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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番外(二)

作者:隋喻
今年羊城的天气比往年更加炎热,三月份就已经飙到三十度以上,直到五月份台风過境,连续几天暴雨,温度才稍微降了一点。余殊上一段工作刚结束,迎来了一個短暂的假期,本想着在家裡宅几天,补补电影什么的,结果接到秦语电话,约她看话剧。

  她很惊讶:“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话剧這种东西了?”

  秦语曾說過,话剧要静下心来好好欣赏才行,她是一個浮躁的都市人,只适合看电影。

  秦语道:“是朋友推薦的,說是宇宙无敌超级好看,我們去看看吧,我连票都买好了。”

  余殊其实无所谓看什么,见她喜歡,便答应了。

  秦语提前把票送了過来,她一看,這话剧竟然是在羊城大剧院上演的,那可是在全国都很有名的剧院,逼格相当高,估计她们要看的這一出《光》应该很牛逼。

  演出在周五晚上,两人约好各自开车過去。這個時間段,余殊已经做好了找不到停车位,剧院人挤人的准备,所以是提前過去的。奇怪的是,今天剧院周边静悄悄的,既沒有人抢停车位,进去以后也沒见到什么观众。

  难道是走错地方了?還是看话剧的观众积极性都這么高,提前很久就入场了?

  余殊一边疑惑,一边往裡走,到了裡面,发现观众席根本沒人。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時間,离演出开始還有半個多小时,不由得呼了口气,看来观众们跟她想的不一样,不是提前到了,而是要踩点到。

  她也沒太在意,刷刷朋友圈,刷刷微博什么的,時間過得飞快,眼看着开演時間就要到了,现场却仍旧沒有其他观众,秦语也依然不见踪影。

  她给秦语发了條微信,沒有回音,干脆直接拨她的电话:“小语,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传来秦语抱歉的声音:“不好意思啊殊殊,堵车堵得很厉害,我還得過一刻钟左右才能到。”

  余殊无奈:“好吧。”

  演出开始前两分钟,观众席灯光骤暗,余殊把手机收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竟然還是沒有别的观众。她心裡隐隐有点不安,总觉得今晚整個剧院都透着一股古怪。

  她一個人在這裡,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虽然是秦语约她来的,虽然是羊城大剧院這种有名的地方,但难保中途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或者突发状况,還是小心一点好。

  她给乔晋渊发了條微信,說自己在羊城大剧院看话剧,问他能不能来接她。

  乔晋渊很快回复:几点?

  就在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循声望去,发现一群人走了进来。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人脸,但可以看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非常多,话剧已经开场了,還在不断地涌进来。

  她有点不适,提前入场不是基本礼貌嗎?這些观众都什么毛病,非得卡着最后两分钟进场,也不考虑会不会影响其他观众。而且灯都已经关了,這么多人同时进场,万一发生踩踏事故可怎么办?

  好在這些人虽然来得晚,倒是挺有秩序的,坐下之后也都很安静,沒有一個人喧哗。她刚把目光转到台上,冷不防有個人忽然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她下意识转头,发现是秦语。

  秦语還在微微喘气,估计是跑過来的,一边喘一边压低声音說:“不好意思啊。”

  余殊道:“沒事,话剧刚开始。”

  她低下头,给乔晋渊回了個“快结束了告诉你”,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她和秦语沒有再交谈,专心看起话剧来。

  话剧讲的应该是一個男孩的奋斗历程。他十几岁的时候,就遭遇了变故,家中长辈全部遇难,只有他和小侄子侥幸逃脱。从此以后,叔侄俩相依为命,但侄子太小,家裡其实全靠這個男孩支撑,后来他考上了大学,遇到了一位很好的老师,在学业和经济上都帮了他很多,他非常尊敬這位老师。然而沒過多久,老师和师母因为一场实验室事故去世,留下了一個未成年的小师妹。他把小师妹接回家养大,两人日久生情,准备等小师妹大学毕业就结婚。

  余殊越看心裡越不是滋味儿,這简直就是照着乔晋渊叔侄俩的经历来演的嘛,虽然這也算不上什么特殊经历,但是被一個话剧雷同,她心裡就是很不舒服。

  她转头看了眼秦语,后者也是很不爽,骂道:“玛德這编剧怎么回事?”

