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難逃
那是一個臨郊飯店,格調非同尋常,有山有水,雖環境看上去就安靜祥和,但每天來這裏的達官貴人們不下少數。
焉明許大半輩子都待在臨江鎮裏,按理說見到新奇的事物,應該會表現得驚訝和拘束的,此時此刻的焉明許卻像見慣了這種奢侈飯店那般,擡頭挺胸地走在前頭,就像上流社會的名門貴婦,迎面撞上穿着華麗的名媛,也都不怯場。
老太太照舊氣定神閒地邁着她的步伐,反倒引來了別人的目光。
路過一面銅色的鏡面牆壁,焉玉綰停下來,抓抓被燙成羊毛卷的頭髮,臉抵近牆壁瞧着自己那飛揚的眼線,眉心深深地蹙了起來,她之前拍寫真,畫的都是淡淡的妝或者素顏上鏡,從沒嘗試過這種見家長的桃花妝,塗得眼皮紅紅的,腮紅也打得有點濃,她像個福娃,怎麼看怎麼彆扭。
真不知道現在的這些家長們爲什麼會喜歡這種妝容,瞧着很精神女孩嗎?
“奶奶,我這樣真的有個人樣嗎?”焉玉綰自我懷疑地轉頭喊了聲,焉明許已離她有些遠了,她趕緊跑上去。
焉明許突然止住腳步,眼睛盯着左前方不遠處的一幫人瞧。
是一幫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正抱團往最裏側去,走在最前頭的那個中年男子氣質顯然要豁達許多,身材微胖略高,面容和顏悅色,笑容可掬,只是眉眼間摻着一股子疲態,眼袋很重。
幾個人圍着他在打轉,一口一個“周總”地叫着,相談甚歡。
“奶奶,您看什麼呢?”焉玉綰好奇詢問。
焉明許的神情變得有些悠遠,負手嘆息,收回眼神來,說:“隨便看看,走吧。”
“哦。”焉玉綰應了聲,多看了幾眼人羣裏的中年男子,在她的印象中,不認識也沒見過這個人,便沒過多在意,就攙上焉明許的胳膊朝左邊的過道里走去。
而意外地,中年男子察覺到一些什麼,擡頭也看向這邊,焉玉綰和焉明許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聽到有人叫他,他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包廂裏,祁千洋已經在裏面坐着等焉玉綰和焉明許。
焉玉綰提着心推開門的第一眼,先是環顧一下包廂四周,發現只有祁千洋一個人的時候,她心裏竟有種莫名的慶幸,這才大大方方迎着焉明許走進來。
說實話,見未婚夫這種場面,她還沒做好準備,更何況是這種被家長以家威脅迫過來的,根本就很尷尬嘛。
她還打扮得像個福娃,有點眼光的男人估計都不會瞧上她,正好!
互相隨意而客氣地打了招呼,祁千洋便請二人坐下,叫服務生拿菜單過去,“今晚是家宴,我們都隨便些,不要拘禮,綰丫頭,想喫什麼就點,爺爺請客!”
“謝謝祁爺爺。”焉福娃點頭,接過服務生遞來的菜單就翻開,認真地看。
祁千洋打量一番焉玉綰,眼睛眯成一條縫說:“幾天不見,這綰丫頭又長漂亮了。”
“小姑娘嘛,多打扮打扮才精神,”焉明許接話道,見包廂裏沒別人了就咦一聲,“誒?老祁,你孫兒呢?不是說今晚也要過來嗎?”
“他……”祁千洋一笑,正要解釋,助手就從外面小跑進來,彎腰低聲跟祁千洋說了幾句,祁千洋原本和藹可親的臉色瞬青,一拍桌面道:“什麼?!他不知道今天晚上的家宴很重要嗎!”
這一吼,嚇得焉玉綰連忙擡頭,一臉茫然地看着二老。
助手以爲沒說明白意思,又惶恐地低聲再說一遍:“董事長,少爺他說路上堵車,沒個兩三小時動不了,就索性掉頭走了,說是去應個推不掉的局。”
“怎麼了老祁?”焉明許開口詢問。
祁千洋看過來,眉頭緊蹙,長長嘆了一口氣,焉玉綰被祁湛私自帶走這件事兒,他是知道的,盤算着兩個人遲早要見面,讓焉玉綰待在祁湛身邊也沒什麼壞處,就沒叫許牧去找人,哪料祁湛居然瞞着他先回了四九城,讓焉玉綰一個人待在外地,他當時差點兒被這個孫兒給氣死,趕快三令五申地逼着祁湛放焉玉綰回來。
這事兒焉明許也知曉,雖然並未說什麼,卻更加令他對此深感愧疚,本想借着今晚的“家宴”賠個罪的,但……
祁千洋擺手示意助手先出去,滿臉歉疚道:“抱歉啊明許,小湛臨時有事,今晚恐怕是來不了了,後面我再找個時間,一定帶他來見見綰丫頭,絕不會讓綰丫頭委屈的!”
焉玉綰劃拉着菜單,心道:不委屈不委屈,來不了最好,我也不想見什麼未婚夫,就這麼沒緣沒分吧。
“不用這麼麻煩,”焉明許神情淡然自若地靠向軟椅背,語出驚人,“一會兒你直接把綰綰送去他的住處見個面就行了。”
被點名的焉玉綰:“!”
