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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042

作者:隋喻
程威联系不上,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乔晋渊或者乔旭打個电话,不過最后還是决定算了。不管事情严不严重,她都帮不上忙,反而会让叔侄俩误会自己对乔晋渊余情未了。

  好在夜花千树那边有好消息,他虽然受伤流了血,但是隔着一层衣服,并未直接接触,所以沒有感染上cr病毒,在疾控中心隔离观察七天之后就被放出来了。不過隔离导致《涤荡》当期无法按时上线,第二個星期夜花千树只能疯狂加班。

  余殊对他很内疚,所以虽然自己的戏份已经录完了,還是每天留下来陪他对戏。夜花千树起初說不用,但见她态度坚决,大概是不想让她觉得亏欠自己,就接受了。

  這晚两人加班到十点,都有点累。夜花千树想问余殊要不要去喝点东西,转头却见她拿着手机在发呆,不禁有点奇怪,问道:“在看什么呢?”

  余殊把手机屏幕给他看:“羊城又出现了好几例cr病毒感染者,都跟那天那個女人一样,事先毫无征兆,突然就开始发疯。已经有二十多個人因为受到袭击,有感染风险,而被疾控中心隔离。”

  夜花千树皱眉:“怎么突然這么严重了?查到源头在哪裡了嗎?”

  余殊摇摇头:“我看了疾控中心和政府的公众号,只說不明原因感染,如今正在紧急排查感染者的社会关系,会尽快将风险人群全部隔离管控。”

  夜花千树忧心忡忡:“发病前毫无征兆,简直防不胜防。”他望了一眼外面沉沉的夜色,說,“先看看政府怎么应对,如果持续发酵,我会跟魏总商议,让大家居家办公。”

  居家办公势必会影响整個工作室的运作。虽然搞這行的人大多家裡都有录音设备和包装软件,但肯定不如工作室那么专业,最后的效果会打折扣。一边是员工的安全,一边是剧的质量,夜花千树作为半個老板,毫不犹豫便選擇了前者。

  在面临考验的时候,才能知道人性是光辉還阴暗,而夜花千树无疑拿了满分。

  余殊想起程威的话,cr病毒发现之初,如果及时上报,可能早就控制住了,可周从天怕影响他老婆公司的股价,硬是将事情压了下来。如今羊城被波及,周从天就是罪魁祸首。

  她暗暗祈祷,希望疾控部门能尽快控制住所有潜在感染者,否则很快就会人心惶惶了。

  因为病毒的事,两人沒心情再去喝东西,直接去了停车场。余殊的车就停在门口,她跟夜花千树打了招呼后,先行离开。一路上思绪烦乱,脑子裡充斥着以前看過的很多灾难电影的片段,越想越是担心。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专心开车。目光无意间往后视镜一瞥,竟见到一辆熟悉的车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后面。她愣了一下,借着路灯光去看那车的车牌,果然是夜花千树。

  她降下车速,后面的夜花千树见状,加速追了上来。

  余殊透過车窗问他:“夜老师,你怎么走這边?”

  他家根本不在這個方向。

  夜花千树道:“怕路上不安全,還是送你到家才放心。”

  余殊听了這话,心裡又是感动,又是烦恼。虽說她是因为夜花千树才加班到這么晚,后者保障她的安全天经地义,但他毕竟有心上人,而且那姑娘现在也在羊城,万一误会了可怎么办?

  “沒事的夜老师,我們小区有车库,我直接开到车库,然后坐电梯上楼,非常安全。你先回去吧。”她委婉地拒绝,“不然等下太晚了,我也会担心你。”

  夜花千树沉默片刻,点点头:“那我在前面路口掉头,你自己小心,到家给我发個微信。”

  余殊:“好。”

  到了路口,夜花千树掉头,余殊则继续往前。后视镜裡,夜花千树的车消失在夜色中,余殊暗暗松了口气。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她看了眼门口,空荡荡的。红玫瑰已经有十来天沒出现了,她告诉自己一定是乔晋渊放弃了,可是心裡那股隐隐的不安始终挥之不去,尤其是在看到cr病毒的新闻之后。

