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就這样吧
静宜院的大火将将扑灭,一身狼狈的许慎不顾身后许老夫人的劝阻,红着双眼杀气腾腾的提着长剑朝正院走去。
许老夫人脚步踉跄的追赶在许慎身后,她一夜间像是老了十岁,与许慎一样头发散乱,衣裳凌乱,甚至還有被火燎過的痕迹。
“慎儿,你站住!”许老夫人又急又累,再沒有往日的雍容高贵,嘶哑着嗓音高声喊道。
前头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的许慎像是沒有听到,转過抄手游廊,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许老夫人吓得手都在抖,“快快,你们别管我,先追上去,一定要拦住相爷,千万别让他做傻事啊!”
立刻有婆子应了是,急急忙忙追了過去。
许老夫人一边拄着拐杖,一边泪流满面的哭喊道:“天老爷啊,這到底是怎么了?老太爷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慎儿,千万别让他毁了自己前程,毁了咱们许府满门名声啊!”
许老夫人的凄厉喊叫并沒有传到许慎耳中,事实上,现在的许慎,耳中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提着长剑,在丫鬟婆子惊慌恐惧的叫喊声中冲进了正院,所有人就看见他披头散发仿若厉鬼索命一般冲過来,沒有人敢上前去拦,纷纷尖叫着四下躲避开来。
這些丫鬟婆子都是才买进府裡沒多久的,她们对刘氏不但沒有多少深厚的主仆情谊,因刘氏愈发古怪刻薄的脾气,使得這些丫鬟婆子都怕极了她。
也因此,许慎杀神一样的冲进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杀到了刘氏面前。
刘氏身穿一袭红衣,正安静的坐在梳妆桌前梳妆打扮。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也沒有回头,手指稳稳地将额上那金箔花钿贴在额心后,才缓缓转過身来,看着手持长剑直逼而来、一脸肃杀与痛苦的许慎。
她站起身,发髻上戴着的紫鸳鸯簪子垂着的细细银流苏在空中划過一道漂亮的弧线,涂了艳红口脂的红唇小巧嫣然。
她仿佛沒有看到许慎手裡冷光闪闪的长剑,笑吟吟的看着他:“夫君,我今日這般打扮,可好看?”
她轻轻转一個圈,艳丽的妆容与艳红的裙装将她衬托的艳光四射,那艳,逼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然而不管她打扮的如何艳丽逼人,许慎那厌憎痛恨的目光也沒有丝毫改变。
他用被浓烟熏伤的嘶哑嗓音凄厉逼问道:“为何要這样做?”
刘氏仿若沒听到,她抬起手,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摸了摸头上那精致的紫鸳鸯簪子,轻笑着问许慎:“夫君還记得這簪子嗎?這是当初你我定亲后,你托人送到我府上,我见之心喜,平日裡从舍不得戴,就怕损了它分毫——你看,它是不是還跟当初一個样?還有這身衣裳,你道我肤色白,穿红色好看,我却总觉得当家主母打扮的過于艳丽太显轻浮,如今這般一装扮,還真如夫君所言,好看的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呢。”
“自你进了许府,香香敬你重你,将你当成真正的亲人!你又是怎么对她的?一而再再而三对她痛下杀手!刘巧沁,我只恨当初沒有杀了你!”许慎恨得双眼通红,一步一步逼近了刘氏。
在香香苏醒后,他就应该杀了她以绝后患!
原還一脸笑意的刘氏听了這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她笑的弯下腰去,仿佛站不住,只能扶住梳妆台才能稳住自己的身体。
“敬我重我?那小贱人当真敬我重我,又怎么会无耻的勾引我的夫君她的兄长?可恨我掏心掏肺,将她当做亲妹子一般对待,那不知羞耻的贱人,就是這么回报我的?我只恨,我沒有早点动手烧死她!”刘氏疯狂的笑完后,一脸狰狞扭曲的說道。
她亦是恨恨的盯着许慎,连白皙脖子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你那么喜歡那小贱人,怎么不冲进去,陪着她一起死了?到了黄泉底下,你们說不定就能做一对鸳鸯,那时候可沒人来拆散你们为难你们!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哈哈!”
