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你怕不怕我? 作者:未知 当季芜菁想要拔掉叶澜盛手背上的针头时,這只无力的手,突然有了生命,一下扣住了她的手腕。 握得很紧。 季芜菁愣住,他的手很凉,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一丝凉意。 紧接着,耳边传来干哑的声音,“真想让我死?” 她抬起眼,叶澜盛并沒有睁眼,但她看到他的嘴巴动了动,她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又用力的拧了自己的脸颊,她即可屈膝,膝盖抵在了地上,“你……是你在說话么?” 他微微侧了一下头,睫毛颤了颤,而后睁开一條缝隙。季芜菁的眼泪顷刻间涌出来,紧紧抿着唇,而后扬唇一下笑了出来,她看到了他眼睛裡的光,他活着。 她不由的捂住嘴巴,又哭又笑,最后就只剩下哭。 她低着头,這一次,哭的像個小孩子。 說不出话,只是哼唧唧的哭。 叶澜盛沒多少力气說话,只是看着她,哭的像個傻叉。握着她的手腕沒有松开一分。 她哭了好一会,一直到身后的门再次敲响,周佔急切的进来,說:“菁菁,姨夫来了,你快点出来。” 她一下子缓步過来,哭的都接不上气了,但還是不忘要告诉周佔,叶澜盛醒来的好消息,可周佔急的不行,只是催促。 季芜菁扭头看向叶澜盛,他又重新闭上眼睛,像是从来沒有醒過。 她眨了眨眼,再看他的手,自然松开,只有手腕上泛红的印子,证明他之前有握住她的手,是真的握住了。 她有些奇怪,但也来不及多想,赶忙先出去了。 季芜菁进了卫生间,把衣服脱下来,周妍在這裡接应她,把护士服塞进袋子裡,又给她拿了纸巾擦脸,說:“怎么样?” “不知道。”她现在有点懵,她刚才哭的太猛,一下子有点分不清楚真是和幻觉,不知道叶澜盛醒来是她自己想出来的,還是真是存在的。 她揉了揉发胀的眼睛。 周妍:“什么叫不知道?” 季芜菁看了她一会,最终還是沒有把叶澜盛好像醒来的事儿說出来,只是摇摇头。 周妍也沒有多问,只是宽慰了两句。 离开医院,季芜菁便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薛琰的电话进来,她愣了愣,即刻接了起来,咳嗽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薛总。” “你回深城了?” “嗯,有点事。” 薛琰默了一会,只问:“還能继续杭城的工程么?” “可以。”她用冷毛巾擦了擦眼睛,“我很快就回去。薛总您最近事务繁忙,我不会拖您后退,您放心。” “知道就好。” 挂了电话,季芜菁把毛巾放在旁边,用冷水洗了洗脸。 這会,人冷静了不少,她抬头,看着镜子裡自己的核桃眼,她的目光很深,发了一会呆,她才拿毛巾擦了擦脸,直起了身子,出了卫生间后,她走到沈遇陈的房门口,轻叩了两下门板。 好一会之后,他才来开门。 “回来了。”他显然心情不佳,人看起来比昨天還要憔悴几分。 季芜菁看了他一眼,說:“這裡休息不好的话,就回你自己的房子去休息,那边肯定有人照顾你。” 沈遇陈眼神冷了一分,但他并不想与她吵架,“我沒事,我在這裡躺着挺好。” “我明天下午回杭城,你不必跟我去了,好好养伤,哪裡养都行,你开心就行。” 他咬了下后槽牙,仍然忍着一肚子的火,点了点头。 季芜菁一直看着他,看的出来他在忍,但其实沒有必要忍着,“沈遇……” “行了,我知道叶澜盛对你很重要,毕竟你跟着他時間也挺久,真的要放下确实挺难的,不過沒关系,你慢慢来,我也不着急。杭城我還是会陪你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還有,既然开始了,就不要轻而易举的放弃。”他深吸一口气,抬眼对上她的目光,說:“除非你又想跟叶澜盛在一块。” 季芜菁沒有被他這话刺激到,眼裡沒有半点波澜,十分平静,沉默片刻后,她突然笑了一下,說:“還真有可能。” 沈遇陈沒想到她会這样說。 不等他說什么,季芜菁继续道:“其实我跟你在一起,多半也是为了他,我想知道你究竟是個什么人,突然到我身边来,是为了什么。我不過是无名之辈,上上下下最大的秘密就只有叶澜盛,我想你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然后我知道你对我有点意思,所以……” “所以你主动提出来,只是为了弄清楚我的来意?那你弄清楚以后呢?是什么打算?” 季芜菁想了想,自嘲的笑了起来,說:“不会让你伤害他,什么方式都不能。更不会让你利用我去破坏他的生活,他的前途,他的婚礼。” 沈遇陈轻笑一声,他其实很想维持這個无谓的笑,但不能。 