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雪上加霜 作者:未知 原来如此,這件事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贺忆安居然毫不动心。 如是一想,邓丽莎就跟着问出了口:“你为什么拒绝呢?” 贺忆安不解地拧着眉头一笑,反而质疑起邓丽莎来了:“你今天不舒服嗎,怎么会问這种問題?”问罢此一句,又胡思乱想起来,“還是說……你诚心给我挖坑,希望我对那笔润金动些心思。等我犯了错,好再把我赶出去?别想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听罢,邓丽莎笑得直不起腰来,趴在沙发上滚了几下,才捂着肚子勉强坐起来:“你這番阴谋论真是让我哭笑不得。不過——”說到這裡,渐渐止住笑意,敛起眉目,很认真地起身,向贺忆安伸出手来,“欢迎你。” “什么意思?”贺忆安觉得事情太奇怪,犹豫了半晌才将手递過去,一双眼则疑惑地打量着她。 “正式地从内心深处接受你成为我們的合伙人。”邓丽莎脸上笑笑地解释了一句。心裡则在想着,今天会拐弯来這裡,本就是打算谈一谈私事,算是作为沈初云的朋友,一种负责任的态度。恰赶上刚才的一件事,许多话倒不必细說了,更无须为难贺忆安。 爱情的力量,邓丽莎算是见识到了。眼前的這位商人居然开始改变了,不再把金钱放在首位,也慢慢地在思考自己的职业所需要担起的社会责任。 能做到這种程度,真心不真心的话,答案是明摆着的。至于将来如何,谁也不是长着天眼的,既看不透也猜不透。只要当下,双方是情投意合,更是认真庄重地在对待這段关系,就足够了。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贺忆安已经端上两杯酒,伸手递了一杯過去:“是件好事,值得喝一杯。” 邓丽莎也就微笑着接了過来,两人的酒杯轻轻一碰。 贺忆安眼神拉远,不由自主地感慨起来:“不過最期盼的是,能听见密斯沈对我說,正式地从内心深处接受我作为她的……” 邓丽莎微微仰着头,敏感的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贺忆安的潜台词。赶紧搁下酒杯,做着手势喊道:“停。”然后,非常明确地拒绝了贺忆安可能会提出来的求助,“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插手别人的私事。” 贺忆安耸耸肩,先抿了一口酒,才道:“不愿帮忙就直說,我也沒奢望你肯帮我。”說时,又低低嘟囔了一声,“說的好像你从前沒插手過密斯沈的私事一样。” 屋子裡只有两個人,空间又不怎样大,邓丽莎哪裡会听不见呢。心裡有些哭笑不得,神情却很严肃,她便接過话茬:“那能一概而论嗎?从前是从前,那时候我如果不帮忙,就只能看着初云困在泥沼中不得脱身。但是现在不同,她既沒有危险,也沒有向我求助,我要是干涉過多,并不礼貌也不尊重。” 說话之间,贺忆安又抿了一口酒。皱着眉头,问道:“你今天到底干嘛来的?” 這一问倒让邓丽莎有些窘了。按照原来的意思跟贺忆安好好谈吧,不是她的风格。因为她的問題,已经在无意中得到了答案。再要去问,就是浪费光阴了。可是,要說有公事,手裡又沒有能搪塞過去的资料。說来看看贺忆安吧,就更不像了。 几下裡一想,邓丽莎只得重新拿起酒杯来,齐平了鼻梁一比划,笑笑地說了一句:“路過,口渴了,就上来喝一杯。” 贺忆安是不信的,但也知道,邓丽莎不想說的事,谁也撬不开她的嘴,至少他不行。 ### 如今的政界,要說韩延荪是第一号人物,那绝对不夸张。家事、公事,统统为人所诟病。 那位无意中害死香雪儿的记者,为了自证当日的行为是事出有因,便把一则未经证实的消息,当成确凿的新闻发表在报纸上。一時間,大家又开始讨论。這当官的授意土匪做些小动作,虽然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這样对付一個本就无力翻身的弱女子,未免太为人所不耻了。 更要命的是,一桩消息尤嫌不够,還要添一件绝对的秘闻不可,而且這一次,有着相当切实的证据。 邓丽莎看完早报,便走进沈初云的办公室,看见她也正在看這篇报道,不免感叹一句:“韩家這是一天一颗炸弹啊!” 看罢消息,沈初云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如落珠一般地滚下来:“陈依曼……死了?那我岂不成了凶手嗎?