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咒力殘穢就如同有人在地上撒了油漆一般顯眼,五條悟擡起腳,輕輕地把禪院家的看守向旁邊踢了一下,給自己讓出一條進入的道路。
“我應該是幾百年來第一個到禪院家忌庫的五條族人吧。”他嘀咕道,“想想還怪榮幸的呢。一會兒得讓修也給我頒一個證書,然後掛到禪院家大門口去。”
這話要是讓禪院家的大長老聽見了,他就算是死了也得氣得蹬着腿活過來。
和修也的描述不同,禪院家的忌庫並不昏暗。或許是上次修也進來的時候沒人給他開燈,今天的忌庫燈火通明,五條悟一走進去就感覺像是來到了某個藝術展廳。
琳琅滿目的咒具和咒物陳列在密密麻麻的高架上,每一件都是一千年來禪院家用各種方式巧取豪奪來的珍品稀品,每一件背後都有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此情此景,對任何一個咒術師都是無上的誘惑。
很可惜,五條悟不在這些咒術師之列。
他扶了扶墨鏡,毫無興趣地穿過那些一個個幾乎都有百年曆史的咒具咒物,湛藍色的眼睛時不時瞟一眼架子——每一眼看的都是缺了什麼東西的地方。
“偷了不少啊。”五條悟輕笑道。
當他來到忌庫最深處時,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擺放在單獨櫃子中的灰撲撲小木匣子。
“六眼”的視野中,毫不起眼的小木匣卻擁有整個忌庫最嚴密的防護。結界,術式,詛咒,就連特級咒術師都得掂量掂量觸碰小木匣的後果,一級咒術師以下的人只要稍稍摸一下,結局都無一例外會是當場暴斃。
他對這個小木匣子很感興趣。
既然他已經進到忌庫裏來了,那麼作爲幫助世仇的“獎賞”,他是不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看看裏面的東西呢?
“……喂,你又是哪一夥的?不是說好了只有我一個人進來嗎?”
五條悟沒有回頭,他站在保護着小木匣的結界之外,用“六眼”細細地看着這個傾禪院全族之力保護的珍奇異寶,在他身後,有個詛咒師對着他發出了憤怒的質問:“我在問你話呢,白毛!說話!”
五條悟沒有轉身,他伸出手,輕輕地按向小木匣,漫不經心地說:“說好了只讓你一個人進?笑死了,沒有第二個人看着你,你怕是要把禪院家的忌庫全部搬空了吧?”
詛咒師被噎住了。
“他不信任我?!”
隨之而來的是詛咒師更加狂怒的反彈:“之前說得好好的,進來之後,只要我拿到東西,其他隨便我怎麼幹都行!怎麼,現在他想要反悔嗎?”
五條悟輕笑一聲:“像你這種渣滓,怎麼防備都不爲過,你竟然還奢求信任?只要價碼給足,你怕是連手足親人都能高高興興出賣吧?”
他轉過身去,將整張臉面對向詛咒師:“好了,現在我也給你開個價。多少錢,你能把你手上那個東西給我?”
在看到五條悟那張臉的瞬間,原本還摩拳擦掌準備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通教訓的詛咒師立刻白了臉。
“……五條悟?”他難以置信地喃喃,“五、五條家的小少爺,怎麼可能出現在禪院家?”
五條悟笑着攤開雙手:“禪院家竟然集體陷入昏睡,這麼好的機會,只許你來撈一把,不許我們五條家的下場?”
詛咒師原本狂跳的心迅速歸於平靜,他捂住胸口,依舊警覺:“你想要我拿到的東西?”
“對啊。他給了你多少錢,我給你兩倍。”五條悟撣了撣他領子上的灰塵,隨意地開了一個價格,“如果你能把前任僱主的名字說出來,那我給三倍。”
詛咒師有些發愣。
“……三,三倍?!”他掙扎道,“你能拿出那麼多錢?”
