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玄清宗乾坤峯大殿上，蕭澤立正在講授劍法心訣。
他盤膝而坐，閉着雙眼冥思，在他面前橫向三排坐滿了弟子，他們皆在靜思冥想。片刻後，他脣上的鬍子動了動，洪亮如鐘的聲音響起：
“前幾日，魔劍橫空出世，令魔界人人自危，或許將起異端。諸位對此事，有何看法吶？”
此話一出，底下不僅睜開了眼睛，還周圍互相面面相覷，小聲地議論此事，有人說道：“雖然此事未波及修真界，可是那把魔劍確實是個禍害，當年魔尊只靠這把劍，殺了多少實力相當的先祖！”
又有人帶着點陰謀論味道，推測道：“魔劍認主，天下將亂！”
接着，蕭澤立擡起了手，四下便安靜下來。
“楚越，你有何看法？”
他目光如炬落在座前愛徒身上，楚越一身白衣勝雪，聞聲站了起來，神態從容不迫，朗聲道：
“魔界此時情勢不明，不如先靜觀其變，我們好做下一步準備。”
“……”蕭澤立微微頷首，笑容慈愛。
……
自從魔界聽聞魔劍出世的消息，便人心惶惶，接着又因一張戰帖引起另一波熱烈討論，紛紛在猜測魔劍與這場“挑戰”的關係。
若是伍南葉不應戰，便會默認放棄王位，可若是應了，能否抵擋傳說中魔劍的威力？所有矛頭都指向了伍南葉。
真要論起來，如今的魔界族人皆是魂修，非正統魔族，應該統一戰線支持伍南葉。可實際上恰恰相反，因爲他們思想裏沒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想法。
所以，無論是伍南葉還是什麼人，但凡在魔城巔峯臺上倒下，死亡算是一種殊榮。
月圓夜，魔宮。
宮殿內外都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寂靜中，自總管沈無死後，那些侍從舞姬走的走，逃的逃，沒有人想成爲第二個“沈無”。
伍南葉半托着腦袋，在大殿中獨坐了一夜，他神情萎靡，後半夜一過，頭上便長出了許多白髮。
在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具白骷髏，有幾處已經被碾碎成粉末，手腳骨頭沒一個是在原來的位置。
伍南葉想盡辦法去救他，可是終究是晚了一步。別人不清楚，只有他親眼看到，沈無不是因亂石碾壓而死，他……是死在魔劍的劍氣之下。
“你從小便跟着我，魔界裏外的事情你都盡心盡力，我不僅沒有護住你，如今反而……使你長眠不起。”
半晌過後，他坐直了上半身，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擡眼看向門口，吩咐道：“來人，把筆墨拿來。”
待侍從端上來筆墨紙硯，伍南葉在心中醞釀措辭，此時已經有了答案，他在魔界已經失去人心，太多人想看着他送命。
況且……他捂住心口，被陸致所傷還未痊癒，若是自己老老實實應戰，絕不是他的對手。
只能這麼做了。
伍南葉提着筆，在宣紙上寫下一封書信，字跡力道遒勁，攜帶着某種刻骨的恨意，藉此寫出自身訴求。
筆尖突兀一頓，在紙上暈開一塊墨漬。
他將書信捲起來，走到一隻金色鳥籠面前，拉開籠口，黑色的夜鶯撲棱了一下翅膀，便飛到他的手背上，溫順無比。
把信紙塞進夜鶯腳上的筒子，他走到窗邊，看着它喃喃低語：“去吧，我的性命可全在你身上了。”
當夜鶯飛出窗外，掠過天空的時候，伍南葉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他沉默地走到了寢宮，這偌大的空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物件，瑰麗繁多。四周的牆壁上卻空蕩蕩的，只有在牀頭上方，掛了一幅百鳥朝鳳圖。
