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12 作者:未知 妈妈說,小凉,你要做一個别让人失望的孩子。 秦凉煮好了香甜的腊八粥,還做了一桌子的菜,然后就一直等在桌前。 在饭菜都還是热腾腾的时候,苏助理打来了电话,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的冷漠语气:“秦先生,穆总說今天有事,他不确定能不能回来,让您早点休息,不用等他了。” 秦凉望着今天早上他们拥抱着告别的门口,平静的說:“穆松今天早上答应我的,他会早点回来。” “我想穆总說的应该是如果沒事的情况下,”苏助理回道:“穆总是一個重诺的人,他答应過的事基本都会做到,今天穆总有重要的事,秦先生要谅解。” 秦凉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說:“那他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說呢,我现在才发现,這么久了,为什么一直是你在和我联系,苏助理,我能问问,穆松今天到底是有什么事嗎?” “這是穆松的私事,恕我不能回答。”苏助理說。 “我明白了。” 然后电话被挂断。 秦凉把手机放在桌上的過程中视线落在了上头显示的時間,然后猛然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這几天学习煮粥,学习做饭都忘了,只记得今天是农历腊月初八,却忘了今天也是公历1月1日,元旦节,是秦遇的生日。 這個日子,不管是哪個秦凉都想要忘记的日子。 說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受,秦凉坐回桌边,自己端起自己煮的粥一勺一勺慢慢的喝了起来。 他学做饭一年多了,但总是做不好,中秋节那天被穆松吐槽之后秦凉就又回到了从前,每天饭点,慢慢的跟着阿姨学习。 他做不好饭菜,是因为,他吃不出来,好不好吃。 而這件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而穆松或许是第一個略微察觉的人。 秦凉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别人關於自己的任何事,那些悲伤的、痛苦的、绝望的、奇幻的感受,他从不开口。 但穆松,不一样。 秦凉一個人喝了两人份浓稠的腊八粥,肚子很撑,但嘴裡依旧沒什么味道,他站起来,把半冷的饭菜倒进厨房垃圾袋裡,然后从放车钥匙的柜子裡拿了一把钥匙就去了车库。 他选了一辆黑色的跑车,点火,启动,跑车轰鸣声响起,一瞬间消失在了夜幕中。 淮山半山别墅的灯火映照着身后的山,在静谧的夜裡全是人间灯火的暖意,而路旁被大雪覆盖的梧桐树成了两道残影,浮光掠過,冰冷得像是持刀的守墓人。 秦家的保安来开门,对秦凉的到来非常惊讶。他在犹豫要不要让這個人进来,秦凉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开口:“我弟弟生日,我连来庆贺一声的资格都沒有?” 年轻的保安张了张嘴,秦凉已经一脚油门把车开到了大门口。 站在门口,都能听到裡面的欢声笑语,而屋内,沒有艳俗的生日快乐的标语和气球,秦家的别墅干干净净,但正厅中那個大大的精致的蛋糕分外的显眼,沙发上、游戏桌上、厨房裡、茶桌上都有人,穆家人、秦家人、還有一些相熟的人都到场,热闹而温馨。 门铃响起,惊到了门裡高高兴兴的聚会的人。 女主人林云兰笑着起身:“我去开门。” 她在打开门见到秦凉的脸时,脸上柔和的笑容消失了。 秦凉却笑了,他說:“林阿姨,我可以进来嗎?” 秦凉的到访让秦家人难以保持脸上高兴与镇定,秦盛眼裡的烦躁和厌恶毫无掩饰,沙发上坐着的秦烈更是皱紧了眉头,秦凉环顾一周,发现秦遇和穆松都沒在客厅,而不明所以的其他客人则上来询问這是谁,因为秦凉和秦烈,除了那双眼睛之外,太像了,林云兰勉强笑着回应客人,但她眼裡的担忧无法被隐藏。 秦烈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眼中警告的意味浓厚。 