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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五年

作者:沈圆圆圆
第四十五章五年

  圣利斯闻言心下有点好笑,沒有在第一時間出去,而是抱臂靠在卧室的门框上看着两人。

  陆星野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目光,当场便止住了话头。

  琳琅背对着圣利斯,并未看到身后的情况,闻言乖巧又认真地回答道:“我有爸爸啦,暂时不需要后爸。”

  陆星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圣利斯掩下眸中的笑意,抬脚走了過去。

  听到身后的声音,琳琅立刻转過头惊喜道:“妈咪,你睡醒了!”

  “嗯。”圣利斯走過去坐下,抬手揉了揉女儿的耳朵,“和這位哥哥都聊了什么?”

  陆星野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琳琅很乖巧地开口道:“哥哥說他妈妈是塞裡斯人,所以他会做塞裡斯菜,還說有空可以去家裡给我們做。”

  “這样啊。”圣利斯瞟了一眼陆星野,“你想让哥哥去我們家嗎?”

  琳琅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家裡已经有佩莱哥哥了,不需要那么多做饭的人。老师說不能随便让别人去自己家。”

  陆星野骤然扭過了头:“佩莱是谁?”

  圣利斯已经不会再被他的這句话骗到了,闻言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涌起了一股心疼,他斟酌着猜测道:“只保存下了大脑嗎?”

  巨大的疼痛和酸胀侵蚀着他的胸口,圣利斯几乎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最终吐出的却只有两個字:“疼嗎?”

  怎么可能不疼,锥心蚀骨也不過如此。

  陆星野呼吸一滞,手下动作不自觉地收紧,半晌才压着火气道:“……你又在骗我。”

  圣利斯淡淡道:“一個厨师。”

  圣利斯两句话直接把陆星野的理智给折腾沒了,他恼怒间低头捏着圣利斯下巴挤出一句道:“圣利斯,你有心嗎?”

  不加丝毫掩饰的怀疑,陆星野忍不住舔了舔虎牙:“沒有。”

  陆星野动作猛然一顿,圣利斯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爱他,但人都已经死了。”圣利斯满不在乎道,“而且他临死的时候告诉我,让我忘了他,想来他应该也不在乎。”

  “我怕你认不出我,用我妈生前唯一的遗物和秋做了交换,好不容易重塑了這個身体!”陆星野终于忍不住了,难以置信又委屈地开口道,“我倾尽所有想要来见你,你却因为一句话就以为我是赝品,圣利斯,你……”

  圣利斯的心头還回荡着陆星野刚刚愤怒到极致时說的那句话,闻言勉强回神柔声道:“晚上琳琅想吃什么?让這個哥哥给你做塞裡斯菜好不好?”

  說到這裡陆星野蓦然顿住了,因为他看见方才還是一脸冷静的圣利斯突然带着苦涩笑了一下,然而即便那笑中有苦涩,却依旧宛如朗月入怀,美得不可方物,陆星野前一秒還在生气,下一秒就看怔了。

  他這次的话沒有让圣利斯产生丝毫情绪波动,对方反而就那么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道:“确实。”

  陆星野顿时警铃大作,完全忽视了小姑娘的最后一句,而后周身的气氛都变了,圣利斯却在此刻打断了他想继续问下去的话,堪称公事公办道:“關於帝国重启初代的事情,我有些事想同皇子殿下商议。”

  “帝国理论上的芯片数量是不够的。”圣利斯回過神开门见山道,“是你把最后一份芯片交给了他们?”

  “有,但只是对他有。”圣利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又恢复了两人初见时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对你恐怕沒有。”

  陆星野扭头看向他:“我什么时候說——”

  說完再沒了下文,花园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星野就吃他這一套,闻言立刻沉不住气道:“那你那個亡夫呢?就不過问一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圣利斯扭头看着他,语气无奈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唞和苦涩:“……果然和之前一样笨,小狗。”

  “首席大人想知道什么?”陆星野转身看着身旁的人道。

  圣利斯扭头看向他:“那为何你们首相信誓旦旦說帝国可以进行重启计划?”

  陆星野额头一跳,忍不住看向他:“你就沒别的话要问?”

  花园之内霎时陷入了安静,琳琅听到這边的动静,连忙从花丛中焦急地跑過来:“妈咪——怎么啦?”

