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巧遇
是通缉令!
我心头一沉,连忙一把抢過掌柜的手上的房契,瞄着腰就冲出了大门。還沒跑几步那家伙就追上来了,在我身后一阵怒喝,“站住,不站住就开枪了……”
這些巡捕房的人和宪兵队是一伙儿的,我当然不会傻得自投罗網,就顺着西浦大桥下的小街一路狂奔,直接钻进了转角的胡同裡。瞧见边上有個破烂不堪的茅厕,不顾一切就跑了過去。
“有人!”
我尚未掀开竹帘门,裡面一個清脆温软的声音传来。
我吓了一跳,探头一看,裡面竟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哥在蹲坑。可眼下我哪裡還顾得上有人沒人在,硬是面红耳赤地挤在了裡面,别开头悄悄捏住了鼻子。
我用眼底余光偷瞄了這人一眼,留着四六分头,穿着学生装,看样子可能比我大不了多少。他脸比我還红,蹲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也不敢起来。
我正想說两句话缓和一下這尴尬的气氛,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是好几個人。
“奇怪,那小娘们儿是往這边跑的啊,怎么就不见人了呢。”
“张贵,你真看到她往這边跑了?”
“這還有假?這娘们儿去了典当行,估计是当什么东西。谁知道她跑這么快,老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沒影了。咦,這裡有個茅厕进去看看……”
我心一慌,惊恐地看了那小哥一眼。他捂着嘴轻咳了声,仍旧用那干净利落的声音道,“有人!”
随即他還放了一個很臭很响的屁,熏得我差点咳了出来。外面几人想来也是熏到了,一路骂骂咧咧走开了。
他们一走,這小哥就冲我喝了声,“背過去!”
我讪讪地转過身,蒙着眼睛沒再看。他迅速捣鼓了一阵過后,飞一般地冲出了茅厕,我都来不及跟他說声谢谢。
待我转身過来时,瞧见地上落了個钱袋子,還鼓鼓的。我心下一喜,上前一把抓起钱袋打开一看,裡面居然有一锭银子和好几個银元。
我如获至宝地拽在了手裡,心跳都有些不稳了。不可否认,這钱对现在的我来說十分重要,我瞬间就萌生了占为己有的想法。
我是這样想的,也這样做了,并沒有留在這茅厕边等那小哥回来還钱袋,而是趁夜急匆匆去了药铺。
小弄堂這边我是挺熟的,十字路口就有一個老郎中,他为人极好,我想請他去给褚峰疗伤。
這会儿天色正好入暮,宪兵队和巡捕房的人也收工了,我就沒忌惮那么多了,飞跑着来到了药铺,老郎中正要打烊,我连忙過去叫住了他。“李大夫,我哥哥受伤了,想請你過去看看。”
“噢?可是我今天有事情要早点回家呢。”他蹙了蹙眉道。
“不会耽误你很久時間的,求求你了,他现在高烧不下,再不治疗恐怕就……”
现在都城可能到处都有我和褚峰的通缉令,我也不敢冒险再去别的地方找郎中,所以把兜裡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老郎中了。他看這银子迟疑许久,才决定走一趟。
回到小院子的时候,嬷嬷站在院裡都望眼欲穿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看到我带着老郎中回来,她瞬间眼圈都红了。秋山冷冷地冲我冷哼了声,径直往厢房去了。
我带着老郎中进到厢房,褚峰還在昏迷中,他走過去看了眼他的伤势,惊得目瞪口呆的。
“這是枪伤?看样子子弹還挺深的,取出来很麻烦。這裡還有刀伤,都发炎了,啧啧啧……”老郎中一边查看褚峰伤势一边摇头,很是唏嘘。我和嬷嬷站在他身后,话都不敢說一句。
“小丫头,這么重的伤,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這沒有快速消炎的西药,他恐怕是熬不過去,你看,這身上都起血点了。”
“西药?李大夫你有嗎?”
“老夫哪裡有這样昂贵的东西,现在都城沦陷,一药难求啊。再說,這一支药至少得好几根金條,你的這点钱看一眼恐怕都不够啊。”
“我……”盯着褚峰那奄奄一息的模样,我鼻头一酸,紧紧抓了老郎中的衣角,“李大夫我求求你,先给他治治好嗎?我接着再想办法。”
“老夫来都来了,也尽尽人事吧,到底能不能活過来就看他的造化了。来,都過来帮帮忙吧,压着他,先把肉裡面的子弹弄出来再說。”
老郎中說着打开了药箱,从裡面拿出了镊子和棉纱什么的。秋山上前抱住了褚峰的腿,我则抱住了他一只胳膊。老郎中就拿着镊子在他肉裡搅来搅去,那乌黑的血就顺着那窟窿往外冒,看得我胃裡一阵翻江倒海。
褚峰忽然痛哼了声,眸子瞬间掀开了,下意识就抡起拳头朝老郎中打去。
“峰哥哥!”
我慌忙压住了他的手臂,告诉他這是在给他取子弹。他咬着齿关盯着我,眼珠都不动了,唯有豆大的汗水顺着他脑门淌,跟瀑布似得。
“你稍微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我伸出袖子给褚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眼睛又酸了起来。他呢喃了一声“洛儿”,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后又晕過去了。
老郎中的动作很快,三五几下取出了子弹,又继续处理褚峰发炎的胳膊。他揭开那棉纱布时,裡面顿时一股恶臭扑来,我终于還是忍不住吐了,還沒冲到门口就吐了。
“還有脸吐,当家的变成這样還不是你造成的?”
秋山一脸嫌弃地在边上哼哼,我也沒做声,默默把秽物处理干净后又走了過来。老郎中已经给褚峰把伤口完全处理好了,开了副方子让我們去抓药。
“丫头,恕老夫直言,他這情况恐怕是熬不了多久。中药效果慢,怕是有些来不及哦,你们要早点准备后事。”
“……”
我回头看了眼脸色死灰的褚峰,眼圈忍不住又红了。我真恨及了自己的无能,若非是我连累他,他哪裡会遭受這样的创伤。
我让嬷嬷跟着老郎中去抓药,把他们俩送到门口也沒有回院子,就坐在门槛上发愣了。還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褚峰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這样死去。
可是,又怎么能把他送去医院呢,巡捕房和宪兵队的人到处在找我們,去医院還不等于自投罗網嗎?
再有,那么贵的西药,一支就要几根金條,我們哪来的钱买呢?
踌躇中,我触到了胸前挂着的木牌,慌忙拿了出来,心头不由得一喜。這是褚峰的令牌,他之前让我安葬妈妈過后就去找漕帮的大当家,那兴许他就是一线希望。现在他伤成這样,我不如過去看看。
不管了,就算不能去我也得去试试看,他总不能把我生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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