我以为外长他只是……给一笔钱,买一张很远的火车票,把她送走。最糟糕,也不過是不给她足够的盘缠。如果早知道是把她送到……我要是知道,我不会给那张相片的,更不会不闻不问听凭外长处置。” 邓丽莎看到她這样自责,总是要安慰几句的:“不是你的错,每個人都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她陈依曼好人不做,非要当外室,又怪得了……”說到這一句,就沒法继续往下說了。關於破坏家庭的第三者,是否需要以命来偿還所犯下的错误,這個辩论在她们两個之间已经有答案了。难道为了让沈初云心裡好受些,就要推翻之前的结论嗎? 只见沈初云一手扶着额头,泪珠子吧嗒吧嗒落在那张报纸上,抽抽搭搭地說道:“一個出身贫苦不受教育的女子,她心裡能懂什么大道理,活下去就是天理。为了活,做出這种事情,也不能只怪她一個人呀,就算错也不至死,我怎么能……” 邓丽莎递過一块干净的手绢去,蹲在她身边,从下往上去看她的泪容。手搭在她肩上,慢慢地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口裡劝慰着:“可是,你并不知道会這样。你们都是受害者,就如同你现在对她发生同情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不知者无罪呀。她沒学過大道理,自然应该对她宽容些。而你起初的意思也并不是要她去死,你只是相信韩外长会跟你一样想。信任一個人不算是原则上的大错,至多不過是,识人不清……往后可以改的。” 识人不清,是可以改。只不過为什么自己那样傻,每次都要出些什么事才能学到一点教训。就好比要不是樊久香找上门来,与沈初云深谈,她恐怕至今還觉得妇女促进会即便有些官僚现象,大局上总是进步的,是可以稍稍妥协的。 ### 關於韩家两位少爷的情妇,分别是因何而死的讨论,旁观者各有各的猜测,但当事人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這件事始终沒有瞒過去,韩延荪自责当初对陈依曼果然還是狠心過头了,這才给政敌留下一個把柄。又借着這個事实,连香雪儿家裡遭劫全系他授意這种话也扯了出来。 除他之外,還有一個人同样逃不脱良心上的叩问。 韩仲平在屋裡来回踱着,最后叫来了蒋妈,把梁绣珍新买的烟家伙给取出来,让蒋妈给他点上。他背着父母也是常会在烟花场上躺躺灯的,自然知道這东西的好处。刚一吸上,就觉得心裡头慢慢地舒坦下来了。 梁绣珍哄完孩子回屋,正觉得烟瘾上来了,走路愈发地急。一进来,却看见韩仲平躺在裡头也抽起烟来了。顺嘴来了一句:“呦,二少爷怎么也跟我学得這样不出息了。一会儿妈看见了,别又說是我挑唆的。你们這一老一少的,做起事情来,胆子那样大,捅出篓子来,横竖往我身上一推,自己却总是干净清白的。” 其实這话,是關於四处念叨沈初云的是非而发,這事情的确是韩太太做的主,事后也赖给了梁绣珍。可韩仲平這会子心裡头正有事,不免要往香雪儿那事上去想,哪裡听得了這句话,发起狠来把脚边的金痰盂一踹。這一阵动静可不小,把西边屋子裡的孩子吓哭了不說,梁绣珍也不免惊慌失措起来。抱了满肚子的委屈和气愤,却始终不敢发作。 韩仲平這人,平日裡是把软剪刀,就算跟谁不高兴,也不是那种会摆在面上闹的人,只在暗地裡变一变态度罢了。今天這样,大有不怕家裡人過来看戏的意思,只怕他心裡的火气不小。 虽然梁绣珍以为他的脾气来得毫无道理,却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不可大吵大闹。耳边听着女儿哇哇大哭的声音,心裡愈发烦躁,转身冲出去,只想去金玉瞳那边抽两口烟,好平下心头的不忿。便就一路喊了過去:“大嫂,大嫂,大……” 她将帘子一挑,便觉裡头不对劲,好像缺一种气味,一种住人的气味。可是,屋裡的陈设是一切照旧的。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可怕。梁绣珍不自主地挑开了裡屋的帘子,蹑手蹑脚摸了进去,一把拉开了衣柜门。只见裡头,除了韩仲秋的衣服好好地挂着,竟沒一件女人衣裳。 她又跑去翻那套金玉瞳视作宝贝的烟家伙,也不在原处了。到了這时,她果然以为不对,金玉瞳跟什么分家都說得過去,唯有上好的烟家伙,断断离不开。 梁绣珍這才一路嚷到外头去:“不好了不好了,大嫂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