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穷志短
在母亲這裡住了两天后,我就起身回家了,刚到村头就看见我們村裡的干部在和人们說着什么,声音很大,我把拖拉机停在了路边,走近一听,原来是为土地流转的事,前几天县上刚开完会,可能是有任务,村裡的干部都很上心,村裡的年轻人都沒什么意见,可是在家种地的人就不愿意了,刚上任的村书记解释說,“地给人家流转了,你们就可以给老板干活了,不比你们种地少,”可倔强了一辈子的碎爷就是不答应,把個村书记弄的是焦头烂额,他看到我回来了,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說,“你也是刚承包了地,你给大伙說說”,“我又不是村干部,我咋說呢”,我生气的說,本来我就看着這個新上任的村书记就来气,他一上任就推翻了上一届决定,把我代养的牛以高价卖给我,害得我负债几十万,這会又让我說好话,
他们一直僵持到中午也沒解决好,村干部都灰溜溜的回去了,下午村裡的干部又来了,這次一起来的還有一個年轻人,他個子有個1米八的样子,穿着很时髦,开着一辆宝马,村干部把大家都召集到场裡,介绍說是承包地的老板,是個山东人,准备在我們村裡种药材,书记的话刚說完,村裡的人就乱成了一窝蜂,一直反感把地包给别人的碎爷一下子就来气了,
說,“干脆你们就把我們的地全卖了吧,如果你沒那本事卖,那地還是我們的,谁愿意怎么种就怎么种,谁也管不着”,大家也都跟着說,其实這個态度实际上也是一种不满情绪的发泄,由此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一时的混乱,我心裡想,乱吧,正好我看看热闹!
看到這种场景,驻村干部把嘴贴到书记耳朵旁說,“先回吧,這种情况万一出点事可就闹大了,”书记一听觉得說的也对,你们再考虑考虑,放下一句话就坐着老板的宝马车走了,這时候人们开始议论起来了,“不知道拿了人家多少”,“不向着我們說话,啥干部”,“這会饿了都下馆子去了”,就這样你一句我一语的嚷嚷着!碎爷蹲在地上气的脸都是铁青的,他不停的嘬着旱烟锅,碎爷心裡想,我种了一辈子地,我還沒死呢,你们就像地主一样要把地给别人种,除非我死了,是啊,土地对碎爷這辈人来說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只有每天伺候着土地他才感到活着還有用,
晚上吃過饭后,我和大爸就上炕了,父亲在另一個房裡也上炕了,院子一片寂静,大爸年龄大了也干了一天了,累的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但是我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承包地的事,我就兴奋的睡不着觉,在這静悄悄的夜晚,我的思绪像泛滥的春水一样,過去的心酸和现在的一切,无数的经历和漫无边际的想象,在脑子裡混杂的想着,外面的月亮很亮,把落了叶子的树枝的影子照到窗户上,像皮影一样闪动着,我猛然听见外面什么地方有人在說话,我的心裡一惊,這個时候院裡怎么能有人呢?我在被窝裡轻轻的抬起头,楞起耳朵,可又沒听见什么?是不是我对树影子产生错觉了?我正准备把头放回到枕头上,却又听见了外边的說话声,這一下子我确切的听见了,而且听的真真的,似乎就在外边的院子裡,而且声音很低,就像传說中的鬼那样,虽然在屋裡,头皮也禁不住一阵的发麻。我本想叫醒大爸,可大爸早已经睡着了,我一個人悄悄地爬起来,溜下炕,站在门背后听了好一阵,我仍然能够听见說话的声音,我悄悄地开了门,蹑手蹑脚的来到院子裡,是被月亮照得如同白昼,我仔细的听了一下,发现說话声来自弟弟建平结婚时住過的房子,我紧张的溜到這個房间门口一看,哎,原来是父亲,他自从弟弟建平背上烂账离婚后,父亲就换上了這种病,现在却越来越严重了,父亲沒有发现我,一個人坐在炕沿上任然一直說着,“你冷不冷,现在有沒有人跟你要账,我也帮不了你”,我听到這裡忍不住鼻子一酸,我眼裡又一次留下了這该死的泪,
我走到了父亲的面前,父亲被我吓了一跳,接着便嘴一咧蹲在地上淌起了眼泪,原来他心裡一直记着建平,這次又犯病了,人呢?我也蹲下来說,“爸,我知道你心裡头难過,记着建平,你一辈子省吃俭用供建平上学,他也沒有辜负你的期望,上了大学,又考上了公家的单位,一辈子端上了铁饭碗,又给他娶媳妇成了家,你一生的期望都在他身上,可如今建平却背上了烂账,妻离子散,你一生的期望就這样的破灭了,你憋屈,不過你放心,我妹大了,也能挣钱了,我也会帮着建平度過难关的,现在一切都好着呢,父亲這才两把开掉皱纹脸上的泪水,起身睡觉去了。
這章沒有结束,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望着窗户上的树影子,想着父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心裡好像被一只大手在用力的揪着,一阵阵的疼,越想越睡不着,天已经开始麻糊糊亮了,大爸也起来了,一晚上沒睡的我這时候却有点困了,我给大爸迷迷糊糊的說,“你先下去喂牛,我再睡会儿”,话刚落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
此时的建平又被催债了,他想来想去能借的全都已经借了個遍,实在想不出還能在哪裡再借到钱,他一遍又一遍的把自己知道的人从脑子裡過了一遍,最后想到了我大姑家的表哥,可他又想,大姑去世多年了,自从大姑去世后,我們就和表哥不怎么走动了,不知道去了之后他還能认我這個亲戚嗎?可他实在沒有其它好的办法,他想,只能去试一下了,
