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蟲兒飛
她今天特意穿的白襯衫,頭髮紮成馬尾,臉上罩了一層淡淡的妝,流星眉細細勾勒,淡粉色的花瓣脣薄薄地塗一層透明脣膏,很清豔。腦袋從車窗探出來,一段脖頸瑩白修長,四周環視一圈,並沒有看到賀今寒。縮回去,她繼續等。想着,東山過來路程更遠,現在是早高峯,他一定是堵車了。
九點鐘,凌俏退出微博,摁掉手機。日頭已經上來,灼辣的日光透過車窗照進來。她拿起墨鏡戴上,下車。
民政局門口有一段階梯,旁邊有兩個石臺,怕賀今寒來了找不到自己,她走到那石臺上,翹首以盼。來民政局的人不是結婚的就是離婚的,開心甜蜜的新婚情侶你儂我儂,離婚的板着臉苦大仇深,也有解脫後喜極而泣的,各個行色匆匆忙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注意到她。
十點鐘,凌俏站得腿痠腳麻,她拿起手機給賀今寒打電話,打通了,那邊卻一直沒接。連打幾個都是這樣,她心裏的悸動,甜蜜,對未來幸福生活的嚮往,逐漸湮滅。
她知道,賀今寒不會來了。
車子啓動離開民政局前,凌俏給賀今寒發了一條微信,兩個字:【很好。】
賭氣似的兩個字,賀今寒把手機往旁邊座椅上隨意一扔,也驅車離開。兩個小時而已,她就不耐煩了,果然是鬧着玩兒的。
…………
傷心,難過,憤怒,失望,委屈交織,凌俏猛踩一腳油門,不知道要去哪裏,只管往前開。直到眼淚將視線模糊,她纔在路邊停下來,趴在方向盤上嗚嗚咽咽地哭。
出於報復,下午,她約了趙宇川在射箭館見面。
這家射箭館私密性極高,趙宇川被服務生領着進來,他捂得嚴實,身上都捂出汗,服務生退出去後立馬將口罩,帽子,眼鏡摘掉。
少女正在射箭,一身全黑的緊身射箭套裝,微卷的頭髮綁着馬尾,身姿筆直地站着,前凸後翹的身材展露無疑。英姿颯爽,姿勢很帥,趙宇川抱臂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她能不能射中。
搭箭,舉弓,雙臂與肩平行,勾弦,瞄準,射。
“錚”地一響,羽箭筆直有力地射出去,正中把心。
“漂亮!”趙宇川拍手讚揚,凌俏完全不在意他,一支接着一支地射出去,似是要把那把心射穿一樣。
八米的初學者賽道,倒是沒有什麼挑戰性,趙宇川取弓抽箭,自己玩起來,但是他技術不佳,有幾支箭都射出去了,也沒有一支中把心,他有些挫敗,但卻越挫越勇。
半小時後,凌俏停下來,順帶把趙宇川手裏的弓抽走,“有合作要跟你談。”趙宇川聳聳肩,跟着凌俏到一邊的小桌前坐下休息。
凌俏仰起頭,咕嚕咕嚕灌了小半瓶水,開門見山地說:“我有一個計劃,我們的小甜劇不是過幾天就要開播了嗎,我們可以假裝談戀愛公開戀情,平時線上線下秀秀恩愛,讓粉絲從戲裏磕糖磕到戲外,增加我們的流量熱度,然後再訂婚,結婚,打造甜蜜恩愛的夫妻人設,等吸夠了粉,過幾年冷淡下來,我們再以不合適離婚。”
趙宇川認真聽着,這確實是一個好套路。凌俏資源熱度都比他要好,他可以藉着凌俏再往上爬。
片刻。
“合作愉快。”趙宇川伸出手。
凌俏擡手回握他:“合作愉快。”
當天晚上兩人約了十點鐘,公佈戀情。江月找到凌俏的住所來,一把把凌俏從牀上拉起來,“什麼情況,你現在談戀愛,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
