上课了才想到解决問題……” 走出教室后,明晓溪欲哭无泪地问小泉:“我的表情真那么痛苦?” 小泉嘲笑她,“這還是易老师客气,要是换我就要问‘明晓溪同学,你是不是忍不住拉到裤子裡去了’。” “天哪,這么糟糕?” 小泉很同情她,“我看你的演技一辈子也磨练不出来了……不過,你也不用太难過,你糟糕的表演使咱们不用再上课了,可以到校园裡活动活动,也算有一失有一得了。” 也只好這样安慰自己了…… 明晓溪和小泉漫无目的地在校园裡逛啊逛。 突然,小泉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晓溪,你看那裡,好像是你的亲密爱人在同一個美女說话耶……” 明晓溪看過去,在校园的一角,果然是牧流冰,他面前站着面色苍白的瞳和几個神色慌张的大汉。 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下子抓紧了明晓溪,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 *** 紧张的明晓溪冲进牧流冰和瞳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嗎?瞳,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這裡?为什么你的表情那么不对劲?” 瞳依然固执地盯着牧流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牧大人中了铁大旗的埋伏,身受重伤,十分危险。” 牧流冰表情冷漠,“他的死活,我不关心。” 明晓溪浑身起了一阵寒意,“瞳,你說真的?牧英雄的伤势很严重嗎?他……他会死嗎……” 瞳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中八枪,正在抢救。” 牧流冰突然一笑,“八枪?一年一枪,倒也正好。” “牧少爷!” “牧流冰!” 瞳和明晓溪同时对他不满地大吼。 瞳眼中有两簇怒火在燃烧,“牧少爷!牧大人在急救前嘱咐我把你带去,他要见你一面!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就算绑,我也要把你绑到医院去!” 牧流冰眼神凌厉,“有本事你就来呀。” 明晓溪拉住他的胳膊,“冰,不要這样,你去医院看一下牧英雄会怎么样?你总不会是怕见到他吧?” “你!” “就算你不喜歡他,就算你也不同情他,但你的生命毕竟是和他有关的,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明晓溪坚定地握着他胳膊,“去看一下他,如果他沒事了,你可以转身就走,继续去恨他;如果他真的很严重,你也可以考虑是否可以放下你心裡的仇恨了,把以前的种种全部结束掉!” 牧流冰沒有說话。 “去吧。”明晓溪轻轻地說,“哪怕只是了解一下情况。” *** *** 牧英雄的情况比明晓溪想象中要严重得多。他一共中了八枪,两枪打在腿上,两枪打在肩上,一枪打在腰上,還有三枪打在胸膛上。他的這條命,在医生眼裡,已经沒有了。 明晓溪见到的牧英雄,完全沒有了昔日专横严厉的模样。他全身缠着绷带,身上插满了管子。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好像一個摔碎的木偶,沒有一点生气。 病房裡挤满了人,明晓溪首先注意到的是牧流冰的爷爷。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牧英雄,仿佛只要他稍不留神,他儿子的生命就会轻飘飘地溜走。在旁边人的提醒下,牧爷爷看到了牧流冰。他对牧流冰点点头,然后趴在牧英雄耳边轻声告诉他這個消息。 牧英雄忽然动了! 他动的动作那么大,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医生惊慌地喊:“干什么?别乱动!” 牧爷爷阻止了医生,“让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吧,他還有多少這样的机会呢?”他叹了一口气,“除了流冰和這個小姑娘,其余的人都出去吧。” 偌大的特护病房,只剩下了牧英雄、牧流冰和明晓溪。 