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蟲兒飛
男人趔趄兩步,穩住身形,嘴裏念道起來:“貴客?什麼貴客?”
婦人湊近男人耳朵前,悄悄地說起話來,凌俏已經走出一大截,回頭望他們,聲音很小,她只看見兩人在咬耳朵。
還沒走出多遠,凌俏就喊累,說走不動了。看見一塊還算乾淨的大石頭,她趕緊走過去坐下來休息。
那婦人和男人體力都好,臉不紅氣不喘,或許是婦人和男人說的悄悄話起了作用,他不再盯着凌俏看了,還順着凌俏的意思,讓她休息。婦人給凌俏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凌俏接過,爬山實在是耗費體力,出了汗也急需補水,她費力擰開瓶蓋,咕嚕咕嚕喝掉小半瓶。婦人還帶了蒸好的瘦醬肉,分一塊給凌俏。
“還要走多久啊?”凌俏撕了一小塊肉放嘴裏。
“照你這個速度,走到天黑吧。”婦人說。
凌俏好奇:“你們平時上山也是徒步嗎?”
“有纜車,但是壞了,這兩天正在修,”婦人笑笑:“你沒趕上好時候。”
“哦。這樣啊。”
有纜車,那就方便他們逃走!
凌俏深吸口氣,把剩下的肉放進嘴裏,起身來繼續走。一鼓作氣,她想早點見到見到賀今寒,剛纔聽婦人說貴客,既然哥哥是他們的貴客,那就沒有遭受非人的待遇。
傍晚,他們才走到山上,密林裏,是靠樹而搭的吊腳樓,三三兩兩,錯落有致。寨子門口有單獨的眺望樓,上面站着拿木倉瞄準的男人。
紅外線瞄準器指到凌俏額上,“什麼人?”
婦人連忙賠笑:“鋼哥,這是那位貴客的妹妹,鳴哥給我打電話讓我今晚帶上來。”
守衛認識婦人兩口子,但是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在對講機裏和老大確認好,才放人進去。
之後,凌俏被帶進一個單獨的小吊腳樓,只有一間小木屋。
“不是說上山就能見到我哥哥嗎?”她問。
婦人答:“他們在船上,應該要明天才會上山。”
婦人出去後,門外又響起落鎖的聲音,簡易的摺疊牀上被子凌亂,牀頭放着一件黑色的羊絨大衣,牀前的小木桌上有一支腕錶。
腕錶很眼熟,大衣也眼熟,凌俏走過去,看看腕錶又看看衣服,最後確定,都是賀今寒的東西。環視四周,這間屋子應該是他休息的地方。
牀前有個窗戶,窗戶外是一片芭蕉密林,在山下凌俏都沒有好好睡過,爬了一下午的山,又累又困,她先把小桌移到門前堵好,然後纔到牀上躺下,抱緊羊絨大衣在懷裏,鼻尖輕輕呼吸着衣服上存剩的雪松冷香,漸漸沉睡入夢。
下半夜落了雨,雨滴打在芭蕉葉上噼啪作響,藉着屋子裏恍惚的燈光,能看到芭蕉葉被洗刷得碧綠透亮。
凌俏趴在窗前,觀察着樓下的情況,小手捏着脖子上的戒指輕柔摩挲。樓下有人巡邏,下雨也不怕,頭頂戴着寬大的斗笠,肩膀上披着蓑衣。
中午的時候,有人上樓,伴隨着交談的人聲,接着房門鎖釦金屬聲響起,木門推着小桌吱呀打開,進來的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男人踢了小桌子一腳,“呵,還防着呢。”
凌俏站在牀前,警惕地看着他們。
“走,見人去。”踢桌子的男人說。
“哦。”
凌俏跟着他們走,下了樓梯,腳下是鬆軟的樹葉,雨小了不少,淅淅瀝瀝的,整個山間都瀰漫着一股草木混合泥土的味道,腥溼,黏稠。吊腳樓有大有小,有兩三間屋子的,有一間屋子的,而現在,他們正往最大的一座樓走過去。
上樓梯,走過一段走廊,然後進門。
一進去,凌俏就看到了蹺二郎腿坐在藤椅上的賀今寒,姿態隨意懶散,同樣,賀今寒也看到她,壓下眼裏的驚愕和慍怒,略顯冷淡的目光掃過來。
鳴哥看看凌俏,又看賀今寒,道:“你妹妹是嗎?怎麼我瞧着不太像啊?”
