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有人敲響了鐘鼓,空靈遼闊的聲音傳遍了裏外,這是計時開始了。
一下……兩下……
“時間快到了,爲何還不見魔君蹤影?”
“我從前敬他有幾分能耐,現在看來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哼,中看不中用!”
臺下議論紛紛,陸致手臂抱魔劍,筆直地站在臺上,神情淡然從容,彷彿那些聲音都與自己無關。
他的目光漸漸凝聚,看向衆人身後。
“九……”
衆所周知,計時到十下,挑戰中一方未現身,便默認棄權。
“魔君大人駕到——”
這道聲音,引得所有人的目光向一個方向看去。
此時,人羣中空出來一條道路,在兩名死侍的護法下,一身藏藍色金邊暗紋衣袍,戴着紫玉冠的伍南葉,昂首闊步地走了過來。
“魔君大人必勝!”人羣中不知是什麼人喊了一聲,後面的人便跟着鬧哄哄大喊起來。
伍南葉背脊挺得更直了,他嘴邊掛着一絲笑意,心裏不由生出幾分得意,看來他的子民俱是心向自己。
隨着這樣震天的吶喊聲,他一步步走到了圓形臺上,在這裏能看見魔界最湛藍的天空,還有最美的景色。
“我前日傷了你,今日一戰我不會用武器,與你一決勝負。”陸致說道。
伍南嘴邊的笑容一滯,隨即大笑起來:“哈哈!沒想到你這樣的人,竟然也會遵循正道‘公平競爭‘那一套!”
這種話,無疑是他今年聽來最荒唐的笑話。一個魔族本性殘忍嗜殺,卻故意裝出一副人前君子的模樣,是爲何呀?
伍南葉不禁往臺下一角看去,當目光掃到江榆的身影,笑容更加意味深長了。
這時,便有一名侍者默默上前,在陸致前面鞠了鞠躬,笑得一臉諂媚:“既然貴客這麼說了,不如將武器交由小人來保管……”
陸致冷冷瞥了他一眼,侍者渾身一激靈,笑容便有些牽強了。
不過,下一刻,陸致便卸下了背上的魔劍,然後掌心一翻,祭魂鼎便從掌心凝出形態。
下一瞬,它們便懸空,飛到擂臺中央的的武器展架之上。
“比試開始——”
“譁”的一聲,伍南葉眼神裏閃過一絲奸詐,他騰空而起,率先發動攻擊,當陸致側身躲過,便震碎了他身後的石像。
這道攻擊不強不弱,便是有點能耐的人也可輕易避開。陸致腳尖輕輕落在另一角的石像之上,彷彿淡漠的神明俯瞰世間,他擡起右手,凝聚出颶風,在面前徐徐流轉。
颶風帶來的冷風嗖嗖地刮在衆人臉上,他們發現天空中忽然烏雲密佈,幽藍色的閃電在遊移閃爍。
一道驚雷打在臺上,伍南葉便往後退了一步,緊接着那天雷似乎長了眼睛,又一道劈在他跟前,數道而下步步緊逼。
雷電燒焦地面發出的難聞味道,充斥在四周,他們屏息見證着,這場決戰最後的勝負。
避過雷電追擊,伍南葉又要抵擋陸致的攻擊,後者出招又狠辣又精準,最要命的是招式太快了,快地讓他看不清……
伍南葉漸漸難以支持,他死死瞪着陸致,身上已經掛了幾道傷口,而陸致卻根本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一招比一招狠毒致命。
陸致掌心之間凝聚出一團魔氣,他神情平靜,似乎這一切早已在預料之中,按部就班地進行着。
你的性命,我收下了。
他心念一動,武器展架上的魔劍便蠢蠢欲動,彷彿受到了指引般。
可是當魔氣衝擊至伍南葉後,魔氣向兩旁擴散沖刷,底下的人羣紛紛抱頭捂耳朵,生怕遭到“誤傷”,魔氣波罩突然靜止不動,無法前進分毫。
是有人將它徒手擋了下來。在魔氣波罩下面,伍南葉陰冷地笑了笑:“你這道攻擊,只是爲了幫我撓癢癢?”
