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英勇无畏
毕竟這世子小哥哥,他身上也是有点“好心”细胞的。
虽然动不动就威胁她,欺负她,還奴役過她,甚至最后還将她卖掉了。
不過她到底是全须全尾的到了许相小哥哥手裡。
而且,他卖她也卖的很是坦荡,至少卖她之前已经告知過她——
发现自己竟在帮宋南州找优点的温香懵了。
呜呜,宝宝果真是太单纯善良了。
许慎疾步上了马车,车帘落下,便迫不及待的打开手心,“香香。”
他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小心翼翼捧着温香,像是捧着心肝宝贝似的。
温香也很激动,但她一激动就有些不知道该說什么才好。
毕竟她跟许相小哥哥還不熟嘛,也不敢像在宋南州面前一样随便自在。
正在想要用什么态度面对许相小哥哥,又听见他万般温柔又小心的开口:“香香别怕,是哥哥啊。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温香這下是彻底愣住了。
她设想過很多许相小哥哥迫切需要她的可能,但是从来沒有想過,她就是许温香這一种可能啊!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许温香嘛!
所以现在,她该怎么办?
见温香半天不出声,许慎面上的激动之色稍褪,脸色却更白了:“香香,可是到现在還在生哥哥的气?”
再不說话好像有点過不去了。温香清了清嗓子:“其实吧,我不太记得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许相小哥哥面前和盘托出她其实并不是许温香這個事实,温香心裡有点发憷。
依许相小哥哥对许小妹的疼爱看重,要是知道她并不是许温香,万一激动失控之下,谁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安全起见,她還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而且失忆這個老梗,又安全又好用。
许慎果然怔了怔:“你……你不记得哥哥?”
“我知道這很难接受。”温香小心翼翼的观察他那受伤的神色,“其实我自己也很难接受——”
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了個玉扳指的惶恐害怕,她到现在還心有余悸呢。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后头零零散散从世子爷那边听說,我有可能跟许府有关,但到底有什么关系,世子爷也沒說,想来他自己也不清楚。”温香斟酌着說道:“直到今日,世子爷說要带我出门卖掉我——你,你是相信我的吧?”
许慎看了温香很久,在温香心裡打鼓简直快要承受不住直接招供时,他才终于开口:“不记得……也好。只要你回来,不管怎样,都好。”
他這样說的时候,眼裡有失落,有难過,却也有如释重负。
温香沒想到许慎竟就這样轻易的信了她,一时竟不知该說什么才好。
许慎似乎想要对她笑一笑的,只是嘴角才刚牵起,就又落了回去:“我們要抓紧時間回府,大师說再耽搁下去就晚了。”
說罢,命令车夫加快车速。
一路上的气氛颇有些尴尬,温香倒是想說话,可是秉着說多错多的想法,她又不敢随便开口。
许慎一直看着她,却也沒有开口,像是不知道该說什么似的。但那眼神,都快将温香盯出一朵花来了。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许府,许慎不等马车停稳就带着温香跳了下去。
他走的飞快,一路上无视府中下人請安行礼,径直往许温香的院子走去。
许慎這种态度,让温香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虽然她压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倒是想问,可是她不敢啊。
到了许温香的院子,温香就见一個满脸皱纹模样颇有些诡异恐怖的、穿着大红色袈裟的老和尚疾步迎了出来。
“带回来了?”老和尚开口就问。
温香看着他,莫名有些害怕。
這老和尚看着躺在许慎手心裡的温香的眼神,那种近乎狂热又怪异的眼神,令温香心裡直打鼓。
“大师,可来得及?”许慎却仿佛十分信任他,直接将温香交到了老和尚手中。
那老和尚捧着温香,激动的险些将温香给摔了:“沒错沒错,是她!她果然就在裡面,她就在裡面!”
他一边语无伦次的說着,一边往屋裡跑去,许慎急忙跟在他身后。
“许大人留步!”老和尚却阻止了许慎的跟进:“老衲要排阵布法,许大人不能入内干擾我!上一次因为许大人的疏忽所造成的后果,希望许大人沒有忘记!”