明晓溪看了看他们,不自然地笑笑,“嗯……我還是出去吧,你们慢慢谈。” 牧流冰拉住她,“你留下。” 牧英雄努力挣扎着想坐起来,终是不能。他直直地盯着牧流冰,“你……来了。” 牧流冰回避了他的视线,“我来看你死了沒有。” 牧英雄苦笑,“快了,只要你再耐心等两天……” 牧流冰的嘴唇闭得很紧。 “孩子,你還在恨我,对不对……”牧英雄虚弱地說,“我一直都知道你恨我、讨厌我,我以为你是天生的,是我作的孽太多,才会有你這個孽种。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会记得這么多事情…… “你一定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无耻的人。沒错,我现在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无耻的人。我害死了那么信任我的岳父,我害死了对我那么厚道的大哥,可是当时……我认为那么做是正确的。一個人要成功,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所以我就舍弃了他们…… “我终于接手了烈炎堂。我拥有了最大的帮会,我以为我成功了。可是,我发现自己原来是個傀儡。我的一举一动都被铁大旗控制着,他不停地要挟我,要我的地盘,要我的手下,要我的权力,后来,他们又要你……” 牧流冰冷笑,“他要,你就要给嗎?” 牧英雄笑得比哭還难看,“陷害你外公,杀害你伯父,都是铁大旗帮我干的……如果他抖出来,我什么都完了。” 牧流冰不屑地看着他,“你真是個废物!” “我是個废物……”牧英雄冷汗直流,“我又贪心、又愚蠢,可是……” 他猛然盯紧牧流冰,“你母亲的事……不是我做的……我再卑鄙无耻,也不至于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是铁大旗把我支走……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相信我……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牧流冰冲過去逼视着牧英雄。 他愤怒的眼睛距离他畏缩的眼睛只有半尺。 “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想让我同情你?想让我原谅你?想让我說原来你也是有苦衷的?” 他用力掀起牧英雄的下巴,“我真看不起你!原来以为你是個心狠手辣的屠夫,现在才知道你是個沒有骨头的无耻的窝囊废!說什么母亲的事你事后才知道,知道了又怎么样,你還不是像狗一样去舔铁大旗的屁股?!把母亲卖了,你又想来卖我?你說這些话,是不是想让我可怜你,让我自动去献身给铁纱杏,顺便替你跪在地上求铁大旗放一條生路给你?!你死了這條心吧!” “孩子啊……”牧英雄浑浊的泪滚下眼角,“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啊……” “闭嘴!我以你为耻!”牧流冰大吼。 牧英雄老泪纵横,“孩子啊……我是你的耻辱,你却是我這一辈子唯一的骄傲啊……你从小就那么出色……站在人群裡人们总是第一個看到你…… “你一直把我当仇人一样……你知道我心裡多难過嗎……我是個畜生……我承认……可是畜生也会爱惜自己的骨肉吧……” “你连畜生也不如。”牧流冰冷哼。 “孩子啊……我不奢望你会原谅我……你不可能会原谅我……”牧英雄乞求地看着他,“我快要死了……我只希望你能出现在我的灵前……” “你做梦吧。” 牧英雄伸出手拉住他,“答应我!你不是說過,你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我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嗎……你可以把我的尸体火化掉……我完成了你的心愿……你也满足我最后的請求吧……不要让我无人送终地死掉……我会害怕……” 牧流冰把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来,扭過头去,沒有說话。 牧英雄见牧流冰沒有拒绝,脸上逐渐露出了一個虚弱的笑容。 