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1候鸟(1) 作者:未知 高二上学期期末成绩出来,苏起班级第三名,年级第三十六名。路子灏半学期爬到他们班第七位,全年级第七十名。 陈燕开心极了,說孩子只要想学习了,不用大人管他都会自己努力,又夸幸好分班换到了(13)班,鲁老师找路子灏谈话鼓励過好多次。有一個好老师真是太重要了。 苏起对妈妈们的谈话沒兴趣,百无聊赖地咬着西瓜子,叹:“水砸怎么還不回来呀?” 康提探了下头,說:“他去北京集训了。還不知道過年能不能回来呢。” 三個小伙伴:“啊?为什么!” 康提:“他换新教练了,以前在国家队当教练的。管得特别严。” 陈燕道:“严也不能不過年吧?”康提道:“水子也愿意,就随他吧。他本来就是新换了项目,不比别人用功点儿,哪裡追得上?再說,這教练厉害,水子在他手上进步挺大的。教练看着凶,心裡其实特别 喜歡他。” 程英英笑:“肯定呀。谁会不喜歡水砸?” 沈卉兰也說:“我以前看水子天天穿着校服上下学啊,啧啧,這孩子真是好看。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喜歡呢。” 苏起眉头一皱,想插嘴呢,程英英对康提說:“你多盯着点,這一两年的時間关键得很,千万别分心。” 苏起眯眼笑,把杏仁嚼得咯咯响。 冯秀英老师也道:“我多少学生是吃了早恋的亏。” 康提說:“放心吧,我儿子我清楚。他不是那么好哄的,女孩儿想追他啊,比他进国家队還难。” 一群女人笑成一团,沈卉兰打了她一下:“有你這么說儿子的嗎?” 康提道:“实话呀。”又扭头,“七七你說是不是?” 苏起一愣,莫名心砰砰,赶紧咧嘴一笑:“对呀,他速滑那么快,短跑也那么快,肯定追不到嘛。” 大人们又笑起来。 苏起抠抠自己烫烫的耳朵,又问:“秀英阿姨,风风什么时候回来啊?”過去的四五個月,李枫然也就跟他们相处了一半的時間。 “估计也得到春节了。” “哎……”三個伙伴齐齐瘫进沙发裡。 又听冯秀英說:“枫然也准备转学了。” 三人对视几眼,都不說话,默默听着妈妈们聊天。 冯秀英打算把李枫然转去省城,一方面和梁水家是一個考虑,說什么资源多人脉多;另一方面是云西地偏,平白增加了李枫然两倍的旅途奔波。 冯秀英說:“那些坐车的時間全浪费了,拿来练琴多好。” 苏起不做声,往嘴巴裡塞一大颗八宝糖,鼓起了面颊。 …… 2006年的中国新年沒有年三十,日历上只有腊月二十九。 那天云西下了很大的雪,苏起早上起来发现窗外一片雪白,听程英英叫:“七七,落落,下雪啦!” 她冲到门口一看,果然,整條巷子裡、树上、屋檐上全是厚厚的白雪。林家民拎着把铲子,正要铲雪,苏起叫道:“林叔叔给我們留着!” 林家民比了個ok的手势,铲出了一條细细的供人走路的通道。苏起立马换上新棉衣,蹦出门踩雪玩。路子灏林声都在睡懒觉,苏落也沒起,沒人跟她打雪仗,她就蹲在胖嘟嘟的雪堆边,拿手指在雪地上戳洞。戳了一個又一個,戳成 一個桃心图案,忽发现李枫然的窗户裡有熟悉的少年身影闪過。 咦? 苏起踏着雪過去敲敲玻璃窗,裡头的人推开一條缝来,迎着白雪的光芒微眯了下眼,冲她微笑。 果然是李枫然,昨晚回来的。 苏起抓起窗台上的雪就往他脸上一砸,砸到他下巴上散开,几粒雪花掉进脖子裡,冰冰的。 李枫然“嘶……”一声,摸摸下巴上的雪水,說:“七七,新春愉快。” 苏起跑进他家,绕进他房间,這才看清他穿了件灰黑色的大衣,许是那大衣的样式太正,衬得他看上去成熟了些。 “哎呀,今天過年,你要穿鲜艳点嘛。”一身红毛衣的苏起熟络地在小沙发上坐好,“风风,你家年货呢?” 李枫然从客厅拎来一大包吃的,全是瓜子花生米花糖沙琪玛橘子糖果之类的,小孩子吃的零食不多。 苏起說:“算了,你還是去我家吃吧。”說着抓了一把瓜子。 李枫然把东西放好,又回来坐到钢琴凳上,准备练琴。他的手刚刚抬起,苏起說:“风风,過年呢,弹一首应景的吧。” 李枫然想一想:“应景?” “就每年過年中央电视台都放的那個。”