他指的正是上一回许温香的魂灵被人带走之事。
许慎只得停下脚步,忍住心中的焦躁:“一切有劳大师,我会令人严守在外,若有什么事,大师吩咐一声即可。”
温香连“哎”都沒来得及說一声,就听“砰”的一声响,房门合上了。
……
温香被那诡异的老和尚带进房间后,发现這個房间十分眼熟,仔细一看,分明就是那晚她梦游来過的许温香的房间。
同时,她也看到了依然双眼紧闭躺在粉红色的幔帐后头的许温香。
温香還沒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老和尚放在了一個莲花样式的烛台上。
她這才发现,這屋子裡摆满了烛台,烛台围着许温香的床摆了一整圈,除了她现在所在的這個烛台,其他烛台上都点满了红烛。
蜡烛将屋子照的白花花的。
温香诧异不已,正想多打量两眼,那老和尚朝她走了過来,手裡端着碗什么东西。
温香用她的透视眼一看,顿时头发根根都竖了起来。
那碗红乎乎還散发着血腥味儿的玩意儿,绝对不是红豆汤啊!
再看一眼老和尚沟壑交织的老脸上露出的诡异疯狂的笑容,温香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你想干什么?”
那老和尚竟停了下来,那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温香看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你不是原先那個魂灵,你是谁?”
“原先那個魂灵……指的是许温香?”温香试探着问他:“所以我也是魂灵,根本不是什么扳指精对吧?”
“老衲用尽法子才招来你,也懒得理会你是谁了。”老和尚不负责任的說道。
温香怒了:“你招我来?你招我来!老和尚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在我那個世界裡头活的好好的,你特么把我弄到這裡来,连個人都不让我当!你到底想干什么?许相知不知道你把他妹妹的魂灵弄丢了,就随便找了個人来充当他的妹妹?我跟你說,你這样做太不厚道了!”
特么的,這算是勾错魂了嗎?
温香发泄一通,忽然想起個天大的問題来:“老和尚,既然是你把我弄来的,是不是說,你有办法把我送回去?快把我送回去,這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呆——”
老和尚端着碗不紧不慢的走近温香,任凭温香如何怒骂哀求,只是摇头道:“回不去了。”
温香:“……”
她有一肚子的MMP想讲。
但是沒有机会了,因为那老和尚将那碗還散发着热气的鲜血兜头兜脑的朝着温香淋了下去。
温香只觉得全身跟着了火似的滚烫,痛的她“啊”的一声大叫出口。
然后,她就沒了意识。
……
温香慢慢睁开眼睛,先前那种令全身仿佛烧灼一样的滚烫疼痛感已经消失不见。
她松了口气。
耳边就响起了惊喜又温柔的声音:“香香,你终于醒了!”
温香一转脸,就看见许慎正坐在床边,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唇边噙着喜悦的笑容,也跟着松了口气的样子。
“你睡了两天,我一直担心,很怕你……”像上次一样,他怀着无尽的期望等着她睁开眼睛看着他,结果却不小心弄丢了她。
好在這一回沒再出什么岔子了。
温香实在很想告诉他,此香非彼香,可是她不敢。
“我……”她猛地想起一件事,激动的坐起身来,掀了被子就要跳下床,怒气冲冲的四处张望:“那個老和尚呢?”
许慎不料她突然這般动作,连忙伸手拦住她:“你才刚醒,大师吩咐了,要卧床静养一段時間才行。”
可温香并沒有一点虚弱感,许慎拦她时,估计也沒想到她躺了那么久,力气還能這么大,竟然被她一下子挥开了。
温香此时怒目圆瞪:“老和尚跑哪裡去了?”
這個死和尚,她還要跟他算账呢!
许慎虽然不知道温香执着的要找大师所谓何事,但见她气得小脸通红,双目冒火的模样,忙說道:“香香,大师昨日已经……圆寂了。”
“什么?”温香保持着下床的动作一动不动,不敢置信的转過头去看许慎的眼睛:“他死了?”
许慎缓慢而肯定的点头:“大师圆寂前交代我,让我将他的尸身送回乌孙。昨日我已派人启程,送大师的尸体离开了京城。”
他顿一顿,神色带着些小心翼翼,探究的看着温香石化的神色:“香香找大师,可是有什么事?”