  她把心裡那口闷气强压下去,說:“看完再說吧。”

  如果這话剧真的全是照着乔家叔侄来写的,那么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沒经過别人同意,凭什么把人家的人生经历搬上舞台?又不是谁都喜歡私生活曝光的。

  她气鼓鼓地望着舞台,谁知跟着剧情就急转直下,剧中男主角沒跟小师妹结成婚,两人领证的前一天,小师妹悔婚了,說他眼裡只有工作,是個混账男人,只配一辈子跟工作過。接下来就是男主角各种啼笑皆非追老婆的桥段,什么戳爆别人车胎啊,在路上放小奶猫啊之类的,反正全都是余殊眼熟的。

  余殊此时已经明白了,這话剧就是为她一個人演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乔晋渊出的主意,搞出這么大阵仗。奇怪的是,最近也不是什么纪念日或者有特殊意义的节假日,他为什么選擇今天?

  乔晋渊失忆后追余殊的那些事,因为說出去的话乔晋渊会很沒面子,所以余殊只告诉了秦语一部分,此时看到话剧的情节,秦语嘴巴都成了o型:“殊殊,這些是乔晋渊干的嗎?”

  都在大剧院公演了,当然沒什么可保密的了,余殊点点头:“嗯。”

  秦语啧啧两声:“想不到他還有這样一面。”

  余殊想起安晴說的“小鱼宝”,心想還有更肉麻的呢。

  秦语又道:“忽然很好奇,這话剧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

  余殊斜了她一眼,不過黑暗中秦语并沒有发现,只听身旁的人语气冷淡:“结局你不是事先就知道了嗎?”

  秦语一惊,立刻回头看她:“殊殊,你在說什么?”

  余殊的语气仍旧很平静,侧脸被舞台上的灯光遥遥映着,泛出一股冷白,让她看起来有点冷漠。

  秦语举手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乔晋渊要搞哪样。我承认话剧的票是他给我的,但我以为他是想约你看话剧,找我打掩护。”

  结果来了以后一直沒见到乔晋渊,她還纳闷儿呢。

  余殊心想,打個鬼的掩护,现在的乔晋渊脸皮厚得很,根本不需要助攻——就算要,那也是陆天青那种高手级别的,而不是秦语這個小菜鸟。而且比起助攻,他应该更愿意无人打搅。

  就在两人說话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忽然一暗,两人同时望過去,发现那裡漆黑一片,连人影都看不到,那些演员不知道去哪裡了。

  余殊问道:“刚才演到哪裡了?”

  秦语回忆了一下:“你和乔晋渊去参加朋友婚礼?”

  她沒记住话剧男女主角的名字,就直接以余殊和乔晋渊来代替了。想了想,又补充:“不過那是我們聊天之前的情节了,后来的我也不知道。”

  黑暗并沒有持续多久,一束细细的光便重新打在了舞台上,一個挺拔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缓缓走到那束光前面。那光太细了,人影又背着光,根本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轮廓,就像是剪影。

  秦语還在疑惑:“這人是谁啊?刚才那個男主角?不对,那人好像要矮一些吧?”

  余殊沒說话,静静地看着那個人影往台下走,那束细细的追光跟着他。不是光照着人,倒是人引着光。人影走到台下之后,并未停止,而是拾级而上,往观众席走来。

  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通過剧院的音响传了出来:“有個人曾說過,我是一束光,她追着我跑了十年,一直都沒追上。”

  秦语听到這声音,再向那带着光走来的人影望了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人竟是乔晋渊。

  她结结巴巴叫道:“殊殊——”

  余殊沒有回答,却握住了她的手,并攥得很紧。秦语察觉她在微微发抖,這是她紧张时惯常的反应,所以她已经猜到了乔晋渊要做什么?