他看见了明晓溪,对她招招手,“明小姐……” 明晓溪慢慢地走過去,“伯父。” 牧英雄脸色很苍白,他的力气好像都在刚才消耗光了,“明小姐……我以前对你很不客气……” 明晓溪急忙摇头,“沒有关系,伯父。” 牧英雄努力对她笑一笑,“我知道……流冰很喜歡你……你对他也很好……以前都是我对不起他,让他吃了很多苦……可是我快要去了……沒有能力再补偿他什么……往后,就請你多照顾他……包容他……” “你放心吧……”明晓溪心裡只觉一阵酸。 “那样……我就谢谢你了……”牧英雄慢慢地无力地滑下去,“我太累了……要休息一下……” 病房裡死一样静。 牧英雄像死尸一样躺在病床上,只有记录呼吸的仪器“嘀嘀”的叫声,在提醒明晓溪,他還活着…… *** *** 两天后,牧英雄去世了。 明晓溪很担心牧流冰。因为从见到牧英雄的那一天起,他就一句话也沒有說過了。他的神情很漠然,好像发生的一切与他一点关系也沒有。但他的這种漠然,又让明晓溪觉得,似乎连整個世界都和他一点关系也沒有了。他沒有一滴眼泪,不但沒有眼泪,他连一個难過的神态,连一個悲伤的举止也从沒出现過。 他就好像是一只蚕蛹,把自己紧紧地裹在厚茧的中心,沒有人能看到他,他也不想去看到任何人。 不過牧流冰還是出现在了牧英雄的灵堂上。虽然他穿的是一件很随意的外套,也不是应该的黑色,但他的出现依然让牧爷爷长舒一口气。 明晓溪站在来致意的宾客中,远远地留意着牧流冰的一举一动。他的精神還是很恍惚,站在牧英雄的灵柩前,像一個沒有生气的摆设,对四周的一切毫无反应。无论来吊唁的宾客做什么举动,說什么话,他都无动于衷。 明晓溪叹息。 除了叹息,她還能做些什么呢? 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以烈炎堂的影响,来吊唁牧英雄的,不可能只是這寥寥的三四十個人,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她担心的事很快变成了现实。 *** *** “咣当”一声巨响…… 灵堂的大门被人用铁棒打得粉碎,门上的玻璃向四下溅开! “哈哈哈哈!”在四十多個黑衣大汉的簇拥下,身材矮小面目丑陋的铁大旗带着一头黄发沒有眉毛的铁纱杏大笑着扬步走来。 “铁大旗!”两眼红肿的瞳狠狠地瞪着他,“你想做什么!” 铁大旗咂咂嘴,“這么激动干什么,牧老弟不幸身亡,我這個做哥哥的当然要過来看望看望啊。”說着,他慢悠悠地踱到牧英雄的灵柩前,“可惜呀可惜,牧老弟你英年早逝,丢下年迈的老父和年幼的弱子,他们要怎么活下去呀!” 牧爷爷眉头一皱,“铁大旗,你来看小儿我很感谢。不過,我們的事情就不用你多费心了。” 铁大旗听后似乎很惊讶,“那怎么可以?!牧老弟和我情同手足,他既然不在了,我当然有义务照顾你们!”他沉吟了一下,“這样吧,烈炎堂沒有人主事是不行的,虽然我們海兴帮的事情也很多,但是,谁让我這么重情重意呢,往后烈炎堂的一切事务就由我负责了!” 牧爷爷不怒反笑,“你太過担心了,小儿虽然不在,但我們牧家還有一個长孙。烈炎堂的事务不用外人插手。” “哈哈哈哈!你說谁?”铁大旗大笑,“你指的该不会是牧流冰那小子吧?他会干什么?!” “不用你操心。”牧爷爷语气冷淡。 “哈哈哈哈,”铁大旗走到牧流冰面前,细细打量他,“小子,你会干什么?胎毛沒脱,乳臭未干,长得细皮嫩肉一副女人相!不過……你這张脸蛋還的确很标致,有资格当小白脸儿混口饭吃!” “哈哈哈哈哈哈!!”海兴帮的大汉们笑得前仰后合。灵堂中烈炎堂的大汉们一個個怒目圆睁。 “爸!牧流冰是我的!”铁纱杏高喊。 “哦?”铁大旗看看她,“這小子有什么好?看你迷他迷成這样!” “爸!反正我要他!” “好吧,他就留给你了。”铁大旗忽然淫亵地笑,“小杏,上了他你就会知道,這种长相漂亮的家伙绝对是中看不中用。” 铁纱杏仰头,“那我也要试一试!” “铁大旗,我×××!”烈炎堂的一個瘦高男人冲出来,“你害死了我們大人,還敢跑到我們地头上来撒野?!×××!欺负我們烈炎堂沒有人嗎?今天我就要教训教训你這條老狗!”他操起身边的一把椅子向铁大旗摔過去。 铁大旗慌忙一躲,险险将椅子避了過去。他想不到群龙无首的烈炎堂,竟然還有不识时务的人,他大吼道:“把他的胳膊给我砍下来!” “是!”海兴帮的大汉们从背后摸出明晃晃的长刀! “啊?!”来吊唁的宾客们脸色大变,沒想到铁大旗真要当场动手。 “這是烈炎堂的地方,谁敢放肆!” 瞳美目含威地大喝。 她抽出长鞭,“啪”的一声打在地上,火星四溅。 铁大旗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小美人儿,为什么总要发脾气呢?是不是牧英雄死了,沒有人满足你,所以火气特别大呀?!” “呀!”瞳哪裡受過這等侮辱,她挥起鞭子就向他抽過去! 铁大旗向后一闪,他身后的大汉向前冲出七八個,虽然有人挨到了瞳的鞭子,但剩下的人依然近到了她的身边。烈炎堂的大汉慌忙中想要动手,但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海兴帮的人团团围住,自顾不暇,根本帮不上瞳的忙。 瞳苦力支撑了十几個回合,然而寡不敌众,最终還是被海兴帮的大汉们制住了手脚。 铁大旗邪笑着靠近瞳,“小美人,你知不知道我看上你很长時間了,现在牧英雄那個死鬼已经不在了,你留在這裡還有什么意思呢?不如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呸!”瞳一口吐在他脸上。 铁大旗勃然大怒,“你敢唾我?!把她绑走,等我回去再慢慢收拾她!” “是!”众大汉掏出绳子就开始捆绑瞳。 “住手!”牧爷爷发怒了,“铁大旗,不要欺人太甚,该收手就收手吧!” “老家伙!”铁大旗破口大骂,“想教训我?!你要是聪明点,就赶快把烈炎堂交给我,這样你還能留條老命。要是不识相,我连你也干掉!” “你!你!”牧爷爷气得說不出话来。 铁大旗跋扈地继续說:“告诉你吧,烈炎堂迟早是我的,瞳我现在就带走,包括你的宝贝孙子牧流冰也会是我女儿的玩物!” 他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天底下沒有我铁大旗得不到的东西!” “呸,应该是天底下沒有比你铁大旗更无耻的东西!” 一句大声的怒骂让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是谁?!”铁大旗暴怒。 明晓溪从来吊唁的宾客中走出来,瞪着他,“是我,怎么样?放开瞳!” “黄毛丫头,口气不小。”铁大旗沒想到說话的竟然是個小丫头。 明晓溪吃惊道:“沒想到你不仅心肠坏,连眼睛都瞎掉了。你女儿铁纱杏染一头超级杏黄发,才真真正正是黄毛丫头!” “扑哧”,来客中有人忍不住笑出来。铁纱杏的头发還真是黄得彻底,黄得纯粹。 “呀!明晓溪!又是你這個臭女人!”铁纱杏這才发现了她的死对头居然也在這裡,她指着明晓溪对铁大旗說,“爸,就是這個臭女人让我得不到牧流冰,她還剃光了我的眉毛!” “哦?”铁大旗阴森地看着明晓溪,“就是她?” “爸!杀了她!我要她死!”铁纱杏尖叫着扑上去想揪住明晓溪,“看现在還有谁出来救你!我要一点一点杀死你!剃光你的眉毛!剥掉你的皮!” 明晓溪轻蔑地一笑,“就凭你?” 铁纱杏气急攻心,她一把从一個海兴帮大汉的手中抢過长刀,直直向明晓溪冲了過去,“我杀了你!!!” “晓溪!”牧流冰动容。 “小心!”瞳和所有烈炎堂的人惊呼。 “小心!!”這阵惊呼声音更大,是由所有海兴帮的人发出的。 “小杏!”铁大旗叫得胆战心惊。 一把亮晃晃的长刀横在铁纱杏的脖子上! 明晓溪手裡握着刀柄,嘲笑面如土色的铁纱杏,“你真是只猪!就凭你還想来动我?哪一次你在我身上讨得過便宜?!” “你想怎么样?!”铁大旗气急败坏。 “很简单,”明晓溪看着他說,“放开瞳。” 铁大旗使個眼色,捆绑着瞳的大汉们,七手八脚地急忙将她松开。 瞳活动一下筋骨,站到了明晓溪身旁。 “现在可以放开杏了吧?”铁大旗瞪着明晓溪。 明晓溪摇摇头,“不行,你得让你的人把手上的家伙都扔到地上。” “你怎么要求這么多?!”铁大旗咆哮,“我如果不答应呢?” 明晓溪沒有說话,她的手一紧,只听见铁纱杏鬼哭狼嚎:“爸!救我呀!她会杀了我的!” 铁大旗一咬牙,“這该是你最后的要求了吧?” 明晓溪不置可否。 烈炎堂的大汉们将海兴帮的人丢在地上的各式武器捡起来。因为是在牧英雄的灵堂,所以烈炎堂绝大部分的人沒带家伙,面对全副武装人数又占多的海兴帮,烈炎堂无疑吃了很大的亏。现在的局面跟刚才就有了很大的不同,虽然海兴帮還是人多,但他们变成赤手空拳了。 烈炎堂大汉们的情绪高涨了起来,他们挥舞着手中新得到的家伙:“杀掉铁大旗!为大人报仇!” 