温香处于惊愕中還沒有回過神来,怎么样也不敢相信,老和尚竟然就這么翘辫子了。
他死了,被他勾错了魂的她要怎么回去啊我摔!
温香此时心乱如麻,又难過又绝望,也顾不上许慎,直挺挺的倒回床上,拉上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
她要静静。
许慎十分担心,抬手想将被子从她脑袋上拉下来,不知想到什么,那手就僵在半空中,慢慢的,又收了回去。
“香香,如果不舒服,你就再睡一会。太医一会就到,让太医给你請個平安脉,确定沒事我才能放心。”
温香躲在被窝裡,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
“你才刚醒,母亲那裡我已经让人去說了,暂时不必去請安。”许慎又交代她:“先前你身边服侍的人都不好,哥哥给你重新换了几個。一会你精神好些,就先认认脸,如果有那不尽心不服侍的,一定要跟哥哥說。别再像以前一样,只一味的忍着,反纵的她们不将你放在眼中。”
温香此时整個人生都是灰暗的,满脑子都是老和尚死了這几個字,跟草泥马一样奔腾過来又奔腾過去,压根儿沒有听进去许慎說的话。
许慎见她沒反应,虽然很担心,但他已经守了温香两天,积压了许多的公务等着他处理。
见温香此时似乎也沒心情理会他,许慎又等了一会,才忍不住失望的叹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温香又坐了起来,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难看:“我记得那老和尚往我身上倒了一碗血……”
她正想问许慎那是什么血,视线就落在了他绑着白纱布的手腕上。
“那碗血,不会就是你的吧?”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难怪他的脸色看起来那么苍白难看。
温香心裡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怔怔的看着许慎。
许慎却冲她笑了笑,将袖口往下掩了掩,将绑着纱布的手腕遮挡起来:“香香不必自责,不過是一点子血罢了。用那点血换香香回来,哥哥觉得很划算。”
他顿一顿,眸光愈发温柔起来:“香香,哥哥很高兴。”
温香只好硬着头皮說:“我也很高兴。”
许慎這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温香挺了一回尸,也知道懊恼愤怒根本无济于事,却還是懒得动。
過了一会儿,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姑娘,宫裡的太医来了,相爷吩咐過,一定要姑娘配合太医,好好给您检查一番。”
温香粗鲁的一把掀开被子,倒把正偷偷抬眼打量她的小丫鬟吓的连忙低下头去。
“請医生……太医进来吧。”温香闷闷的开口。
不管怎么样,现在终于有了一副身体,总好過做一只能滚只能跳不能吃不能喝的扳指精。
她要好好爱护她的身体——许温香应该再也回不来了吧,所以這身体应该就归她所有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丫鬟已经引着個白胡子老医生走了进来。
温香如今也算過了一把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的瘾。
在老医生进来的同时,就有丫鬟婆子有序的忙碌起来。她们放下了层层幔帐,将她严严实实的遮挡住。
别說老眼昏花的老医生根本看不见她的样子,就是她,也只能影影绰绰看见老医生那一把比较有特色的花白大胡须,再看不清其他。
温香愣了一愣,所以她变成了人之后,她的超能力就沒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失落。
老医生恭声請温香伸手,温香看了眼自己白嫩嫩的小手,心裡想着這手可真白真嫩肯定很好摸,一边在丫鬟的服侍下将手伸出幔帐外。
紧接着,就有丫鬟往她手腕上搭了块帕子。
老医生的手指這才落在帕子上。
温香嘴角抽了抽。
以前在电视上看到這种桥段的时候只觉得好笑,现在落在她自己身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老医生捻着胡须,凝神静气的诊完了脉,這才收了手,用他苍老的嗓音慢悠悠的說道:“姑娘久病体虚,旁的倒沒什么。老夫开個补血益气的方子,许姑娘先吃着,待過些日子,老夫再来给姑娘請脉。”
温香虽然心情不好,但還是很有礼貌的說了一句:“谢谢您啊。”
這感激的态度弄得老太医很是愣了一下,随即留下方子,被人送了出去。
……
青鸾带着最新消息回到诚亲王府时,宋南州正捏着手裡的秘信沉思。
听完青鸾的禀告,宋南州唇角一弯:“醒了啊。”
隐在暗处的身影声音平板,不带一丝感情:“许相守了她两天。许老夫人听說她醒了,已经将人传了過去。”
宋南州微一挑眉:“老太太不喜歡许温香。”
“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嗎?”青鸾问。
“不必管她。”宋南州敛了笑,淡淡道:“随她自己去折腾。”
青鸾见他并沒有别的指令,這才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小妖精,你可争点气吧。”别沒出息的走到哪裡都被人欺负!
