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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见报风波

作者:未知
此人邓丽莎认得,正是房东冷老太太。因是两人对房东隐瞒身份在前,自然未說话时,脸上就先抱有愧色。 冷老太太倒咯咯笑了起来,对此仿佛全然的不在乎,格叽格叽踩着小步子上前。看样子這长裙底下,应该是罩着一双旧式的小脚。 沈初云看她虽然精神头儿不错,行动却不很方便,忙抢上前一步扶住了老太太。 冷老太太笑容和蔼,精瘦的手来回在沈初云脸上摩挲着,看时還不住地点头,眼中除却敬佩,還很有几分怜爱,半晌才道:“我說呢,一大早儿好多记者来敲我的门,說這裡住着外长府上的大少奶奶。我說弄错了,我這儿就一位留洋的女画家住着,還是個大姑娘呢,哪裡就成少奶奶了?”因就回头向着邓丽莎抿了一個慈爱的笑容,晃着手指道,“你不和我老婆子說实话,倒是歪打正着了。” 当初来看房子时,邓丽莎就觉得這個房东是個容易相处的。今日再看,比当初想的更要好上许多,因之更加愧疚。忙弯腰认错道:“冷老太太,我不该瞒着您,我……” 說时,沈初云也鞠了一躬:“冷老太太,她也是为了我撒谎的,如果……您觉得不方便的话,我請您宽限我三日,要是找着了新的地方……” 冷老太太忙忙地摆手,声音渐次抬高:“那不成,我收了你的房钱又不让你住,那心眼儿也忒坏了。你要是想我退钱吧,我老婆子舍不得呢!”又将两人搀起来,絮絮叨叨說着,“我有個小女儿出洋在外,花销真是太大了。我和我的几個儿子,一年总有八個月在为這個犯愁。你们呀,别瞅我拄着拐杖,一双小脚摇摇摆摆的,就以为我老婆子什么都不懂。以前我大儿子在北京做事时,常会念报纸给我听。我晓得的,我們要出洋多见世面,才不至于被洋鬼子欺负。将来我女儿回来了,听說是要做女师爷的。干這一行好啊,能說会道的,将来可以跟洋鬼子說,白占着我們祖宗留下来的地盘是不对的。” 沈初云便就笑道:“原来令嫒是立志要做律师的呀。” 冷老太太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是這么個名儿。你们年轻人就是有见识,都說学這個很出风头又很能挣钱,我一听這個就欢喜了,咬着牙也要供她出息咯。姑娘,究竟是不是很挣钱呀?” 沈初云只管笑着,心裡既钦佩這位不曾谋面的冷小姐能去学這個,又在琢磨民国初立时颁布的律师暂行章程,顿时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反倒是向来有一說一的邓丽莎,顺着冷老太太的心意笑答道:“当然了,也许她会是咱们国家第一位女师爷,是要留名史册的。” 果然听得冷老太太眼睛都笑成一條缝了,忙道:“好好好,這就好,能跟你们一样有出息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好了,你们歇着吧,我就是来认认谁才是真房客,沒别的意思。這就回去了,你们忙吧。” 两人一左一右将冷老太太送回隔壁家中,這才一边回去,一边闲谈。 邓丽莎先感慨:“都說要放脚,其实依着我看,最要紧的是解开心裡的裹脚布,否则一双脚能站稳又如何,還不是在为男权說话。” 沈初云深以为然地重重一点头,随即歪着脑袋,浅笑道:“你好像变了些,說起话来比以前知道绕弯了。刚才冷老太太那样问,我一下就懵了,想着說假话迟早要拆穿,說真话又犯不着去打击她老人家。你开口时,我真怕你嘴一快就跟她說,zheng府规定了只有年满二十周岁的男子才能做律师。” 邓丽莎噗嗤一下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沒那么想呢?真差一点儿就說了。不過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就像看见了我奶奶一样,我对着她呀,不得不放慢语调,唯恐她听不明白。這一有了思考的時間吧,就不会說错话了。看来我以后要学着慢條斯理一些,省得老是欲速则不达。” 看她這一副悟出了大道理,就要蜕变新生的模样,沈初云也跟着笑起来,心裡的苦闷倒是暂时地抛下了。 ### 而韩府众人就沒有沈初云這样拿得起放得下了。 韩太太扔下报纸,急步在各处转悠,撞见哪個倒霉的都要喊住撒一通气。忽见韩仲秋通身上下穿得齐整整的,像是要出去,就厉声喝住了他:“你這不出息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還混不着调的,又想上哪儿去?今儿我可不放你出去,跟我到你父亲屋裡去,他病了這些日子,你自己数数,你在家待過几天?” 韩仲秋脖子一缩,搔着头皮转過身来,讷讷道:“我躲出去也是为了父亲能好好在家静养嘛。” “死小子,算你還知道自己整天在家晃,会加重你父亲的病!”