  好在第二天下午政府就召开新闻發佈会,称所有跟cr病毒感染者有過直接或者间接接触的人员,已经全部排查完毕,并且将在疾控中心进行为期三到五天的单独隔离。

  之后的几天,沒有再发生任何感染者袭击市民的事件,大家的心缓缓落回了肚子裡。羊城在疾控方面一向做得特别好,是全国标兵,想来应该沒事了。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第一批隔离人员解除医学观察,离开疾控中心几個小时后,袭击事件再次发生,被袭击的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店员。当时感染者去买夜宵,买单的时候忽然朝店员发难,店员猝不及防被打伤,好在那家店就在马路边,店员逃了出来,并拨打110报警,警察及时赶到,店员這才保住了性命。

  疾控中心工作人员迅速到场,将打人者和受伤的店员一起带走了。

  政府深夜紧急召开新闻發佈会,称cr病毒潜伏期比之前预估的要长,疾控部门将会紧急进行深入排查,呼吁市民暂时不要出门。

  而魏澜也当机立断下了通知,让大家从第二天起开始居家办公。

  虽然政府和疾控部门的应对迅速果断,但接连发生那么多起袭击事件,還是在民众中引起了恐慌。因为cr病毒发作前毫无预兆,每個人都对周围的人充满了戒心,几乎所有社交活动都停止了。

  而余殊和夜花千树也接到通知,要再次隔离。

  由于隔离的人数太多,疾控中心已经无法容纳,两人需要去药企隔离。好巧不巧,余殊去的正是东庭制药。

  东庭制药和安好生物作为羊城最大的两家药企,在病毒面前,自然是责无旁贷。余殊被疾控部门的工作人员带過去的时候,发现整栋楼都戒严了。三十七度的天,保安从头到脚全部武装,可能是怕他们中暑,楼裡空调开得很低,通风口還呼呼地刮着冷风,陡然走进去,余殊激灵灵打了個冷颤。

  這副情形让她心裡越发沒底,万一她也感染上了cr病毒,变成一個疯子……

  也不知道是她夹在一群穿防护服的人裡,太過显眼,還是大家已经把她认定为重点防护对象,余殊总觉得大门口的保安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直到转過弯,脱离了对方的视线范围,這才舒服了些。

  隔离区在三十楼,一共有数十個小间。余殊沒来過這裡,不知道這些房间以前是干什么用的。透過门上的窗户往裡看,发现裡面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桌一椅,有点坐牢的感觉。

  她倒是沒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可狭小的空间蓦然让她想起了上次被困电梯的经历,一想到要在這裡住整整七天,她就不由得皱眉。

  可這是隔离人员的统一住所,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点情绪就要求换地方,那样也太不懂事了。

  工作人员将她带到十三号房,在她手上绑了個仪器——据說可以监测她的身体机能和情绪波动,又叮嘱了几句,让她有事就按铃,包括想去洗手间,也得由工作人员带着,跟着便离开了。

  余殊左右看了看,裡面比她刚才看到的還要小,除了桌椅和床,剩下的空间只够她放個行李包。桌上贴着张纸,上面写着wifi密碼,旁边還有插座,可以给手机充电,她心裡稍微安定下来。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爬起身给夜花千树发消息,问他那边怎么样了。后者說道他被隔离在安好生物,還拍了隔离间的照片给她看,那边更加逼仄,他人又高大,走路都有点甩不开。

  两人聊了一会儿,余殊這边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以为是工作人员来送饭,也沒太在意。反正這门是从外面锁的,她又不需要去开门。谁知开门声响了好一会儿,门也开了,外面的人却始终沒进来。她奇怪地望過去,只见外面站着一個穿防护服的人,看着有点面熟,不過因为脸被防护服挡着,看不太清。

  “余小姐。”对方开口。

  余殊听出他的声音,惊讶道:“程特助?”

  来人正是程威。他說:“請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

  余殊不解:“去哪裡?”

  程威:“换一间隔离室。”

  “为什么要换?”

  “這是上面的要求,我只是执行命令。”

  他的声音裡透着几分疲惫,想必這段時間忙怀了,余殊本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原则,顺从地将充电器和手机都塞进包裡,然后提着出了门。

  程威带着她坐专梯,直接上了三十七层。

  出了电梯,他在前面带路,余殊叫道:“等等——”

  程威回過头:“怎么了?”

