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第一次出远门,
人们祖祖辈辈生活在這裡。
贫瘠的土地,靠天吃饭天不下雨,靠地打粮粮不出苗。
過着贫穷而又无奈的生活。
人们只能像逃荒一样,外出打工来维持生计,我就出生在這裡。
村头的麦地裡,有一個光秃秃的坟墓。
那裡埋葬着,一個和命运抗争了一辈子的老人。
后来,自己亲手挖好坟墓,把自己埋进了土裡。
老人的老伴常年有病,大儿子前几年死了。
小儿子常年卧病在床,那些年为了全家的柴米油盐。
古稀之年的他像個陀螺一样旋转。
他怕自己死的猝不及防,沒人料理他的后事。
他用一年的時間,一個人扛着锄头,拿着铁锹,迎着一群讽刺的目光,在村头自家的地裡挖好了一处墓穴。
他给自己挖的又宽又深,他是一点一点的挖好的,坟墓挖好后,一直用白色的大塑料布盖着。
去年中午,从地裡掰完玉米回来。
八亩地的玉米,他一個人硬生生的搬完了。
他站在院子裡,身体裡有些摇晃,眼睛有些花。
老伴端着他的大茶叶缸子慢慢走過来递给他,他說有些头晕。
下意识的他很想对老伴說,
“老婆子,我要走了,你自己要多保重啊!”
可是什么也沒来得及說。
生活就這样把它缓缓的撂倒了。
他像是一枚枯黄的叶子,飘落在這個铺满阳光的小院。
飘落在金黄的玉米堆上,他已经完全停止了呼吸。
他特别想变成一粒种子,睡进泥土裡,若有来世他想做一個一株植物,一棵小麦,或是一株玉米。
沒有烦恼,沒有委屈。只是迎着阳光安静的生长。
三天后,他被埋进了他自己挖好的坟墓裡。
那天风很大,吹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他不是埋进土裡,而是埋进了一场浩大的秋风裡。
儿子瘫坐在他的坟前,像牛一样哭嚎着。
老伴几度晕厥?有一缕旋风在他的墓穴的上。
像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抚摸着老伴蓬乱的头发。看着自己瘫痪的儿子。
村裡有许多一辈子和命运抗争的人,他们都生活的形形色色。
到最后還是逃不掉命运的安排,我家就是這样。
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和大多数农民一样,从青年到中年,从中年到老年。
一年又一年,风雨无阻,他们一直侍弄着他们的田地,只为儿女们生活得更好。
年轻时为了让我們吃饱穿暖,年老时为了不给儿女增加负担,总是为儿女着想。
父亲的工作主要是耕种、而母亲的工作却杂乱得多。
父亲翻完地,母亲要施肥和播种,当然父亲有时候也帮母亲施肥播种。
等庄稼出土了,母亲還要除草、田间整理。
就這样,一天又一天,永远是忙不完的活,把我和弟弟妹妹拉扯大。
我家比较特殊,我爸弟兄三個,大爸已经70岁了。
他身体很瘦,似乎被风一吹他整個人就会飘起来。
但是這嶙峋的肉裡,裹着一根根钢筋铁骨,支撑着他走過一年又一年。
大爸中年的时候娶了第一個老婆,因为家裡穷,老婆跑到陕西去了。
大爸的第二個老婆因为生病,两三年也扔下了大爸死了,从此以后,大爸一生就再沒有结婚。
大爸很慈祥,他从不抱怨,在我的印象中像极了一头老黄牛,任劳任怨,一直默默的为這個烂包的家付出着。
听母亲說,她嫁過来的时候,我外婆就给我母亲交代,让母亲把我大爸当成大汉(父亲的意思)一样对待。
所以后来,大爸一直就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听我三婆說,大爸的第二個女人长得特别漂亮。
她也是個命苦的人,第一個婆家嫌她有病,所以就休了她。
后来经人介绍,就和我大爸在一起。
她头发很长,做的一手好油饼子,对大爸也特别好。