苏起哼起来,“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灯等灯登……” 李枫然忍俊不禁:“那节序曲。” “对对对,就弹那個。” 他刚抬起手,转過身来,商讨:“你不觉得這曲子跟钢琴不太搭嗎?” 苏起抓起一颗瓜子要砸他:“你弹不弹?” 他举手投降,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手指却是轻快地弹奏起来。 那热情洋溢的曲子的确和钢琴不太搭调,但苏起听着开心,站起身,握着拳头拿到嘴边,朗声道:“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欢迎您收看2006年春节联欢晚会!” 李枫然好笑,唇角扬起。 苏起:“现在有請我們的钢琴王子李枫然!为大家表演!” 李枫然实在沒忍住,笑得停了音。 苏起拍拍他的肩,說:“好啦,现在该你表演了。别弹什么练习曲了,就弹你现在最想弹的。” 此刻的心情?少年略一思索,悬着白皙修长的手指,对着钢琴静了两三秒,落手弹出一串快速却悠扬的音符,音乐时而空灵,时而缠绵,时而娓娓道来,时而激越倾诉,时而又温柔得 像一個小心的秘密,一個温暖的怀抱,一個轻轻的吻。 苏起忘了嗑瓜子,全然沉浸其中,她托腮望着李枫然的侧影,外头的大雪把玻璃窗衬得像個白色的大灯箱,晕染得他周身似在发着柔柔的光。 一曲弹完,苏起不由得深深呼了一口气,她說:“真好听,好像被人很用心地抱着,摸了摸头。” 李枫然颔着首,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 有的人,天生就有敏锐的感知力。感受到的,丝毫不离。 他說:“你喜歡就好。” “啊,你是弹了送给我听的呀。”苏起开心道,“這是什么曲子啊?” “《Corazon de Ni》,孩子的心。”李枫然說,他沒告诉她這曲子還有個名字叫亲亲宝贝。 “名字也好听。”苏起咬了颗瓜子进嘴,问,“风风,你妈妈說你要转学了?” “嗯。”李枫然回头看她,眼神安静。 “我别的不担心你啦,就是你在新的地方,要交朋友,要跟别人說话哦。你不要总是一個人,我怕你孤单。” 李枫然默然半刻,說:“七七,我不孤单。” 苏起:“我担心嘛。反正不要一個人,每天都要跟人說话。”加上一句,“跟琴說话不算。” 李枫然点头:“好。” “你妈妈也给你买手机了吧?” “嗯。”“我把你电话记下来。”苏起拿了张纸在旁边写,又交代,“這是学校小卖部的号码,看见沒,有云西的区号。我一给你打电话呢,响三下,我就挂断,你看到是云西的,就 给我打過来,懂嗎?” 李枫然沒懂,疑惑道:“不能直接接嗎?” 苏起揪眉毛,戳他脑门:“我不要电话费的呀!我一天才五块钱,還包括了早晚餐呢。” 李枫然淡笑起来:“好。” “对了,你存水砸的号码了沒有?” “存了。” “那就好。你在省城有事要找他。” “嗯。” 還聊着,路子灏在外头喊:“苏七七,打雪仗!” “来啦。”苏起问,“你玩嗎?” 李枫然說:“我先练习半小……”苏起已把他从凳子上拖起来,“今天過年,放假放假!” 李枫然被她拖着走:“那你還问我。” 苏起:“嘻嘻。礼貌礼貌。”林声也出来了,四個人加上苏落在巷子裡打雪仗,打得屋檐上的冰棱子啪啪往地上掉,打得树枝上的雪哗啦啦地落,打得墙壁上、玻璃窗上砸满了雪花。几個孩子玩得哈 哈大笑,大人们也不管,忙着弄食材准备年夜饭。 直到林声一個雪球砸向苏起,苏起敏捷躲闪,雪球砸到刚出门的路子深头上,啪地裂开。 路子深微微闭了下眼,睫毛上眉毛上全挂着雪。 伙伴们都安静了一秒,林声說:“对不起子深哥哥。” 路子深抹了抹脸上化掉的雪水,說:“沒关系。”弯腰抓起一团雪就砸林声头上。 林声:“……” 大战一触即发。雪团漫天飞。 陈燕拿筷子打着鸡蛋走到门口看一眼,笑着摇摇头,又回厨房了。 苏起玩到中途跑回家喝水,喝完一满杯了,又瞧见晚上年夜饭要喝的椰汁,跑去问程英英:“妈妈我现在想喝椰汁。” “喝吧。”過年這天,大人对孩子们都是有求必应,“但椰汁和果粒橙只能开一种,晚上要喝新的。” “知道啦。”苏起给自己倒了一小塑料杯,正慢慢喝着,听程英英說:“忘了告诉你,我叫了康提来吃年夜饭。” 