铁大旗慌张地看了看四周:“放了杏!” 明晓溪轻轻一笑:“不行。除非你带着你的人离开這裡,两個小时后,我自然会放人。” 铁大旗恼怒非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條件,却迟迟不放人!算什么好汉!” 明晓溪讥讽地笑笑:“第一,我从来沒有答应立刻放人;第二,我的這些做法在天下第一无耻的铁大旗面前算得了什么;第三,现在烈炎堂的人群情激愤,你的人手无寸铁,我让你就這样走掉你還不感激我?” “不能放走铁大旗!我們要替大人报仇!”烈炎堂的大汉们叫喊。 “闭嘴!”瞳喝住他们,“這是牧大人的灵堂。” 铁大旗還在逞强:“我們人多,谁胜谁败還不知道呢。” 明晓溪懒得跟他废话了,她把铁纱杏向前一推,“你走不走?!” “看你的样子,其实你也未必敢杀我的女儿。”铁大旗眼睛一眯。 明晓溪惊讶地笑,“你看出来了?不错,我不会杀你的女儿……” 铁大旗一喜…… “但是,我却可能把她的头发一根一根剃光,让她变成一個锃亮的大光头!”明晓溪笑一笑,“对了,以她眉毛的表现,她的头发剃掉了估计也很难再长出来喽,嘿嘿,倒是省了洗发水的钱。” “啊!”铁纱杏恐怖地大叫,“我不要!如果沒有头发,我宁可去死!爸!救我啊!!” 在垂头丧气的海兴帮大汉们的跟随下,铁大旗怏怏地走出灵堂。 在灵堂一片狼藉的大门处,铁大旗停下了脚步,看向一直沉默的牧流冰,阴森地說: “小子,不要挡我的路。烈炎堂是我的,无论用什么方式,我一定会得到。就像当年得到你那個婊子妈。” 牧流冰整個人好像被一道最凶猛的电流劈中了!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怒火像喷涌的火山,“铁老狗,我要你死。” *** *** 那一夜好像是冬天裡最寒冷的一個晚上。 公寓的客厅裡,明晓溪沒有开灯,任着漆黑的夜色一点一点将室内的空间填满。她蜷着双腿窝在椅子裡,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拼命想驱赶渗透到骨髓裡的寒意。透過卧室的门缝,她知道裡面的牧流冰也沒有开灯。他进去已经五個钟头了,悄无声息,一点动静也沒有。她曾经试图叫他出来吃饭,但他的回应還是紧闭的房门。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透了,明晓溪知道,如果现在吃它们的话,味道肯定不好。所以,她索性也不吃了,傻傻地窝在椅子裡一直一直盯着卧室的门。 不晓得過了多久,那扇门“啪”地开了。 明晓溪惊喜地跳起来,她想冲過去,但是麻痹時間太长的腿却让她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好痛……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痛却让她的泪水染上了睫毛。 一只冰凉的手扶起她,随之响起的是她已经好几天沒有听到的温柔的声音——“摔痛了嗎?” 明晓溪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硬生生将险些掉下的泪珠吞了回去。 她仰起脸,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怎么会痛呢?這点小事……你一定饿了,我去把饭菜热一下。”說着,她端起桌上的盘子就往厨房跑。 “不用了。” “不行,你的胃不好,如果不按时吃饭,你会痛的。”明晓溪沒有回头。 “我要走了。” 牧流冰终于把明晓溪最害怕听见的话說了出来。 盘子颤抖起来,裡面的汤汁洒到了她的手上。 明晓溪慢慢地扭過身,慢慢地走回来,慢慢地把盘子又放回桌子上。 她静静地看向牧流冰。 他的脸色苍白,但表情坚定。她的心慢慢地变得像饭菜一样凉了。 “你决定了嗎?” “决定了。” “东西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 “你不会后悔嗎?” “不会。” “你怎么不会后悔?你一定会后悔!”明晓溪爆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選擇的是一條什么样的路!” 