他对她确实动了情,所以伪装不了。 “那现在呢?现在你不怕我会害他了?” “他现在都躺在医院了,你還要怎么害他?爆破我跟他的奸情?我不怕了,你尽管去爆,大不了就是一死。如果他死了,我自是沒什么好活的,如果他活着,我死了也给他少了麻烦,挺好的事儿。”她静静看着他,语调平缓,“不過我劝你最好不要那样做,我這人发疯的话,什么都做的出来。” 她說完,大概也觉得有些累了,转身要走。 沈遇陈把她拉了回来,可看着她的眼睛,也不知道该說什么,可就是不想松开,沒有任何理由。 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疯了,到底喜歡她什么? 那天晚上,她那双动情的眼睛,动情的对象也不是他!所以他到底喜歡她什么? 不管是什么,现在的他无法释怀就对了。 “你在杭城跟谁见面了?” 她愣了愣,抿了唇,說:“与你无关。”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与我无关?” 她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么?” “你又知道我是什么目的?” 季芜菁說:“你到底想說什么?” 沈遇陈吸了口气,扬了個笑,笑容有些发苦,“你知道我接近你是为什么么?” 她沒說话,只是看着他。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叶澜盛之间有那么多的巧合么?之前在杭城度假屋裡发生的事儿,你還记得么?” 季芜菁抿了唇。 沈遇陈笑說:“我們做的每一件事,就是为了让你们两個反复发生关系,最好有一腿。叶澜盛来這個房子几次,我都知道,一清二楚。你们两個偷偷摸摸的在房间裡做了些什么,我都知道。” 他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伸手从口袋裡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咬住烟嘴,却沒找到打火机,他也不忙,把香烟拿在手机,继续說:“叶澜盛是沒有可能跟薛妗结婚的,他是结不成的。有人不会让他得逞,他跟薛妗结婚,对他百利而无一害,那個人怎么会让他那么轻易就结婚呢?” “原本你和叶澜盛苟且的那些视频应该在他们结婚那天就曝光了,但我不愿意看到你被人伤害,所以我动了手段,把所有的证据统统销毁,沒有哪些证据,那人就沒可能破坏婚礼。” 季芜菁神色凝重起来,“所以就下毒?”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那個人是谁?” 沈遇陈耸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既然你那么在乎叶澜盛,這么为他着想,你是不是应该远离他?” 季芜菁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只想知道那個人是谁,“那個人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 她的眼底蕴了怒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撕破人皮,冲出一只张牙舞爪的魔鬼。她压了压怒火,說:“好,你可以不告诉我,那么請你告诉他,我不会让叶澜盛跟薛妗结婚,請他把人救回来。” 沈遇陈沒应声。 季芜菁等了一会,催道;“你听到我說的话了么?你现在立刻去给那個人打电话,你去告诉他!” 他依然不动,季芜菁便上手,用力扯他的衣服,扯着他进房间,在床头柜上看到他的手机,立刻拿過来,塞到他手裡,“打电话!” “我不会打的。” “你打不打?” “我不会打的。”他重复道。 季芜菁是拿他沒办法的,有什么办法呢?她手裡沒有任何可以威胁他东西,除自己這條压根不值钱的命,她与他对视,怒火冲天過后,是深深的无力感。 她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手机从手裡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放弃挣扎,呢喃道:“算了,他要真的死了,我也就跟着他一块走了。随便你要不要打這個电话,随便。”她說完,一把将他从身前推开,回了自己房间。 …… 叶澜盛醒了。 在薛老爷子弥留之际,他醒了過来,盛舒哭成了泪人,他昏迷不醒,她要哭,他醒過来,她還是哭,情绪格外的脆弱。 叶澜盛刚醒,身体還沒完全恢复過来,他不怎么能动,只能拿眼神看人,而后宽慰一句,“我沒事。” 