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半惊呼火急起 作者:小楼明月 从明府出来,凌啸也不再回家了,风急火燎地赶到大内侍卫房。今晚是容若当值,凌啸想从他那裡探些消息,沒想到一进当值房,却看到武丹、刘铁成和德楞泰也在。 四大侍卫正端坐在堂中,低声在商量些什么,凌啸连忙见礼。容若见凌啸来了,笑道:“起来吧,正在說你呢,你就来了。”德楞泰也打趣到:“北京地面邪呼啊,說曹操曹操就到。” 凌啸满头雾水。這四人可以說是当今天子的心腹内臣,对康熙忠心不二。平时一般绝不同时值卫,就是用以镇住陷入党争的另外四個一等侍卫的。他们今天齐聚一堂,還在說道自己,难道自己又有什么不妥了嗎? 武丹开了话头,“凌啸,皇长子禔即将奉旨前往科尔沁蒙古会宴诸王。几位侍卫内大臣商议,由你率领五百御林军随行护卫,你可有把握办好這趟差使?” 凌啸已经晓得這消息了,看来是推脱不掉的。根据凌啸所记得的歷史,好像沒有大阿哥出使蒙古的事件啊,也许是沒有记录下来,也许根本就沒能成行,反正大阿哥還有很长的命,自己的差使应该也沒什么危险。抱着侥幸,凌啸连忙表白忠心。 “卑职年轻愚钝,蒙吾皇天恩,得以新晋二等侍卫,不瞒几位军门,我的领率能力和资历都還不够,但是凌啸可以保证,谁想伤害吾皇的长子,需要从我的尸体上踏過才行!” 武丹心裡暗笑了一下,什么领率能力和资历都還不够?你简直就是一点都還沒有。不過凌啸的话還是让大家有些刮目相看,他不說大阿哥,而說吾皇的长子,這裡面的机巧可就实在是不少了。 刘铁成是第一次见凌啸,他发现凌啸虽然有些书生气息,可是讲起话来很有毅然而然的气魄,心裡有些喜歡,于是温声道:“這一次并不是要你去领军打仗的,不是還有一千骁骑营军士护送嗎?你的任务有两個,一個是,要和大阿哥府上侍卫一起,贴身保护好大阿哥的安全,第二個呢,就是如果有武技的比试,你们一定要取得胜利,震慑诸部,扬我国威。” 凌啸這才完全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就像是国家派出的运动员一样,他不禁在心裡面痛骂明珠。什么虎父无犬子,什么纳兰族的忠勇之士,都只是借机收买拉拢自己罢了,自己一個小小的四品二等侍卫,在别人眼裡早就是你明党的人了,犯得着嗎?想起刚才被明珠相爷吓得不轻,凌啸心裡直骂自己少不更事,康熙会把儿子的安危交给一個实习侍卫嗎? 武丹看到凌啸满口子的“卑职尽力而为”,加重了语气道:“凌啸!你可不要小看了這差使,事关皇上恩威并施的安蒙大计,办好了,前程远大,搞砸了,前程堪忧。這可是许胜不许败的!” 凌啸见武丹威逼利诱都出来了,一個军礼扎下。 “喳!不過卑职不会摔交,射箭也不出色,請军门们示下。” 容若抚了下裘毛袍服的领毛,哈哈笑道:“這次你们侍卫裡面,有几個三等侍卫,分别是神箭手和善扑名家,他们去比试各自的比项,你和多伦尔负责搏力一项。上次比武之后,皇上很欣赏你们善营采取的策略,是你的主意对吧?” 凌啸不好意思地答道:“是的。” “皇上当时就說了,你的谋划虽然有些不择手段,甚至有些无耻,可是很有效果。所以這次就派你总领比试的具体安排,策略制定、人员排序都由你一言而决。凌啸,你可要好好的办差啊,办好了,真的就是前程似锦的。” 哦!原来是领队加运动员一肩挑啊。 “喳!谢几位军门点拨。” 皇长子直郡王禔巡宴东蒙古的出发日期,定在了三月十日。 开春的暖阳下,大校场上,骁骑营、御林军、王府侍卫,在操场上分队列好。礼部官员正在宣读圣旨和祝词。 凌啸骑着高头大马,全身披挂澄亮的铠甲,立在大校场帅台边上,多伦尔、刘子俊站在身旁。看着四周将领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尖顶头盔,凌啸想起了避雷针。草原上千万别有雷电啊,這尖刺可是金属的啊! 骁骑营不愧是满清八旗的精锐重装骑兵,人剽马壮,兵甲精良,阳光下幽蓝的刀枪反光显得杀气腾腾。御林军军卫尽管都是鲜艳的行头,可是两者方阵一比较,那气势就显然差上不少。论单打独斗,御林军定然都是個中好手,可是讲到冲锋进击,就是骁骑营的强项了。凌啸看着這冷兵器时代的正规军队,不晓得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机关枪。 這一千骁骑营士兵是由骁骑参领苏克雷率领的,他是大阿哥的门人,主子远赴草原,他自然是要尽力护卫的。