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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自荐枕席(中)

作者:唐妡
他這话一出口,我整個人当即一僵,几乎是本能地抬头看他,而他也正好低头俯视着我,一双眸子裡写满了认真。

  我毫不怀疑,只要我现在朝他点点头,他便会立马脱光衣服爬到我的床上来,虽然我也看的出,他此刻的眸子裡并沒有任何欣喜或是恋慕的意思,纯粹是抱持着一种快点完成任务的心态。

  我一语不发地盯着游子涵,沒接茬,但心裡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就如同我一开始在他眼中的形象是那個在祭天台上临危不乱、成功祈得红雨和龙云,事后還不忘威慑群臣的英明新帝一样,在此之前,或者应该說,在我看完四大家族呈上来的那些身份资料,并在前殿第一次召见這四位辅政大臣之后,他们四位在我眼中的形象亦披着一道“家族新秀、前途无量”的耀眼光环,只可惜,在看完慕容云霏给我的那些资料之后,這道光环便彻底失去了光彩。

  如果說,游子涵最初给我的印象是一位自命不凡、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那么此时此刻,我对他的同情已远远大于了当初的欣赏——

  因为這家伙虽然身为游家家主的嫡亲长孙不假,但他在游家的处境却是十分尴尬——据资料上所說,那位游家家主似乎并不喜歡他,当然,关键倒也不是因为他本人有哪裡不好,而是因为他的那位娘亲为人不太检点,据說他的娘亲在他父亲死后便一直和他的叔父有暧昧,甚至有传闻說,她娘亲当年喜歡的人就是他的叔父而并非他的父亲。

  另外,资料上還說,游家现如今的家族内斗非常激烈,游左相和游家家主各主一派,游子涵因不讨双方任一派喜歡,所以在游家内部也几乎沒有靠山可以依附,只得悲催地被挤到了两派的夹层中,或许也正是因为這一点,游家才会推举他来当這個辅政大臣,毕竟在那個時間段,无论是游家家主還是那位游左相,我相信他们一定都已经听說了我這位新帝好男色的传闻,游家不比蓝家,孙辈中并非只有游子涵一個男丁,所以,与其說他是游家重点培养的新一代继承人,倒不如說,他就是個被游家推出来当炮灰的倒霉可怜虫。

  “新帝陛下,您怎么了?”许是见我此刻一直不吭声,游子涵眼带疑惑地打量着我,眉头微蹙。“……可是臣有哪裡让您感到不满意么?”

  我仍是看着他不语。

  他现在的样子,让我莫名想起了曾经在青楼裡见過的那些拼命讨好恩客的青楼女子。

  孝贤皇叔說,那些女子都是为生活所迫,才无奈選擇了這條路,我想他应该也是一样的,一定是因为游家把他逼得太狠了,所以才会逼得他像现在這样“破罐子破摔”。

  只是,我虽然可以理解在夹缝中生存的人的艰辛,因为我如今的境况其实也跟他差不多,但即便如此,我却不想破罐子破摔。尽管我也同样清楚自己的立场——身为一個皇帝,我或许這辈子都注定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但這并不代表我就能容忍自己不喜歡的人爬上我的床,尤其還是跟一個自己才见過几次面、几乎称的上是陌生的男人来达成這种不可告人的利益交易,這怎么看都是我亏大发了。

  思及此,我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窗外的横梁,因为游子涵进殿时并未关上窗户,所以此时此刻,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某個黑影正一动不动地稳坐在横梁上,犹如老僧入定。

  我相信游子涵刚才对我說的那些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包括那個现在不知道躲在哪裡的韩护卫,但他们全都沒有出手阻止,可见這两人之间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凭我对母后的了解,這就代表她并不反对此事,我甚至怀疑這就是云霏先前所說的、母后会同意设立辅政大臣的真正目的,否则,以她对四大家族的戒心,根本就不可能让這些人有机会单独靠近我身边,說不定连寝宫都走不进来。

  我不明白母后为何会允许這种事情发生,因为四大家族,包括那些文武百官是绝不可能接受一介女子当皇帝的,而他们一旦“爬床”成功,那我女扮男装的真实身份不就彻底曝光了嗎?這样一来,跟直接把我拉下帝位又有什么区别?母后如此精明,不可能会沒有考虑到這一点。除非,她是跟四位辅政大臣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记得母后曾经說過,這四位辅政大臣并不好对付,因为除却是四大家族举荐的“代表”,他们自己也都“各怀目的、别有用心”。所以我想了想,抢在游子涵又一次准备开口前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发问:“……子涵,你想要什么呢?”