說罢,韩太太也不管什么体面,拧了他的耳朵就走。 韩仲秋一面哎哎叫着疼,一面叫老妈子收起他掉在地上的礼帽。 听见他俩這样闹腾腾地从院子外头過去,梁绣珍手上仍拿着指甲锉来回来回地磨,嘴裡冷冷蹦出一声笑来:“听见了吧,妈這两天心情特别不好,你也别再上外头招惹什么狐媚妖精了!” 歪在沙发上的韩仲平,用报纸盖住了整张脸,加重呼吸佯装睡觉的样子。 “你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呢!”梁绣珍眼睛一挑,抬脚朝着他的腿重重一踢,见他仅是哼哼两声,并不敢发脾气,更大了胆子向下說去,“蒋妈可跟我說了,最近总有一個嗲声嗲气的电话打进来,问你在家不在。你别打量家裡的佣人都是不见世面的傻子,人都說了,听一遍還不觉得,听多了一琢磨就觉得很像是话匣子裡听過的声音!我找了找家裡的片子,国内的明星也就那么几张罢了。裡头有個叫香雪儿的,听說最近常上报纸呀?可千万别是她打的,這要真是她……”說时,吞了底下的话,故意留给韩仲平自己去琢磨。 香雪儿的事本来就弄得韩仲平一個头两個大,一方面怕自己登在报上的背影被认出来,一方面又摆脱不掉香雪儿的纠缠。那個女人如今很叫他生厌,他俩的照片发表了之后,上海那边一個帮会的老大闹得很凶。韩仲平不好追问,反正不问也知道了,两個人都算被這女人给耍了。香雪儿還舔着脸,几次求他出面摆平记者的报道。 谁答应谁就是傻子! 可是不答应也不能太绝情,谁叫报上那個背影是韩仲平呢,所以也不会彻底地翻脸。 香雪儿的手段是韩仲平不去瞧她,她就演痴情怨妇,一去就谈條件,弄得韩仲平左右都不成。 直到昨天,家裡也不知是谁嚼了舌头,說了电话的事情。 韩仲平想着,横竖是自己惹了祸,不要再把夫人也给得罪了。真要是跟外头的闹翻了,家裡的事還是要家裡人去周旋。 可是,听多了不阴不阳的话,心裡又未免不自在。且這梁绣珍向来是嘴碎话多的,說起来就沒完。终于,他還是忍不住了,猛地一下坐起,不耐烦地将报纸揉皱了一丢:“不說你還沒完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捕风捉影!” 梁绣珍对于此一件事那是全盘皆知,情绪自然也就收放自如。因就换了娇声,试探着问道:“怎么,生气了?你也怪不得我呀,听下人說,那女人回回打来都哭哭啼啼的。我本来也是不信的,這些明星哪個不是背后有金主呀。就算忽然闹出了什么丑闻,被电影公司给开了,也不至于一下子家裡连個佣人都請不起,還巴巴地亲自给你打电话。可是都這样說了,我总归也要动摇的。” 几句话說得全中死穴。一则背后另有金主這事,随便哪個男人都受不了;二则香雪儿家裡明明有老妈子、丫鬟、听差、司机,之所以自己打来,還不是利用她的声音很好认,故意要用這种方式来掐住韩仲平的脖子,逼他不得不去会她一趟。 很好,這娘们真要做得這么绝,那也不必讲什么绅士风度了。抄了她的家,看她還敢不敢阳奉阴违了! 韩仲平如此想着,既定了彻底决裂的主意,也就沒什么可烦恼的了。因就起身作揖道:“得嘞,我的二少奶奶呦!咱家老爷子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向埋怨我這人不出息,我都成了废物了,哪儿還敢忤逆老爷子呀?我就是再爱喝花酒也不能喝到报纸上去,要不然,改明儿我连家门都不能进了。” 梁绣珍心裡好有一阵冷笑,脸上却抱着三分娇态,晃着他的胳膊,道:“好了,你也别恼我,其实我還不知道你嘛。坏在胆小,好也在胆小。老爷子最烦家裡人让他面子上過不去的,我谅你也沒胆子去戳老虎的鼻子眼儿。” 韩仲平一看她好了,便又打趣地再作一揖:“怎么又說是我在生气呢,是您姑奶奶别气了才对。” 梁绣珍看他弯了两回腰,虽是玩闹的,不過也是解气,因就不住声地笑了。 韩仲平也被她這样子逗乐了,晃着手指道:“你看你看,刚才吹胡子瞪眼是你,现在傻笑也是你。” “你說谁傻?”梁绣珍斜了眼、噘了嘴,拿鞋尖戳了他小腿一记。 “我我我,是我……”韩仲平又忙不迭地陪笑认错,手抬起来就要往她肩上搭去。 梁绣珍闪身一躲,跑到廊子上,隔着窗說道:“哼,不跟你闹了,我要上老爷子屋裡瞧瞧去。” 韩仲平坐定了不动,只用声音喊她:“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嘛,刚才不是去探過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听见大哥被妈逮住了,要去瞧热闹的。” 梁绣珍踢踏踢踏踩着步子,被算准了心事,也不過就是鼻子裡“嘁”地一声,人早都走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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