  那道低沉的男声顿了顿,接着道:“她還說,就算能追上,人也是握不住光的。”

  观众席上起码有几百人,但现在全场静默,就连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到。

  音响裡的男声已经停了,那束光和那個人影则缓缓来到了余殊前面那排。大剧院的座位之间都留有很大的空隙,前面那排又一個人都沒有,所以那人此时跟余殊面对着面了。

  男声再次响起,却不是从音响裡发出,而是从人影胸前的夹麦传出来的:“其实我不是光,我是那個追光的人。”随着他的声音,那束光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了余殊身上,并逐渐变大、变亮,最后变成一根暖黄色的光柱,温柔地将余殊包裹其中。

  那個人影——乔晋渊說道:“我二十三岁开始创业,支撑我的除了年少时的梦想,還有让那個可爱的小师妹過上好日子的信念;后来我事业有成,埋首电脑时、通宵守在实验室时、被各种难题搞得焦头烂额时,只要一想起她在家裡等我,想起她特地为我留的那盏灯,就有了无尽的力量;那年羊城爆发cr病毒,我把她送走,自己却逆向而行时,是她支撑着我一直站在抗击病毒的第一线……”

  余殊目光低垂,静静地听着,美丽的脸庞在追光下越发温柔恬静。她早已经放开了秦语的手,并不是不紧张了,而是因为這是属于她和乔晋渊的时刻,哪怕是秦语這样关系亲密的闺蜜,此时也不在她的心裡。

  乔晋渊望着那個娇小的女人,追光照着她的发顶,柔亮的青丝垂坠在双肩,她的睫毛太长了,有几缕垂下的头发被睫毛勾住,从而挡住了她的小半张脸,让她显出一股楚楚可怜来。

  他压抑着起伏的心潮,继续說道:“我不知道如果沒有她,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时光也从来不会倒流。我只知道,她一直像一束光一样照亮着我,不是灿烂的阳光,而是柔和的月光,不激烈,却能轻易渗透到每一個角落,默默地、温柔地陪伴我,抚慰我,让我不再孤单寂寞。”

  他的声音也跟着温柔起来:“我曾做過很多错事,导致我失去了她,幸好上天对我是仁慈的,她又回到了我身边。這一次,我会好好珍惜她,一辈子爱她、宠她、保护她。”他从口袋裡掏出一個精致的首饰盒,打开,灯光下,可见裡面是一枚戒指。戒指上的钻石映着那束追光,熠熠生辉。

  乔晋渊单膝跪在余殊面前:“余殊,嫁给我,好嗎?”

  周围几百双眼睛都望着余殊,她却一直垂目望着地板,只依稀可以看到,那浓密睫毛下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乔晋渊捧着那枚戒指,卑微又虔诚地跪在她面前,祈求她给這段感情一個新的开始。

  那些闪着光的东西终于凝结成了一颗小小的、晶莹的水珠,缓缓从睫毛上坠落,然后轻轻摔碎在地上。而余殊也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角微微发红,眸子裡還闪着泪光,可嘴角却是上扬的。

  她极轻极缓地站起身,从乔晋渊手裡接過那枚戒指,轻声說:“好。”

  静默了很久的观众席猛地爆发出一阵欢呼,乔晋渊搭住前面的座椅,直接翻了過去,落在余殊身边,并伸手抱住她。

  有人起哄:“亲她!”

  其他人纷纷响应:“亲她,亲一個!亲她,亲一個!”

  乔晋渊低下头,柔声问:“余小姐,可以嗎?”

  此时两人都在那束追光下,余殊仰起脸,她的脸上有两坨可爱的粉红,就像三月春花,美丽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乔晋渊的气息有些粗重,却极力忍耐着,直到余殊踮起脚尖,羞答答地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他的欲望這才释放出来,迫不及待地低头捉住了她的红唇……

  余殊感受着他的激烈,羞涩地迎合着。两人曾做過三年最亲密的夫妻,可這是第一次,她全身心都感受到了這個男人的爱。男人就像一坛陈年烈酒,越品越是浓香,余殊感觉自己好像要醉了。

  周围有很多人在起哄,在尖叫,在鼓掌,嘈杂一片,她什么也听不清,眼裡、心裡都只有吻着她的那個男人。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单单一個吻也可以让自己如此沉醉,简直想永远沉溺其中,再不醒来。

  观众们开始陆续退场,余殊余光瞟到了很多人,有乔旭,有夜花千树,有陆天青和安晴,還有秦语,還有很多很多只见過一两面的人,那是东庭研发部的员工……

  整個大剧院再次恢复了寂静,而他们仍然站在追光灯下,拥抱着,亲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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