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調（三十二）深海之中
外面的槍聲終於停了下來，程歌發現韓勇正在躲在船艙的入口處，手裏拿着槍仔細聽着船板上的動靜，伺機而待，打算做最後一搏。
韓勇是程歌的義父，雖然收養他是出於其他的目的，可好歹也算是將他從地獄中救出來的恩人，他步伐輕快地走向韓勇，小聲地說道：“乾爹，我給你作掩護，你趁機跳進海里，或許還能尋條活路。”
韓勇緊盯着程歌的眼睛，遲疑了片刻才點頭答應，不管可不可信，現在他韓勇也已然是走投無路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出路，反正被抓到，回去也是死路一條。
程歌走在韓勇的前面，雙頭舉過頭頂，擺出一副投降的姿態，踏過地上的幾具屍體，朝警方走去，“我們繳械投降。”，程歌將手槍放在地上朝對面推了過去。
當警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程歌身上時，韓勇趁機躍上船欄跳進了大海之中，警方措手不及，只能對着韓勇跳下的海面進行掃射，子彈如雨射進了海里，卻不見有半點反應，唯有一波又波的海浪涌過，推着漁船忽上忽下。
確認周圍安全無誤後，郝俊扶起懷中的柳絮，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別怕，安全了。”
被這種驚險場面嚇飛了魂兒的柳絮，感覺渾身都好冷，冷得她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着，余光中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她不想看到他們死去時的樣子，於是她擡起冰冷發抖的雙手擋住在了臉上。
“你在這裏等我，我跟他們下去看一下。”，郝俊還要跟其他警察去下面確認下這些毒販今天帶來的毒品，還有殘留的人員。
柳絮完全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只是本能地點了點頭，在郝俊的扶持下，她走到了漁船護欄旁，站在那裏看向海面，頭也不想回一下。
船板上留下了兩名刑警，一名去清點屍體，一名留下來看着程歌，程歌本來也沒有任何抵抗的想法，反而是安安靜靜地蹲坐在離柳絮不遠的地方。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柳絮，目光溫柔如水，許久他終於開口對着柳絮說道：“謝謝你，一切都結束了。”
柳絮轉過頭，一雙哭得紅紅的眼睛看向他，“你殺了他？”。
“沒有，一槍就了結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程歌開心地笑了，笑得那麼地愜意輕鬆。
柳絮轉過頭繼續看着幽藍的海面，周圍明明安靜得很，唯有海水的聲音，可耳畔仍有槍聲在縈繞，吵得她腦子裏一片空白，她好想回家，好想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也好想童彤和飛辰他們。
“…….”，程歌本還想再和她說點什麼。
猛然間，他察覺到餘光裏有人從地上踉蹌地爬起來，他轉頭看去，發現是鵬哥，他從懷裏又掏出了一把槍，靠着最後一點力氣朝這邊開了一槍，而子彈飛來的方向不偏不倚地正是朝着柳絮去的。
程歌噌地起身朝柳絮撲去替她擋下了那一槍，由於慣性柳絮在程歌的衝撞下，被他抱着一同從漁船上掉了下去。隱約中，她聽見船上又傳來幾聲槍響，就在他們撲通墜進海里時，一切又再次歸於平靜。
幽藍的深海里，柳絮看到如紗般的紅絲在她周圍的海水中暈開，如同墨汁滴在水中一般，曼妙青嫋。程歌鬆開了手，柳絮想要伸手拉住他，卻看到程歌面朝着她，臉上帶着祥和的笑意，慢慢地向海底沉去。
這次真的要說再見了，柳絮。
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她坐在病牀上，被籠罩在一片金燦燦的陽光之下，渾身都被鑲上了一圈亮亮的邊，溫暖嫺靜，讓人心靜如水。
他要謝謝她，這一路，陪他一起穿過羣山峻嶺，經過了田間小村，還一起看了輝煌悽美的天邊落日，一起迎接了破曉晨曦，她陪着他看了世間最美麗的精緻，度過了最輕鬆無憂的日子。