  问完,见他猛地一怔,又抢在他出声前再补充一句——

  “你突然跑来向朕自荐枕席,总不是沒有任何目的的吧?不妨先說出来给朕听听?朕总要先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满足你的要求,才能决定要不要答应你啊,否则,倘若子涵你所求的是朕根本就做不到的事,那子涵的自荐枕席不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么?”

  听我這样一說,游子涵的脸色当场一变再变,他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這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突然朝我单膝跪道:“臣所求的,自然是陛下力所能及的事,臣——”

  话到這裡,他似是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就连语气也添了一分凝重,“……想要游家的家主之位!”

  虾米?!

  在听到他這句话的最初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刚刚冒出的一番怜悯纯属多余,這人八成是特意跑来耍我玩的。

  這难道也算得上是母后口中“不可告人”的目的?!

  “子涵,你确定你想要的就只是這個?”我有些不确定地冲他咬字反问,同时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想从中瞧出些蛛丝马迹,但令我意外的是,他此刻的神情,包括眼神,无一不透着认真,似乎并沒有要跟我开玩笑的意思,我滞了滞,而后忍不住皱眉——

  “……不過一介游家家主之位而已,也需要子涵你大半夜跑来翻朕的寝宫窗户么?”

  谁想他听到這话竟立刻冲我扬眉,而且反问得相当认真:“难道不需要么?”

  “……”我张了张嘴,很想說一些反驳的话,但话到嘴边,却终是化为了一记无声的叹息。

  我再度确信他今夜肯定不是自愿来的,而是逼不得已才走到了這一步。虽然我的确不喜他的這种做法,但将心比心,我并不想因此跟他翻脸。所以我努力冲他堆起一個笑脸,语气也尽量保持平和:

  “子涵啊,朕虽然不知道别人跟你說了什么,但你大可不必如此,无论你之前在游家是什么样的地位,你现在都是母后钦定的辅政大臣之一,只要你一心辅佐朕、效忠朕,朕自然也会一力照拂你,只要朕的帝位不倒,将来现任家主离世,你自然就是整個游家的家主……這個要求,即便你不来爬床,朕也同样可以满足你的,所以,子涵根本不需要如此作贱自己,如果你所求的只是這個位置,那只要答应以后会一直效忠朕就可以了……”

  游子涵大概沒料到我会說出這样一番话来,目光颇有些惊愕地抬头看我。半晌,他又神情复杂地重新低下头去,语调沒有一丝起伏,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臣……自然会一直对新帝陛下尽忠的!”

  “嗯,朕已经听到了,子涵可以回去了,朕還想再多睡一会儿——”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他摆手,刚要重新躺下,脑子裡却忽然闪過一個念头,我赶紧出声唤住已经起身朝外走的游子涵,“对了,夜裡风大,子涵出门的时候把朕挂在架子上的那件雪狐裘也一起带上吧,可以等到明日早朝后再還给朕,這样一来,子涵今夜来此的目的也算是圆满了……”

  說完,也不待他出声,又转头朝窗外横梁上的那道黑影冷声下令:“心尘,替朕送客!”

  顿一下,又及时补充强调一句,“……记得将游侍郎送出正南门再回来!”

  既然是做戏,自然要样样做全,正南门的守卫人数最多,嘴自然也杂,而百官每日上朝又都是由正南门入宫,想来明儿個關於我和游子涵的暧昧传闻一定会被他们传得非常热闹。

  “……”也不知是不是对我的這個提议有所不满,外面迟迟沒有传来洛心尘的回音,包括游子涵也是一样,他背对着我這個方向在原地僵滞了数秒之后才重新迈步往外走,出门时虽依言取走了挂在门边的那件雪狐裘,但却由始至终都沒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看着他从外面轻轻关上殿门,之后又重新将目光移向窗外,入眼处的那根横梁上已经沒了刚才的那道黑影。我想,洛心尘应该是去执行我的命令了。

  我立刻趁着這個空档起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先前被推开的那扇窗户,然后回到床上重新躺下,用锦被将自己整個人紧紧裹住。

  虽然我刚才在游子涵面前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但事实上,只有我自己清楚,在对他說那番话的时候,我的一颗心跳得究竟有多厉害,我甚至一度怀疑它会从我的胸口蹦出来。包括我刚才一直当着他的面打哈欠,可实际上,我根本一点睡意也无,纯粹就是想借此来掩饰一下自己的不安。

  “新帝陛下,卑职刚才已经将游侍郎送出正南门了!”

