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罪怪谈[刑侦] 第5节 作者:未知 “脚步声那么大,蚂蚁路過都被你吓死了,我要是听不见,那我就是聋子。你怎么不叫我?” 米嘉莱翻了個白眼:“我的职业素养告诉我不要随便打扰一個正在思考的法医,你永远不知道你将会害他错過多么重要的线索。为你好,你還不领情。” 她倚靠到试验台上,抻长了腿道:“跟江雪晴的相亲结果如何?” “一团糟。”唐是說。“如果你是来问這個的,建议出门左转回你办公室。” “略略略——啧,指甲盖有什么好看的?” 米嘉莱试图凑到显微镜旁也看看那神秘的指甲盖。唐是扭头看了她一眼,把显微镜推开。他将指甲盖装好收回物证柜裡,回過头来把那报告单递给米嘉莱。 “也许他只是在打发等你的時間,随便找点指甲盖看看,就像你打发時間时随便找個东西发表发表高论一样。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把找不到线索的失败归咎于别人的打扰——因为他们沒法承认找不到线索是因为他们的心跳声太大太吵了。” “有時間‘随便找点指甲盖看’沒時間给我提供完整的杜俊验尸报告?唐是,你真的很杠精你知道嗎?把你這毛病改改吧!不然相亲一万次也不会有姑娘愿意看上你的。” 米队又把他们师父怼的哑口无言了,李腾飞和吴曦交换了一個揶揄的眼神,强忍着职业素养不让自己笑出来。唐是则神态淡然。 “是我看不上她们好吧?算了……你要验尸报告,现在给你也行。但是我丑话說在前头,我对他后脑勺那一处创口到底是不是致命伤還有些疑虑。你非要拿验尸报告,我只能說我只对我写出来的东西负责。” 米嘉莱放弃了同唐是沟通。她叹息着拿起六根手指的化验单道:“行吧……我刚才大略看了一下,所以现在可以确定那六根手指裡,四根来自金若萱,两根来自李济仁了,是吧?” “嗯。” “和金若萱,李济仁遗失的手指数量以及部位都对上了。” “对。” “不過這杜俊很聪明,”唐是补充道。 “他把這些手指都泡在福尔马林溶液裡。手指上就算有什么线索也都被腐蚀掉了。幸亏装手指的瓶子上提取到了几枚杜俊的指纹,否则這案子還要更麻烦。” 米嘉莱听到這裡,忽然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望着唐是:“所以你觉得断指杀人狂是不是杜俊?這些案子都是杜俊做的嗎?” 出乎她意料的,唐是摇了摇头:“杀医案和码头奸杀案,是。之前那两起断指奸杀案,不。” 第6章 “咱们来复盘一下這几個案子吧!既然你们之前非让并案调查,那我們现在也再来掰扯掰扯,它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干的。” 米嘉莱把唐是也从技术科拉来了。重案组一大群睡眠不足的人在办公室裡打着哈欠坐定,看着米嘉莱把白板上的所有內容都“一键清空”。她撩了一把从脸侧滑下来的头发,低下头将那些线索照片重新一一排布上白板。 “从時間上說,先从两年前的7·11断指奸/杀案开始。7·11断指奸/杀案是所有断指案中的第一個。受害人白艺璇,26岁,是市歌舞团的一名舞者。 她被奸/杀,砍去十根手指,下/体被大量酸性腐蚀液体清洗過,经過化验应该是硫酸。导致沒有任何精/液□□或毛发留下。她的尸体被丢弃在市郊一处铁路桥洞下面。” 米嘉莱把一号受害人白艺璇的照片贴在白板的右上角,下面用马克笔标注7·11。 “由于抛尸地点特殊,起初我們怀疑她是被外地人奸杀抛尸的。但后来6·27断指奸杀案的出现推翻了這個判断。6·27案和7·11案时隔近一年,但因为作案手法几乎完全一致,最后被认定为系同一人所为。 6·27受害人张晨,23岁,是旬城农大研一的一名学生。但她還有另一個身份是淘宝平面模特,生前受邀为多家女装拍摄過淘宝宣传图。她也被奸/杀,砍去十根手指,下/体被大量酸性腐蚀液体清洗過。张晨的尸体则被丢弃在旬河裡,因为河水浸泡严重变形,花了很长時間才確認身份。” 米嘉莱把张晨的照片贴在白艺璇下面,并用马克笔标注“6·27”的字样。 “断指杀人狂在6·27作案后就再沒有這样明确的出现過。