她的眼泪滑下,“那是一個沒有底的黑洞,你一脚踩下就再也爬不上来了……那個黑洞会把你的一生毁掉,会把你所有的梦想都葬送……你不再会有真正的快乐,不再会有真正的平静……” 牧流冰苦笑,“我从来就沒有梦想、沒有平静,又谈得上什么失去呢?” “可是,最起码你還有希望……但是只要你一踏上那條路,你就连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沒有了呀……”明晓溪流着泪,“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一去牧家那個大宅,只要你一接下那個位子,无穷无尽的問題就会像恶魔一样沒有休止地纠缠着你!你再想脱身会比登天還难!” 牧流冰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還要去做?!”明晓溪扑上去,用拳头用力打他,“难道你是個笨蛋?!是個白痴?!” 牧流冰任她捶打,动也不动,“我只有這條路可走。” “什么叫你只有這條路可走?!”明晓溪对着他大吼,“你還有很多路可以選擇呀!你可以去上大学,将来可以当個医生,当個律师,当個商人,当個科学家,甚至你可以去当個作家,当個警察!你什么都可以去做呀!为什么非要去混黑道做老大?!” “因为我无法看着铁大旗活下去!”牧流冰捉住她的手大声吼道。 “因为我不能让一個杀害了我的外公,杀害了我的伯父,杀害了我的妈妈,杀害了我的爸爸,還准备要杀害我的爷爷,甚至准备杀掉我的铁大旗在這個世界上继续活下去!”牧流冰的情绪开始失控。 他的眼睛有些疯狂地紧紧盯着明晓溪,“你懂不懂得什么是仇恨?!你知不知道仇恨可以把一個人的心折磨得多么痛苦?這种痛苦可以让他什么也不在乎!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万劫不复,都比不上這种仇恨和痛苦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明晓溪满脸泪水地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是仇恨,我只知道你很痛苦,我還知道报仇是一把两头都很锋利的匕首,不仅会狠狠地戳痛你的敌人,還会狠狠地戳痛你自己……” 她吸一下鼻子,握紧他的手,“报仇是一條不归路,那條路太凶险,太可怕,而为了报仇你会牺牲掉很多东西,像善良,像纯真,它们会被野心、奸诈残忍吞噬。我不愿意看到你变成像那样的人,我不愿意你的一生都被仇恨和报仇毁掉!而且,就算你成功了,别人又会再来找你报仇,冤冤相报什么时候了结呢?!” 牧流冰的手从她的掌心抽走,深深凝视她,“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的泪水已经流干了。 她的心已经开始绝望了。 她的眼睛痴痴地望着這個脸色苍白但却神态坚决的少年,低声地问:“只能這样了嗎?你全都考虑清楚了嗎?” 牧流冰望着這個满脸泪痕但却眼睛明亮的少女,挣扎了一下,最终却還是低声說:“是的。” 那,就這样吧。 也许,也只能這样吧。 小小的公寓裡沒有一丝灯光。 天气出奇地寒冷,明晓溪一阵一阵发抖,她感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缩,腰腹间的肌肉和骨骼在强烈地向内脏收缩,收缩得她都喘不過气来。 過了好久,明晓溪努力地尝试着微笑,“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想再說什么。不過……在你走之前,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你說。”牧流冰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屋子裡飘荡的捉不住的寒气。 明晓溪微笑着說:“吃了我做的饭再走吧……为了做這顿饭,我费了很多的心思……你吃了這顿饭,再走,好不好?” 他凝视她的眼睛裡有种绝望的神情。 明晓溪再次端起桌子上冰冷冰冷的饭菜,向厨房走去,边走边微笑着說:“我去热一下,马上就好。” 在走向厨房的路上,她听见牧流冰仿佛說出一句话: “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