五條悟有些喫驚:“你在質
疑我?質疑五條家的財力?”
詛咒師:“這倒沒……沒有……”
“如果怕我反悔的話,我們可以在出去之後籤個契約。”五條悟像是看穿了詛咒師的顧慮,“你們這種人對血契應該很熟悉吧?遇到互不信任的情況籤個契約不是家常便飯?”
詛咒師完全被五條悟牽着鼻子走,他唯唯諾諾道:“可以,這倒是可以……”
五條悟愉快地一拍手:“那就這麼說定啦。稍等,我也有一個好奇的東西,我要先看一眼再出去。”
他轉過身,像是毫不畏懼詛咒師從背後發動攻擊,對着小木匣子再一次伸出了手。
那些詛咒和結界像是對他毫不起作用,儘管速度很慢,但五條悟的手最終還是成功地摸上了小木匣的蓋子。
“對了,你知道這裏面裝的是什麼嗎?”
五條悟像是閒聊般發問,詛咒師愣了一下,遲疑兩秒後,他回答道:“據說是禪院家的家傳寶物,但是它在沒有禪院血統的人手上沒有任何作用,它也不是擁有任何戰鬥能力的咒具,只是記載了禪院家歷史的一本破本子而已。”
咔噠。
掰開木匣,五條悟輕輕捧出小冊子。
和他記憶中相同,小冊子看起來平平無奇,紙頁發黃,邊角都捲了起來,乍一看好像那種特別不愛惜自己個人物品的小男生的作業本,扔在路邊都不會有人感興趣。
嘩啦啦啦……
第一頁上,有人用異常濃厚的墨水端正寫上了一行漢字:
“光隕之日,神賜影之書”
光隕之日?
五條悟皺起眉頭,他盯着這行漢字看了好一會兒,反反覆覆地在心裏琢磨,生怕是自己因爲對漢字的理解錯誤而進行了錯誤的解讀。
“隕”的意思是“墜落”、“從天而墜”,在漢字中也有“死亡”的隱喻。那麼“光隕”指的是天上真的有什麼閃閃發亮的東西掉下來了,還是說,是在什麼人死了之後,某個所謂的“神”賜予了禪院家影之書呢?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再者,“神”又指的是什麼?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嗎?
明明他自己就被五條家奉爲“神子”,但五條悟卻並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神明。
如果有神,五條悟想,那個神也一定是個冷漠又混蛋的傢伙。
他將影之書翻到最後一頁,果不其然地發現了修也的名字。
【第27屆禪院家主候選人名單】
幾十個禪院家的候選人全部擠在一張紙頁上,怪異的是,這些名字竟然會閃爍,而且位置也並不固定。五條悟在翻開之後的幾十秒內,親眼見證了後排的一個名字忽然掉了下去,筆直掉了兩名。
在名單的最前列,五條悟當然看到了修也。
【禪院修也】,這個名字發着詭異的紅光,它牢牢地釘在第一位,和其他名字不一樣,它壓根兒就不會閃。
這不就是……
五條悟喃喃道:“內定嘛。”
“什麼?”詛咒師問。
五條悟將影之書重新放進小木匣子,他轉過身,拍拍手上沾到的灰塵,筆直走向忌庫大門:“沒什麼。啊,對了,你拿到的東西在哪裏?”
詛咒師一下子警覺起來:“你給了錢我纔會給你看。”
五條悟嗤笑一聲。
“還算有點腦子,不過沒用在對的地方。”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忌庫門口。昏睡過去的守衛依舊躺在門邊,胸膛一起一伏,還聽得見呼嚕聲。五條悟側過頭去,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詛咒師。
“從一開始,你就不該相信我給你提出的交易。因爲,在實力差距過大的人之間,是不可能存在交易的。”
詛咒師的直覺在報警。他猛然退後一步,擡手就想抽出他從禪院家忌庫偷得的咒具,但五條悟根本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
“就把你交給修也去問吧,那傢伙在刑訊
方面的才能可是連我都自愧不如哦?”