直到今年情人节,出现了2·14断指奸/杀案。受害人金若萱,身份证上的本名是金多多。互联網电商。不過我們事后去查過发现她的店铺经常一個月一件东西都卖不出去,基本上是個皮包店铺。 她被性/侵,失血過多而死,尸体被丢弃在旧旬城码头的废船裡,被切去四根手指,肩膀和锁骨上有电击的痕迹。 下/体虽然沒有被酸性腐蚀液体清洗過,但依旧沒有找到□□和任何毛发。不過,现场地板缝裡找到了几片写有‘内’,‘不’等字的黄绿色碎纸片。现在我們又在杜俊家裡找到了写给李济仁的勒索信。” “而那之后仅仅不到一周,第三人民医院的知名呼吸内科专家李济仁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裡,失去了两根手指,房间门窗紧闭,且门是从裡面闩住的。” 米嘉莱把李济仁和金若萱的照片贴在白板上,下面分别标注好2·21和2·14。田小丰和涂大利在下面对视一眼,田小丰吐槽道:“這罪犯也真是丧心病狂,大节下都不放弃杀人。情人节第二天可是元宵节啊!” “事实上,過年期间因为大家都忙着過年,无暇关注其他。有些罪犯会特意挑這個時間作案,以避免被人发现或者……掩人耳目。”唐是扭過头去对那两個年轻人說。田小丰和涂大利一下子就不笑了。一起瞪着白板皱眉。 “是的,所以不用大惊小怪。罪犯就喜歡钻大家注意不到的空子。你若是总用常规思路去思考他们,那大多数疑案你都破不了。” 米嘉莱用马克笔把几個案件前面标上序号,同时突然一拍脑袋:“我怎么把杜俊绑架案给忘了,加上加上!3·25绑架案,犯罪嫌疑人杜俊,29岁,本地人。于3月25日傍晚绑架了本市弘毅高中高一八班学生路溪繁至兰屿半岛,随后失足坠楼而死。坠楼有目击者路溪繁和小丰,大利。 死前隔空让路溪繁帮忙传话宣称李济仁和金若萱都是他杀的,這一点大利在楼下听得清清楚楚。家中搜出李济仁和金若萱的手指,以及写给李济仁的勒索信。用碎纸拼出字的勒索信中可看到同金若萱案发现场材质相同的黄绿色碎纸。” “金若萱和李济仁应该百分之八十可能是杜俊杀的。杜俊的自白,丢失的手指和勒索信以及碎纸都可以证明了,只要找到作案动机,這個逻辑链应该就扣上了。至于现在分歧点,我想米头儿的意思是說,杜俊不是7·11和6·27的凶手,对吧?” 叶铎靠在门框上对米嘉莱画出的结构图点了点下巴。米嘉莱摇摇头:“不只是這個,我总觉得,李济仁和金若萱中,起码有一個人不是杜毅杀的。” 這话引起重案组众人的一阵叹息。几個年轻刑警纷纷有些怨气横生的抱怨道:“米头儿,您不能因为直觉就卡着咱们不结案啊!這现成的证据链,怎么就不对了呢?好好好,咱们等小舟他们走访回来,我就不信了,证据链都有了還能找不到一個作案动机?” “米队!你在推演案情嗎?有件事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下!” 說曹操曹操到。重案组被派出去做走访调查的女警花池梦舟带着搭档韩汀站在门口向米嘉莱望過来,手裡拿着一個相框。 “2·14案的死者金若萱,和前天绑架案那個路溪繁的爸爸路辉阳,是情侣关系。” 第7章 “小舟,你现在把走访得到的信息给大家梳理一下。老韩,你给小舟做补充,舞台交给你们——” 米嘉莱把两根马克笔扔给池梦舟和韩汀,刚摘下毛线帽的年轻女警花答应了一声,眨巴着疲倦的眼睛走到白板前。她抿了抿浅红的嘴巴,白润的脸上泛起一丝不知从何說起的迟疑。接着当着整個重案组的面,她抑制不住的打了個大哈欠。 “哈哈哈,小舟你——” 众人不禁俱是莞尔一笑。池梦舟今年才二十四岁,是個林妹妹样貌福尔摩斯心的小姑娘。进重案组不到一年。這阵子为了杀医案忙的废寝忘食,起初精致的妆容也沒了,弄得像個女鬼。 “别笑啦,哎……我昨天晚上整理材料又是差不多通宵。凌晨刚想睡一会儿呢,金若萱的闺蜜又给我打了电话說有很重要的事告诉我……哈——” 她又打了個哈欠,大家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她。韩汀說:“要不我来說吧,小舟你坐下歇会儿。” 韩汀是個三十岁的“老刑警”,生就一副稳重老成的模样。但說话做事却是快刀斩乱麻做派,還是個电脑高手,红客联盟成员。