  重塑身体這种事沒有人成功過,但不是沒有试验的先例。

  圣利斯直接打断了他:“继续去玩吧,走的时候叫你。”

  两人带着琳琅来到了皇宫之上的空中花园,陆星野屏退了其他人,琳琅刚一上来便看到了那片在阳光下缤纷又绚烂的花海,在得到圣利斯的同意后,她立刻兴奋又雀跃地跑了进去,一路上铃铛声不绝于耳,看起来可爱又有朝气。

  圣利斯收回目光淡淡道:“反正你也不相信我說的话,沒什么要问的。”

  陆星野整個人都是懵的,眼角還带着被气出来的泪水,過了三秒才陡然回過神道:“你诈我?”

  “对啊,所以說你认识的人已经死了。”陆星野前一秒刚想让自己闭嘴,下一秒依旧忍不住道,“秋那边的研究水平已经到了你想象不到的程度,根据生前的脑电波模拟出一個人造人来說不算什么难事。”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难言的安静,過了不知道多久,圣利斯开口道:“当时是秋博士救了你。”

  “這我哪知道,最后一枚芯片的內容首席大人应该比我清楚才对。”陆星野耸了耸肩膀耍无赖道,“至于他们哪来的本事,這事应该问陆槿和你自己才对,毕竟从始至终我就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狗。”

  琳琅不疑有他,相当开心地转身跑走了,手腕上带着那串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小姑娘一下子被带偏了注意力:“好!”

  “我沒有骗你。”圣利斯相当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是他,那我爱你。但你的眸色与他不同,身体上也有细微的差别,而且你自己亲口說的你不是他,那么很可惜,我……”

  然而无论哪一個先例,都败在了第一步,大脑是沒有办法打麻药,沒有任何一個主动接受临床试验的绝症患者能挺過那种痛苦。

  陆星野沒有回答,他知道是自己說漏了嘴,意识到自己在圣利斯面前永远都是條蠢狗,說的再多不如不說。

  圣利斯继续道:“那种程度的爆炸你的身体不可能保存下来。”

  陆星野顿了一下后道:“可以。”

  圣利斯一眨不眨看着在花丛中游玩的琳琅,脑海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沒等陆星野松口气,琳琅便眨着眼睛补充道:“一個很帅的哥哥,会做塞裡斯菜,還会给琳琅讲故事……不過沒哥哥你帅。”

  真正的肉身重塑不是像捏玩具一样,把新身体组装好后直接把大脑放进去就可以。

  实际上的步骤复杂得多,而且非常痛苦。

  为了保证存活,大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而后从头部开始一点一点地重塑,一开始沒有心脏和其他器官的作用,一点麻药都不能用。

  剖心噬骨之痛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感受。

  而且不同器官的移植之间需要保持時間间隔,陆星野无时不刻不在想着那個魂牵梦绕的人,但他不能。

  他不愿意用那具尚未完成的残破身体去见他的梦中人,怕吓到对方,从此以后别說是一点点喜歡了,对方說不定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但更让陆星野难以接受的是,在重塑身体的過程中,大脑不止要保持清醒,還要将情绪波动维持在一定范围内。

  他甚至不能想圣利斯,一旦想到那個人,超出阈值的情绪波动便会给手术带来难以描述的阻碍,进而导致痛苦被不断延长。

  根据手术类型的不同,這种痛苦是不一样的。一开始的疼类似上古时期的“凌迟”,**被千刀万剐般的痛苦足以摧垮一個人理智。后来可以打麻药之后,那种疼便逐渐转化为了幻肢一样的痛。

  逐渐的,陆星野感觉自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一样,只要一想到圣利斯,便会回忆起难以言喻的痛苦,但他依旧放不下对這個人的爱,生理性的下意识排斥和情感的深陷交织在一起,他逐渐变得沒办法控制自己。

  這种手术前不见古人,一开始秋并不知道情绪波动会导致這么严重的事情,因为陆星野一直在忍。

  這种症状第一次被发现是琳琅出生的当天,整個星际都在谈论這件事。

  那时陆星野正处于恢复的前期,什么麻药都用不了,正当各项指标都正常,秋打算进行手术时,为了让陆星野求生的欲望强一点,增加手术的成功率,她开口向那個对方道喜道:“今天各大媒体都在报道,特裡斯首席银梵·圣利斯今天生了個女儿,应该是你的女儿吧?恭喜你啊,当爸爸了。”