他擡起手往上一揮，那幅畫便自動收起來，後面出現了一個方形的空位，好像是建造牆壁時故意留出來似的。
伍南葉將手伸進去，當碰到裏面的伸縮開關時，頭頂的畫忽然融化成一片白霧，白霧中間是一個圓形的通道，往下便是望不到底的臺階。
這是他心中藏匿最深的祕密——煉丹房。
“噠噠”的腳步聲，在黑暗中響起來。沿着兩旁燃燒的火把照亮的道路走，他不一會兒便走到了丹爐室。
不尋常的氣溫滾燙得叫人難以忍受，可是，那火焰的紅光映在牆壁上，那些被鎖住手腳的人臉上，卻沒有一個人露出不適。
他們人數約有二十來人，並排站在最裏面的狹小空間裏，不知是何年到此，每一張臉上的表情都是木然的。
對伍南葉來說，這些人都是缺少靈魂的軀殼，是他私人倉庫裏的“藥材”。
那丹爐旁邊看火的童子，回過頭來看他：“君上，爲何突然過來？”
童子名叫任壹，是他親信之一，對他忠心耿耿。他長相停留在少年時期，癡迷煉丹術，名氣極大，但是被伍南葉收入麾下後，便長年累月生活在丹爐房中，爲他監管煉製丹藥。
“增元丹煉製得如何了？”
“有重大突破！”童子聽聞他是來詢問煉丹進度，立即眼睛一亮，起身去將丹爐中，用火鉗拿出一丸藥，呈在薑黃色的盒中。
任壹獻寶似的將盒子展開，口若懸河地說道：“自從蔡師爺被殺後，祝蓉被迫廢棄煉丹之事，藥方毀於一旦，還好我暗中命人帶出來一些殘渣，整合殘渣中的藥物，便煉成了丹藥。”
“不過，這枚增元丹可不一般……”
見他模樣像是其中大有文章，伍南葉便追問道：“這玩意比蔡師爺所制如何？”
“自然是我這枚丹藥強的多！”任壹表情略微猙獰，道：“那種不入流的傢伙，怎能與我比？”
他曾經是世人尊崇的天才煉丹師，與蔡師爺比較，不如說是在羞辱他！
伍南葉挑了挑眉，“哦？功效如何？”
他的激將法起了作用，只見任壹臉上的求勝欲一覽無餘，將藥方製作一股腦說出來：
“蔡師爺能製作出增元丹，功勞全在祭魂鼎上，可我不一樣，我這是憑自己實力煉製出來的，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做到真正的‘逆天而爲’。”
“這枚增元丹耗盡了我二十餘年心血，只要有它輔助，便是廢靈根的凡人喫下去，也可重塑經脈，獲得罕見的修行天賦，問鼎仙途。”
伍南葉只挑重點問他：“我只想知道，若是我喫下去，修爲能漲到哪個境界？”
任壹想了想，“君上此時處在魔元期，與玄清宗段衡難分伯仲，若是我估算不錯，喫下去後，短時間最高能提升至渡魔期。”
“好！不愧是天才藥師，魔城巔峯一戰，我有你便足矣！”
伍南葉朗聲大笑起來，他是發自內心的喜悅，這個好消息無疑沖走了前日的陰霾。
他目光不經意間落到角落的一堆五顏六色的藥盒，忽然說道；“除此之外，我還想知道，這種丹藥你只能煉製一顆？”
任壹哭笑了一下，“如您所見，確實如此。”
“那些丹藥都是它的複製品，雖然也有一定的功效，但是沒有一顆是同樣的完美。”他嘆息了一聲，“相比之下，還是差太多了……”
“不，即便是瑕疵品也是你的傑作。”
任壹詫異地擡頭，卻見伍南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它們應該有自己的用途，才能完美揮發其中的價值。”
“君上的意思是？”
“這一次交易，把這些‘增元丹’送過去，便說是我的一片心意。”
伍南葉眼神帶着某種複雜的算計，任壹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禁心中感到陣陣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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