  不多时,外边突然又响起了洛心尘的声音,清冽的声线中透着一股明显的淡漠和疏离。

  我沒动,也沒有出声回应,他亦沒有催我,更沒有再次重复,似乎并不在意我到底有沒有听到。

  我闷闷地躺在床上瞥了一会儿气,最终還是沒忍住重新起身下了床,走到刚才被我关掉的那扇窗户前,再度将其推开。

  洛心尘這会儿已经回到了横梁上的“老位置”,见我突然开窗,他看上去明显有些疑惑,但身子却是沒动,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新帝陛下還有什么吩咐?”

  我虽然不太满意他对我的這种态度,但因为眼下有事要问他,所以也懒得计较了:“你知道母后先前在宫裡总共召见過他们——朕是指,包括游子涵在内的四位辅政大臣——几次么?”

  他闻言似是一愣:“回陛下,据卑职所知,太后就只召见過他们四人一次……”

  “那次你在场嗎?可知道母后和他们都說了些什么?”

  经我這样一问,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犹豫了一下方才答道:“卑职那次的确在场,但太后当时就只是和他们随意闲聊了几句,比如问他们各人的喜好,以及平日喜歡做什么而已……”

  “是嗎?”我下意识地接茬,犹豫了许久方才鼓起勇气重新发问,“那……他刚才說的那些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吧?這……难道也是母后的意思么?”

  我原本以为洛心尘听到這话也会和我一样尴尬,但出乎意料的,他這次的反应却是相当平淡,沒有尴尬,沒有同情,甚至也沒有嘲讽,他就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语气亦平静得沒有一丝波澜——

  “太后之前曾特意交代過卑职,只要四位辅政大臣沒有威胁到新帝陛下的性命安危,就让卑职不要插手陛下和四位辅政大臣之间的事,包括有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他此语一出,我几乎是條件反射地僵了僵,下一秒,又努力佯装无事状地从齿缝裡挤出一句“朕知道了”,然后当着前者的面重新关上了窗。

  天知道,在关上窗的一霎那,我的心也彻底坠入了谷底,我甚至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

  我终于明白,为何我之前提出想撤销辅政大臣這個位置时,母后会不肯同意,甚至還特意强调她這样安排是为了我好,也明白了为何先前会无缘无故兴起我這位新帝喜好男风的传闻,包括,四大家族的那些掌权者在听說我好男色的传闻之后,却始终不肯撤销自家的辅政大臣……

  原来,他们心裡竟都是打着這样的主意……

  难怪,四大家族举荐上来的辅政大臣会一個比一個好看,也难怪那位蓝家家主会连自己唯一的孙子都肯舍出来……他们根本就是想以所谓的“男色”代替“女色”来“惑君”吧?

  夫子在讲帝王权术的时候曾說過,为了获取权臣支持,同时也是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帝位,历朝历代的皇帝多数都会在自己继位初期,选纳权臣之女入后宫,并封以高位,作为稳定朝纲的保障。

  我当年一直对此表示不齿,甚至還曾为此跟夫子理论,把他气得够呛,因为在我看来,一個皇帝如果要沦落到靠女人或者联姻才能稳定自己的帝位,那跟青楼裡“卖身求荣”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但眼下,我显然也跟他们走上了同一條路,唯一不同的是,因为我是女子,不可能娶权臣之女,所以,我“卖身求荣”的对象自然就得变成男人。

  我想,我已经能确定当初關於我好男风的那些传闻究竟是谁传出去的了,除母后之外,不做第二人选。

  沒错,我之前怎么就一直沒想到呢?這则传闻兴起的時間,正好就是四大家族陆续改主意支持我登基之后,如果真的是外人出言“诬蔑”我,以母后的行事风格,一定会在第一時間将其封杀,并揪出源头,断不会容许這种不利我登基的谣言扩散开来的。

  虽然我能理解母后這样做的良苦用心,毕竟我的“无能”,她心裡是最清楚不過的,她想借此来进一步巩固我的帝位倒也无可厚非,但照洛心尘刚才的說法,母后和這四位辅政大臣之间并沒有达成什么协议,如此,那她又是从哪裡来的自信,认为這四位辅政大臣在“爬床”之后,一定会選擇帮我保密呢?

  难道說,她也想逼這四位辅政大臣学洛心尘一样,服下对我忠心的子母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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