苏勉勤說:“這還用告诉。” 苏起探头问:“水砸真的不回来了嗎?” 程英英說:“回不来。他们初二就要开始训练了。” 苏起有些惆怅,偷拿程英英的手机,给梁水拨了個电话,嘟嘟嘟三声之后挂了。她等了一会儿,沒人回。 苏起又拨了一遍:嘟嘟…… 還沒来得及挂,那头接起来了:“喂?” 苏起急道:“你接起来干嘛呀?” 梁水一愣:“七七?我以为……是妈妈。” 苏起:“我挂了你再给我打過来。要是电话费少了,我妈妈要骂我的。” 梁水:“好。” 苏起:“哎,等等。” 梁水:“怎么了?” 苏起:“嘿嘿,還可以讲43秒呢。现在才過了17秒,哇,18秒了。赶紧說别的!” 梁水在那头轻笑了一声。 苏起问:“水砸,你過年一個人在外面,想家嗎?” 梁水沒答,问:“你說话声音怎么這么小?” 苏起:“笨蛋。我在偷偷打电话。” 梁水跟着小声:“哦。” 苏起无语,忍着笑:“我刚问你话呢。” 梁水:“還行吧。啊,56秒了。我挂了给你打過来啊。” 苏起:“噢。快点挂。” 她趴在床上等了不到十秒,手机屏幕亮了,在它响起的前一秒,苏起接起电话:“喂?” 梁水說:“你在干嘛呢?” 苏起:“喝椰汁。你有沒有给自己买很多好吃的?” 梁水:“沒有。我教练现在控制我的饮食,很多东西不让吃。” 苏起并不太懂:“好吧。我听提提阿姨說,你现在有进步了是嗎?” 梁水在那头似乎无奈又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她啊!還行吧,沒她說的那么夸张。” 苏起在自己的小床上打了個滚,這头传来爸爸妈妈切菜洗菜的声响,那头是伙伴们打雪仗的笑闹声。而她的手心裡是水砸清润的嗓音。 她的小房间和电话裡安安静静,雪光天色映在花纹玻璃上,朦胧安逸。 苏起說:“你要每天开心哦,开心就好。” 梁水有几秒沒說话。 苏起歪头:“水砸?” 梁水說:“大家都在嗎?” 苏起說:“都在呢。要是你回来就好了。我想你回来的。”她說到這儿,声音低下去,有点儿难過。 梁水說:“那你许愿吧。” 苏起纳闷:“许愿就能灵了嗎?”正要再說什么,程英英唤:“七七,拿手机過来我给外婆打個电话。” 苏起吓一跳,小声:“我挂啦。” 梁水声音也低:“好。” “水砸新年快乐。” “嗯。” 苏起挂了电话,删了记录,把手机還给程英英。 程英英奇怪:“怎么烫烫的?” 苏起:“我屁股坐上头坐了好久才发现。” 程英英:“难怪臭臭的。” 苏起:“你胡說!” 除夕白天就在一整天的孩子玩闹和大人做饭,以及CCVTV—1全国各地過大年的背景音中過去了。 路家和李家的亲戚兄弟姊妹多,不到中午各路叔伯都来了。巷子裡热闹非凡。 苏家两個叔伯在外地,只有一家四口团年。沈卉兰跟林家人关系不好,也自家過年。两家一合计,加上康提,八個人一起团年了。 饭桌上自然是一派喜气洋洋。面对满桌的佳肴,孩子们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就溜去看春节晚会了。 大人们仍在饭桌上喝酒吃菜,话家常。 苏起看晚会看到一半,沒兴趣了,去找李枫然和路子灏。他们那边也是孩子们在看电视,大人们仍在桌上喝酒。年夜饭不吃個三四小时是散不了场的。 几人一商量,找康提要了钥匙,又跑去梁水的阁楼上玩大富翁去了。 苏起拿塑料袋拎了两大包零食,对李枫然說:“吃我的。” 李枫然:“好。”乖乖拿了一袋旺仔小馒头。 上了楼,苏起看到那一帘千纸鹤仍挂在门上。不知不觉,好像已是两三年前的夏天。到如今,纸鹤都有些褪色了。 秘密仍在。 她推门进去,梁水的房间很久沒人住了,迎面一股潮湿的木香,但衣柜书桌床单依然干净整洁。可见康提忙成那样,也时常打扫。 苏起进去放下塑料袋,笑道:“以后這裡或许会变成梁水故居。哈哈。” 林声說:“水子要成了冠军,记者一定会来采访他住的地方。” 苏起环顾四周,二十多平米的阁楼,对南江巷這群房间只有几平米的孩子们来說,简直是豪宅。记得她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进梁水的房间,看到崭新的闪着原木色油漆光芒的大衣柜,大书桌,大木床,床头柜,五斗柜,电视机柜還有大沙发时,她觉得這是她见過最 好的房间。