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连环
屋裡的气氛变得很古怪。
大概“小燕子”俱乐部第一次遇到這么個情况,叫程小双的小個子试图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败类三人组,以纹身男贾辰洋为首,接受了郑太不要命的挑战。
贾辰洋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才对郝萌道:“大家都看到了,也别說我欺负新人。這样吧,二对二,你不是要上课嗎,你和那個小畜生一起上,刘帆——”他喊了一声黄体恤:“我俩一起上。十圈为胜,输了的人,跪下来喝尿,”他看到一边的方大海,又笑嘻嘻道:“還有,输了的人就在這裡,和這位老兄一起剃個光头吧!”
方大海大怒:“光头招你惹你了?有本事你到四十岁不秃顶?都不用剃,吹吹就沒了!”
现在实在不是计较发型的时候,郝萌道:“行行行,這就赌注吧。”虽然赌注也很低俗,但总算摆脱了“砍手”的惯例,有创新。
郝萌看郑太站着一动不动,就道:“徒弟,你不快来?为师這就教你。”
郑太深深吸了口气,又看了看贾辰洋和刘帆阴鹜的神情,终于還是走到牌桌前,连爬带跳的挪上椅子。
方大海简直是個人才,立刻冲着一屋子的吃瓜教练道:“哎哎哎,各位也不要闲着,不如来买注。我来做個表率,我先买,我买萌萌赢!”他摸遍全身上下,摸出了一百块,道:“我出一百,大家也来买啊!”
并沒有人理会他。
贾辰洋和刘帆坐好,贾辰洋扫了一眼郝萌,道:“听說你牌打得很好?”语气不怎么舒服。
郝萌道:“小孩子乱說话,不要当真。”
麻将机开始掷骰子,几人开始摸牌。屋裡的教练们都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忌讳贾辰洋的原因,远远地看着,也不近前。
方大海对郝萌是一如既往的有信心,坐在沙发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剥花生吃。
贾辰洋就道:“新人进来不懂规矩,我就跟你们說說,我們俱乐部,新人来之前都要来切磋一下技术。”顿了顿,他道:“当然了,只是切磋,所以赌注也不是很好。我們也是好相处的人。”
好相处会把人按在胯/下這么羞辱?傻子才会信。
贾辰洋這么张狂,刘帆還要给他长威风,讽刺道:“小双不懂事,刚进来输了不服气,還要跟我們继续打,大家就开开玩笑,他還当真了。”他打牌的功夫還不忘看一眼程小双,目光满是威胁。
郝萌三個来的时候又不是沒看到。大概明白了,不知道燕阳是怎么管理這個俱乐部的,這個俱乐部的人也是鱼龙混杂,都不是什么好鸟。败类三人组大概是這裡的“权威”“土霸王”,就跟监狱裡的大哥一样,新人进来,先给整萎了,拳打脚踢一顿,完了就惟命是从,相当黑暗。
就這還小燕子俱乐部?根本是容嬷嬷集中营。
他们說的新人切磋,也绝不会只是切磋,大概是把人兜裡的钱都掏光了。這個程小双看着條件不大好,也许是“不知变通”又不甘心,才把贾辰洋给惹毛了。
郑太听到這些话,鼻子裡哼了一声,态度十分不屑。贾辰洋见状,咧了一下嘴角,道:“等会儿你们输了,不要說我們不给新人机会啊,大家都看到了,是你们要主动的嘛。”他冲屋裡的其他教练玩笑。
教练们目光躲闪,沒有起哄。
郝萌随手打出一张六條,问:“冒昧问一句,新人来這裡和你们切磋,就沒有一個人赢過?”
贾辰洋和刘帆還沒說话,他们两人的跟班,另一個败类李敬得意洋洋的开口:“到目前为止,還真沒有。”他笑的不怀好意:“你们要是怕……”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郝萌打断了他的话。
几人停下来,看他。
“好像是大四喜。”郝萌十分歉意的道:“胡了。”
贾辰洋和刘帆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方大海正玩手机,突然发现屋裡安静下来,一個激灵回神,问:“怎么?赢了?我靠萌萌你慢点打,我這一盘方块還沒打完。”
郑太皱眉看了一眼郝萌,动了动嘴唇,啥也沒說。
第二圈的时候,刘帆就道:“這两天沒打麻将,手有点生,刚第一局沒注意,可能昨晚酒沒醒。”
郝萌很理解:“是這样,喝酒误事。我师父以前教育我們,打牌不喝酒,喝酒不打牌。”
“你师父?”贾辰洋一边打牌一边问:“你师父沒跟你一起来当教练?”