她好像得的是骨癌,因为给她看病,花光了家裡的钱,還欠下了许多的外债。
死的时候大爸沒有哭,他相信這是命。
她不能哭,他的泪只能留在心裡,留在黑漆漆的夜,他的哭声,也许只有风儿听得见。
农忙的时候,大爸在家裡侍候庄稼,农闲的时候,他便去附近的村子裡给人干活。
大爸啥活都干,从不挑活,在外面干了三年的活,才把烂账還清。
我二爸的性格和大爸不一样,慢性人,但是比较私心。
在那個年代娶不到媳妇,就做了上门女婿,他的一生也是吃尽了苦头。
比起他们两個,我父亲就比较好過些。
因为有我大爸的帮助,他就沒那么苦了,也是那個年代少有的高中生,
记得那年,因为家庭困难,我上完小学就辍学了。
那时候每年都有到新疆摘棉花务工的人。
去新疆务工都是到县城包一辆大巴车,我家正好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后面更精彩!因为我年龄小,沒人敢要,我只能偷偷的混在人群中。
车到梁上停了下来,我就在人群中挤上了车。
一路上沒人发现,以为是谁带的小孩,直到我晕车吐了,老板才发现。
這时候车已经到了永登县,就這样我昏昏沉沉的踏上了去新疆的路。
经過三天三夜,车到达了新疆石河子市,可当我下了车,看到荒芜的大沙漠,我想家了。
想家裡的母亲,父亲,大爸,還有弟弟妹妹,我后悔来到這地方。
就在這时,老板来了,让我們去准备睡觉的地方。
土做的房子,上面沒有瓦,看着比自己家荒凉的多。
拖拉机拉了一车麦草、和一车被子,睡的是地铺,把麦草往地下一铺,被子铺在麦草上,一個挨着一個,就是一张床了。
晚上睡在草铺上,想着母亲,想着家,突然哭了,第一次觉得母亲不是那么讨厌,第一次想母亲。
也许是一路上太累的原因,感觉還沒睡天就亮了,当我起来走出房的那一刻,那种被太阳烤的像烧焦了一样,心中的恐惧太强烈了,這啥时候能回家啊。
突然,一辆摩托车停在门口,他梳着一個背头,身上穿了一件迷彩服,一口河南话,一看就是领导。
他放开大嗓门喊到,都去连队仓库领工具,說完,他骑着摩托车飞驰而去,我還是第一次见摩托车。
我們一路上跟着拐了几個弯,来到了一個大土房面前。
上面写着十六连库房,一個四方形的院子,看着有五亩地大,四面全部是房子,只有院子中间用水泥打過。
仓库门口站着几個人?也许是他们吃的好。
他们都肥肥大大的,其中就有一個刚才通知我們的那個领导。
他扯着大嗓门喊道,
“一人两個袋子,袋子必须保存好,用完后一定要交到库房,如果谁的丢了,或者沒有交,是要扣工钱的,”
轮到我的时候,一個脸黑黑的库管员說,
“你這么小能干活嗎?你還沒一袋棉花重,到时候怎么从地裡背出来?”
吓得我不敢說话,拿上袋子就跑了出去。
回到宿舍后,心裡想着這個库管员說的话,哎,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干下去。
這时候老板进来了,手裡拿着几十個铁盆。
說是吃饭用的,一看這铁盆,比我的头都大。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端着這個比我头都大的铁盆,来到了厨房。
眼前出现的這個厨房,像极了农村的烤烟房。
這個土房子比其它房子要高,一個可以开进拖拉机的大门,裡面黑漆雾重,被烟熏的到处都是黑的,
两個穿着脏脏的男人,他们就是做饭的大师傅。
围裙好像几年都沒有洗過一样,放在墙根能立起来。
墙角处,一個可以放一头牛的大锅,冒着热气,天呐!這可以放10個人在裡面洗澡了。
另外一個墙角处。放着一個大型的压面机,還在不停的转动。
只听见做饭的喊到,
“都排好队,吃多少打多少,不许浪费”,
大家排成了一行,我站在人群的队伍当中,几乎看不到我,轮到我了,我紧张的說,“少打点,多了我吃不完”,
打饭的捞起一勺饭扣到碗裡,說,“够了嗎?”