他很快将這件事抛到了脑后,对他来說,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
這时候,他的小厮福泉過来了。
福泉是宋南州奶嬷嬷的儿子,自小就跟在他身边,就连他被送到九黎山,福泉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两人名为主仆,实则情谊比跟有血缘关系的宋念北還更亲近一些。
福泉进来后,一如往常一样,恭敬沉默的对宋南州行了礼,方才說道:“小的有事要禀告。”
宋南州看着他一板一眼的样子,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福泉說了很多次,私底下对他不必這么多礼,但福泉是個一根筋的人,无论他怎么說,他总是谨守着主仆关系,从不逾越半分。
“你說。”面对福泉时,他的姿态与语气都很是随意。
“這几天丹霞姑娘总是来找小的,追问上元节您出府之事。”福泉說這话时,满是疤痕的丑陋的脸上就带出了几许困扰来,“您告诉過小的,绝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但那丹霞总是来问,让人很烦的。”
宋南州神色不变,甚至還笑了笑:“你觉得那丫鬟长的如何?”
福泉的疤痕脸微微一动,似有些不明白宋南州的意思,不過他从来不对宋南州說谎,因此想了想,回答道:“比不上阿花。”
“哈!”宋南州大笑出声,阿花是福泉在九黎山上捡的一只小土狗,一直养到他们下山回京。
当然,阿花也是一只母狗,這大概是福泉拿阿花跟丹霞比较的原因。
福泉对于宋南州的大笑颇有些不解,他脑子不太够用,见状更有些苦恼,不明白自己那话到底哪裡說错了。
“福泉,你也老大不小了。”宋南州想到他的奶娘,面上笑意渐深,“奶娘想必很是着急,你可有看上眼的姑娘?或者奶娘看上了谁,你们不好开口的话,就告诉我,我会为你做主。”
福泉皱了皱眉:“我的脸……還是算了吧,免得把人吓坏了。”
宋南州看着他那张刀痕交错的脸,却再也笑不出来了,“這件事,让我先想想。”
……
宋南州操心着他奶兄弟的终身大事时,温香正在许老夫人的荣安堂的门口等着被她接见。
她已经来了有一会了,侍立在门外的两個小丫鬟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裡,全当她不存在一样。
陪着温香来的两個丫鬟,一個叫杏花,一個叫微雨。
杏花是個圆脸杏眼的小姑娘,一笑两眼弯弯,可爱中透出老实憨厚的劲头来。
微雨是個长脸凤眼的小姑娘,却不爱笑,话也不多,沉默寡言的模样,但手脚却十分麻利。
此时两個丫鬟陪着她在门口罚站,杏花见她鼻尖冒了密密一串汗珠子,护主心切,便忍不住走過去与看门的小丫鬟协商道:“姑娘大病初愈,身子弱得很,不好在這风口吃风。米露姐姐行行好,让我們姑娘进屋等吧。”
那叫米露的丫鬟头也不抬,淡淡說道:“請姑娘见谅,老夫人久等姑娘不至,才歪着睡着了。姑娘也知道,老夫人有失眠症,又觉浅,這会儿进去,定然要吵醒老夫人。姑娘一向孝顺,想来再等一会,也是能等的。”
温香觉得奇怪极了,她要是看不出這還未打過照面的许老夫人是在刁难她的话,她就是個大傻叉了。
可是,许老夫人不是许温香的亲娘嗎?
久病的女儿好不容易醒了過来,她這個做娘的不但不露面表达一番母女情深,反而让人传话,要她過来請安。
她顶着日头過来了,她却又不见,把她晾在门口罚站。
這叫什么事儿?