這话說的嘲讽,郝萌道:“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贾辰洋立刻皮笑肉不笑道:“真遗憾,我還想着什么时候能和你师父打一场。”說的好像毛一胡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什么人都能跟他打牌一样。
适逢郑太出完牌郝萌摸牌,他一摸就一愣,随即很是不好意思道:“怎么又胡了?咳,小三元。”
十分钟以内赢两圈,看热闹的教练们开始窃窃私语。
程小双有点惊讶。
郝萌不为所动,道:“来来来,第三圈。”
第三圈的时候,贾辰洋和刘帆不像最初那么得意洋洋了,打了几张牌后,刘帆沉不住气,终于忍不住道:“郝萌老兄這两圈运气好像不错,我……”
话沒說完郝萌就夸张的一甩麻将牌:“糟糕,混幺九啊這是!”
牌面清清楚楚的甩出来,做不得假,确实混幺九无疑。
有几個教练就走到郝萌身后去了。
郑太一直忍不住去看郝萌,但见郝萌目光坦然,并沒有因为胡牌就洋洋得意,但的确是高兴的,高兴的方大海都忍不住打开随身听开始放《恭喜发财》。
与郝萌這么高兴形成对比的,是贾辰洋三人如丧考妣的脸色。
郝萌赢到第五圈的时候,時間過去不到二十分钟。他上手不出十步必胡牌,胡的尽是大牌,眼睛都不眨一下。
贾辰洋和刘帆在空调房裡冒出汗来,贾辰洋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把把都在骂人。他道:“妈的,老子今天偏不信邪,就要打完十圈!”
十圈为胜,赢過六圈就沒有继续的必要了。但是贾辰洋好像被扫了面子非常不甘心,执意继续打。
于是郝萌只得继续這么一路顺畅的胡下去。
“不好意思,九宝莲灯。”
“咦,十三幺?”
“怎么又自摸?烦!”
“這回好了,大车轮。”
在第九圈郝萌打出一個“一色双龙会”赢了后,无视整個屋裡沉闷的气氛,他对郑太语重心长的教导:“听好了,這种一连赢了九把牌,把把大胡的情况我們叫做‘西风九连环’。如果再赢一把,就叫‘十年九不遇’”
贾辰洋磨着牙道:“還有一圈,你话說的会不会太满了?”
郝萌:“我只是在教学。”
第十圈开场,大家各自摸到了牌。一摸到牌码好,贾辰洋神色一松,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道:“這把牌我要做個大……”
“的”字還沒开口,郝萌就一拍大腿,道:“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天胡!”
他把面前的牌墙推开。
屋裡鸦雀无声。
贾辰洋的笑容戛然而止。
郑太朝他看過来。
一片压抑的沉寂中,方大海打破了沉默,他“嘎嘣”咬碎一颗花生站起来,道:“十全十美?萌萌,哥就知道你行的!”
“不可能……”刘帆道:“這不可能!”他把麻将机一掀,道:“你他妈是不是出千了?你动了什么手脚?!我操!”他冲過来。
還沒到跟前,就被人拦住了。斯文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两袋子菜還沒来得及放回去,西红柿滚了一地,一把按住了刘帆的胳膊。
這個黑脸保姆,总算第一次在正经场合派上了用场。
斯文一身肌肉也不是白长的,刘帆痛得脸色发白。贾辰洋骂了一声,郝萌却在這时候开了口,他退到麻将机后面,像沒看到面前混乱的一幕,问郑太:“你看懂了嗎?”
“懂什么?”郑太漠然道。
“我跟你打了十圈,你都不知道我教了你什么?”郝萌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郑太憋了半晌,才不甘不愿的开口:“技术好就可以碾压别人。”
“你這领悟能力,”郝萌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太次了。”
他再往后退了点,退到了斯文身后,确保了自己的安全,才慢慢开口。
“麻雀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你觉得简单,只說明你根本不懂麻雀。技术之上有理论,理论之前有歷史,开始上课,也不是刚来就上技术课。”
“事实上,你师祖从不轻易收徒弟。拜师之前,我們都有入学考试。我們师门的祖训是嫉恶如仇匡扶正义,如果刚才进来之前,你沒有制止,只是看着败类们欺负人不出声,這個入学考试就算沒有通過,我也不会真心教你。郑太小朋友,恭喜你,通過了入学考试。”
他說到“败类”两個字的时候,贾辰洋三人又面色发青,拳头握的很紧。
屋中的议论渐渐小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郝萌。
郝萌還是挂着和煦的微笑,他道:“這十圈麻将为一堂课,不是给你看技术,也不是为了過瘾,是为了让你明白,人品好的人,牌品怎么都坏不了。牌品烂的人,人品也不会好到哪裡去。资质再差的人,可以慢慢学,但是人品這东西,烂就是烂,再怎么学,都好不了。”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起,不知道是說给郑太,還是說给别人。
“第一堂课是教你,做胡先做人,牌品看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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