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私家侦探 作者:未知 邓丽莎哪料到她火气這样大,忙就解释起来:“是我們刚好一起撞见的,那天是新声报创刊,我們在一起庆功,我們……” 就算一起瞧见了,犯得着昨天那個說完,今天這個又来說嗎?难怪了,梁绣珍還疑惑,怎么邓丽莎转了性子,肯先向人低头和好了,原来是来可怜自己的,谁要她们這样惺惺作态了?就算韩仲平一时昏了头,梁绣珍也笃定,自己的婚姻前景比她两個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因想着,便就质问:“北京报社這么多,你们一定要在一处共事嗎?” “表姐……”邓丽莎伸了手摇着梁绣珍的肩膀撒娇,却被一把扭开。知道她這是气极了,但从头想一遍,并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說得不好。又因晚些时候還有正事,只得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跑到沈初云屋裡,請她帮帮忙。 沈初云听說,连问:“我不是让你静观其变嗎?” 邓丽莎就将自己的想法說了,沈初云连连摇头叹息。解释說昨天是考虑到府裡那么多部分机,万一事有凑巧谁插上插销一听,多有不便的,许多话就不好讲得太细了。又想着今日下午還要在新声报筹备会议上碰头的,到时再說明白也是不迟,谁知真就迟了。 “我這人有时候是不是真的智力不太行,不說明白,就不懂话裡的意思?”邓丽莎抱了脑袋,拿拳头使劲捶了两下。 沈初云忙拦住,噗嗤一笑道:“别打坏了,留着脑袋,亡羊补牢总還来得及。”又委婉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常听人家說,一门心思钻研艺术的人,是有些小孩子脾气的,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了。” “我也不是一门心思……”邓丽莎气馁地一摇头,“好吧,我是真的不大会跟人相处,脾气倔,說话又不懂拐弯儿,我要是不自作聪明地跑去安慰她就好了。现在,只怕是给你添了许多的麻烦。” 沈初云微笑着安慰她:“沒事儿,一家人沒有隔夜仇的。” 邓丽莎看时候不早了,就答应在她這边吃午饭。两人說了些闲话,谈起前次去画展,遇到一個很有意思的男子,邓丽莎脸上忍不住泛起红晕来了。 沈初云自然恭喜她:“同在画展上碰到的,說明兴趣相投,又在同一幅画前驻足,說明品味相近。我冒昧用一用有情人终成眷属這句话,可還合适?我认为不论你主张爱情是以什么面貌升华的,只要与爱人相知相守,就可以用上這句话,对嗎?” 邓丽莎羞了脸,道:“分析得极是,但现在委实還太早。我想……再過一阵子吧,或许我就可以欣然接受這句话了。” 沈初云问张妈要了红酒,两人碰了杯,小小地庆祝了一番。 饭毕,梁绣珍看见邓丽莎的车還在這边府裡,就贴着墙,摸去沈初云屋裡偷瞧。恰碰上二人梳洗打扮一番,沈初云怀裡抱着一摞纸,要出门办事的样子。 梁绣珍四下一瞧,一跃躲在树丛裡。听见她二人一路笑着,好像有提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沈初云還道,等事情笃定之后,一定要宣布出来之类的话。 這一下,误会就更深了。 一個曾恼過梁绣珍逼婚,一個迟早会因长久得不到丈夫垂怜而对婆家心生怨怼。梁绣珍怎么想,都觉得她们是要商量個办法,彻底整得自己出不了门、见不了人才罢休。 這可不行,得赶在她们的阴谋前头,解决了韩仲平的风流债。 因之,一路骂骂咧咧,忙忙地跑回家裡。接了几通电话出去,都是請听筒那边的人有時間過来面谈。 不出几日,梁绣珍接出去的几通电话产生了效力。一個戴尼帽的私家侦探,将一叠照片谨慎地封成信,亲自交在了她手裡。走前,還特地卖了個关子:“二少奶奶,這一次您的买卖不光能回本,還可赚上一笔呢。” 梁绣珍听罢,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口,一张一张翻阅過去。都是韩仲平与香雪儿過从甚密的证据,看得她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尽数咬碎。若不是想着,這些照片稍作挑拣,還可拿去匿名卖给小报,收回請私家侦探的本钱,真恨不得统统撕了烧了,才好出這一口恶气。 一沓照片很快翻到了最后,方才侦探卖的关子,也就揭晓了谜底。 