陸致臉上露出微微詫異,他心緒翻轉,下一刻伍南葉便出現在他頭頂,對他詭異地笑着。
此時的伍南葉身軀變得異常強壯,兩隻手臂上兩塊突出的肌肉,還有胸口的地方撐破了衣裳,而他的皮膚變得灰綠,遍佈着尖銳的疙瘩,像是某種兩棲動物的堅硬“盔甲”。
伍南葉臉上的皮膚尤爲古怪,灰綠色的臉皮上隱約閃爍着銀白的光,若是仔細看,便能發現那倒光竟是一個完整的圖騰紋路,反射出的光芒。
這種形態最容易讓人誤會,伍南葉原身是蜥蜴成了精。
可是,陸致心知肚明不是那樣,伍南葉是個正兒八經的魂修出身。他不禁皺起眉頭,低語道:“人到了窮途末路,便選擇放手一搏?”
天空中砸下來一團團罡氣攻擊,力量磅礴,比方纔陸致有過之無不及。
便是在這樣情勢陡然轉變中,整個擂臺被下了一層結界,使裏面的人看不到外面的狀況,外面的觀衆被釣足了胃口,卻不能一探究竟。
如此看來,他們魔君還有勝算?
“縱然是得天獨厚的魔族,也敗在太過年輕,自信將那兩樣寶貝平白丟掉,恐怕這一戰懸咯……”
“人界有句話說得好,薑還是老的辣!”
“嘖嘖,魔君當年能力退衆敵,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耳畔他人吵嚷不休,跟牆頭草一樣風吹哪裏就往哪裏倒。江榆冷哼了一聲,不以爲然道:“他們尚未分出輸贏,諸位不必早早下定論。”
忽然,他發現剛纔一直坐在身旁的楚越,座位空空如也,“楚師兄……楚師兄去哪裏了?”
他擡頭四處張望,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羣,沒有一個身影與楚越相似。頓時,江榆心中感到些許不安,自從楚越被他與陸致救出來後,便始終鬱鬱寡歡。
他這幾天甚至覺得,楚越心裏有什麼事,只是不願與自己說。
在去尋找楚越和等待決戰結果之間,江榆猶豫不決,他方站起來轉身要走,卻看到那臺上的武器展架上,安靜躺着的魔劍和祭魂鼎。
咚的一聲,江榆聞聲後回頭去看,便看見身邊的魂修突然臉色鐵青,倒在地上。
“兄弟……兄弟你喝大了是不是?”有人去掐那魂修的人中,卻嚇得臉色煞白:
“他……他死了!”
江榆皺起眉頭,這人剛纔還好好地坐在他旁邊,怎麼會突然死了?
這突然的變故,引起附近的人一片驚慌,因爲他們發現,自己身邊也有人倒了下去,半死不活。
“茶水……有毒!”在江榆幾步外的人拿着茶盞,倒下去的時候,摔碎了一地的瓷片。
江榆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這些人一個接一個……直到倒下去一大片,只用了短短片刻時間。
他爲什麼沒事?
正在此時,一聲清亮的鳴叫自空中傳來,江榆往身後看去,倖存的人羣也聞聲擡頭。
“是……是鳳凰!”有人驚叫了一聲。
“什麼,莫非是正道來突襲了?”
那隻展翅飛來的火鳳凰,江榆認出了它,竟然是周師叔的坐騎……鳳凰御天。
在一片倒下的魂修上方,鳳凰飛低了,落在江榆正上方,一身淡藍色紗裙的女子出現在他面前,她以白紗遮面,露出一雙溫柔悲憫的眼睛。
“周師姑……”江榆愣愣地看着她,他怎麼都想不到會在這個時候,遇見周倚歌。
周倚歌一如當年,從容地點了點頭,“我奉宗主之命,來將你與楚越帶回去,時機不可耽誤,快些上來罷。”
在她身旁,江榆看見了楚越,他也正看着他,並彎腰伸出了手,忙說道:“江榆,還愣着幹什麼,快點上來啊!”