  余殊心想你還好意思问我怎么了,這哪是什么隔离室,這明明是你们董事长的办公室!

  她停住脚步,沉默地望着程威。隔着防护服,程威被她逼视得差点扛不住,苦兮兮地說道:“余小姐您放心,乔董不在這裡,他已经很久沒在這边住了。”

  余殊问道:“那你带我来這裡做什么?”

  程威道:“隔离室环境太逼仄了,乔董知道您過来,特地让人把他的办公室收拾成了隔离间。您放心,這边的防护标准跟那边一样,您是绝对安全的。”

  他朝余殊作了個揖:“余小姐,我也是奉命行事,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他原本身材就比较圆润,又穿了防护服,整個就是一头憨态可掬的大熊。余殊无奈地望着他:“晋渊人呢?”

  她才不相信乔晋渊很久沒在這裡住的鬼话,他那种工作狂,不住這裡,难不成還每天回家?

  程威站直身子,慷慨激昂地說道:“因为cr病毒的事,乔董天天都泡在实验室,饿了就随便吃個盒饭,困了就在椅子上躺一会儿,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就为了早点研制出检测cr病毒的试剂以及疫苗。在灾难面前,我們东庭制药当仁不让地扛起了药企沉甸甸的责任,简直可以說是业内的良心担当。”

  余殊:“……”

  你跟我這儿发表演讲呢?

  “余小姐——”

  “停!”余殊给他一個“可以了,再說我就打你”的眼神,程威悻悻地闭了嘴。

  余殊问道:“现在到底是個什么情况,你跟我說实话。”

  程威指了指办公室:“余小姐,能不能請您先进去?毕竟是隔离,咱们站在這裡說话不太合适。”

  哪怕明知是乔晋渊故意安排,但他不露面,余殊总不好欺负程威這個奉命行事的打工人,只好走了进去。以前乔晋渊带她来過一次,当时她就觉得這办公室的装修太冰冷了,沒想到现在临时改成了隔离间,反倒多了几分烟火气,桌子上甚至摆了两盆青翠欲滴的绿植。

  程威见她打量四周,立刻上前替老板表功:“乔董为了余小姐能住得舒服一点,硬是把自己吃饭的時間挤掉了,亲自過来指挥布置。”

  余殊看他一眼:“程特助,你们乔董是快要過期的滞销产品嗎?你要這样拼命向我推销。”

  程威:“……”

  他不敢再說,只得道:“那我先走了。余小姐,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余殊道:“我现在就有需要,可以耽误你几分钟嗎?”

  程威连忙问道:“余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余殊将自己的行李包放到地上,见程威還站在外面,问道:“我不知道你们对隔离有什么要求,你是不是不能进来?”

  程威走了进去:“沒事,您属于低风险人群,只是形势比较严峻,为了您的安全,才让您来隔离的。”

  余殊问道:“形势严峻是有多严峻?程特助,方便的话,能给我透個底嗎?”

  程威反手把门关上,這才道:“照理是不该說的,但余小姐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說一下吧。”

  余殊忽略那句“不是外人”,点头道:“放心,我会保密的。”

  程威重重叹了口气,這才道:“形势比新闻报道的严重多了。cr病毒目前根本沒有有效的检测方法,无法做到提前预警,只能等感染者自己发作,然后抓人。但這病毒发作起来很厉害,弱女子也能秒变暴力狂,很容易伤到身边的人,然后又会有新的感染者,如此一来,感染者数量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余殊听得胆战心惊:“那怎么办?”

  程威却還沒說完:“感染者发作后,疾控中心会第一時間把人控制起来,但目前并沒有特效治疗药,只能交给精神科医生会诊。我听到的消息是,這病毒会对人的神经造成极大的损伤,至于是不是不可逆的,现在還不清楚。”他见余殊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赶紧打住,“总之就是不太乐观,但余小姐也不用太担心,我們公司和安好生物都有专业人士,相信很快就能攻克這個难题。”

  這后面的话纯属安慰,余殊当然听得出来,她问道:“病毒的源头在哪裡?”