盛舒哽咽着說:“你是要吓死我,你真是来讨债的,你就是来找我讨债的!” 他舌头发麻,說不了几句话。 薛妗要陪在薛老爷身边,由此沒有過来,梁问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诉了她,让她可以放心一些。 薛老爷在听到這個好消息之后,点了点头,不出半小时,人就走了。 薛妗想,老爷子一直绷着一根弦,是在等叶澜盛的消息,她心裡难受,她這個好的爷爷,却沒有看到她出嫁,她趴在老爷子的床边哭了许久,谁劝都劝不住。 還有一個哭的不能自拔的是薛微,她沒站在床边,她躲在了外面,蹲在墙角,咬住手背,哭的无声无息。 人走了,除了难過之外,還有更多事儿要做。 薛琰从房裡出来,打电话安排丧事,他沒有朝着电梯走,而是往另一边,行至走廊尽头,果不其然的在這裡看到了薛微。 他吩咐完,收起手机,蹲下来,递了帕子,“怎么在這裡哭?” 她抬眼,眼泪不断的涌出来,止也止不住,她不想在裡面,是因为不想看到老爷子的遗体,看到他闭眼的样子,更不想触摸他冰冷的身体。她想躲起来,什么也不去看,這样的话,是不是爷爷就永远不会走? 她沒有去接那块帕子,仍然咬着手背无声的哭,好难過! 她难過的也不想活在這個世界上。 薛琰往前挪了挪,手掌摁在她的背部,亲自给她擦了擦眼泪,說:“爷爷不会希望看到你這個样子,他走之前就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他是在担心你,你要让他一直担心么?” 她摇头,用力的摇头。 “既然不想让他担心,你就要好好的,你越好他就会越高兴,你不会想让他难過的,对不对?” 她点头,努力克制着眼泪,說:“我希望他高兴。” “进去吧,到他身边去,陪他最后這几天。年底前,蛋糕店就要开张了吧?” “嗯。” “爷爷会很高兴的。” 他的语气很温柔,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背部,就這样安静的蹲在她的身边,一直到她情绪稍稍平复下来。才扶着她起身,朝着房间走過去。 廖木槿擦着眼泪出来,便瞧见他们两人到门口。 她并沒有多想,看到薛微虚弱的样子,满眼的泪水,便知道她有多难過,她立刻做出一個大嫂该做的,上前把人扶住,轻声宽慰,“别难過,爷爷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看着我們,并沒有离开的。他走的时候带笑,是开心的。” 薛微抬眼看向她,轻轻点头,“我进去陪着姐姐。” “嗯。” 她推门进去,走到薛妗身边,看到老爷子的脸,神奇般的,沒有再哭,就只是安静的坐着,甚至還露出点点微笑,像是在告诉他,我很好,我会很好的。 薛妗還在哭,她伸手搭在她的背脊上,无声的安抚。 薛妗突然转头,看着薛微,說:“是那個下毒的人破坏了我的婚礼,让爷爷带着遗憾离开,我不会让那個人逍遥法外的!我不会让他好過!” …… 叶澜盛醒来后第二天,便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经過检测,身上的毒素褪了一半,继续注射药物,等毒素全部褪了,就沒什么大碍,至于后遗症,要等之后做個仔细检查。 因为薛老爷子過世,叶澜盛這边又沒事了,由此叶敬之他们便都去了薛家,医院這头還算清净。 就周佔和梁问過来比较多,薛妗抽空来了一趟,见他沒事,松了口气,就忙丧礼的事儿去了。 這天,盛家和叶家都去薛家奔丧去了,病房裡就周佔在。 叶澜盛:“她人呢?” 周佔剥橘子,懂装不懂,“谁啊?” “你說谁?”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什么人,我能知道她每天的行踪啊?” “我的事儿跟她說了沒?” 周佔咬了一口橘子,瞥了他一眼,沒回答他這個問題。 叶澜盛拧眉,“问你话呢。” “說了。” “那怎么沒来看我?” “什么身份来看你啊?”他反问。 “之前我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不是来了?现在我醒了,就来不得了?” 周佔挑了下眉,“你那会就醒了?” 他沒理会她的话,“把她带過来,我要见她。” 周佔面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而后格外惊讶,诧异,這脸上的表情简直是五彩缤纷,“叶澜盛!” “沒大沒小的玩意儿,你再连名带姓叫一次试试!” “你不会是自己吃的毒药吧?” “胡說八道什么,我脑子有問題么?” “谁知道呢,那天你醒了为什么要装呢?” “你管得着么你。” 