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郑沅(重生) 第51节 作者:未知 另一名亲卫上前,捧了個香炉說道:“将军,已经查過了,這陆贯全是昨日就待在隔壁庄子上,而茅草棚也早就安顿好了……” 他迟疑片刻又道:“棚子裡還放了香炉,裡头是……合欢香,此香霸道得很,乃是下等勾栏院所用……” 郑伟槐深吸一口气,他活了四十岁,什么东西沒有见過?這等东西,竟然用在他娇养着捧在手心裡长大的女儿身上! 他一巴掌将香炉掀翻在地,心潮起伏不定,靠在椅上,半晌也支撑不起来。 周三爷忙上前喂了颗药,說道:“将军冷静些,后续的事情太多了,您若不保养,怎么能查個清楚明白?您院子裡,還有两個闺女呢。” 郑伟槐听了這话,才微微缓過神,问道:“查過沒有,他们到底是冲着芙儿,還是沅儿的?” 小赵氏跪在地上,一個瑟缩。若是沒有她那样一场闹腾,這事或者還能转圜回去,只当是郑芙吃了亏,可如今连将军都知道,這场计谋一开始,就不是冲着郑芙而去。 亲卫拱手說道:“是三夫人与……月姨娘,陆家妇人就在旁边庄子上住着,在那裡搜到了三夫人送的财物,陆家妇人都招了。” 郑伟槐眉眼未动:“怎么招的?” 亲卫想了想,還說說道:“原本陆贯全被许以重诺,只要他毁了……三小姐的名声,大小姐便能记为嫡出,他们在想法子操作一番,谢家会重新上门求娶,大小姐便能成世子妃……” 郑伟槐闭上眼睛,刚刚沅儿的眼裡,带着一分害怕,還有一分是祈求。沅儿脱了身,她是想告诉自己,是如何脱的身。他還在疑惑,沅儿绝不是那种为了自己,而去坑害姐姐的人。 可是芙儿……可笑他怎么会觉得,同样是赵荏苒教养,芷儿对沅儿深恶痛绝,芙儿就真的端庄大方呢? 那亲卫又道:“而且,陆家妇人說,月姨娘原本是让陆贯全毁了三小姐名声,并沒有让他……呃,后来下午的时候,大小姐找到陆贯全,给了他那……香,让他彻底毁掉三小姐。” 郑伟槐死死抵着下颚,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地上的赵荏苒,喉咙发出一丝可怖的咕噜声。 小赵氏赶紧摇头說道:“不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将军您要听我解释……” 她刚刚爬到郑伟槐身边,就被他一脚踢开,正踢在脸颊上,立时便红肿起来。而她哭都不敢哭,拼命摇着头。 “真的不是我啊将军,我承认,我是看不上郑沅,她……但我真的沒想要害她清白的。我原本是想着,她沒了名声,肯定在洛城待不住,到时候婆母自会带她回老家,那家中一切……一切……” 郑伟槐低下头,死死掐住她的下颌:“你不想她出事?我看你是巴不得她死,有机会害她,你又怎会放過她?” 小赵氏哇哇哭着喊道:“沒有,将军,我是想她死沒错,但……但我总要顾忌你的身子啊,你受了重伤,說是受不得刺激,若是得知郑沅出了那样的事,你怎么受得了?” 郑伟槐将她摔在地上,怒道:“你现在再說我受不了?害沅儿的时候,你可曾记得?” 小赵氏忙不迭磕头告饶:“将军,是真的啊,我說得句句属实,我讨厌她,厌极了她。但這次真的不是我,我只想毁了名声,沒想毁她整個人。” 郑伟槐闭眼吸了口气,问道:“若不是你,還有谁会使這样阴毒的计策?” 小赵氏兜自哭着,心中也是不明白,为什么郑芙突然会這样狠毒。 ☆、第 70 章 郑伟槐站起来說道:“将郑芙送到……别院去,先让阿珠去照顾她,至于她的嬷嬷丫鬟,全都杖毙。陆贯全一家,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格杀。” 他面上有着嗜血的肃杀,在战场是何等的血腥,现在便是何等的可怖。 秦亲卫迟疑片刻,方问道:“将军,三夫人她……” 郑伟槐冷笑一声:“三夫人?她怎么配!关起来,明日与休书一道送往赵家。” …… 琳髻轻轻走到郑芷身边:“四姑娘,四姑娘,该起了。” 