刘氏又疯狂的大笑起来,忽的抬臂一指,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直直指向许慎:“你怕死!许慎,你也是個口不对心的小人罢了。装這么一副深情绝望给谁看?真有那么深情,真有那么喜歡,你就随她去呀!你怎么不跟着去?你不是爱她爱的发疯嗎?哈哈哈,你的爱也不過如此!”
她眼神轻蔑又疯狂的看着许慎,“那贱人不是命大嗎?明明已经死了還能被你用妖术救回来,现在我一把火将她烧成灰烬,连皮囊也沒有了,我看你還能怎么办?”
许慎双眼更红,脸色白的像纸,颊边咬肌高高隆起,死死盯着眼前疯了一样的刘巧沁,眼中有浓浓的悲哀和恨意。
“你恨我?你凭什么恨我?”刘巧沁嗤笑一声,仿佛笑累了,她扶着梳妆桌坐了下来,“当初是你许家上门来提亲,十裡红妆迎了我进许府大门。是你许慎在大婚之夜跟我說,会怜我惜我,好好待我。也是你许慎让我上孝婆母,下恤小姑,你一句妹妹亲娘早逝,很是可怜,我便时时照应处处体贴。她生病,守着她的是我。府裡奴才因婆母的态度而欺她踩她,为她出头的也是我。因你许慎說,她是我們的家人,我毫不怀疑,一心一意相待——”
她突然变得平静下来,仿佛先前那些痛恨不平都随风消逝了一般,她抬头望着许慎笑,那笑容也不是方才那般歇斯底裡的疯狂,然而却了无生意,明明眼前是一個艳丽无双的美人儿,却偏偏给人一种垂暮之年的错觉。
“可你们给我的回报是什么?是我视作生命的夫君欺我骗我,是我视作亲妹的贱人背弃我。”
“你错了,香香从来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许慎终于再度开口,他浑身那尖锐的恨意渐渐褪去后,整個人也似乎不堪重负般倒退了一步,手中长剑“哐当”落地,他哑声說道:“欺你骗你的人,是我。”
刘氏轻轻笑了笑,似怜悯又似嘲讽一般的看着许慎:“她不知道?她若不知道,又怎么故意损害自己的身体,只为了能留在许府,只为了不嫁给别人?”
许慎一怔。
“上次她落水,你一直认定是我推她落水的,是吧。”刘氏见他神色错愕,不由得又笑了笑,她抬手按了按额角,仿佛有些疲惫,“其实也确实与我有些关系,我发现了她总是反复生病的秘密,质问她为何要如此?她惊慌又羞愤,不知怎么想的,竟一头跳进了湖裡——”
“她……”许慎踉跄着再退一步:“她自己跳下去……”
“你也可以当成是我逼着她跳下去的,反正到了现在,也沒甚区别了。”刘氏又笑了起来:“现在,你再也沒有办法救活她了吧。许慎,先对不起我的人是你们,我也算为我自己报了仇,到如今,也沒什么遗憾了。”
她淡淡的笑容裡,竟似有解脱之意。
许慎似有所感,黑眸猛然一缩,急急朝她走過去。
刘氏忽然咳嗽一声,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她的身子犹如盛开過后的海棠花,从极艳极绚烂到刹那的凋零败落,那从她口中不断漫出来的鲜血染透了她红艳的衣裳,凄美凄艳的仿佛不是真人。
许慎飞扑過去,接住了她颓然倒下的身体。
他伸出双手,难掩颤抖的抱着刘氏的身体。
她满身都是鲜血,仿佛全身的血都要从她口中流出来,滴滴鲜血在许慎脚边汇聚成滩。
刘氏看着近在咫尺的许慎,他的脸上终于也因为她浮现出惊痛与无措来。
她倏地展笑,双眼却慢慢沒了焦点。
“就這样吧。”她声音轻似微风,嘴角却噙了一朵小小的笑靥。
“阿沁?阿沁!”许慎心乱如麻,明明前一刻才恨不得亲手杀之而后快的人。真的就這么死在自己面前,他却全乱了,“别睡!别闭眼!你看着我,你到底吃了什么?来人,快来人!叫太医来!”