苏克雷听到到凌啸小声地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心裡不解,小声问道:“凌大人,你沒事吧?” 凌啸从机关枪的YY裡回神過来,拉着苏克雷的手笑道:“苏大人哪,你的骁骑营真是军容齐整,剽悍威武,下官一时震撼,实在有些失态,還請大人见谅。不過话說回来,我們這些奴才,在哪裡都是给皇上办差分忧,如若不是這样,我還真想调到骁骑营裡,跟大人好好习学一番!” 一记不浓的马屁拍得苏克雷笑颜顿开,低声說道:“凌大人客气了,大人上次校场比武,我老苏可是看得分明啊,十足的英武不凡啊。我們都是同门,以后都相互照应着些。” 旁边的直郡王府一等侍卫褚彭也凑過来,插话道:“是啊!大家以后就是同气连枝了,一定要多多亲近,不要被那些太子的人给欺负狠了。” 這么典型的结党话语听得凌啸胆战心惊,大阿哥的下场很是不善,跟着他岂不是找死?连忙的哈哈几句场面话应付過去,把话题又扯到骁骑营上。 聊了一会,凌啸才晓得了骁骑营的一些状况。原来八旗驻军分京营和驻防两大系统,骁骑营是八旗都统直辖的第一京营,从三藩之乱后,京畿旗人日渐腐化,如今骁骑营的主要兵士都是汉军旗人。平日裡各旗势力在骁骑营裡争斗最少,因为皇帝独领三旗,把握住了绝对的控制,可是诸如兵械、装备、工事、营务、粮草等肥差,却是下五旗分别掌握。 大阿哥倚仗明珠的党势,极力争夺一些权势,太子在索额图的支撑下也针锋相对。如今夺嫡和党争重合起来,两帮人马都是很看重军队的渗透,开始出现了一些军权的争夺,都在培养军中嫡系和拉拢皇帝简命的各级军官。京营更是双方争夺的焦点之一,這苏克雷就是大阿哥专门从奉天将军手下调来的,用以对抗太子的门人的。 三人聊了几下,苏克雷和褚彭又把话题拉到党争上去了,凌啸不好驳两個三品官的面子,在那裡度日如年地听着,心裡盼望礼部和兵部官员快些完事,他们好赶去西直门外,去会合正被百官送行的大阿哥。 礼部兵部的官员一完事,苏克雷即刻将令旗一扬,骁骑营扬蹄运动起来,很快分出前中后三军的架势。所有的动作迅捷有序,除了战马轻嘶和马蹄得得,再无一声人语。 凌啸看得眼都直了,好家伙,训练有素啊!再看看自己的五百御林军,队伍参此不齐,很多军卫包括侍卫在内,骑马的动作還较生疏。凌啸很是郁闷,对着多伦尔和刘子俊吼道:“开拔!” 西直门外,大阿哥随军启程了。围观的人潮随着送行官员的离去渐渐散了。 一顶八抬大呢轿在十几個护卫的保护下往紫禁城行去,轿旁一人对轿裡低声說着些什么话,那轿帘忽然一掀,一個容颜清瘦的青年急切道:“高福,你說的可是真的?” 轿旁的高福脚步不减,低头颔首道:“贝勒爷,千真万确。刚才柳四娘說了,那個御林军头领好像就是上次信阳的书生。但是她不敢完全肯定,只能认個八九分。爷,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刘头儿的失踪就和這人有莫大的干系!” 四爷一甩门帘,在轿裡闷声道:“你即刻招戴铎、羹尧到府裡议事。越快越好!” “喳!那爷不进宫裡给皇上請安了嗎?” “刘含章都不见了四個月了,上百人几乎把京城找了個遍,恁是沒有见着他的人。如果是死了,還好說点,如果是被有心人抓住不杀,那我可就有抄家的麻烦!還楞着?!” 高福不敢多话,要過一匹侍卫的马,扬鞭疾驰,路上行人纷纷惊叫闪避。 半夜月色皎洁,德隆多幽幽地叹了口气,他的确是老了,今晚上小雪初融,他就冷得不行了。老陈燃了三個火盆在他房中,他依然不觉得暖和。 老陈侍侯了他一辈子,当然明白他主子的心事,笑着安慰道:“我的老爷啊,两位少爷正是年当少壮的光景,再說都是有官衔在身的人,草原上虽然冷,但是他们肯定都有暖帐火盆的,冻不着的。說不定啊,现在他们正喊着帐篷裡太热呢!” “那倒也是。想当初你老爷我在关外冰天雪地裡,毫不知道冷是什么滋味呢!想不到现在就老的成了這样!真是人老不中用啊,不晓得哪天就会去了。” “嗯。老爷,你可要好好的将养身子,少爷们都很孝敬你呢。前几天出发前,侄少爷還要我去买几個丫鬟仆人来侍侯我們,要不是天太冷,我還真去人市上晃一晃呢。” “呵呵,老陈,你是不是想买几個――-谁!”德隆多刚想取笑一下,忽觉有些不对,抬眼往月光下的窗口一瞅,吃了一骇,惊叫出口。窗外院裡人影憧憧。 “咣铛铛!” 锣声响起在街头。 “走水了!走水啦―――快救火啊!” 寂寞皓月在雪夜裡黯然失色,亮過它的是這胡同裡喧天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