“够了,够了”,我急忙說,
我端着比脸盆大的碗,裡面装着只能盖住碗底的一勺饭,小心翼翼的来到宿舍,坐在用麦草铺的床上吃了起来,几乎整個头都要伸进碗裡。
第二天早上,我們被一個拉棉花的拖拉机带到了一個看不到头的棉花地裡。
那地块听說有500亩,四面是整整齐齐的杨树,站在地头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每個人都排成一行,看见那白花花的棉苞,整個地块就像下了一场鸡蛋大的雪,落在地裡。
把领到的棉花袋子从头上往脖子上一套,腰上一系,像极了袋鼠妈妈的育儿袋。
手刚伸在棉花上,只看见密密麻麻的蚊子,像蜜蜂一样,一下子飞了起来,我用手挡了几下,可根本不管用。
旁边的一個大姐笑着說,“沒用的,让蚊子咬,习惯了就好,我們来就是喂蚊子的,一会太阳出来了就少了。”
刚开始摘棉花,只能一只手扶着棉花苗,一只手去摘上面的棉花。
棉花還沒形成的时候,像花苞,形成棉花后,它的壳子就会打开,裡面长出一個白白的花朵,慢慢的,我也适应了两只手摘。
很快就到中午了,老板通知所有人,让把袋子裡的棉花背到地头,吃饭過秤。
我走到装棉花的包跟前,看着比我高的棉花袋,我傻眼了,心裡想,“這怎么背呢”!
那個库管员說的话不时在我耳边响起。
就在我准备用摘棉花的小兜,往外转的时候,那個大姐来了,笑着說,
“我知道你背不动,我来,”
說着两只手一拽,用肩膀一扛,很轻松的背起了。
我跟在后面,心裡充满了感激和忧愁,心想這以后咋办呢!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后面精彩內容!到地头后,一個拖拉机的斗子上三面都装着两人高的铁丝網,上面挂着一杆秤。
另一個人拿着一個本子,记着名字和数量,過完秤,我拿着饭碗,走到打饭的桶面前一看,兰瓜汤,馒头,那馒头大的让人害怕。
给我背棉花的大姐說,
“拿上,吃不完的装起来,下午時間长,饿了就吃”,
我打上饭,默默的坐在大姐旁边,眼前這個大姐让我感到特别的亲,
“以后你摘完放在地裡我帮你背”,大姐边吃边說,就這样每天重复着。
也许大家都看我是個小孩,都对我很关照,很快在這個大家庭裡度過了两個月,迎来了回家的喜讯。
老板把算好的工资两百块钱交给了我,我能想像到,把钱交到母亲手裡的场景,母亲肯定会高兴的,一遍遍无数次的想着。
很快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很好奇。
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挤上了火车,家越来越近了,思乡就越浓。
一想到很快就能回家了,這种莫名的激动霎时涌上心头,经過漫长的三天,火车上传来了,“前方是天水车站,有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到了,到了,离别两個月的家终于到了”,心裡暗暗的想。
下车后又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這种车我是最头痛的,一上车就开始晕车,
走吧,只要能最快的回家,
终于到家了,看着這個大山深处的几十户人家,显得多么的亲切,一棵树,甚至每一個小草都显得那么的熟悉。
一到村口,看到的母亲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母亲哭了,哭的很伤心。
从来沒见過母亲如此的伤心,母亲說,
“自从你走的那天,沒有告诉家裡,我和你父亲不知道你去了新疆,四处打听,才知道你去了新疆”。
从那以后,母亲每天以泪洗面,望着母亲那苍老的脸,我心裡五味杂陈。
也能体谅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情,儿行千裡母担忧,這句话是多么的真实。
我也哭了,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伟大,也感受到儿子在母亲心裡是多么的重要,就是這一次,给我留下了心病。
每次出门我都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不喜歡母亲送我上车。
尤其是看着母亲望着我走远了還站在那裡,我的泪就由不得流了下来。
心裡不停的在喊着,“妈妈,”人一旦崩溃到了极点,就会变得沉默寡言。
打工的這几年,每次回家父母都会說起我的婚事。
一见面就說個不停,
“谁家的娃结婚了,谁家的定亲了”,
在那個年代,挣钱,娶媳妇,就這两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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