郑芷迷迷糊糊,嘟囔一声:“什么时辰啊?天都沒亮,就要去上香不曾?” 琳髻說道:“四姑娘,我們要回府了。” 郑芷揉揉眼睛:“回府做什么?我們明日不去给小侄子祈福了么?” 琳髻的手顿了顿,认真的說道:“四姑娘,您要记住,您的将军的女儿,您的侄子,必定是将来少爷的孩子,知道嗎?” 郑芷懵懂的看着琳髻,后知后觉问道:“姨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琳髻麻利的给她换衣裳洗漱,說道:“姑娘放心,您是将军的女儿,只要您不存心去害人,将军总是会护着您的。” 郑芷出了院子,便看见郑沅穿着大氅站在院中,正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可今日只有一弯月牙,并沒有什么好看的。 琳髻催促道:“二位姑娘,且快些吧。” 上了马车,只有一盏小小的灯笼,郑芷沒来由的有些害怕,开口问道:“你怎么跟我坐一辆车,大姐姐呢?” 郑沅言语清冷:“郑芙先走了。” 郑芷往琳髻身上靠了靠,昏黄的灯光,看不清郑沅的脸,仿佛是梦裡,能感觉那人是谁,却总也看不清楚。 “大姐姐去哪裡了?” “去她该去的地方。” 郑芷眼皮子一跳,惶恐道:“那我們……我們去哪裡?” 郑沅回過头,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們,自然也是去我們该去的地方。” 灯光一闪,照得郑沅的忽明忽暗,仿佛地府的鬼魅。 郑芷瑟瑟发抖,只哽咽道:“我……我不走,姨娘,我害怕。” 郑沅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說道:“郑芷,你不用怕,父亲就在前面那辆马车裡,父亲顶天地裡,刚正不阿,别說是人了,便是最可怖的恶鬼,也是不敢近我們半分。” 郑芷“哇”的一声哭出来。 琳髻到底不忍心,开口喊道:“三姑娘。” 郑沅冷哼一声:“姑姑,我是为她好,一辈子被人当枪使,永远都看不清形势,又怎能成长起来?” 琳髻叹了口气,只轻轻拍了拍郑芷。 郑芷方坐起来,抖抖索索问道:“三……三姐姐,你是不是……杀了大姐姐?” 琳髻大吓,忙“呸”了三声,說道:“四姑娘瞎說什么呢?” 郑沅倒是沒什么反应,只道:“若她死了,那也是她应该的。郑芷,我与你不一样,人不犯我,我是绝不会害人的。至于杀人?虽說有這個心,但我尚且沒這個胆子。” 郑芷瞪圆了眼,缩在琳髻怀中,再也不敢出声。 …… 小赵氏颓然坐在地上,惶惶不安许久,总算是听得门咯吱一声,然而进来的,并不是嬷嬷,只是一個妇人,是她自幼贴身的丫鬟翠儿。 “嬷嬷呢?姐姐她怎么說?” 翠儿浑身发抖,說道:“夫人,嬷嬷走了。” “走了?”小赵氏還是茫然,“走去哪裡了?是去赵家么?是给我想法子去了么?翠儿,你也去,你去跟母亲說,我一定听话,让她想法子,千万不要叫将军休了我啊!” 翠儿跪在地上,嘤嘤哭着:“夫人您怎么不明白呢?大夫人不管您了,您不是老夫人亲生的,老夫人又怎么会管您?至于嬷嬷……夫人,嬷嬷是老夫人给您的嬷嬷,当然是回赵家去了啊。” 小赵氏惶恐道:“不,不可能,翠儿你說谎,姐姐怎么会不管我呢?她最和善了,从小到大,她最疼我了。” 她浑身发着抖,呆呆傻傻的,从小到大的過往,一直在脑海中翻腾,是呢,除了姐姐,沒人在乎她,因为她是庶出。可是现在,姐姐也不管她了……姐姐是觉得,她太過愚蠢,把事情办砸了吧? 她眼泪落下来,咬着牙齿,咒骂着郑沅,都是郑沅,這一切都郑沅害得。郑沅那個生母,得了将军所有的喜爱,她一直都知道,即便她做了续弦,将军心中也只有吴念一個人。 翠儿哭得伤怀:“夫人不要再骂了,若被将军听到了,又会让人来……” 来做什么?来扇她的嘴巴。 小赵氏浑浑噩噩,她那么听话,从小到大,她总跟在姐姐身后,姐姐說什么,她就做什么。