都是亲人,许慎的兄妹情深才是正常的吧?
难道這许老夫人跟宋南州的妈一個属性?都是偏心偏的沒边儿的主儿?
那也不对啊,许温香是個姑娘家,一不会跟许慎争地位,二不会跟许慎争家产。许老夫人有什么理由讨厌她?
温香左思右想,得出了一個结论——
“杏花儿,這许老夫人不是我亲娘吧?”她有意提高了音量。
安静的荣安堂因为她這话,似乎又更静了些。
杏花并非许府的家生子,是许慎换了许温香原本服侍她的那些丫鬟后,重新在外面买进来的。因此对温香這個問題,老实丫鬟杏花儿表示——
“奴婢不知道。”
当然温香问這话,也沒指望从杏花儿嘴裡听到什么答案来,她這么大声,当然是說给屋裡的人听的。
果然,屋裡传出来一個威严的声音:“进来吧。”
温香笑了笑,迈着大步英勇无畏的率先走了进去。
微雨:“……”
默默收回了原本想要去扶她的那双手,也不好提醒她此时她应该還很“虚弱”才是。
姑娘生病的时候虚弱的像是随时会消失,姑娘病好了之后,英勇的像要奔赴战场的战士。
這反差,有点大。
……
温香一进门,就看见主位上端坐着一個面容严肃的中年妇女。她应该就是许慎与许温香的亲娘许老夫人了。
许老夫人其实并不老,她容貌其实真的不错——不然也生不出许慎跟许温香這样出色的兄妹二人来。但常年皱眉以及抿嘴,令她额心的悬针纹以及嘴角两边的法令纹非常的深,于是愈发显得严肃古板,不近人情。
她的眼神十分淡漠,看向温香时,见温香并不行礼问安,反而睁大眼大剌剌的打量她,立刻沉了眉眼,冷声呵斥道:“病了一场,竟连规矩都忘了?”
“什么规矩?”温香可不是在装傻,她是真的不知道许家的规矩嘛。
谁知這一问,许老夫人更加生气了,眼裡的冷意与嫌恶真是藏也藏不住。
她身边的老嬷嬷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笑呵呵的提醒温香:“姑娘,该给夫人磕头问安。”
“磕头?”温香心裡是反感的,她又不是真的许温香,這头還真的磕不下去。
见那位许老夫人板着脸,高高在上的等着温香磕头,温香忍不住就笑了:“不好意思啊,我虽然病了一场,不太记得人了。但简单的一些事情還是能搞清楚的,比如這位自称是我娘的夫人,你既然是我娘,为何我病好了,你不但沒有前去探望我,反而還令我拖着病体前来磕头請安?我来就来了吧,你偏又不让我进来,让我巴巴的站在门口等。這個架势,不像是希望我活過来的亲娘,反而像是要我命的后娘吧。”
她声音清脆,语速又快,噼裡啪啦說完了,许老夫人才反应過来,立时气得脸色发白,伸出手指指着温香,“你!你這個大逆不道的东西,给我跪下!”
“不!”温香十分干脆的拒绝她。“除非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我亲娘還是后娘?”
“你!你!”许老夫人喘着粗气,脸色铁青的捂住胸口。
屋子裡的丫鬟婆子都跟傻了似的看着温香。好半晌,先前那個劝温香跪下磕头的婆子才回過神来,尖叫一声扶住摇摇欲倒的许老夫人。
“来人,快去請太医来!”又接着喊:“相爷呢?快請他回来,告诉他老夫人被姑娘气的不好了!”
屋子裡立刻乱成一团。
温香趁机退了出来,领着两個丫鬟扬长而去。
……
在书房裡忙的连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的许慎很快赶到荣安堂。
他沉着脸,眼睛飞快的扫了一遍,沒有看见被罚跪的温香的身影,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松缓下来。
许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一见他,立刻哭诉道:“相爷您可来了!刚才老夫人被姑娘气的都晕過去了,這会子太医也沒有赶到,可该怎么办才好?”