梁绣珍心裡的怨恨,忽然就消解了大半,冷笑起来道:“哼,沈初云,你别笑得太得意,你自己的烂事儿比我多多了!” 言罢,她忙将其余照片都锁在了抽屉裡。又摆弄了两下身上的银灰色绸子长衫,迈出的每一步都无比轻盈,背影看上去几乎是雀跃的。丝毫不像是一個刚刚遭受了丈夫背叛的失意女子情理中该有的反应,反而有春风得意之感。 沈初云独自住在书房的事情,早被翠姨嚷嚷开了,已不是什么秘闻了。 梁绣珍轻扣了两下门,声音甜甜地唤了一声“大嫂”。 沈初云搁下自来水笔,忙說請进。 “哎呦,我是不敢当的,一家人用上一個‘請’字,本就過于客套了。更何况,還是从我們沈先生口裡喊出来的。”梁绣珍就這么一路說了进来,兀自往窗边的藤椅上一靠,将照片背面朝上搁在了桌上,脸上的笑意根本都遮不住。 沈初云问张妈要了一杯茶,搬了一把椅子,与之相对而坐,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還吹得你满面春风的。”往她脖子上一望,也笑了起来,“哦——我知道了。早上听见翠姨在說呢,前两天邓太太来家裡,送了你一挂珍珠链子,想必就是你戴的這挂吧。珠子這么大,我看要值一千多块呢。” 梁绣珍也不低头,两根葱管似的手指,夹着那挂珍珠项链,笑說:“一千多块的礼,就是亲妈也未必有那么慷慨呢。实则是我舅妈出面跟百货公司问了個价,我自己花了不到五百块买下来的。” 沈初云不住点头,又恭维道:“原来是這样,难怪你這么高兴,這种事就跟马路上捡钱似的,下次也带着我吧。” 梁绣珍听說,脸上不经意地划過一抹淡淡的不屑,笑了一声才道:“大嫂何必跟我学,我是沒什么出息的人,眼裡心裡只搁着這些。哪儿像大嫂,回回都哄着我們高兴,這也好那也美地夸,总說下回一起买。但是每個下回都会有人发起什么赈济穷人的募捐,大嫂的手头就紧了,再不跟着我們凑份子了。” 這话說得沈初云满脸尴尬,低了头红着脸,小声道:“都叫你看破了,倒让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总是這样食言而肥,害你们白白替我打听這些個好东西。” 放在从前,都是极小的事情。大家凑得拢,就一起逛逛街赶赶时髦,打打小牌。沈初云因为很把心思放在慈善這类事情上,花钱的事参与少些。如此一来,本来是避免了不少的口角。不像其他女眷那样,总是比這個比那個的。所以,梁绣珍過去是真和沈初云要好。可是,邓丽莎忽然将自己的秘密合盘告诉了沈初云,這让梁绣珍一直心存芥蒂。因此一来,从前的好处放到今时今日来看,竟成了坏处。沈初云总是不掺和家裡女人花钱的事,因此得韩延荪高看一些。反過来想,這不是将其他人比得一文不值了嗎? 梁绣珍是越想越悔自己识人不清,眼神一带,正好瞧见眼皮子底下的照片。因就转過来念头来,敛起笑容。两指压着,就将照片往沈初云跟前一推,沉声道:“大嫂,我今儿找你是有正事呢。” 沈初云低眸一瞧,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還未打开看,先就抿紧了嘴唇。 当她拿起照片,眼神扫過韩仲秋脸上模糊的笑意时,心還是不受控地凉了下去。婚姻虽然只剩躯壳,但她還是认同自己是韩仲秋的妻子,也就不可能一丁点难過都沒有,至多是不撕心裂肺罢了。 梁绣珍见她一张脸惨白,双唇颤着,有泪聚在眼眶裡,晃着晃着就是不肯痛快落下来。心想着,她倒也知道要面子,当着外人,不肯为了失败的婚姻而掉泪。早知如此,先时又何苦上门来說韩仲平在外如何如何?人還是不要做坏事,否则迟早是要有报应的。 心内虽如是想着,但梁绣珍一开口却是再好不過的了,一直好姐姐、别难過地劝着。 沈初云连连摆手,抱歉自己的失态。手掌托着疼到快要炸开的脑门,两滴滚烫的泪就這么直直坠在了裙摆上。口内挤出一声:“她……”除此之外,再沒有别的话了。 “会不会是那個姓陈的?”梁绣珍明知道她此刻最想要清净的,正和自己从她口中得知韩仲平在外胡闹时的心情是一样的。但出于报复,梁绣珍就是不走,還故意自說自话地出起主意来了,“這照片虽然是夜裡拍的,拿着去一家一家地比对比对,总能找到的。” 究竟是期待早都被磨空了,沈初云的眼泪很快就止住了,這個過程比她自己料想的要快上许多。她冷笑着答道:“若果然是姓陈的,倒更不值得我去守着了。”此时的她业已恢复了平日做事有條不紊的派头,用商量的语气說道,“不過你這照片,還是得借我用一用的。不瞒你說,父亲曾秘密地问過我這件事,他老人家希望能在不张扬的情况下尽快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