就差直接說,来就来了,今天特殊,我不赶你走,但是别說话,别添乱,否则我会打断你腿。 秦凉讨好的笑着回应,张张嘴,无声地說好。然后转头问秦盛:“小遇呢?” “别那么恶心的叫我哥,”秦盛瞪他。 “好吧,那秦遇呢,”秦凉从善如流的重說了一遍,秦盛說什么,他就是什么,不与他争辩:“可以告诉我嗎,我找他有事。” “哼,”秦盛冷哼一声,声音充满恶意:“我凭什么告诉你呢?你算是什么东西,秦凉。” 秦凉笑,幽幽的看了秦盛一眼,带了点孩子的调皮:“你不說,我就要变身了哦。” 秦盛脸僵了僵,指了指楼下厨房的方向。 别墅很大,楼下一半是厨房,一般是餐厅。 秦凉抬脚走到楼下,宽阔的半开放式厨房裡,穆松挽袖切葱,這個节奏太熟悉了,熟悉到秦凉都想伸出手指在身侧随着轻点。 而秦遇站在他的旁边,两人說笑声不大,却传到了秦凉的耳边。 他们背对着秦凉,今天客人很多,谁都沒有留意身后的脚步声。 “叔叔蒸蛋的技术還是這么厉害,”秦遇竖了竖大拇指,笑嘻嘻的开口,:“沒想到几年沒做,手艺也沒有生疏嘛。” “技艺如果生疏了,要是哪天哪個小屁孩哭兮兮的說肚子饿,”穆松一边說着一边开水冲洗刀具:“我又得现学,麻烦。” 說完,穆松戴上防烫伤手套,把蒸蛋碗从锅裡端出来,放到了盛着凉水的盘子裡過了一下碗边,然后摘下手套撒上葱花、香油,接着用小木勺切割成几块。 一碗蒸蛋就完成了,嫩嫩的,看起来分外有食欲。 穆松的每一個动作秦凉都太熟悉了,熟悉的让自己觉得這碗蒸蛋好像就是在南山公寓的厨房裡被盛出来的。 “哎,”秦遇吃了一口热烫顺滑的蛋羹,满足的喟叹一声:“叔叔,虽然你這碗蒸蛋是为我学的,但以后享受的可不知道是哪個小婶婶。” 享受嗎? 秦凉和穆松同时想,也许是都在思绪同一個话题,穆松回眸,就和心中所想那人撞上了目光。 一個惊诧。 一個平静。 “看来今天你不能早点回来了,”秦凉先开了口。 “秦凉,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過来了?” 穆松和秦遇一齐开口,质问着他。 秦凉转了转眼珠,望着秦遇,說:“我来,祝你生日快乐。” 秦遇的脸色阴沉的不像话,秦凉哪天来秦家他都不会生气,但不能是今天,這么多年,秦凉也从来不会在今天過来,這是头一次,而秦凉說的那句生日快乐,像是带血的嘲讽,狠狠的剐在秦遇的心上,让他想起来年少时的噩梦。 十五年前的一月一日,秦遇生日,秦凉的母亲跳楼,就在他们一家人吃饭的楼上。 十五年前的秦遇九岁,秦凉十二岁,十二岁的男孩,沒有一丝慌乱,不哭,不闹,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凄惨的死在自己面前,将一众惊恐的人衬得有些可笑。 荒诞的画面。 事情发生后混乱中的秦遇不小心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尸体,吓傻了的秦遇接连做了半年噩梦,而每次噩梦裡都有秦凉那张平静得不像话的脸,秦遇为此看了两年心理医生。 而秦凉也被秦烈安排住进了精神病院。 那件事穆松并不知情,秦凉母亲自杀的事秦家尽力封锁了消息,這是家丑,也像是诅咒一样压在每一個秦家人心裡,哪怕穆家和他们走的這么近,秦家人都沒有透露,這也是穆松在会所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秦家還有一個长子的原因,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想提這件事,集体選擇将此淡忘,最好忘得一干二净,這样就显得這件事从来沒有发生過。 秦烈也让秦凉忘了這件事,秦凉還记得他生硬而又严厉语气,厌恶而又烦躁的目光:“忘了這件事,忘了那個疯女人自杀的事,只要你還姓秦,你就别让我失望。” 妈妈說,秦凉不能当一個让人失望的孩子。 厨房裡的气氛僵硬而尴尬,秦遇和秦凉对峙着——当然,這是秦遇以为的,秦凉并沒有和谁对峙,他甚至扯了扯嘴角,像是初学笑容的机器人,那股奇怪的违和感又出现了,在秦遇开口之前,他快步上前,拉走了秦凉。 他们推开一楼的侧门,走到了别墅的院子裡,寒风呼啸而過,别墅的院外少见白雪,不知被扫到了哪裡,穆松找到了一個背风的角落松开了手。 