  程威道:“是在惠县那边发现的。上次我跟您大概讲過一下,最初感染的是我們公司和安好生物的几個研究员,事情遭到周氏集团总裁的强势干涉。后来陆总跟周从天谈判了好几轮,才上报了当地的疾控部门,感染者也被秘密送回羊城治疗。但那时大家都沒意识到這病毒如此厉害,也就沒有采取更严密的防范措施,导致感染者越来越多。”

  余殊皱眉:“那最初的几個感染者也不会无缘无故染上吧?”

  程威說起cr病毒的时候,本来就压低了声音,此时更低了几分,近乎耳语了:“這病毒是人工合成的。”

  余殊吓一跳:“谁干的?”

  程威摇头:“目前還不知道。但是据說,若干年前欧洲某国曾发现過此类病毒,不過很快就被消灭了,只有一些生物医药界的专家知道一点。”

  余殊急急问道:“那当初是怎么消灭的?我們可以借鉴经验的吧?”

  說到這裡,程威就很气愤:“我們联系過那边,但人家坚称是谣传,从来沒听說過什么cr病毒。這种事牵涉到外交,运作起来非常麻烦,对方有意隐瞒的话,我們拿他们沒办法的。”

  程威說了這么多,余殊怕耽误他工作,主动终止了话题:“我這边沒什么事,程特助,你忙你的去吧。”

  程威点头:“好。”

  目送程威离开,余殊坐到沙发上。上面摆着一個抱枕,還是当初她亲手给乔晋渊缝的,已经有点褪色了,他竟然沒扔——也可能是太忙了,沒空扔。

  這办公室带一套两居室,虽然被改造成了隔离室,但只有她一個人,比起先前逼仄的小间,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除了浴室,其它地方都能看出一些灰尘的痕迹。看来程威并沒有說谎,乔晋渊真的是吃住都在实验室,只是回来洗澡罢了。

  隔离的日子百无聊赖,她靠在沙发上,开始刷新闻。最近政府每天召开一次新闻發佈会,通报cr病毒的最新进展,同时派专家答记者问。羊城是国际化大都市,医疗水平国内顶尖,又经历過几次大疫情,在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方面非常有经验,加上政府沒有试图掩盖,所以民众倒是被安抚住了。

  這個时候,稳定人心最重要,否则民众恐慌之下,互相怀疑身边的人,可能会爆发更多冲突事件。

  余殊刷了会儿新闻,发觉自己有点焦虑,赶紧点开《涤荡》听了起来,以此舒缓情绪。

  午饭和晚饭是工作人员送来的,都是盒饭,她原以为是统一配送的,吃饭的时候跟夜花千树交流了一下,对方发来一张照片,她看看照片上的一荤一素一例汤,再看看自己的四個精致小菜加原盅炖汤,心虚地回了一句:嗐,七天管吃管住,這個水平已经不错啦。然后迅速转移话题,跟他聊起了《涤荡》接下来的进程。

  原本大家都居家办公,各自录了发给后期制作人员就行,也就是效果差一点,听众都能理解。但他们两個被隔离,沒法携带录音设备,男女主角同时缺席,广播剧只能暂时搁置。

  两人趁着无事可做,连了微信语音,先对一对戏,等隔离结束就可以直接上手录了。

  沉浸在工作中,時間過得特别快,转眼到了晚上八点,余殊還在因为某個情节一遍又一遍地酝酿感情,夜花千树却停了下来,轻声說:“好了余殊,该‘下班’了。”

  余殊一愣,才道:“哦。”

  两人结束通话,余殊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把手机丢到一边,起身走到窗前。這裡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大半個城市的灯火,霓虹闪烁下的城市繁忙又安静,她心裡倏然起了一個念头,乔晋渊也会站在這裡俯瞰這座城市嗎?他又会想些什么呢?

  两人相识十年,她一直盲目地崇拜和爱慕着他,其实从来都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当然,他也不了解她。他们的婚姻不是基于互相了解和喜歡,所以注定不能长久。

  离婚已经几個月了,余殊极少去想這场失败的婚姻,今晚大概是因为cr病毒的缘故吧。人总是這样,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会忍不住多一些感慨。

  她還在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她很奇怪,這個点晚饭也送過了,她也沒有别的需要,为什么会有人来?

  走到门边,正想问一问,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她還在想谁這么沒礼貌,就跟门外的乔晋渊对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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