他和工作结了婚,队裡人人都知道。 眼下听韩汀如此善解人意,小舟也就放弃了强己所难,乖乖走到底下椅子边坐了。 韩汀走上去道:“首先是金若萱案,我們目前得到的最有用的一條信息,就是金若萱是路辉阳的女朋友,或者說未婚妻——两個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這個线索是金若萱的闺蜜苏雅告诉我們的。如果需要,她還提供了金若萱和路辉阳是情侣的证据。” 韩汀說着举起了那個他们带回来的相框,并把相框裡金若萱和路辉阳的合影拿了出来。照片上的金若萱穿着高雅的白色连衣裙,同路辉阳姿态亲密的站在一起,背景是一幢装修高档的商场,依稀可见背景裡有几個探头探脑好奇张望的外国人入镜。 韩汀把照片翻過来,众人看见照片后面是俏丽的钢笔字迹:2011.5.24于巴黎foever love,foever young. “foever love foever young……這金若萱還挺浪漫。” 米嘉莱戴上手套接過那张已经被韩汀装进物证袋的照片仔细端详着,一边想了想道:“金若萱今年26岁。路辉阳有多大年龄了?前天他来接儿子,他儿子都不小了,他恐怕少說也有四十岁了吧?藏得還挺深!咱们之前竟然完全不知道他和金若萱是一对!” “主要還是因为金若萱的手机不见了,加上她這情况实在是少见。所以许多信息都出现了残缺。你记得当时为了確認她的身份咱们费了多大周章?要不是她那個闺蜜苏雅看到網上的新闻跑来认尸了,咱们估计连她的身份都搞不清楚……” “一個外地人,還是個总是足不出户的“自由职业者”。认识她的人少的有限。路辉阳沒有主动站出来說明自己和金若萱有关系,那他们的关系自然很难確認。這次要不是苏雅左思右想不敢隐瞒,咱们恐怕也很难勘破路辉阳和金若萱的关系。” 韩汀的话引起了叶铎的注意。三十多岁的已婚刑警若有所思的接话道:“怎么听上去,路辉阳和金若萱的关系很见不得光的样子?是婚外恋嗎?” “不是婚外恋,路辉阳的老婆前几年死了。”坐在后面的唐是冷冷地說。众人正要问他你怎么知道。米嘉莱却突然嘀咕:“路辉阳……路辉阳……這名字,我怎么突然觉得,我好像在哪儿听過?” “你当然听說過他,国内出名的讼棍不多,他算一個。只要给钱,什么官司都敢接,把刑辩律师的名声都要带坏了。” 唐是阴沉沉的,从后面站了起来。他拢了拢自己的领口,把拉链拉到喉咙底下转身走开:“路辉阳今年四十五岁,在觅城做了十年法官,后来辞职开律所,接了一大堆有名的恶性案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的旬城——案子的事你们分析吧,我回技术科去了,突然想起来我還有一份报告沒写。” 說完這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重案组众人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面面相觑。田小丰咋舌道:“唐大法医一直都這么……恃才傲物嗎?” “何止,他有时候不高兴了還给局长甩脸子呢。得亏咱们局长脾气好不跟他一般见识。這脾气大的,难怪人家别人都是一路高升。他倒好,从省厅一路下沉,直沉到咱们這小地方来……” 涂大利平日就看不惯唐是的做派,這时候說话毫不客气。叶铎和韩汀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叶铎低声說:“别那么說唐法医。咱们不知道人家具体经历過什么,不要妄加评论。” “涂大利,你要是把你背后說人坏话的功夫用一半到思考案情上,你也不会每次都像個木头疙瘩似的等着别人来帮你brain storm了。”米嘉莱和善的看着涂大利,后者立刻闭起嘴巴,讪讪的看着白板。 “那么……别管刚才的小插曲了。