两人都穿得很少,穆松是因为把外套脱在了别墅裡,而秦凉是因为出门的时候沒穿外套。 风吹過当然是冷的,但也让穆松冷静了下来,他原本想质问,质问秦凉的忽然出现,但清醒下来的头脑改变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 他說:“這裡结束了我就会回去,你怎么突然過来了,是太想我了?” 带了几分促狭的语气,他保养過很多男孩,所以现在和秦凉的对话,在他看来不過是处理一個吃醋的金丝雀罢了。 院中的黑暗看不见秦凉的眼睛,他听完,淡淡的对穆松說:“你不会回来,秦遇在這裡,你家在对面。” 穆松的神情一窒,语气瞬间转变,冷冷开口:“你什么意思。” “我见過你,小时候,”秦凉平淡的叙述:“你应该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穆松确实有些好奇,但现在不是說话的时候,外面太冷了,腊月的北方夜晚,寒冷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的:“算了,现在不是說這個的时候,你来秦遇的情绪有些不好,秦凉,你先回去,我忙完了,就回去陪你。” “秦家人讨厌我,我知道,”秦凉平静的說:“如果我不是秦家人,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出现這裡,也不行,是嗎?” 穆松的脸色显见的阴沉了下来,他勾了勾嘴角,略带嘲讽的开口:“秦凉,谈恋爱的游戏,玩玩可以,你和我都是成年人了,包养出真爱的情节,只存在电视剧裡,我們之间,是交易。” 秦凉眨眨眼,接着捂住额头,仿佛在思考穆松的话,穆松适应了外面的黑暗的眼睛看到秦凉皱紧的眉头,他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穆松想伸手去扶他,却惊讶于心中涌上来的担忧和烦躁,手停在半空。 “你沒事吧?”他最后只干干的說了一句。 秦凉抬头,嬉皮笑脸的說:“穆总,我沒事。” 穆松快速的收回手,眼中爬上了薄怒:“秦凉,你在装什么?” “穆总說的什么话,嗨,我都听不懂了,”秦凉笑嘻嘻的,捂着胳膊上下搓动:“太冷了,穆总還要在外面呆多久,我們进去吧。” 穆松愣了的看這他,一双眼睛仿佛要把他看透,良久,穆松說:“秦凉,听话,回去。” 秦凉嬉笑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在那一瞬间,穆松看到這人脸上的讨好嬉笑的表情如潮水般退去,变得平静淡然。 秦凉被冻得发白的嘴唇轻启,他說:“好,秦凉,听话。” 一字一句,非常清晰。 他转身,走向漫天夜色,像是属于黑夜的人终于回归。 穆松脚步微动,张了张想說话,被身后的秦遇叫住,穆松回头,秦家房裡的温暖热闹要溢出来了,穆松身上冷了,转身回屋。 现在不是說话的时候,穆松想。 可他到饭局上坐下,心烦意乱,吃不下秦遇端過来的蛋糕,用叉子拨弄了两下,就放在一旁。 坐在角落的沙发裡,等喧嚣過去,在结束的那一刻,穆松起身离开了别墅,别墅外安安静静,沒有人等待的身影。 穆松想起了别墅前不远处那起大雨中车祸,心裡一惊,转身开车去看,夜间湿滑,但他的车开得飞快。 那棵树静静的在路边,這裡又变得成了车祸之前的模样,好像谁也沒有见证過那场车祸,穆松下车走近,却還是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树身上留下来些被撞击的证据,一年多了,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 妈妈說,秦凉,你要听话。 秦凉来到了机场。 ※※※※※※※※※※※※※※※※※※※※ 谢谢宝宝捉虫,腊八节是腊月初八不是腊月二十八,已修改。不過,我真的看到宝宝捉虫之后哈哈哈的笑死了,我真的一直一直以为腊八节是腊月二十八,而且我印象中我過得就是腊月二十八,哈哈哈,我要被我蠢哭了,不晓得我怎么长大的,为此我還特意问我朋友,他们說是腊月初八的时候我都震惊了哈哈,谢谢宝宝捉虫~爱你们~感谢包容~顺便一提,我們小凉不会跳崖哒,因为他是個乖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