“後天綰綰就要開學,今晚跟我走了,過一天又得折騰着回來,倒不如就呆在這裏,哪裏也不去,”焉明許又說,“反正他們倆遲早要結婚,住在一起沒關係,綰綰還能有個照應,老祁,你說呢?”
祁千洋愣了半晌,拍案叫好道:“我覺得非常可以,小湛那兒地方寬敞,離綰丫頭的學校又近,方便!”
焉玉綰一口氣差點沒上得來,她已經沒心情點菜了,又氣又羞地跟焉明許抗議:“奶奶,您怎麼能讓我跟一個陌生人住在一起?還是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如果他是壞人怎麼辦?”
說實話,焉玉綰自始至終都沒想明白,焉明許這麼着急要把她嫁進祁家圖什麼。
她在外地的時候牽掛焉明許的身體健康,好不容易回來了,卻不讓她回家了,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認識了,纔會知道壞不壞,”焉明許一副□□者的語氣,“好了,事情就這麼定下了,你也讓我享享清靜,你的行李我明天會打包給你寄過來,以後沒什麼事就不要回臨江鎮了,這裏纔是你的家。”
焉玉綰着急了,抓住焉明許的衣袖說:“奶奶,我……”
“行了,這件事不需要再討論,”焉明許道,“老祁,綰綰就拜託你了。”
祁千洋看着焉明許,目露深意,半會兒,他慢慢地點了兩下頭,“放心。”
晚飯過後,焉玉綰就被焉明許和祁千洋合夥,連人帶行李箱的給扔到了富人區銘灣城裏靠南的一棟別墅門口,打掃別墅的阿姨剛巧在,得到祁千洋的吩咐,阿姨特別熱情地招呼她進別墅裏坐。
一進去,焉玉綰的臉就被燈光照得一清二楚,阿姨瞧着她半天,就笑了:“哎喲,這就是董事長給先生定的小夫人吶,長得可真……標緻,先生就喜歡可愛的,這下先生有福了!”
焉玉綰:“……”有他大爺的福。
接着這位阿姨簡單說明了下別墅的裏外構造,主臥次臥客房書房游泳池等等的位置,安排好房間給焉玉綰,阿姨臨走前,端了杯熱牛奶上樓來給焉玉綰,“先生還在應酬,今晚會回來得比較晚,小夫人你別等了,早點休息,睡個美容覺,漂漂亮亮的,先生喜歡哦。”
“……我洗個澡就睡,阿姨慢走。”焉玉綰扯出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來,目送這位好事的阿姨離開,她就關上房間門,手機一響,收到焉明許發來的一條語音。
“你逃婚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是如果你還想逃,以後就不要再回臨江鎮見我了,哎!二筒,胡了!”
“你今晚手氣也太好了吧,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焉明許的語音裏還摻雜着其他麻友的討論聲,“那當然,綰綰嫁的的人家多富貴,有錢有勢的,以後都不用再操心綰綰過得不好了。”
焉明許單手搓麻將,“就這麼一個孫女,肯定什麼都要給她最好的,不然我費盡心思把她培養成這樣幹嘛,好好在那邊生活,沒什麼重要的事就別回來了,麻煩還費時間。”
“……”焉玉綰反覆聽了幾遍,沒有回焉明許的消息,躺在牀上發了半小時的呆,她才慢吞吞爬起來,打開行李箱拿出僅有的一套睡衣和換洗內內,去一樓的衛生間洗漱。
燈都開着,暖白的燈光襯得別墅色調愈發冷淡,空蕩蕩的沒有一點人情味,傢俱陳列這些整體走冷色系的風格,縱觀四處,一點有色彩的東西都沒有。
這讓焉玉綰不禁想到了那個狗男人的家,和這裏給她的感覺簡直一模一樣,這兩人別都是一個品種的吧。
焉玉綰站在樓梯下面,搖搖頭晃走這種危險的想法,踩着棉拖去衛生間。
焉玉綰洗澡洗得慢,還喜歡一邊放着歌一邊洗,每次沒有一個小時,她一定不會出來,磨蹭到十點鐘,她才吹乾頭髮,臂彎抱着換下來的衣服從衛生間裏出來。
沒有她能穿的涼拖鞋,她就隨便踩了雙大的,鞋底還沾有水漬,在她身後,一串大大的有花紋的鞋印從衛生間一直延續到樓梯口。
焉玉綰正欲擡腳上樓梯,頭頂忽然傳來“噠噠”的腳步聲,焉玉綰的呼吸停滯了下,擡起頭朝二樓上望去。
男人站在樓梯扶欄旁邊,身軀頎長凜凜,矜貴姿態高高在上的,不容侵犯。
看清了男人的臉那一刻,焉玉綰的心猛地抖了一下:!!!
這人不是……她是不是最近沒睡好想得太多出現幻覺然後眼瞎了!
祁湛的視線悠悠落到焉玉綰身上,穿着粉色絨毛兔子睡衣的焉玉綰在一衆性冷淡的傢俱之間,顯得尤其扎眼。
臉上飛快掠過一抹煩躁,祁湛盯着焉玉綰變化多端的小表情,臉色平和地晃晃左手裏的半杯香檳,仰頭飲了口,便單手抄兜走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湛爺:老婆來啦,不親是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