“能有多嚴重啊。”凌俏迷迷糊糊的,不以爲然。她就是在賭氣,就是要讓賀今寒後悔。
江月勸不住她,只好作罷。之前凌俏接什麼戲,包括不能有吻戲,牀戲,以及炒作的尺度,可都是由大佬制定的。
江月很頭痛,最後還是如實地向大佬彙報,說這一切都是凌俏自己的主意,還補充說明,可能是兩人接連合作兩部戲,拍出真情實感來了。
電視開播後,不出所料,熱度很高,這樣一來,主辦方便增加了一些線上線下的活動,兩位主演以情侶的身份參加,當着粉絲以及媒體鏡頭前瘋狂撒糖,之後兩人還一起開了一場直播,粉絲觀衆直呼般配,好甜,吸了不少路人粉,磕糖粉。
趙宇川人氣大爆,粉絲大增,他對凌俏這個計劃很滿意。
之後的訂婚,他也非常積極,從挑選場地到裝飾佈景都親力親爲,當然這些也是在鏡頭的記錄下完成,時不時在微博更新一兩條狀態,衆人對這場充滿愛意,輸進浪漫的訂婚宴萬分期待。
一天趙宇川剛更新好一條動態,視頻裏他在幫忙工作人員擺鮮花,按凌俏之前提的要求,全場都是以純白爲主,鮮花是白玫瑰。
凌俏在視頻下評論:白色不好看,換成紅色吧,要瑪麗皇后玫瑰。
凌俏的這條評論被點贊數推到最上面,底下是清一色一邊倒的回覆:
“滿足她,滿足她。”
“就瑪麗皇后玫瑰,我們小公主要什麼你就給什麼。”
“嗯嗯,小公主要天上的星星都得給她摘。”
“小公主這麼美,有什麼理由不滿足她呢。”
“……”
一個小時後,趙宇川再次更新動態,酒店門口拉來兩大卡車的瑪麗玫瑰,妖冶鮮豔。又是滿屏的好甜,在粉絲的助力下,這條動態上了微博熱搜第一,這場訂婚典禮因此也變得舉世矚目。
和公佈戀情那天算起,訂婚典禮這天剛好三個月。
精心裝飾的酒店大廳裏,座無虛席。
凌俏身穿一字肩純白婚紗,露出精緻的鎖骨,瑩白的天鵝頸,頭髮低低挽起,戴着星星花冠,輕奢迷人。
在一衆媒體與圈內好友的見證下,凌俏挽着身穿正裝西服的趙宇川走上臺。臺上的大屏幕播放着兩人的照片,有劇照,還有兩人緊趕慢趕在各種背景下現拍的合照。背景音樂是悠揚溫馨的鋼琴曲。
訂婚典禮有一個接吻的儀式,主持人說完便下臺。
全場燈光暗下來,只留臺中央的一束,背景音樂停止,身後大屏幕也關掉變至漆黑,成了背景板。
兩人之前商量過,主要是凌俏,特意強調借位。
臺下的圈內觀衆,以及全網直播屏幕外的粉絲觀衆,人人都屏息靜氣,見證這個浪漫的玫瑰之吻。
時間靜止,空氣中都是玫瑰花香,趙宇川埋頭湊下來,凌俏慢慢地閉上眼睛。
就在這時,身後的大屏幕突然亮起,背景聲音很大,碰撞聲和着沉沉的喘息聲響起,西裝革履的男人把女人壓在書桌上親吻,大手掐揉着女人的腰。激烈,又充滿了欲|望的吻。
臺下的人比臺上的人更先看到這一幕,還有直播鏡頭外的千萬粉絲。瞬間,衆人驚愕,現場炸開了鍋,衆人議論聲四起,嘈雜一片。
凌俏反應過來,側頭望向身後的大屏幕。是她和賀今寒接吻的視頻,他們決裂那天,在書房裏的最後一吻。
燈光重新亮起,凌俏視線掃視臺下。
第一排,最中間的座位。
賀今寒一身黑色西服,斜靠椅背,翹着二郎腿,骨節分明的雙手交握放在腿上,姿態清貴優雅,像是在欣賞一部絕美藝術片。
凌俏蹬掉厚重繁瑣裙襬下的高跟鞋,赤着腳跑下臺,來到賀今寒面前。她仰起頭,氣呼呼地質問:“賀今寒,你到底要……”幹什麼?