“……毒,是你下的?”江榆倏然問道。
“……”楚越也愣住了,“別告訴我你在可憐他們!而且我這麼做,都是爲了我們能安全逃出去!”
江榆卻回過頭去,沉默地看擂臺,神色堅定說道:“我現在還不能走。”
“由不得你。”周倚歌眼神一凜,說罷便拋出一條捆仙繩,眨眼間繩索便纏繞住江榆,將他綁起來,然後往空中一拋,便穩穩落在了鳳凰背上。
一道巨大的黑影,煽動着翅膀掠過天際,轉瞬間便消失無蹤。
……
卻說結界之內,兩人打得火熱,陸致明顯感到對方修爲暴漲……數十倍,方纔的伍南葉與現在,可比地與天的區別。
當陸致敏銳地錯身避開幾個罡氣球,那些球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個深不見底的坑,而天空中的攻擊還在繼續,一個接一個地朝他飛射下來,不給任何喘息的機會。
陸致一邊抵擋,一邊心中疑惑,天空中伍南葉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在找我嗎?”面前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一瞬間,陸致瞳孔微張,他看到面前一陣虛影晃動,接着伍南葉便出現在他面前,電光火石間,與他擦身而過。
一道空氣白刃在陸致身後落下,倏然間,空中飛濺出一片血雨,陸致薄脣浸染了一抹殷紅,他卻勾了勾脣角:
“你突然增長修爲,可惜腦子還是不行……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伍南葉眼角陰暗地看他,當下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那些血珠……竟然在空中靜止不動。
突然,血珠結成的一張血網網住了他,他想將這張網驅趕走,但是血網似乎跗骨之獸,一旦碰上,無藥可解。
伍南葉急忙運轉體內修爲,他要用強上幾倍的修爲,化解魔血之圍,當兩指併攏在脣下,他卻感到體內修爲在削弱。
怎麼回事?
這不可能,任壹說過,他的修爲起碼能維持六個時辰,從開始比試到現在最多不過兩個時辰!
倏然,他擡頭看到那閃着銅綠色光芒的小鼎,臉色驟然一變,“祭魂鼎……怎麼在你身上!”
原來是祭魂鼎,不知不覺中將他的修爲吸走了大半。
陸致手心把玩着祭魂鼎,脣邊掛着譏諷的笑:“你能作弊,爲何我不能?況且,它一直在我身上,用與不用全憑心意。”
祭魂鼎自從被他找回來的那一刻起,便與自己元魂融於一體,便是遺落在千里之外,也能頃刻之間化與掌心。
“錚——”一道徹天的劍鳴如龍嘯般破雲而來。
此時的結界已經瀕臨崩潰,魔劍騰空飛來將其刺破,結界登時破碎,魔劍則精準無誤地飛到主人手裏。
在衆人看清檯上的一切,一顆圓狀的東西在空中形成一道拋物線,然後掉落在地面。
伍南葉後腦勺抵着冰冷的地面,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卻因爲眉心的一道劍,震碎了丹田,全身修爲頃刻消散。
陸致如當初所說般,用魔劍親手了結他的性命。
“你……以爲你贏了嗎?”伍南葉臨死前的表情猙獰恐怖,眼神惡毒地看着陸致,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會後悔的,後悔今日不該殺了我!”
話音剛落,陸致早已不耐煩,便將魔劍利落地抽了出來。而伍南葉臉上的表情則停留在獰笑,明明頭倒向另一邊,眼睛卻彷彿還在注視着陸致。
可是,當陸致轉過身去看那片觀衆席的時候,卻發現那裏一片狼藉,人堆着人,每張臉他都一一掠過,唯獨不見江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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