于是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凭着自己小时候去過的记忆,找到了表哥家,他来到门口,原来记忆裡的老房子已经不见了,在原来的地基上是一座崭新的四合小院,房外面的墙上用白色的瓷砖贴着,院子裡面的地都是大理石的,院子中间有個小花园,裡面开满了红色的洋牡丹花,屋顶上的红色琉璃瓦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一阵刺眼的光,好气派啊,他在门口不确定的看着,心想是不是走错了,他突然看到了小时候见到的那棵桑杏树,才确定這就是表哥家。
他手裡提着一箱牛奶,這可是他用身上仅有的几十元买的,进到院子裡,看到表哥和表嫂正在给两個孙子喂饭呢,两個孩子還坐在炕上,衣服都沒穿整齐,建平說了自己是谁的时候,已经多年沒有见過面的表哥和表嫂算是勉强的承认了他,表哥已经有50多岁了,一张满脸长着胡子的大脸上的眼睛,上下左右盯着建平看,看的建平心裡一阵发麻,這时候建平放下手裡提的牛奶,表哥才回過头来說“我两個舅舅身体都好着呢嗎”,建平连忙說,“好着呢,好着呢,”表哥招呼建平赶紧坐下,给建平倒了一杯水,又转過身去给孙子喂饭去了。
其实表哥知道建平這一次来是干什么来了,建平的事他多少也听說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裡,建平就這样尴尬的一口连一口的喝着水,
为了不尴尬,建平故意找了個话题說“哥,這房子是刚盖的嗎,”
“盖了有几年了,是你姑去世后第三年盖的,”
“這一下盖漂亮了,好看的很”,
“好看啥呀,到现在烂账都沒還清呢,”這时候表嫂提着一壶水进来了,一边给建平倒水一边說,“为了给儿子說媳妇,就到处借钱才盖起来的,我們两個打工又出不去,借下人家的都好多年了,不知道咋還,”
本来是找话题的建平却沒想到表哥表嫂早就想到建平来的目的,顺话就把建平的嘴给堵上了,此时建平的心已经凉到了腿上了,他心裡想,“我這不是白来了嗎,還沒开口就被人家把嘴给堵上了,這要是借不到钱已经仅有的几十元不就打水漂了嗎,扔了就扔了吧,谁叫自己沒钱呢!”现在他不知道如何开這個口,话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沒有开口的必要,說吧,万一沒多的少借一点也可以,现在他只能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了,正当建平要开口借钱的时候,表嫂突然說,“今天是给孩子打防疫针的時間,一会就要去,要不然就赶不上去城裡的车了,”表哥突然转過脸看了一下表嫂,心领神会的說,“那你赶紧给娃穿衣服”,
此时的建平心想“這是让我走呢,谁不知道村裡就能打防疫针呢!”建平放下水杯站起身說,“哥,你们先忙着,我就走了,今天沒事,正好過来看看你,”表哥說,“你如果沒事的话就不走了,待两天再去,我們下午就回来了,”建平說,“我单位還忙着呢,等有時間了我就来了,”建平走出了大门,上了车就朝着单位走去,
此时的建平心裡凉透了,他想,自己现在就是一只老鼠,走到哪裡都不会有人欢迎自己,每個人都把自己当成传染的病毒,谁都怕自己粘上去,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讨厌自己,一阵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他一只手开着车,一只手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脸上抽打着,泪水流到他抽過的脸上一阵刺痛的感觉,他想,同样是人,为什么自己却活成了這样,他想不通,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他一個公务员,从沒有嫌弃過她沒有工作,可自己出事了,有烂账了,她就狠心抛下两個孩子,抛下自己走了,這么多年了,自己倒无所谓,就连孩子从来都沒有看過,沒有给過一分钱。
他又想到了父亲,父亲为了自己的事,患上了重度的抑郁症,他有时候想看看父亲都沒有勇气见面,他想到了這個家裡的所有人,每個人被自己连累的负债累累,他突然想到了死,可奇怪的是這個念头刚出现,自己的眼泪沒有了,心裡猛的一敞亮,死真的可以解脱一切嗎,他慢慢的停下了车,下车后他一個人坐在路边,抖动着手从口袋裡掏出来一包烟,抽出来一支放到嘴上,用打火机点燃后,猛的吸了两口,才把激动的心平静下来,他望着家的方向,想着自己曾经刚考上大学村裡人夸赞他的画面,大学毕业刚参加工资时,我给他买衣服时的场景,开三轮车送他到单位报道的时候,结婚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去借钱的那一幕,一切都是多么的美好,可如今的自己再也回不到那個时候了,也许只有自己不在了這個家才能過上好日子子
想到這裡,建平起身开上车就回来了,我正在门口检查拖拉机的螺丝,远远的看见建平无精打采的走過来了,
我直起身问,“你今天咋沒上班,”
“单位今天不忙,我就回来看看”,
“你吃饭了沒有,”
建平犹豫了一下說,“吃,吃了,”
然后就进屋了,這时候父亲听见建平的声音,一直朝着门口看,建平走到父亲跟前,和父亲說這话,說了一会又出来了,蹲在我旁边给我說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和他的想法,我也告诉了父亲晚上发病的事,我說,“如果你有個三长两短,首先父母就活不下去了,我們都在苦苦的支撑着,慢慢会好的,我和林林也会一直帮着你的,只有我們都团结一致,总会過好的,”弟弟一边听着一边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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