房間裏一共坐了三個人,鳴哥是老大,老二是一旁的東哥,他手裏把玩着一把匕首,刀鋒銳亮,“我瞧着也不像,不是親生的吧。”
賀今寒笑了一下,放下二郎腿,對凌俏招手,“過來。”
一進門,凌俏就怔怔地望着他,黑了些,鬍子沒有刮,他那一笑,帶着邪氣,可他五官英挺,眉目清雋,是亦正亦邪的意味。
她依言走過去,剛到他身前,賀今寒手臂一攬,將她圈到懷裏坐着,“什麼妹妹,我女人。”
“我女人”這三個字,他咬得特別重,霸道的口吻,充滿了獨佔性。說完,他那骨節分明的大手又在凌俏的腰間掐了一把,埋頭下來在她發頂輕吻了一下。
他的手圈她圈得緊,凌俏只能乖乖地依偎在他懷裏,他剛纔說她是他的女人,心上一軟,她喜上眉梢顧不得害羞,往賀今寒懷裏貼得更緊,小臉噌噌他胸口。
嬌俏明豔的少女窩在男人懷裏,像只柔軟聽話的小貓咪。
鳴哥笑起來,“這樣啊,你們久別重逢,乾柴烈火,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着,他站起身來,“阿東,送他們回去。”
“好嘞。”阿東起身。“賀先生,請吧。”
一路上,賀今寒攬着凌俏的腰走,阿東走在前面,頻繁地回頭,目光直往凌俏身上粘。他看上了這個女人,但是大哥的意思是不讓碰,怕得罪賀今寒毀了那筆買賣,可越是不讓,他心就越癢癢。
到了吊腳樓樓下,阿東好像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擡腳就要上樓,賀今寒叫住他,然後轉身對凌俏說,“先上去。”
凌俏不肯走,雙手去牽他衣角,依賴的望着他。
賀今寒抱了她一下,大手輕輕捏她臉頰,低柔的聲音輕哄:“聽話,我跟他說幾句就上來。”
凌俏這才鬆手,上樓。門口廊下,她沒有進屋,而是站着看樓下。賀今寒和阿東走開了一些,兩人站在芭蕉樹下,不知道賀今寒說了什麼,阿東擡頭望向凌俏,然後氣憤地大步離開。
片刻,賀今寒上樓來。
一進屋,凌俏就撲進他懷裏,緊緊把他的腰抱住。賀今寒也非常用力地回抱她。就這樣抱着,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很久之後。
凌俏先開口:“我好怕。”
“怕你還來?”賀今寒散漫染笑的語氣。
“不是,”凌俏搖頭否認,她放開他,早就溼漉漉的眼擡起來的一瞬間熱淚滾落,聲音也甕聲甕氣的了:“我是怕你回不來了,我真的好怕。”
賀今寒擡手幫她擦眼淚,可少女的眼淚像是泉水一樣,越擦越多,怎麼也擦不乾淨。他一顆心臟緩緩收緊,細細密密如針扎一般地疼起來。
他本來打算進屋後就好好的罵她,教訓她一頓,她怎麼能這麼不懂事,竟然膽大包天一個人跑來找他,可凌俏一撲進他懷裏,他的心就柔軟了,那些兇狠的教訓她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最後,只澀啞的嗓音喊她傻瓜,“怎麼這麼傻啊?”
“我是傻呀,爲了來找你,我都被關小黑屋了,喫不好,睡不好,你都不知道,那屋子又破又窄,被子都發黴了,飯菜做的要多難喫就有多難喫,雞翅膀都是黑的,那婦人一定是把糖當成鹽放了,甜的齁嗓子,現在……”
她喋喋不休地說着,賀今寒不嫌煩,反而一字不落的聽。
“……還有,昨天上山沒有纜車,我一步一步走上來的,足足走了五個鐘頭,腳都給我磨破了。”最後,凌俏說得累了,就坐到牀邊。
賀今寒走過來,單膝曲着,蹲在凌俏身前,擡手給她脫鞋,又問:“是誰告訴你我來這兒的?”