唐是倒是给我們提供了一個思考方向——路辉阳是個律师,而且听起来经常接恶性刑事案件。” “刚才你们拌嘴的时候我在網上搜了一下,大概找到了一些他這些年受理的案件——原来有不少引起社会争议的案子都是他给做的辩护啊!” “比如這一宗——胡昌明杀妻案,也是路辉阳从法院离职两年期满,开始做律师后打的第一起官司。” “星辉科技老总的儿子胡昌明和新婚妻子外出旅行,妻子因为食物中毒死亡,后查实那食物是胡昌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给妻子吃的。” “這起案子最后被路辉阳从‘故意杀人’掰成了‘過失杀人’,胡昌明只判了七年,加上缓刑,我看了一下,他也许再過一年就可以出狱了。” “還有這一宗,钱世安遗产案,首富钱世安在去世前立了两份遗嘱,导致他的子女和私生子私生女之间产生了财产分割問題。私生女拿了一千万走人,私生子则狮子大开口。” “钱世安的大儿子钱钰坤于是派人去把私生子打成重伤。后者起诉了钱钰坤。但是钱钰坤請了路辉阳来做他的代理律师,于是最后私生子败诉,一分钱沒得到甚至還赔给了钱钰坤一大笔钱。” “這后续报道說他三個月后就去世了,据說是气死的……” “還有這一宗,名誉侵害反诉案——” 米嘉莱突然不說话了。一旁的几個人愣了一下,一齐看着她:“名誉侵害反诉,怎么了?接着說啊——” “沒什么,”米嘉莱說。“总而言之,都是恶性案件,這個路辉阳,可真是什么钱都赚。” 米嘉莱一條一條浏览着那些網页上蹦出来的消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這個路辉阳简直是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之人。 網页上搜出来的信息可以看出,他不仅仅是個律师,還入股了诸多产业,从艺术到教育,从酒店到金融和互联網。 “律师可以這么有钱嗎……做的起這么多投资?”米嘉莱心下暗自纳罕。忍不住啃起了指甲——她有個毛病,一陷入思考就爱啃指甲。 啃了半天都快把手指啃秃噜皮了也沒啃出结果。 最后她收起了手机道:“這路辉阳的经历真丰富,也真是得罪了不少人。金若萱作为他的情人,或者女朋友,随便怎么說。有沒有可能是他得罪的人为了打击他所以模仿了断指杀人案,奸杀了金若萱以报复他呢?所以這次沒有像之前那样用强酸清洗下/体。切下的手指数量也比之前的少。作案细节略有差异。” “那照你這样說的话,金若萱案和杜俊就沒关系喽?” “不能完全排除沒关系。毕竟有碎纸片在那裡。杜俊家裡又搜出了金若萱的手指。但又沒有一种可能,杜俊是受人所托奸杀金若萱的呢?不然沒法解释他为什么要杀了金若萱這個同他素不相识的女人啊!两人的社会关系完全沒有交集嘛!” 叶铎提出了一個新方向。米嘉莱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一拍巴掌:“說不定!” “那……咱们要不要把传唤一下路辉阳,来接受一下问讯?或者米头儿你有别的想法?” 米嘉莱对韩汀点了点头,打個响指道:“這样,我們不要慌张,分头行动——大利,小丰,你们两個毛头小子人高马大的有威慑力,现在去带路辉阳過来。老叶,老韩,你们两個留在這裡,待会儿路辉阳来了你们就负责给他做笔录。小舟,恐怕你想坐下歇会儿的愿望又要泡汤了。跟我走一趟,我們去码头金若萱案的现场!” 第8章 旬城是本省少有的几個港口城市之一,航运业乃是本市重要的产业。此时正值中午,旬城的金海码头人来人往,装货的送货的交易不休,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金海码头再往西走五百多米就是从前的旧旬城码头,自民国时代就已存在。自打金海码头营建落成,航运公司就多選擇這边停靠。旧旬城码头萧條了沒多久,就废弃了。许多造型過时铁锈斑驳的旧船泊在海边,像一面面腐朽的旗帜。 金若萱的尸体当初就被抛尸在旧码头上一艘废弃的破船裡。 金若萱案刚立案时,米嘉莱就已经带着队裡的人把金海码头的监控都過了一遍。然而一无所获。监控裡并沒有看到凶手的踪迹,甚至连金若萱的踪影也沒有。 “旧码头的地界一直是個管理模糊的区域。按理說它现在也归金海码头所属的公司管理。但其实公司并不在意這儿,這裡本质是個三不管的地方。”池梦舟說。“所以,這一块有很多监控死角。也许凶手害怕被抓,故意躲着监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