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下章换副本
他冷沉的面容迎着风,额发被轻轻吹开。
迟墨正研着墨,目光一扫,无意中便发现這位护法的眼睛竟是泛着幽幽的深紫的。
然而等他回头将视线对上她的眼眸时,她又骤然发现方才眼角余光一瞥而见的幽紫色眼眸又沉落下来,凝成浓浓的黑色。
“鬼医。”他摆开了手势,“請。”
迟墨并非好奇心十足的人。
她收回眼神,垂下眼神看了看自己手上還沒完全研开的墨,应了一声,“走吧。”
小木屋在魔教驻扎地的边缘,背靠悬崖。
冷临风护着她走出屋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地圖上属于南久卿的小绿点依然就在附近,但是却已经不是昨天看到的那個位置了。
她身旁应是象征着冷临风的小绿点则是微微有了变动。
【可攻略角色·魔教护法冷临风(?)】
還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迟墨看穿了一切的冷临风沉默地站在她身边。等到她终于看够了,他便走在她的前面,领着她向魔教深处走去。
看着四周越来越深入花时暮老巢的景物,迟墨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魔教的总坛占了整個山头,而它的核心则是在森林的深处。
冷临风的脚步很稳,并不快,像是为了刻意符合她的速度一般。
迟墨一边将临头的丝萝拂开,一路行至密林深处。
走了十多分钟后,原本只及小腿的林木像是遽然抽长延伸,蓊蓊郁郁,犹如溪流汇聚而成的汪洋,目光所接之处都是成片的绿色。
阳光逐渐熹微。从他们的身后射|入,透過身姿,被林木遮天蔽日的阴影所吞沒,映照出空气中旋转不定的浮尘。
又是過了十多分钟,迟墨觉得自己的脚走得都快沒知觉了,魔教的入口总算是到了。
迟墨面上表情不显,内心却已轻轻地舒了口气。
毕竟在机器以辅助的方式掌控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的情况下,运动已经开始奢侈了起来。
冷临风不知她内心所想,俯下|身一手横放撑在膝盖上,便将地宫的入口打开。
迟墨着实被惊了一下。
随后,冷临风从怀裡掏出了一個火折子,将它燃起,而后对她道:“還請鬼医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
迟墨全无异议。
在走下台阶的时候,她又给自己存了一個档。
沿着台阶一路走下去,迟墨的视野也渐渐亮了起来。
冷临风吹灭手中的火折子,迎面一個红衣女子款款向他们走来,“冷护法可真是姗姗来迟,姚曼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迟墨正觉得這個女子长得很是眼熟,想着是不是在哪裡见過她,她突然冷不伶仃的一回头,倒是真把迟墨吓了一跳。
那女子不以为意,一身单薄纱衣,半透半遮诱人心弦。
她掩唇一笑,眼角眉梢尽是风流意,“我与鬼医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于是迟墨终于记起這個血红小点了。
冷临风不给她套近乎的机会,问道:“教主何在?”
姚曼一笑,“教主在天居楼,特派我来迎接你们二位的。”
迟墨乘机打开了地圖。
面前的女子仍是一個红色的小点,然而在那红点之上,却是让她不由微微抽搐了嘴角的字样。
【可攻略角色·千魔教教主之女姚曼】
迟墨:……系统你這么叼为什么不自己去攻略?
系统沒回话。
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迟墨把這件事记下了,准备出游戏的时候告诉阮铃。
而另一边,冷临风却還在和姚曼僵持着,“既然如此,我便带着鬼医前去天居楼。”
姚曼红袖遮面,掩唇轻笑,用眉笔在眼尾高高勾起的眼线流转着丛生的媚态,“何必劳烦护法呢。”
冷临风视而不见,“能为教主效犬马之力乃是教中人倾慕羡事,何敢以劳烦称之。”
“哦——护法莫非是不信我?”
迟墨暗道:不管他信不信,总之我是不信的。
才上马车就敢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看着她,一副欲除之而后快的眼神,迟墨表示自己脑子是不清楚才会跟着這种明摆着对她不利的人走。
当然,冷临风的回答也很给力,“不敢。”
他道,“属下与鬼医先走一步,圣女請便。”
說罢,他便回头微微偏了偏眼神,示意迟墨跟上他的脚步。
迟墨抬眼扫了姚曼一眼,随即又迅速地收回了眼神,跟在了冷临风的身后。
她毫不在意身后的姚曼是以怎样的眼神看着她的,左右与她不過是一场游戏。实在玩不下去了,大不了還能下线。
這么想着,她被冷临风引到了天居楼。
說实话,在這地下還能挖出這么一個精致飘渺的阁楼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尤其眼前的這個阁楼通体以竹木建制,清新典雅,以遒劲的楷体写着“天居楼”三個字的牌匾挂在正中央,显示着与花时暮本人截然不同的淡然。
等她走进天居楼,将楼内各色摆置收入眼中的时候,她越发的觉得這阁楼和花时暮大呼迥异。
她脚步一顿,正想问冷临风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就见屏风后走出一個头戴黑檀莲花冠的紫衣男子。
迟墨沉默了许久,才将眼前一袭紫色锦衣面容风流傲岸的男子和记忆中妩媚入骨的花时暮对应了起来。
都說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但也不见得這么一件衣服就给差不多换了一個人的吧。
她心中如是想道,面上却只道:“敢问教主可将我的东西准备齐全了?”