“賀希澤。”
凌俏口快,脫口而出,她只看到男人正認真地幫她脫鞋襪,沒看到他半斂着的眼眸裏一閃而過的冷厲森寒。
鞋襪脫了,那雙小腳粉白柔嫩,只有腳趾頭泛紅,沒有磨破。凌俏看自己腳好好的,有點心虛,急忙辯解:“雖然,雖然沒有磨破,但是也疼,也酸呀,我以前哪走過這麼遠的路,更何況爬山了。”
嘴巴一努,眼睛一眨,睫毛垂下,又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
賀今寒沒說話,安靜地幫她揉腳,不輕不重,力度剛好。揉了一會兒,他起身去外面,吩咐樓下的人打熱水來。熱水來了,他又親手給她洗腳。洗完,他拿過牀頭的大衣給她擦水。
水是熱水,加上賀今寒按摩一通,她的雙腳發紅,血脈通暢,格外舒服。整個過程,凌俏都看着他,他好認真,好仔細,捧着自己一雙腳像是捧着個寶貝似的。
“還疼不疼?酸不酸?”他擡起頭來問。
凌俏搖頭,“不疼,不酸了。”
“我沒想到你會來,”他眼裏有溫柔笑意,“我很生氣,但也很高興,這些年,沒白疼你。”
“呵呵,你才知道我好呀。”
“好嗎?”他像是在問自己,又問她:“你能一直好嗎?”
凌俏笑眯眯地睨他,聲音甜軟:“能呀,我以後都對你好,只對你好。”
她的甜言蜜語張口就來,賀今寒想說她是騙子,可看着她一雙含笑的眸子,裏面盛滿了柔情蜜意,他心頭一悸,捧起她的腳,一個吻落在她腳背上。
凌俏只感覺到一陣麻,想要抽回來,可男人的手握得緊,她只不自然地蜷起腳趾頭。他這樣臣服的姿態,讓她心跳加快,又隱生出倨傲滿足。
她是從小被他寵愛到大的,好像一切都理所當然,可現在,不一樣了。凌俏什麼都沒說,在他放開她後,攬住他脖頸,以深深的吻來表達回饋愛意。
在東山別墅的那一晚,他以爲是在做夢,親她不夠。她知道賀今寒很喜歡親她。
她主動送上來,脣瓣柔軟,賀今寒出於本能摟緊了她,噙住那令他癡迷上癮的香甜。凌俏也乖的很,迴應着他的熱烈,由着他把自己揉成一灘水。
很久以後。
賀今寒才放開凌俏,她一雙眼水濛濛的,臉紅透了,微微紅腫的嘴巴小口小口喘氣。
“還要不要繼續?”她問他,聲音很輕很柔,又黏黏糊糊的,像是裹了層蜂蜜。說完,她又迷迷瞪瞪地閉上眼,嘴巴擡起微微張開,等着他來。
她鮮少這樣乖巧,主動,賀今寒愛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又埋頭下去。
窗外又在下雨,噼噼啪啪的聲音,窗口送進來一陣陣的冷風。
賀今寒放開她,不敢再親她了,眼眶都忍得通紅,偏偏少女還不懂事地黏上來,趴他身上。“不要勾我。”他抵着她小巧的鼻尖,氣息灼沉。
凌俏脣角輕翹,他說不她就偏要,三兩下,賀今寒喟嘆一聲,反手壓下她,腦袋伏在她脖頸間難耐卻又沉迷地享受着。
好在理智戰勝了邪念,他捉住她作亂的小手,任凌俏怎麼撒嬌耍賴都不放。
“我有東西要送你,放開我好不好?”
“不好,小騙子。”他嘴上罵着她,神情和眼神卻都是寵溺的,縱容的。
“真的,你看我……”
“別鬧了,天黑了,我送你下山。”賀今寒打斷她的話,自己起身,順便把凌俏也拉起來,又給她穿鞋襪。
“送我走?那你呢?”凌俏問。
“你先走,我最多一個星期之後就回來了。”
凌俏看他,很平靜的面容,好像一切都計劃好了。“賀叔叔跟你一起回來嗎?”
他答:“嗯。”
穿好後,賀今寒牽起她的手往外走,下樓。寨子裏有燈,照得地面足夠亮堂,一路上遇到有人,卻也沒阻攔。
出了寨子門,凌俏把脖子上項鍊套着的戒指取下來,正準備塞到他手裏,只見前面一束光照過來。
“賀先生這是要去哪兒啊?怎麼也不知會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