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大爸的苦恼
和母亲一起做针线活。
那时候,家裡总是热热闹闹的,女人们聚在一起,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唠着家长裡短。
欢声笑语不断。
然而,母亲生病之后,家裡的场景悄然发生了变化。
来家裡和大爸聊天的叔叔大爷们同样络绎不绝。
运梓爷、甸爷、祥叔、玉叔、稳哥他们几家距离我家近,算得上是這裡的常客了。
尤其是运梓爷和甸爷,他俩和大爸可是实打实的发小。
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得很。
运梓爷還和大爸一起参加過支前,在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结下了過命的交情。
回想起1973年,粮食短缺的那些艰难日子,他们又一同去当麦客。
靠着自己的双手,在异乡的土地上辛勤劳作。
只为了能多挣点口粮,填饱一家人的肚子。
运梓爷和甸爷只要一来我家,常常是一坐就是一上午。
要不就是一下午,天天如此。
其实他们也并非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闻。
或者說不完的话题,更多时候,就是想起什么說什么。
有时候,說上几句,便停了下来。
陷入长時間的沉默,像是思绪飘到了远方。
随后,又突然想起点什么,便又接着随便聊上几句。
运梓爷和甸爷在我家,那叫一個随意自在。
坐累了,运梓爷就在炕东头歪着。
甸爷则在炕西头躺着,大爸呢,就在地上的长凳上坐。
他们就這样,更多的是互相陪伴着,一起熬着這平淡的日子。
還有些叔伯大爷,他们来的频率沒那么高。
三天四日,或者一周来一次找大爸聊天的有增爷、兴爷、汤爷、恩爷、鸣伯。
十天八日才来找大爸聊聊天的有三爷、志爷、盼叔、新叔、东爷……
這些来找大爸聊天的人,有大爸生死之交的挚友,也有普普通通的乡裡乡亲。
他们的岁数差别很大,年长的比大爸大十几岁。
年轻点的又比大爸小十几岁。
年轻的时候,或许因为性格、观念等各种原因,有些人和大爸聊不到一块儿去。
可如今人至暮年,仿佛都有了一种人老似佛的心境,可以包容世间的一切。
曾经的那些恩怨情仇,都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放下了。
真可谓是“渡尽劫波恩情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然而,时光在每個人身上留下痕迹的同时,也悄然改变着一切。
行走在岁月的长河中,来我家聊天的人竟越来越少了。
有一次,我从羊场忙完回来,家裡静悄悄的,那种安静让我心裡莫名有些失落。
我這才发觉,运梓爷已经好长時間沒来找大爸聊天了。
我忍不住问大爸:
“大爸,运梓爷咋不来咱家站站了呀?”
大爸听了,神色有些黯然,缓缓說道:
“你运梓爷病了,来不了咯。有一天啊,你运梓爷想来咱家串门,就在咱家房屋后面那條路上,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从早晨一直找到中午,可就是找不到咱家的门。
多亏屋后的邻居看到了,把他送回了家。从那以后啊,人就变得糊裡糊涂的,连家门都出不了,炕也下不来咯。”
他那四個儿子,沒办法,只能抛家舍业地轮流回来伺候他。吃喝拉撒全在炕上,儿子们端屎端尿的,可难为孩子们了,真不容易啊。”
那天,我去看你运梓爷,他整個人都糊涂得不成样子了,跟他說啥,他都不知道。”
他儿子告诉我,一下子都给他买了八條裤子,结果還是换不過来。”
吃饭也沒個准头,吃少了饿得慌,吃多了就闹得人不得安宁,弄得满炕都是,屋子裡那味道,简直沒法闻,可窝囊了,净给儿子添麻烦。”
听大爸這么一說,我心裡一阵难受,又忍不住问:
“那甸爷怎么也不来呢?”
大爸深深地叹了口气,說道:
“你甸爷爷瘫痪在炕上了,情况比你运梓爷還严重呢,连吃饭都得人喂。”
大爸說到這儿,不禁感慨起来:
“人啊,活着的时候能自己照顾自己,那就好好活着。要是到了不能自理的地步,吃喝拉撒都得靠儿女端屎端尿,這活着還有啥意思哟!不但自己遭罪,還连累子女,给他们添那么多麻烦。”
听着大爸的感慨,我心裡五味杂陈。
看着大爸日渐衰老的面容,我越发觉得,时光无情。
而我們能陪伴他们的日子,真的要好好珍惜啊。
又是一周悄然過去了,家裡的氛围显得格外沉闷,大爸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为二叔走了,二叔的离世,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大爸的心头。
去世的二叔,是大爸同宗同族的堂弟。
二人同属相,岁数正好相差一旬。
二叔的晚年,被肺心症這個病魔紧紧纠缠着。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后面更精彩!每年一到冬季,凛冽的寒风仿佛是二叔痛苦的前奏,他就再也不能出门。
只能伏在家裡的铺盖上,艰难地大口喘着粗气,咳嗽声也如影随形,一刻不停。
尤其過了冬至,数九寒天,那漫长的黑夜对二叔来說,更是一场煎熬。
他整夜整夜咳喘得睡不着觉,常常在夜裡被憋得难受,只能起来抱着枕头,孤零零地坐到天亮。
那模样,真可谓生不如死。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就只能去医院抢救,冬季住院,仿佛成了二叔无奈的常态。
還记得春节我們去二叔家拜年的时候,一进家门,就能感受到二叔家凝重的气氛。
二叔的儿子很孝顺,窗台上满满当当地放着二叔服用的各种药品。
仿佛在诉說着二叔与病魔抗争的艰辛。
炕裡边還放置着一台吸氧机,二叔和我們說话的间隙,都還要吸会儿氧。
看着二叔如此辛苦地活着,我們心裡满是不忍,也不敢长時間打扰他,生怕加重他的负担。
冬去春来,每一次熬過冬天,对二叔来說。
都是一次重生。
二叔是個要脸又要强的人,即便身体如此虚弱,依然坚持种着老俩口的口粮地。
春天,他拖着病体上山耕耘,那脚步蹒跚却又坚定;
夏天,他在烈日下播种希望;
秋天,他收获着一年的成果。
大爸每每說起二叔,总是心疼地說:
“你二叔身体真得不行了,可就是‘小车不倒只管推’啊。就說秋天刨地瓜吧,刨满两车筐,可他一口都推不回家。
走不多远,就要伏在小车上喘一气,仿佛那一点点的路程,对他来說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稍微缓過点劲儿,再推小车走一会,沒几步,又得伏车上喘一会。”
就那三裡路,他得歇五六次,才能颤颤巍巍地推回家。你二婶呢,腰也弯得都快九十度了,也帮不上啥大忙。”
大家都劝你二叔,把地给儿子种着,可你二叔啊,就是不想撂手,他心裡头放不下那块地啊。”
二叔也曾无奈地說過,冬季对他来說。
实在是太难熬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冬天离开這個世界。
谁能想到,一语成谶。二叔终究還是沒能熬過去73岁的那個冬天,永远地离开了我們。
当听到這個消息时,我的心裡一阵难過,而大爸,更是悲痛万分,仿佛失去了至亲的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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