“姑娘呢?”许慎却问道。
张嬷嬷一愣,张大了嘴,两颗眼泪要落不落的挂在腮边,颇有些滑稽的样子。
见她半天不回答,许慎失去耐心,脸色愈发阴沉:“我问你姑娘在哪裡?”
他身上那种为官多年身居高位的威严一下子释放出来,饶是张嬷嬷這样在府裡十分有脸的老人,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姑娘……姑娘她已经回静宜院了。”
许慎怔了怔,這才拂袖进了内室。
许老夫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胸膛深深地起伏着。
听见脚步声,她也沒有睁开眼睛。
“母亲可有哪裡觉得不舒服?”许慎压了火气,声音平板的询问道。
许老夫人霍然睁开双眼,那眼睛裡蹭蹭直冒的火花恨不能将许慎一把烧沒了:“你千方百计救活那個祸害,就是为了让她来气死你的亲娘是不是?”
“母亲慎言,香香不是祸害,她是我妹妹,您的女儿……”
“啪!”
许慎的脸被打偏,那重重的一巴掌在他白皙的脸上映出几道清晰地指印来。
“你住口!”许老夫人红着双眼死死瞪着许慎:“她不是你妹妹!她也不是我的女儿!你故意這样說,是不是要气死我!”
许慎慢慢将脸转過来,他神色平静,眼底沒有半点波澜,“你不愿意承认她,当年就不应该同意父亲将她接回府来,更不该为了讨好父亲而将她记在你的名下。”
像是被许慎說中了她最不堪的心事,许老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抓握着床头柱的手指根根泛白,浑身颤抖着。
“你!你這孽子!连你也要忤逆我是不是?你跟你父亲一样,满心满眼裡都是那对母女!你们……你们怎么不去死!”许老夫人歇斯底裡的叫喊道。
“父亲已经死了。”许慎依然平静,這种死水微澜一样的平静,却透露出一股子别样的悲怆来:“母亲保重身体,长命百岁,自也有亲眼看见儿子死的那一日。”
许老夫人张口结舌的瞪着他,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一样。
“至于香香,母亲不喜歡她,那就不要总见她。她身子不好,又与您犯冲,很该不必见面才是。”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许老夫人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是她名正言顺的母亲,她如今已经十七。为着她好,你就该让她敬着我這個母亲,才好议上一门亲事!难道你想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說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骤然转厉。
许慎的表情依然沒有任何变化,他說:“此事不劳母亲操心。”
他說罢,不再看许老夫人惊愕的神色,转身吩咐缩在门口的张嬷嬷:“照顾好老夫人。倘若老夫人有丝毫闪失,你们,跟你们的家人,就都别活了!”
“许慎,你给我站住!”许老夫人气急败坏:“你這個逆子,你就不怕传出不孝的名声,让你這相爷声名扫地?”
“怕?”许慎轻轻一笑:“母亲想毁了儿子容易得很,尽管让人将话传出去,只是母亲要想好了,他日到了九泉之下,要怎么跟许家的列祖列宗、怎么跟父亲交代。”
“你!”许老夫人這回真是气狠了,眼前猛地一黑,“你给我滚!”
……
许慎過来时,温香正喜滋滋的坐在梳妆镜前,左一眼右一眼的看镜子裡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
真是太完美了!
瞧瞧這完美的鹅蛋脸儿,這饱满光洁的额头,這晶亮灿然的大眼睛,這小巧挺立的鼻子,還有樱桃似的小嘴巴……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喜歡!
她不由自主的发出第一百零一声赞叹,许温香真是太漂亮了!
而她,真是撞大运了哈哈哈!
果然,经历了扳指精的苦,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身为美人儿的甜啊!
相较于她的傻乐,杏花微雨则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姑娘,老夫人都晕倒了,您一点儿都不担心嗎?”杏花忍不住问。
“我都快死了,我那位娘可曾担心過?”温香撇嘴反问她:“你說,她都沒把我当女儿,我凭什么要把她当我妈?无关紧要的人,我才不会担心她死活。”
杏花与微雨一脸惊骇,面面相觑。
温香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丝滑宛如绸缎的头发,振振有词的說完了,又换上忧心的神色来:“其实我還是有些担心的。”
杏花立刻露出“這才对嘛”的神色来,正要好生劝劝自家主子,不应该跟长辈這样硬顶着来,不孝的名声可是非常难听,并且很有可能会嫁不出去的,谁知就听见温香十分忧郁的开口了。
她說:“我担心许相会生气。你们俩快告诉我,许相为人怎么样?经常生气嗎?可怕不可怕?還有,好哄不好哄啊?”