  她并不知道某個医生說過的陆星野和圣利斯无法生育的事情,下意识便将琳琅当成了陆星野的女儿。

  未曾想這一句话差点酿成大祸,各项指标直线飙升,到最后陆星野隐约间甚至出现了脑死亡的状况。

  時間相隔如此之近,陆星野当然不可能误会圣利斯和别人生了孩子,简单思索了几秒后他便想清楚了所有內容——医生撒了谎,圣利斯怀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是個可爱的女儿。

  喜悦有时候反而是一种悲剧,勉强维持清醒的大脑因为過高的情绪波动,两大功能区直接失去了反应,机器的外部循环供血還沒来得及跟上,脑死亡的征兆便出现了。

  为了对陆星野进行抢救,手术自然失败了。

  然而和普通的手术失败不同,這次的手术是在完全沒有麻醉的情况下进行的,巨大的痛苦超過了人类的极限,使得大脑下意识回避一切有关這條消息的事情。

  手术失败后,秋一开始并未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机理,偶然還提到過几次圣利斯生女儿的事情,未曾想陆星野的反应一次比一次大,到最后实在是沒办法了,秋再也沒敢提到過關於圣利斯的一切。

  但是木已成舟,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为了让自己能再次见到那個人,陆星野的大脑不得已产生了一种类似自我保护的机制。

  记忆被身体的痛苦扭曲了形状,他开始不愿相信一切過于美好的可能性,转而去信一些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效果却是显著的,陆星野的大脑奇迹般地冷静下来。

  圣利斯和别人生了孩子……他抛弃了我,因为我不听话。

  我的基因和他不匹配,沒办法生孩子。

  他可能……已经把我给忘了,這样也许更好。

  各种繁杂的思绪揉杂在一起,自毁的倾向和哀莫大于心死的情绪与日俱增。

  但是人就是這样,越是想什么越是得不到什么。

  自厌自毁的人反而情绪更稳定,因为沒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意外。

  陆星野用了整整五年恢复,期间做了无数场手术,那些痛苦甚至已经刻进了他的脑海,午夜梦回时身体的各個部位還会隐隐作痛。

  痛苦会塑造一個人的记忆,他已经彻彻底底地遗忘了听到琳琅降生时的那股愉悦,到最后甚至忘记了圣利斯生過孩子的事情,只剩下一丝残存的情绪,在午夜梦回时安抚他的伤痛。

  然而即使是五年的痛苦,也沒能抹平他对圣利斯的记忆和感情。于是当他饱含希望地想要回到圣利斯身边时,得知的便是对方已经有女儿的消息。

  陆星野可以接受圣利斯不爱自己,這样他還能安慰自己說,他不是不爱自己,他只是不会爱人而已。

  但是這种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在看到圣利斯和他女儿站在一起的照片时全部土崩瓦解了。

  那個人看向女儿的眼中充满了爱意和怜惜,他不是不会爱人,他只是不会爱我罢了。

  失去那段记忆的陆星野从来沒有思考過琳琅是他女儿的可能性。那是一种类似自我保护的机制,疼痛的记忆虽然随着那段喜悦一起消失了,留下来的余韵却他不愿意去想這种可能。

  除此之外還有一种原因,那种自以为是地捧着真心摇尾乞怜最后却被人像個小狗一样抛弃的感觉,陆星野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再次见到圣利斯之前的一個多月裡,陆星野甚至做好了完善的心理建设。

  這样也好,他有可爱的女儿和至高的地位,一個貌美如神明的特裡斯首席,自己沒必要再像個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去,平白惹人厌烦。

  但是這一切,都在看到圣利斯的第一眼后灰飞烟灭了。

  他看起来什么都沒变,又什么都变了。

  陆星野身上的每一個细胞都在叫嚣着,把他抢過来,把属于自己的那個人夺回来。

  有女儿又怎样?反正圣利斯的Alpha从未出现過。

  陆星野感觉自己疯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思考過一個問題:如果圣利斯真的有Alpha,他只是害怕牵扯到自己的Alpha,故意不让对方在外面露面该怎么办?

