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那船頭的老翁，突然開了話頭：
“兩位從對岸逃過來，可謂是九死一生啊。”
江榆與陸致對視一眼，附聲說道：“敢問老翁，你可是知道其中內情？”
老翁盤坐於船頭，身上只披着一件蓑衣，頭戴竹斗笠。他並無借用外力，單單是坐在那裏，船便在水面上緩緩前進。
“我載過許多人過河，我甚至記不清他們的模樣、姓名，可是當你們上船時，我便會想起他們身上……死亡的味道。”
原來黃河突然的出現，是因爲面前的老翁。
江榆拱了拱手，道：“多謝老翁出手相救。”
老翁輕輕地笑了笑，頗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老頭子我呀，見不得人無端喪命，所以攬了忘川河的活兒，專門引人渡客。”
“貓妖作祟，與其亡羊補牢，爲何不直接講她降服？”陸致說道。
老翁頓了頓，說道：“也許你說得對，她早就該去投胎了，而不是在夢境中害人。可是……人與妖終歸殊途，並不是她的錯。”
“一個人守着夢境，也很寂寞吧。”老翁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縹緲，讓人捉摸不透。
河面上的白霧褪去，碼頭靜悄悄的，只有他們一艘船靠近。待小船停泊後，兩人便下了船。
江榆回身望着垂垂老矣的船伕，心生惻隱，不禁多嘴說了一句：“老翁，畢生在河上載客，萬般辛苦，不如隨我們離開，得以解脫。”
老船伕只是輕輕搖頭，笑道：“我還要渡一個人過河……我會帶她離開忘川河。”
……
江榆與陸致此次走進魔城，無人阻攔，因爲陸致身上的魔氣，間接掩蓋了江榆身上的“人味”。
那守城的侍衛在兩人身上搜查一遍，在未發現攜帶武器之後，便讓開了道路。
“君上不在城內，兩位暫且在偏殿等候，待君上回來，我立即通報。”
侍衛恭敬地作勢，請他們入內。
他們也依言照做，但是江榆在踏入門檻之前，聽到了那侍衛吩咐另一人的聲音。
“去，通報沈大人。”
“沈大人此時定然不得空，我去通報了也無用。”
侍衛聲音有些疑惑，“奇怪，緋雲夫人尚在禍衣城，又派他們來作甚麼？”
另一人意味不明地調侃：
“哎呀，女人的心思，你哪裏猜得着……照我看，還是不要多管閒事的好。”
“說得也是。”
入夜。
魔城中的夜色迷人，燃燒的燈火照亮了每一扇窗戶，靜悄悄的，裏面好像沒有任何人。
門口的守衛沒有發現，有兩個黑影在月色的掩護下，進了大殿。
大殿空空蕩蕩，既沒有婢女也沒用侍從，若不是兩人從禍衣城而來，定會憂心其中是否有詐。
伍南葉的寢宮設有結界，只能從旁尋找破綻。經過一條一條走廊，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一座假山面前，此時陸致便不走了，停在假山前觀察四周。
江榆看他熟門熟路的樣子，不禁問道：“此山選在寢宮背後，其中是有何含含義？”
“這裏有機關。”
陸致撥開那堆草叢，一片兩人佔地的假草坪挪開後，露出底下的青石板，上面有一個凸起的浮雕狀龍首握柄。
他握住龍首，順時針轉了一圈過半，最後停在某個微妙的點。
“咔噠咔噠——”
隨着一聲聲機器轉動的聲音，在他們面前，假山上打開了一扇門的通道，石體通體寒涼，冷氣直往外冒。
兩人相識一笑，終於找到了入口。
通道只能容納一人通過，陸致在前，江榆緊隨其後，他們走入了這條通往未知的路。耳邊是他們規律同步的腳步聲，江榆出神地看着陸致的背影，忽然說道：
“阿致，我有一點不明白，你身在魔界，已經沒有性命之憂，其實……不必冒險來尋魔劍。”
聽出了他的顧慮，陸致不甚在意，輕蔑地地一笑：“師兄擔心伍南葉回來尋仇？”
正好相反。江榆默了片刻，“不，我擔心的是你，魔劍嗜血野性難馴，若是你被它反噬……”
“你在害怕我？”
也許，應該問得更直接些。
陸致愉悅的態度，讓江榆呼吸一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自己養大的陸致，不是前世那個六親不認，殺人如麻的魔頭，可是……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他應該怎麼做，才能讓陸致放棄取魔劍？
周圍的石壁上清亮地能映出人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中，兩人一前一後地前進着，死一般的沉默蔓延開來。
忽然，在這樣的氣氛裏，江榆開了口：
“取了魔劍之後，你打算做什麼？”
他知道，陸致不會被反噬，因爲魔劍最後選擇的主人便是他。
他也知道，陸致將會在魔界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久之後，便會殺上修真界，直搗四大宗門。
可是，一切若按原來劇情進行，那麼自己重活一次的意義，又在哪裏？
“這魔界弱肉強食，以強者爲尊，我若是不強大，不消三日，此界便再無我的容身之處。”
陸致的聲音低沉，帶着某種深刻的懷念，他繼續說道：“我必須站到最巔峯，向他們證明，我更適合做他們的‘魔君’。”
江榆怔愣了許久，才尋求確信一般追問道：“你……以後不會去修真界？”
“若有師兄陪我，不再去又有何妨。”
“你心中已經不恨那些人了嗎？”江榆眼中微微溼潤，聲音有些難以置信。
“……”
等了許久，陸致卻沉默不語。
……
與此同時，在禍衣城上下搜查了個遍，伍南葉都找不到任何“奸細”的影子。
他打開每一扇房間的門，裏面皆空空如也，除非對方懷有遁地入虛空之術，否則不可能憑空消失。
“你知道，你一直收留的傢伙是什麼人嗎？”
緋雲神情自若地坐在座椅上，翹着蘭花指輕輕喝了口酒，姿態與尋常無異樣。
“哦？不敵人家，便要不擇手段地詆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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