周佔不說话,特别认真的看着他,眼裡莫名的生出一丝敬佩来,“你要真做了這事儿,我就帮你。” “滚蛋!” …… 季芜菁在机场候机的时候,陈固突然出现。 她原本還在想用什么法子找出沈遇陈說的那個人,结果接到了周佔的电话,說叶澜盛醒了。她一口气立刻就松下来,她不知道是不是沈遇陈說了,但无论如何,人醒来就好。 人醒了,她的理智也就跟着回来了。 她說沈遇陈有句话說的不错,叶澜盛娶了薛妗,那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对他是有帮助的,也是皆大欢喜的事儿。 她也想不了太多,還得回杭城做事,就立刻买了机票。 陈固走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下来,喘着气,說:“跟我走吧,季妹妹。” 然后,她改签了第二天早上的飞机,跟着陈固去了医院。 路上,陈固吩咐說:“他现在身体裡還有余毒未清,不管怎么样,你多顺着他一点,让他心情好好的。若是惹他生气,到时候毒素入了心脏,那就真是回天乏术了。這命可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 他說的认真,季芜菁便牢牢的记在心裡,用力点头,“我知道。” “陈哥,你知道是谁给他下得毒么?” “還不清楚,叶家的人還在查,应该很快会有结果的。” “我觉得你可以从我合租室友那头查,可能会查的更快一点。” 陈固挑眉,侧目看了她一眼,笑說:“你有什么线索?” 她摇摇头,沒有多說,就只是让他去查沈遇陈。 到医院的时候,是八点半,医院裡特别的安静。 陈固把她送到就撤了。 季芜菁的行李放在陈固车上,明天一早他接她去机场。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暖黄的灯光下,叶澜盛睡的還蛮安详的,脸色较之前好了一点点,但還是发青的。下巴的胡子清理過了,這会一张脸干干净净,真像個小白脸。 他活過来,她就高兴了。 她得抽空去庙裡拜拜,让菩萨保佑他以后别再出這种事儿,太吓人了。 “你是不是醒着?”她凑過去,看到他睫毛轻轻动了动,便到他耳边,小声的询问。 他嘴角扬了扬,缓慢睁开眼,目光对上。 季芜菁說:“就知道你是装的。” 她的眼睛到现在为止還是肿的,這两天哭的太多,眼睛一直沒有休息的机会。但那双眸子,很亮,很好看。 他伸手自然的握住她的手,說:“真想跟着我一块死?” 她沒有挣开他的手,闻言,微的顿了顿,“你都听到了?”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当时就已经醒了?” “你哭的那么吵,被你吵醒的。” 她噗嗤笑了出来,“我根本沒法出声音。” “谁說的,你哭那么大声,你自己忘了?像哭丧一样,不知道的還以为你死了丈夫。” “不是吧,我那哭法,应该是死了爸爸。” 叶澜盛笑了笑,一点也不生气,“靠過来。” “干嘛?” “過来就是了。” 季芜菁停顿几秒后,靠了過去。 他說:“還要我教你怎么做么?” “什么?”她睁着大眼睛,一脸无知。 “我沒力气,该你主动一点。” 她愣了两秒,反应過来,并沒有退后,只是越发认真的盯着他看,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慢慢凑近,距离变得更近,近到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她看着他的眼睛,气息微喘,小声的问:“我会中毒么?” 他微微蹙眉,可他還未說话,季芜菁便亲了上去,把他的话全部都堵在了嘴裡。 她亲了一分钟,慢慢松开,不敢太压着他,便只能自己撑着,她看着他,问:“你還行么?” “什么?”她這是在质疑什么? 季芜菁笑了笑,說:“我觉得我可以吻你一個晚上,但我怕影响你休息。” 叶澜盛扬唇,完全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抬手压在她的后颈,“你信不信,我還有力气就此办了你?” 她不信,說话都有气无力。 她整個人已经趴到床上,软绵绵的靠在他的身上,手指摸摸他的嘴唇,說:“不要了,我怕你太激动,毒气攻心。” “那不正合你意,你不就想拉着我一块死?” 她垂着眼,笑了笑,而后又特别认真的看向他,问:“那你怕不怕我?” “不怕。” 话音未落,叶澜盛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這一刻的温情。季芜菁起身,拿了手机递给他。 叶澜盛面色严肃了起来,眼睛朝着病房门口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