他伸出手,捂住她那不断溢出血来的嘴,可鲜血還是源源不断的从他指缝中涌出来,不過瞬间就将他的手染的通红。
但怀裡的人再沒有半点声息。
“来人,叫太医来听到沒有!”许慎嘶声力竭的大喊道。
清朗的夜空骤然暗淡下来,散发着清晖月光的月亮逐渐被浮云遮住,消失不见。
许慎双膝骤然一曲,直直跪在了地上。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泪水直在眼眶裡打转。
到最后,那笑声终是化作了呜呜哽咽声。
……
温香在当天半夜听到了许相妻子病逝的消息,她当时就吓得一抖,面无人色的问宋南州:“许相小哥哥他……他杀了他老婆?”
因为刘氏放火烧了许温香,所以许相小哥哥一怒之下把她也给杀了,然后对外宣称她病逝以掩人耳目?
刚才宋南州出去了一趟,温香只当他上厕所去了,谁知回来就听到了這样一個大消息,震的她险些魂飞天外。
“刘氏乃是服毒自尽。”宋南州重新躺回床上,对放置在床头上的温香說道:“想必是在放火之后服下的毒药。”
温香心情复杂,半天說不出话来。
“怎么?”宋南州却不明白她的沉默。
温香叹口气:“她這又是何必呢?”
宋南州淡淡道:“爱之深,恨之切。”
“不论怎样,也不该搭上自己的性命。”温香還是沒有办法理解刘氏這样极端的做法,“因爱生恨,她恨的到底是许温香還是许慎?”
宋南州默了默:“自然是两個都恨。”
“那她为什么不索性连许慎也一起烧死?”
“即便死也不想成全他跟许温香?”宋南州随口猜测。
温香愣了愣,有沒有可能這就是真相?
她莫名觉得心情很沉重,不知道该說点什么才好。
“刘家已经收到消息,此时正往许府赶過去。”
“许相小哥哥這回麻烦大了吧?”温香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刘家女儿死在了许府,還是中毒身亡——虽說是她自己服毒自尽,但好像许相小哥哥跟自己岳家一向不怎么对付的,這回肯定要闹大了。
“那也未必。”宋南州淡淡道,“许慎正在查办刘家,手头握了不少刘家的罪证。”
温香就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要用這個来威胁刘家不闹事?除非他把這些罪证销毁了,否则狗急跳墙的刘家绝不会轻易放過這闹事的机会,說不定死也要拖着许相小哥哥一起……”
“你担心什么,此事许相定然已有计较,且等着消息就是。”
温香還沒有从這令人震惊的消息中回過神来,“怎么……就死了呢?這是人命啊,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了,怎么就死了?”
宋南州无法回答她這個問題,他当然也听得出来,她就是她口中那想活都活不了的人。
他想了想,问情绪明显低落的温香,“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上次害许温香的人是不是刘氏嗎?”
温香勉强打起精神来:“是她嗎?”
宋南州就将许温香自己跳进湖裡的事說了。
温香听的目瞪口呆,“所以许温香她其实也是暗恋着许相的?因为怕嫁出去后就不能天天见到许慎,所以她……就反复折腾自己的身体?”
她的体弱多病,竟是她自己折腾的结果?
温香简直不知道该說什么好。
刘氏发现了许温香的秘密,自然是气急败坏——想想,自己尽心尽力照顾的小姑子,竟暗中喜歡自己的夫君,而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的夫君也喜歡小姑子,這种双重背叛——刘氏沒气疯都算好的了。
不過最后刘氏放火以及服毒自杀,還是說明刘氏其实已经疯了。
“只有身子不好,才沒办法议亲。”宋南州的嗓音在黑暗中低沉和缓,“许温香投湖,其实也可以看出,她并沒有存心要伤害刘氏的意思。因为被发现,羞愧难当,才会以死谢罪?”
连宋南州都不认为许温香跳湖是心机深沉的算计,温香想起那一回,她无法操控身体而眼睁睁的看着、感受着许温香对许慎的告别与不舍的情形,她也认同宋南州对许温香的看法——她并不是個坏姑娘。
许温香与许慎,他们对自己的感情都算得上很克制。
那一回许慎抱她亲她,還狂喜的說他终于等到了——温香就猜测過,许慎也许一直默默地在付出他的感情,但许温香并沒有回应過他。
而许温香宁肯折腾自己的身体也不肯议亲嫁人,被刘氏拆穿真相之后就羞愧跳湖,也不难看出,其实她心裡是爱慕着她名义上的兄长的。
温香不知道该为他们這段感情說什么,但有一点她還是想說:“许温香无不无辜不好說,但那位刘氏,虽然做错了事情,但我觉得,她其实才是最无辜的那一個吧。”
宋南州用一种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温香:“這话怎么說?”