僅僅揮指一彈,詛咒師就整個被砸上了牆壁,口吐鮮血昏了過去。五條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有點不滿意:“力道控制得不太好啊,有失水準……看來剛纔影之書旁邊的詛咒還是對我有些影響。”
他走上前去,伸手在詛咒師懷裏摸索起來,很快就摸到了一堆雜七雜八的咒具。
在詛咒師外套的最隱祕夾層裏,五條悟捏到了一個細長、堅硬的東西。
“哦……找到了找到了。”
幾秒後,五條悟抽出一根已經皂化的手指。
盯着那根手指,五條悟忽然笑了笑。
“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兩面宿儺……叔叔?”
地面上,手指的影子忽然拉長。原本僅僅只有幾釐米長的黑色豎長條慢慢地延伸,它在地面和牆壁上拉出和五條悟幾乎一般大小的人影,最後,長出了四條手臂。
影子應當是面部的地方,亮起了四隻血紅的眼睛。
“好久不見,五條家的小鬼。”
“修也說你在影子世界裏忙着散步,所以最近幾年一直沒有見到你。”五條悟笑着說,“今天怎麼有空出來了?難道是爲了見我?”
兩面宿儺的影子低聲道:“當然是因爲感受到了令人討厭的氣息。”
五條悟:“哎呀,你這麼說可就讓我傷心了。我記得我也沒做過什麼事情,怎麼就惹你討厭了呢?”
兩面宿儺冷笑一聲:“隨你怎麼想,六眼小鬼。你確實不討人喜歡。”
五條悟毫無芥蒂地改口:“你是感受到了籠罩在禪院家上方的結界吧。你在封印狀態也能感受到結界嗎?”
兩面宿儺譏諷道:“影子能忠實地反映出現實的動向,我在影子世界中仍能感受到外界。身爲這個年代的六眼,我以爲憑你的智力能夠明白這一點。”
五條悟反問:“你平時對修也也是這個語氣?”
兩面宿儺:“那個小鬼從來不問蠢問題。”
五條悟:明明就是雙標!一把年紀了還雙標!
他和修也都是貓貓系的,爲什麼這個臭四手四眼大叔就要這麼區別對待啊!
兩面宿儺:貓貓之間,亦有差距。
“好了,不說廢話了。既然你能感知到外界,那應該也察覺到了最近有人在背地裏做小動作。”五條悟掂了掂手指,“三天內,我碰到了兩撥人試圖帶走封印着你的手指。如果是你的追隨者在策劃這一切,那我勸你們還是省省,我不會給你復活的機會的。”
兩面宿儺嘲諷道:“可不要隨便誇下海口,小子。等我復活之後,第一個要剪掉的就是你的舌頭。”
五條悟棒讀:“哇,我好怕怕哦。某個大叔連裝都不裝了嗎?之前好歹還假裝自己是純良的影子咧。”
兩面宿儺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裝模作樣:“還有什麼事?沒事的話,我要回去繼續散步了。”
五條悟沒有繼續賣關子。他調整表情,單刀直入地問:
“你也是一千年前的人。一千年前的禪院家是什麼樣的?‘光隕’又是什麼意思,一千年前,存在‘神’嗎?”
兩面宿儺輕輕笑了:“知識都是有代價的,你不會不知道吧,小子?”
“你要什麼代價?”五條悟垂下雙眼,“事先說好,復活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也沒指望你能幫我復活。”兩面宿儺“嗤”了一聲,“對等交換,用現代咒術界的祕辛來換我的答案。”
五條悟盯住地上的影子,影子的紅眼睛也回以冰冷的注視。
“好。”五條悟說。
“不錯。”兩面宿儺點了點頭,“那麼,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倒是可以告訴你。”
“‘神’當然存在。一千年前,我見過‘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