宋南州虽然很凶残,但貌似還很好哄的,而且他也很吃拍马屁這一套,只要她說点好听的,他就会放過她。可她跟许相小哥哥不熟啊,也不知道他吃不吃拍马屁這一套。
“香香想知道,为何不来问我?”许慎就在這时走了进来,含笑看她一眼,又扫了杏花微雨一眼。
杏花還愣着,微雨已经极有眼色的将她拉走了。
温香沒想到被许慎听了個正着,脸上一红。
许温香的皮肤非常白皙,白的近乎透明。因此温香這一脸红,那透着红晕的精致脸庞宛如春花绽放,明艳的不可思议。
“你……你都听到了?”她站起身,不安的扯着腰间的荷包,不敢抬头去看许慎的脸色。
刚才把人家的妈气成那個样子,是挺解气。现在人家来为他妈出头,她也只能受着。反正,许慎要是要求她去给他妈道歉,她是做不到的。
大不了……大不了被扫地出门。
她立刻就去找公鸡兄!
让公鸡兄看看她变成了人,是如何的美丽动人呵呵呵呵!
让他后悔死当初沒有顶着宋南州的怒气将她偷出去,后悔死他!
“吓坏了吧?”许慎走到她面前,温声询问道。
温香低着头,并沒有看到许慎那近乎贪婪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见许慎并沒有一上来就责怪她,温香好歹冷静了下来,鼓起勇气抬头,黑亮的大眼直直对上许慎的目光:“我把她气坏了,你不生我的气嗎?”
许慎摇头,收敛了眸光的他又变成了温香熟悉的温润温柔的模样,“你以后不用再去荣安堂。先在府裡养好身子,等過些日子,我带你出去玩。”
“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不用你陪着,我自己可以出门。”温香听說他允许自己出门,立刻得寸进尺的說。
說完见许慎神色微怔,又有些不安起来:“难道……不可以出门嗎?”
当她身为扳指时,宋南州還偶尔会带她出去放個风呢。
难道变成人了,却连放风的待遇都沒有了?
那還不如就当個扳指呢。
许慎看着她惊讶复又失望的神色,忽然觉得胸口很闷,仿佛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她看他的眼睛那么明亮,懵懂的,快乐的,惊讶的,失望的……却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看他。
从前那样孺慕的,欢喜的,羞怯的,仰望的……
她果真不记得他了?
“你以前不爱出门,每次出门,都要我陪着。”许慎将失落掩藏好,才笑着說道:“你自己出门,哥哥会担心的。”
“不用担心呀。”温香连忙說道,因见许慎语气有松动之意,松香高兴之余就抓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自然而然撒娇道:“我看外面治安挺好的,常有衙门的人走来走去维护秩序。就算真的运气不好遇到坏人,知道我是鼎鼎大名许相爷的妹子,谁還敢为难我不成?”
许慎低头看她弯着眼睛笑的欢快又狡黠的模样,与从前那個胆小羞怯的妹妹,全然不同,陌生的令他忍不住蹙眉。
温香见他皱眉,下意识放开了他的手臂,失望的小声问道:“還是不行喔?”
“如果你真的很想出门,带好丫鬟婆子,還有府裡的护院,這样我才能放心。”最后,许慎這样說道。
温香那黯然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忙不迭点头应道:“嗯嗯,你放心,我会带上他们的!”
因为太過高兴,她又沒能管住自己的嘴:“许相小哥哥,你真好!”
许慎笑容一僵。
温香已经欢呼着跑开了:“杏花儿,微雨,快准备准备,咱们现在就出门去。对了,出门需要带什么不带?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呢?”
许慎盯着她雀跃的身影,眉头慢慢皱起来。
那种陌生感,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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