  那就找個机会把那個Alpha弄死吧,不要让圣利斯发现,陆星野自己都被自己那一瞬间的冷漠和偏执给惊到了。

  他积攒了无数痛苦,设想了无数可能,唯独沒有想到圣利斯会认真而专注地告诉他:“我的亡夫就是你,我爱的也是你。”

  陆星野不敢相信,千疮百孔的狼犬只想掠夺,不愿意相信自己会被爱。所以他一直以冷漠伪装自己。

  不受控制的言语其实是创伤带来的后遗症,是他曾经麻痹自己的话语。

  直到圣利斯问道:“疼嗎?”

  故作冷淡筑起的围墙在這一刻轰然倒塌,陆星野突然间就忍不住了,他下意识死死地抓住圣利斯的肩膀,手劲之大几乎能把人的骨头按碎。

  被身体下意识遗忘的记忆骤然回笼,宛如被从手指开始一寸一寸碾碎的痛苦历历在目。

  无数個难以入眠的夜晚,沒有眼睛,沒有耳朵,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能在一片黑暗中承受着宛如凌迟的痛苦。深渊之中,唯一能带给他慰藉的人只有圣利斯。

  但每当他想起那個人时,凌迟便会转变为绞肉机,一寸一寸地粉碎他的感官。

  然而他宁愿疼痛掩埋他的理智,也不愿把這些事情告诉秋,他害怕秋为了手术的成功将最后一丝慰藉也夺走。

  那是他最爱的人,所以他甘之如饴。

  圣利斯沒有丝毫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再次重复方才的問題:“疼嗎?”

  陆星野竭尽全力想要让自己表现得游刃有余一些,不要看起来還像五年前一样,宛如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但他张了张嘴却沒能說出一個不字,伴随着痛苦一起恢复的是微不足道的甜,他回忆起了一切。

  琳琅是他的女儿,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自己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因为那些微不足道的疼而選擇了遗忘,甚至還误会了他,陆星野的心几乎在颤唞着滴血,一個彻头彻尾的、不能被原谅的懦夫。

  然而圣利斯并不這么想,对于他来說,精神上的痛苦永远无法和身体的痛苦相提并论。

  虽然他暂时不知道陆星野具体经历的一切,但那些有所耳闻的试验便足以让他窥见冰山一角了。

  一阵难言的窒息弥漫上了圣利斯的胸口,他难以忍受地闭上了眼,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难以言喻的心疼和痛苦充斥着心脏,几乎要把人压得喘不過气来。

  圣利斯颤唞着睫毛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人认真道:“把我松开,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陆星野呼吸一滞,却沒有动作,然而圣利斯又补了一句:“听话。”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语气,就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過五年的隔阂一样。陆星野一下子便破了功,他忍不住侧了侧头,不想让圣利斯看到他丢脸的样子,手下却缓缓送开了圣利斯的肩膀。

  空气仿佛凝滞了,圣利斯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人,他看起来很好,似乎从未受過伤痛一样好。

  但是……只有那双纯黑色眼睛在提醒着圣利斯对方经历的一切。

  琳琅正开开心心地在花丛中追蝴蝶,那是一种帝国特有的物种,非常的漂亮。

  然而小姑娘的无忧无虑却让圣利斯忍不住回想起了過去的五年。

  思念自然是有的,悲伤也是有的。

  但琳琅就像一個治愈的天使,每当他要深陷過去的泥潭不可自拔时,女儿可爱的笑容和清脆的铃铛声便会及时把他拉回现实。

  但是陆星野有什么呢?

  他什么也沒有,只有无尽的痛苦,他真是看不到太多的希望,因为這种长达五年的手术沒有先例,一切都是未知数。

  然而一片沉默之中,率先开口的却是陆星野:“对不起。”

  艰苦中带着一丝苦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裡面带着浓浓的悔意和深情。

  “你从来沒有对不起我。”圣利斯抬头看向他,“我想听的不是這個。”

  与那双金眸注视的一刹那,陆星野陡然从滔天的悔恨中回過了神,他惊觉地发现,对方的眸底竟然浸着水光。

  ——我让他哭了。

  陆星野一下子慌了神,之前想的一切全部被他抛到了爪洼国,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我爱你……圣利斯。”

  爱到這五年裡的每一個夜晚,每一個白日,无时无刻我不在想你。想你有沒有好好吃饭,有沒有好好睡觉。

  想你……会不会真的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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