他還要謝謝她的成全，至此，他這悲慘的一生也算是圓滿了。
寬廣無邊際的深海之中，他能感受到自己在慢慢地沉入海底，柳絮的身影漸漸變小，變成了模糊的光暈，朦朧中他看到了母親溫暖純淨的笑容。
原來，他的母親小時都是這般對他笑的，他怎麼就給忘了呢。
他的耳畔響起了小時候母親給他唱的搖籃曲，想起母親抱着他哭泣的那無數個日夜。
……
母親哼唱的小調總是這樣讓人好睡。
他太累了，好久沒有好好地睡上一覺了，如今噩夢結束了，他終於可以安心地入睡了。
在最後的一點殘留的意識下，他想起了那首歌，在柳絮家中聽到的那首歌，“仁慈的父，我已墜入看不見罪的國度，請原諒……我的自負……”
……
待柳絮清醒過來時，是躺在郝俊的懷裏，她被郝俊抱得緊緊的，弄得她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你醒了，太好了，你醒了。”，郝俊雙眼紅紅的，說話的腔調都變得慌亂了起來。
他沒想到就在剛纔那短短的十幾分鍾，他就差點又要失去她，爲何他總是讓她至於險地，卻沒能好好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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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就抱着她坐在那裏，哪兒都不去，一直到漁船靠岸。
開向C城的一輛車上。
不眠不休的幾日奔波，郝俊滿臉的疲憊，風塵僕僕的他身上更是沒有了那股幽香，可柳絮還是能依靠他的嗓音和外形認出他。
他高挺健碩，言談舉止都有種公子翩翩的儒雅氣質，再加上他白皙的肌膚，在這夥警員裏顯得尤其的突出，他的樣子也是最好看的，她想起初見時他帶給她的驚豔。還有，他說話的聲音也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低沉輕柔，充滿磁性，就算是隻聽聲音，也會讓人心動。
“你是警察？”，柳絮不可思議看着郝俊。
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面前坦白自己的身份了，光是想想就覺得開心得不了。
郝俊的笑眼星光璀璨，他伸手將柳絮摟如懷中：“嗯。”。
“我不信。”，柳絮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在那個破倉庫裏快被韓旭峯打死了，而現在都是瀕死前出現的幻覺，爲此，她還狠狠地掐了郝俊一下。
郝俊哎呀喊了聲痛，哭笑不得，“你掐我做什麼？”。
“那之前你做的那些壞事都是假的？還有你把我給甩了，跑去跟韓珊珊好上了，也是假的？”，柳絮靠在郝俊的懷裏，仰着頭一臉認真地問道。
“嗯，都不是真的，我不是壞人，是爲了完成臥底任務不得已而爲之的，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和領導溝通後決定的。”，郝俊摸着她的頭，她的髮絲又軟又滑，總是讓他愛不釋手，這是隔了多久才終於摸到的。
“那你跟韓珊珊當我面兒親嘴兒氣我，也是你們領導讓的？”，柳絮嘟起嘴，表情兇得很。
“…….”，這鍋該不該推給老許了，求生欲極其的郝俊只猶豫了一秒，便點頭應道：“嗯，領導讓的，說演戲就要演全套，得讓韓家兄妹都信任我，還…….”，說到這裏郝俊整個人怔住了。
這不是柳絮出事故之前的事嗎？她想起來了？
“你的記憶恢復了？你想起我們之間的事了？”，郝俊驚訝地問道。
“嗯，你以前欺負我，還有氣我的事兒都想起來了，這賬現在怎麼算？”
郝俊呵呵地笑了起來，“你真是不講理，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反倒是你總是搗亂，給我臥底的道路上添了多少堵。”，說完，郝俊就在柳絮的臉上狠狠地咗了一下。尾調（三十二）深海之中（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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