“许相娶刘氏时,如果那时候他对许温香還仅仅只是兄妹之情,那么就是许相婚后出轨,错的人是不是他?如果许相在迎娶刘氏之前已经对许温香有了不可言說的感情,那他就不是错而是渣了——明明心有所爱還另娶他人,這简直不可原谅!”
宋南州在黑暗中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因此,不论怎么說,他们三人,许相的错是毋庸置疑的?”
好像也可以這样說?温香有些莫名,怎么說着說着,就给许相小哥哥定下了罪?刚才明明她還觉得许相小哥哥也挺可怜的……
“其实這裡面還有一個人,她才是真正无辜。”宋南州沒给机会让温香整理清楚,就又說道。
温香脑子正乱着,闻言后索性将脑子裡的糨糊全丢开,好奇的问他:“還有谁?”
宋南州就抬眼看她:“若非许相三心二意,许温香不至于羞愧跳湖以至于生死不明,许相不会为了强救她回来而找了老和尚来逆天改命,最后却将最无辜的你带到了這裡来。”
温香一愣,简直想猛拍大腿:“可不是!我才是最无辜最倒霉的那一個啊!他们三個人的爱恨情仇恩恩怨怨,最后为此买单的還有我這個无辜的冤大头。唉!”
所以這一切,都是许相小哥哥的错?
得出這结论来的温香脑子更乱了。
不過难得宋南州肯站在她這边,還道她无辜,温香简直都要对他另眼相看了,“算了算了不想了,那是他们的恩怨,我现在這個死样子就算想管也管不着啊。”
虽然不知怎么就得出了许相小哥哥是罪魁祸首的结论,但這些日子,许相小哥哥对她的关心爱护使温香沒办法对他的处境不闻不问。可她心裡再着急,再担心许相的处境,她一枚沒手沒脚的戒指也帮不上许相任何忙。
不過——
“世子小哥哥啊,你为什么会盯着许相小哥哥不放?”温香不免好奇,宋南州不但往许府安插人手,還时刻紧盯着许府的动静,许府人口简单,除了许老夫人跟许夫人,就是许相小哥哥,宋南州安插人手进许府,不可能是为了连出门交际都不太愿意的内宅妇人。
宋南州不答反问:“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温香就知道,他并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暗暗撇撇嘴,她也就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纠结了。
见温香不說话了,宋南州翻了個身:“睡吧。”
……
刘家众人收到消息,闹到已经挂上了白幡与白灯笼的许府。许府上上下下一片素缟,穿了孝衣的奴才见刘家人怒气冲冲进了府,神色倒還算淡定,迎了人进去。
“亲家老爷,亲家舅老爷们,我們老夫人正等着呢。”
来的正是刘大学士以及他的儿子们,闻言后,脸色难看的刘大学士冷声问道:“你们老夫人在等着我們,你们相爷去了何处?”
“相爷去了何处,我們底下這些奴才又怎么会知道?亲家老爷若有什么疑问,不妨去问我們老夫人。”那奴才虽然神色恭谨,但這不软不硬的态度却令刘大学士微微皱起了眉头。
刘家的儿子们自然也察觉到不对头,纷纷看向他们的老父亲。
刘大学士冷笑一声:“我刘家的女儿无缘无故死在你们相府,我們自然要问個清楚明白!你们老夫人到底是内院女眷,這般相见多有不便,且先带我們去你们相爷书房,等你们相爷回府再說话。走——”
刘大学士作为许慎的岳父,自然知道许慎的书房在哪裡,說罢就要带头往书房走去。
刘家的儿子们顿时明白了老父亲的意思,哥哥摩拳擦掌,只等着进了许慎的书房,就将不利于刘家的那些罪证通通毁掉!
穿了一身素衣的许老夫人却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赶了過来,“亲家老爷,亲家夫人怎的沒過来?”