他的阁楼前后都有窗户,一头看南江巷的红瓦,一头看堤坝背面的青草坡。夏天两头木窗打开,穿堂风吹得衣衫鼓鼓囊囊,比电风扇都清爽。 如今时光荏苒,十多年就轻飘飘地過去了。曾经墙上贴的儿童拼音表整体认读音节表早被科比林俊杰周杰伦的海报覆盖,曾经崭新时髦的家具也掉了漆。但因漆掉干净了,露出裡头实木的颜色,反而有另一种岁月 抚過的至简之美。 路子灏坐下来,叹了口气,說:“我想水子了。” 大家不约而同都叹了口气。 然而,成长必将是個分别的過程。這個道理,他们比儿时明白。 孩子们玩了不知多久,快到深夜时,各家亲戚散去,大人们又到康提家集合,南江大分队的男人女人们再度摆上水果干果啤酒红酒卤菜小食,唱起了卡拉OK。 楼下的前奏一响起,苏起就无意识地跟着唱:“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水起又潮落。” 林声也哼起来:“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大家都跟着唱了起来。 玩游戏,听歌,吃零食,晚会小品当背景音。夜越来越深,窗外似乎又开始下雪了。 楼下,程英英喊:“七七,叫大家下来,准备吃汤圆了!” 除夕零点前吃汤圆是南江巷家家户户的传统,寓意团团圆圆。 一串少年少女们奔下楼,爸爸们忙着清理餐桌茶几,妈妈们把热气腾腾的米酒汤圆端上桌。 一阵脚步声中,传来敲门声。 苏落耳朵最尖:“有人敲门。” 安静了一秒。 咚咚咚。 沒听错。 “谁呀?”陈燕离得最近,拉开门,梁水一头的雪,黑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冻得通红,打招呼呼出一团热气:“燕子阿姨過年好。” 陈燕尖叫:“康提!看看谁回来了!” 整個屋子沸腾起来:“哎呀,水砸!” “水砸回来了!” “還端什么汤圆啊,快過来!” “今天南江巷真团圆啦!” 康提循声从后屋過来,一见着梁水,眼圈霎时红了,上去就轻轻打了他一下:“也不說一声,還给我搞惊喜呢!” 梁水搂着他妈妈,摸了摸她的头,說:“临时請的假。” 程英英笑:“你妈妈刚才煮汤圆的时候想到你,還哭了呢。” 康提:“放屁,明明是烟熏的。” “你居然哭?羞不羞?”梁水低头看着自己妈妈,毫不客气地鄙视她。气得康提又打了他一下。 林家民:“梁水是落的哪個机场啊?” 李援平:“火车票是……” 梁水一边应承着各位叔叔阿姨伙伴们的问候,一边目光不经意扫向苏起。 苏起站在餐桌边,微笑等着。 刚才梁水一进来她就冲過去喊了声:“水砸!”梁水刚回头看她,目光匆忙对上還来不及說话,林家民就拉着他问候,大人们都围着。苏起挤不进去,就退一边了。他今天穿了身红色的外套,裡头是白色的高领毛衣,好看极了。也不知是半年未见,還是户外天气太冷,他的眼睛清亮清亮的,像被冰雪洗過一般,脸颊也被风吹得有些 冷冽,人似乎比半年前更清俊了,眉峰鼻梁的弧度更挺拔了。 苏起還在偷偷观察着,就见他跟人說着话,目光却移過来,看了她一眼,很轻的眼神,停留了足足三秒,才移开。 苏起被他那眼神看得心跳微乱,不自觉摸了摸脸,又赶紧扭头看了眼镜子,确定自己脸上沒有饼干渣辣條油芝麻糊才松了口气。 一转头,程英英递了碗汤圆在她手裡:“快吃,過会儿冷了。”又大声:“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啊!”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啊!” 大人们孩子们全捧着汤圆碗祝福,梁水刚放下行李,手裡便塞了個碗。康提咂舌:“你看你手冻的,衣服穿少了!” 苏起瞥他的手,红彤彤的。 沈卉兰忙叫:“水子,来這儿烤火,赶紧来烤火。” “诶。”梁水往沙发那头走,经過苏起身边,低头說了句:“长高了?” 少年清沉的嗓音落在耳边,苏起心一磕,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還带着冰雪冷沁的气息。 