剩下的話被他含進了口中,賀今寒順勢一手攬腰,一手扣着凌俏後腦勺,埋頭深吻下去,噙住那柔軟香甜的小舌。
攝像機對準聚焦,一陣猛拍,直播的鏡頭也精準切換,現場的觀衆紛紛轉頭看他們。趙宇川在衆人沒發現他之前,匆匆離開。
賀今寒沉迷在致命的甜軟裏,這可是他日日魂牽夢繞,午夜夢迴的炙熱肖想,他不想再放過。
他慢慢地收攏手臂,非常用力地抱緊她,幾欲把她嵌進身體,融進骨血,脣舌間,他極盡放縱,貪婪無度的索取。
一高一矮,一黑一白。那強|制接吻的姿態,像一頭惡獸,銜着軟嫩可口的小羔羊。
很久很久,賀今寒放開凌俏。
有人掐着表,和視頻時長一樣,又是二十分鐘。
賀今寒嘴角被凌俏咬破,溢出殷紅的血絲,他拇指指腹擦進嘴裏,又黑又沉的眼裏浮出笑,得意,使壞,挑釁,邪氣。他語調輕慢:“抱歉,搞砸了你的訂婚宴。”
凌俏盯着他看,眼前男人不是一貫冷肅沉穩的作風,狀態有點瘋,瘋到竟然當着衆多媒體的面強吻她。她心裏升起報復的快感,可很快又憤怒滋生,她擡手一巴掌朝他揚去,“我等了你兩個小時你都沒有來,我說過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賀今寒擡手接住那一巴掌,大手鎖在她雪白的腕上,揚在空中抖了抖,他咬牙切齒地發泄胸中慍怒:“我沒有給你第二次機會嗎?我沒有把車倒回來送你下山嗎?你呢?兩個小時很久嗎?”他轉眼,看了一眼這個浪漫的訂婚現場,接着說:“你是真的沒有第二次機會啊,你可以啊?!”
“不然呢,你以爲我在跟你玩兒嗎?”
“行啊,那你去找你那個未婚夫,我不信你們有好結果。”
男人的話語中帶着委屈,憋悶,還有意味深長的威脅。凌俏目的達到,她滿意了,忍不住嘴角尖尖地翹起來。她朝他一挑眉:“好啊,我這就去找。”
凌俏得意地離開,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萬衆期待的訂婚典禮以失敗告終,資本家賀今寒與小明星凌俏的接吻視頻全網瘋傳,評論裏有人說,肯定是凌俏使了什麼手段,才讓賀先生當衆搶人,也有人說兩人肯定有什麼不爲人知愛情故事。
凌俏當然沒有再去找趙宇川,而是窩在家裏等着賀今寒主動聯繫她,或者親自上門來哄她回家。
訂婚那天的吻,讓凌俏確定了她在賀今寒心中的分量,記得他說她等了兩個小時,說明民政局他是去了的。早知道她就等久一點了,也不用整這出,不過這出她也喜歡。
手機電話鈴響起,凌俏眼睛突然亮了,拿起一看竟是江月打來的。江月告知她,她被封殺了,所有的代言,廣告,被商家取消,拍好的電視劇,電影,都不能播出。正連載播放的,也都下架。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賀今寒!
傍晚,窗外下着大雪,凌俏裹了一件駝色大衣出門,驅車前往東山。
下雪天,路上堵車嚴重,到達東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凌俏將車停在別墅門口,下車。晚上的雪下的更大了,風雪聲呼嘯在耳邊,她埋頭,攏緊了身上的大衣,進鐵門,快步穿過林蔭小徑,來到花園,腳下是厚重的積雪,踩上去綿軟虛浮,嚓嚓作響。
別墅一片漆黑,所有人都休息了。
門口,凌俏直接擡手指紋開門,一聲清脆響聲後房門打開,她眼尾一揚,是個得意矜驕的表情。
“大小姐,你回來啦。”AI的機械女聲,聲音很輕,像是悄悄話,就在她面前。凌俏摸摸她腦袋,“乖。”又問:“賀今寒在家嗎?”
AI:“在,在樓上睡覺呢。”
“好,悄悄的,別吵。”凌俏交代它,AI點頭說好,她藉着地燈微弱的光上二樓。
房間門關着,凌俏輕輕去擰門把手,打開了,她走進去,走廊上的地燈照進點薄光,僅憑那點光,凌俏看到牀鋪整齊,上面並沒有人。她出來,又往書房走,書房裏依舊沒有人。
去哪兒了?
AI騙人的?
凌俏上三樓,回自己以前的臥室。她想着,賀今寒不在她就在這裏休息一晚上,等他明天回來,就算明天不回來,總有一天會回來,她一直等他。
這次,她一定要等到他。
回自己房間她沒有那麼小心翼翼了,很放鬆,大搖大擺地開門。開門的一瞬間,凌俏愣住了。牀頭小夜燈發出暖黃色的光,牀上睡着一個人。
“哥哥。”凌俏下意識地輕喃出聲。
聽到響動,賀今寒睜開眼,朝她看過來,慵懶沙啞的嗓音:“你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