刘大学士瞧着站在白灯笼下,一身肃穆的许老夫人,她虽沒有穿孝衣,却也在发髻上簪了一朵小白花。红肿着双眼,面上亦是一片沉痛悲切之色。
“巧儿她娘听闻噩耗,当即便人事不省。”刘大学士冷声說道:“老夫人既来了,老夫便少不得问上一句,我刘府到底哪裡对不住许府,我家巧儿又是哪裡对不住许府,缘何她年纪轻轻便殒命许府?”
說着,已是红了眼眶,老泪横流。
刘大爷见父亲哽咽,立刻悲愤的接着道:“我家妹妹身子一向强健,素日裡连個咳嗽小恙都不曾有,怎么可能突然暴病?依我看,定是你许家生生逼死了我們妹妹!今天你许家定要给我們刘家一個交代,否则,這事儿完不了!”
“沒错!”刘家二爷也跟着道:“在這当头,许府当家人竟不在府裡,连府裡的奴才都不知了去向。许老夫人,您倒是告诉我們,许相此时到底去忙什么事了?那事竟比自己的亡妻還要要紧?”
“亲家老爷,各位舅老爷。”许老夫人神色凝重:“我体谅各位丧女、丧妹之痛。可你们也不能一上门就红口白牙的道我們许府逼死了你们家的姑娘。各位請随我来吧——”
许老夫人說完后,冷着脸在前头带路。
刘家众人面面相觑,看向老父亲刘大学士。
刘大学士阴沉的眼盯着许老夫人单薄却笔直的背影,磨着牙道:“那就跟上去看個究竟!”
早已经布置起来的灵堂内摆放着两具棺木,许老夫人径直走到其中一具面前,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满脸冷肃皆都换成了哀容:“請各位前来看看。”
刘家众人不明所以,刘四爷沉不住气,率先走了上去,探头往裡一瞧,顿时吓得“娘呀”一声,蹬蹬蹬倒退了三大步,被他的哥哥们扶住了。
见他见鬼一样脸色煞白,刘家人连忙问道:“怎么了?裡面的可是小妹?”
“不……不是。”刘四爷哆嗦着說不出完整的话来,舌头似都僵在了嘴裡,刚才那一幕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裡,令他又害怕又恶心。
刘大爷跟刘二爷见他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来,两人对视一眼,干脆一道上前去,探头一看,又飞快的缩回头来,刘二爷更是忍受不住的趴到一旁吐了起来。
刘大爷好歹稳住了,沒像两個弟弟一样当众出丑失态,却仍是白了脸色,指着那具棺木问哭的无法自已的许老夫人:“這,這是小妹?”
不是說小妹乃是服毒自尽……是了,先前许府失火,大半個京城都看到了。难道這烧死的,竟然就是……许慎嗎?
刘大老爷被自己的猜想吓得双腿发软,倘若棺木裡面那具黑糊糊的连個人样都辨不出来的尸体真是许慎的,倘若许慎当真是被自家小妹一把火烧死的,那可真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许慎乃是当朝一品大员,是景帝的心腹重臣,他们刘家定然要为這场祸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這是我那可怜的女儿啊!”许老夫人掩面痛哭,沾了辣椒水的帕子一挨上眼睛,眼泪便滚滚而出,她一手扶着棺木,弯了腰痛哭不止:“我可怜的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竟落得這般下场?刘老大人,各位刘家老爷,你们来我许府为你们家的姑娘讨公道,我們家的姑娘,又该去哪裡讨公道?”
刘大学士听這话不大对,看一眼大儿,刘家大爷几步回到他身边,将刚才所见告诉了刘大学士。刚才他還以为裡面的人是许慎,這回听了许老夫人的话,知道死的是许府的姑娘,他的语调都轻松了一些。
刘大学士皱了眉道:“我女儿在你许府出事,你的女儿却是在自己家中出了事。老夫人這话的意思,莫不是要将你女儿的死推到我女儿的身上来?”
“你是說我栽赃陷害你的女儿?”许老夫人红着眼,气的浑身发抖的模样:“老大人,我许府到了這個地步,還在维护你刘家的脸面,对外只說刘氏得了急病去了。真正的原因,你们刘家当真一无所知?你们刘家教养的好女儿,纵火烧死了我們许家的姑娘,而后畏罪自杀!真要讨公道,也是我們许家找你刘家讨公道才是!刘大人若是不怕事情闹大了,我這就让人来抬了尸体上衙门喊冤去——是非曲直,就由衙门来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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