她不自觉蹦了一下,說:“上次学校测身高,我已经170了你知道嗎?而且我還能长。” 梁水站在沙发和烤火架之间的夹缝裡,冯秀英收了腿给他让位置,他端着碗汤圆,一边往裡头走,一边淡笑:“那你加油。” 苏起喝了勺米酒汤,說:“路造又长了3厘米,他现在172了。” 梁水扭头看坐他旁边的路子灏:“不错啊。” 路子灏道:“对啊,穿個厚底的鞋就175了。” 李枫然:“裡头再加個垫子就178了。” 梁水:“头发再弄蓬一点,就180了。” 林声噗嗤呛到。众人笑成一团。 吃完汤圆,妈妈们收了碗去洗碗,男人们在餐桌上打起了牌。 苏起還坐在沙发边的小板凳上剥橘子呢,梁水拍了拍沙发,說:“過来啊。” “哦。”苏起坐過去,梁水掀开烤火箱上的被子,苏起把脚伸进去烤火,梁水又拿了個靠枕给她垫背。 不知是许久不见,還是别的什么,她有些不自在,匆匆瞥他一眼,說:“你不是說不回来么?” 梁水低声:“你不是說想我回来么?” 苏起心裡一咚,抬头看他。 他清黑的眼睛安静直视着她,她心乱如鹿撞,他静静看她半晌,忽得逞似的一笑:“逗你的,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机场了。” “……”苏起一拳打在他手臂上,“又骗我!” 梁水笑起来,懒懒地歪进靠枕裡,說:“七七,给我剥個橘子。” 苏起哼一声:“你自己又不是沒长手。” 梁水正要說什么,路子灏拉了他一下,他又跟路子灏李枫然聊天去了。苏起拿起砂糖橘,给他剥了两個:“喏。” 梁水正跟李枫然說着话,随手接過橘子放嘴裡,看都沒看她,仿佛空气一般自然而然。 苏起心裡莫名甜甜的。 沒想沈卉兰见了,在一旁打趣:“七七,被我逮着了吧。只给水子剥橘子,枫然和子灏却沒份儿,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還偏心啊。”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苏起脸霎时红得跟墙上的福字和中国结有一拼,她反应极快,忙道:“我又沒长六只手,是不是要一個一個来?”說着飞快扒拉了两個砂糖橘,說,“這個是路造呢,风风的 還得等。” 大人们原本是打趣,自然就不闹她了。 她低头剥着橘子,心裡头做鬼似的虚。梁水在一旁讲着话,故作无意地靠进靠枕,调整了下位置,边调整边名正言顺“无意”看了她几眼,女孩的脸红得快要滴血,连耳朵根都红了,红得……感觉摸上去应该是热 乎乎的软软的。 梁水心裡沒来由地热了一下。 其实刚才他一进屋就看见她了,她一身红毛衣,微微瞪着眼睛,惊喜又开心的样子。脸上褪了点儿婴儿肥,衬得那双漂亮的眼睛更大更亮了,闪闪的像星星一样。 周围有大人走来,梁水立刻移开眼神,假装靠垫已安置好,人也重新歪好了。 苏起给路子灏、李枫然、林声和苏落一人剥了两個砂糖橘,又见路子深淡淡瞥她一眼,便又给他也剥了两個砂糖橘。 她感叹自己成了一個剥橘子机器,便說:“都是你害得。” 一扭头,见梁水靠在几個大靠枕上,微仰着头,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少年仰着下巴,脖子修长白皙,喉结凸起,下颌的线條很是清隽。黑发肆意颠倒散落,露出饱满的额头。那低垂的眼睫有种說不出的柔软。 苏起看着他的睡颜,心跟着莫名安静下去。 她坐了一会儿,想喝水,她小心掀开被子一角,把脚从烤火箱上放下来,穿上鞋准备起身。梁水猛地醒来,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起被扯回沙发上,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也愣了一愣,立刻松了手,移开眼神去,尴尬地低头挠了挠头发。 “做梦了吧?”苏起笑着,起身去拿水。走到厨房裡,刚拿出两個塑料杯,却又无意识地握了握刚才被他抓過的手腕,脉搏砰砰跳动着,仿佛他手心的热度還留在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