是姐姐给了她一切,是姐姐让世人知道,原来赵家除了赵琳琅,還有一個赵荏苒。 她渐渐长大,虽說不如姐姐风华绝代,但也是美人一個。她坐在马车上,看见一匹马儿呼啸而過,马上一個风姿勃发的红裳女子,甚是貌美,她长這样大,就沒见過那样美的女人——也沒见過那样有气势的女人。 姐姐出嫁了,嫁的是护国大将军的长子,将来会是大将军的夫人,她真的替姐姐高兴。 转眼,她也到了看亲的年岁。她早就有喜歡的人,是嫡母娘家的外甥,虽說家世不高,但长得一表人才,她曾听他与旁人谈诗论赋,很是能干。而且,他见了她,也会脸红。 只還沒等他上门求娶,姐姐递了话,让她嫁给将军府的三子做续弦。 翠儿伸手推推她:“夫人,您发什么呆?您快想想法子啊。” 小赵氏擦了把眼泪,问道:“翠儿……若我当年,不肯听姐姐,嫁入這高门大户裡头,会不会全然不一样啊?” 翠儿微微一愣,旋即反应過来,只叹气道:“夫人您莫要胡思乱想了,岑家老爷早已成婚生子,而且自从岑老夫人過世后,他与赵家,再沒有往来了。” 小赵氏死死咬着牙,对翠儿說道:“你去找将军,我要见将军。” 翠儿說道:“可将军說他不想再见夫人您……” 小赵氏将她推出去:“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到他,否则,我死,也要做郑家鬼!” 也不知坐了多久,总算是听到脚步声。這样铿锵的声音,一听,就是将军的。 小赵氏抬起头,将军推门进来,她看着他的脸,背着光,看不清。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還是旁人的夫君,见了她彬彬有礼,温和得很。 他容貌极好,与吴念并肩骑在马上,是人人称赞的一对璧人。她从不曾妄想,有一日站在他的身边——她原以为自己那一生,该是安稳幸福的。 郑伟槐走到桌前坐了,想要倒茶来喝,却发现茶水是冷的。他抿了抿唇,问道:“你想說什么,說吧。” 语气裡头带着沧桑,沒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小赵氏顿了顿,方开口說道:“我……从前是不喜歡你的。” 郑伟槐微愕,只颔首,并未出声。 小赵氏又道:“那时候姐姐与我說,你是长情之人,温柔体贴,洛城多少女儿家想要给你做续弦。可我……当时我已经有了心心相印的男子,他沒有你好看,沒有你威武,可我从前,也沒有求他有多好。” 郑伟槐问道:“那你为什么?” 小赵氏苦笑一声:“我是庶出,父亲不管我,除了姐姐,還有谁管我?姐姐让我嫁给你,怎么敢不嫁?她告诉我,說你有心续妻,說等闲女子你瞧不上,我是赵家女,自是配得上的。” 郑伟槐沉吟片刻,方道:“其实我那时……” 小赵氏摆摆手:“我知道,我先前不知道,成亲后又怎会不知?你对我有敬有疼,唯一沒有的,就是爱了。” 二人沉默下来,许久,郑伟槐才开口:“其实我先前并不愿意续弦,是大嫂說,說你待字闺中,对我……很是心仪,甚至发誓非我不嫁……我当时太過自负,总以为若我不娶你,便会耽搁你的一生……” 小赵氏瞪圆了眼,问道:“她說我心仪你?她說我发誓非你不嫁?” 郑伟槐沒想到她這样大的反应,只下意识的点点头,复又說道:“许是……” 小赵氏哈哈狂笑:“她說我心仪你?她当时……她当时……我问她可不可不嫁,她說我是赵家女,她說……” 她闭上眼,落下两行热泪,深吸一口气說道:“将军,我无处可去,如今你我缘分既尽,有些话,我便实话告诉你。最恨沅儿的,不是我,而是我姐姐。” 郑伟槐迟疑片刻,问道:“她为什么恨沅儿?” 小赵氏摇摇头:“我那时候也不喜歡沅儿,觉得她挡着我孩子的路了,可笑這么多年,别說儿子,连個女儿都沒生下,到底是我对不住将军。可是我曾经见過,我姐姐看着沅儿的目光,分明是无比的憎恶。我想,也许与吴念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