他扬唇,原本带着与這天居楼相称的出尘之意在他眸光流转之间悄无声息的又换做了一番媚意,“那是自然。”
迟墨兀的默了:……刚才那感觉就当是她眼花了吧。
冷临风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惯了他家教主抽风的模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将她引到了一间门面上雕刻着梅花的小间。
小间的摆置与外面沒有多大的区别。
博古架上是各色的古董。
左手边的书桌几案上堆满了她需要的东西,右边搁着一個放满了热水的木桶,中间用以一扇玉屏隔开。
迟墨几步走到了桌案前,拿起上面放置着的一個针包。
她摊开来一看,一共一百零三枚长短不一的毫针插|在针囊中。
迟墨虽說阅历短,但却生养在药林世家,家裡人学的都是中医。她有模有样,也学了中医。因此,她也是格外能看出這套毫针的珍贵之处。
花时暮轻笑一声,问道:“可满意。”
迟墨点头,坦诚道:“心满意足。”
于是花时暮又问道:“你一人可够?”
迟墨又是点头,“一人足以。”
“那好。”
花时暮解开盘扣脱下外衫扔在了屏风上,“冷临风,你在门外守着。”
他這话一出倒是让迟墨不由看了他两眼。
要知道,医者救人命,亦可在转念之间夺人命。
迟墨不信花时暮身为一教之主真能对只见過几面的她信任如斯。但這毕竟也和她沒有什么关系了。
她只是一個医生罢了。
此刻,她除了竭尽全力去取出他体内的蛊以外,其余的事情并不是她所能干涉的。
而冷临风历来是为教主有命,不敢不从,回道:“是。”便就不再說一句话,径自出了门守在了外面。
迟墨并不在意房间裡有几個人。
她点起了桌案上的灯火将手上的毫针都烤了一遍。
脱去一身紫衣的教主大人身上這就只剩下了一件中衣。
迟墨漫不经心的抬起眼,收起火上烘烤的毫针转而插|进针囊,淡淡的說道:“把衣服都脱了,跳进木桶裡泡着。”
她看向他的眼神死水微澜,沒有一点的波动,仿佛便只是看到了习以为常的景观,了无多余的情绪。
花时暮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情绪,“鬼医倒是对此颇为轻车熟路。”
他一手扶着头顶的莲花冠取出了固发的笄,缓缓地将黑发散了下来。
流泉似的长发在他的指尖散开,如泼墨般的淋在他的肩头和胸前。
迟墨老神在在,扬起手中寸长的毫针回道:“医者眼中不分男女。”
這是每一個医者最需要知道的。
每一個患者在医者的眼中都该一视同仁。
若真的要讲究男女授受不清,那妇产科的男医生都该被拖出去枪毙一百次。
但即便如此,那些以平等为借口的恶意猥|亵异性的医者确实是该拖出去千刀万剐。
她的哥哥曾告诉她一個医者,医术是否精湛并不是主要。心中可有丘壑,可懂医德,這才是至关重要的。
花时暮不知道這些,只是冷笑了一声毫不怜惜的扔掉了手上的莲花冠,而后脱去了身上的衣裤便将自己沉入水中。
迟墨慢條斯理的将手中的毫针来回反复两遍消毒。
她神情寡淡,一身红衣却如火如霞,令掌下的灯火都不住地倾倒向往向着她的方向摇曳起来。
花时暮整個人沉在青黑色的水中,水面时不时地翻滚起一個充满了恶臭的气泡。
他撑着脸靠在木桶的边缘,一顺不顺的看着她,无端地出声叫出了她的名字,“鬼医迟墨。”
迟墨根本不看他,只說:“教主可有事?”
花时暮勾了勾唇角,“鬼医這名号终究是不够响亮,不若换成魔教教主夫人——如何?”
迟墨险些掐断手中的毫针。
她心一慌,下意识地就给下线了。
然而刚一下线,她突然又冷静了下来:就是個游戏,而且也不是沒有被人告白過。
這样想着,她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莫名其妙的有点大,莫非是因为被弄死太多次了,如今被教主這么一告白,條件反射的产生了恐惧心理所以才下线了?
迟墨向来是想不明白就不想的那种性子。
为了不让阮铃发现她中途下线,迟墨于是又重新登回了游戏。
于花时暮而言,迟墨只不過是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便又恢复了常态,甚至更加的冷淡。
他仿佛能从她的身上,看出那一层一层,紧紧将她整個人乃至整颗心都包裹在其中的寒冰。
“我拒绝。”
以孤独为底色,冻结了整個世界的色彩的女子如是开口道。
她虽是浓艳的仿佛一出朝霞的红衣,眼神却刻意无意的冷着,纵然令人神往,却又望而生畏。
温暖的灯火被她的冷淡所冻结。明与暗的交界,她静默而立,无悲无喜,仿佛已被隔离到另一個世界。而在那一個世界,沒有他,亦沒有她。那双眼睛唯一盛放的,也只有死在回忆中的那么一個人——然而于她本人而言,他却永生不灭。
从此,再沒有另一個人可以唤醒她。
她犹如茧丝自缚的飞蛾,沉睡在一個被编织出的美梦中。
——流霞尽处,不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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