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外面中雨,雨水像淚……

作者:縱虎嗅花
外面中雨,雨水像淚痕那樣從光潔的玻璃上曲折下來,梁嘉樹跑到窗前看了兩眼,轉頭對依舊金雞獨立的女生快速說:

  “我不能送你們回學校了,這樣,我讓他們上來接你,你們打車回去。”

  他擡腕看下時間,又看看女生剛包紮好的腳,給在小區附近店裏的同學一面打電話,一面找雨傘,臨走,告訴女生幫自己把門帶上就行。

  女生從頭至尾都沒來得及問他什麼,只能倉促說“好的”。在學校,梁嘉樹其實挺孤僻一人,綜合成績永遠排第一,科目滿績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一作發sci……中途有轉出的同學,改了金融,畢竟高中一畢業就做了未來八年的決定,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後悔,他是心態最穩的,沒聽過一句抱怨,連尋常吐槽都沒有,當然,大佬也偏愛他,同學們都對他日後成爲行業翹楚毫不懷疑。

  只一點,梁嘉樹看起來有些憂鬱,有着說不出的脆弱感,這和他在學業上的強勢形成強烈反差。不過他很大方,有什麼團體活動,梁嘉樹都是悄然主動買單的人,一羣人,鬧哄哄的,就他沉默地坐在那兒,要麼配合笑一笑,要麼乾脆閉目養神,像座孤島,他是那種即使和你認真交流,你也會覺得很距離遙遠的人。

  大家對他,既有豔羨,又有些好奇,尤其是女生們對他的態度。

  看他拿着雨傘匆匆奪門,回想方纔那一幕,女生慢慢坐下,心裏是一片又涼又麻的悵然若失。

  雨中,那個身影果然在狼狽等着打車,寒氣絲絲縷縷,剜盡了臉上本來洶涌的紅潮。這附近沒地鐵,沒公交,出租滴滴半天不來,周天的捲髮淋的緊貼白臉,女鬼一樣。

  她焦灼張望時,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撐傘的梁嘉樹。

  周天臉一變,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他是來看我笑話的。她無比後悔今天自甘輕賤地來找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立場來找他,也許,潛意識裏她從來都想把他當成唯一的依靠。

  那樣是不對的,沒有人可以成爲所謂依靠。

  她立刻扭頭,也不知道是朝什麼方向快步跑開,手臂被後面追上來的人一把拉住。

  梁嘉樹很冷淡地說:“我送你回學校。”

  他把傘撐在她上方,周天嘴脣發白,她直勾勾看向他,身體裏只有深深的疲倦:這算什麼呢?

  她在少女時代裏暗戀過他,又驕傲又自卑,如果沒有他,她的青春不過是一沓沓習題和無數個沒有差別的日日夜夜。他來過,成她青春歲月裏最輕盈甜美也是最沉重苦澀的存在。

  彼時的心結說開,卻也不過如此。

  周天第一次對兩人的關係感到疲倦和無望,如果有力氣,她還有許多尖刻傷人的話可以出口,她的冷漠,從來都是自我保護的武器。

  但她累了。

  就這樣吧。

  需要她花力氣的,不是和梁嘉樹在這無謂糾纏。

  她的驕傲也不允許這個時候接受梁嘉樹的施捨,她知道,他其實是個心軟的男孩子,他總是被那些腦子不靈光的同學霸佔不少時間,別人開口,他從不拒絕。

  但她不是流浪狗,她腦子也沒比他差太多。

  周天用力推開了梁嘉樹,冷冷說:“不必了。”

  說完這句,有一股溫熱液體從腿間下來,她還是光腿,膝蓋又冰又僵,無非仗着自己身體素質好。

  腿纖白,血殷紅,周天忍不住低頭看時,才察覺到小腹那裏的微酸和痛。

  “我沒懷孕!”周天忽然擡臉說,她很快爲自己這句解釋感到難堪,梁嘉樹看到了,他把外套脫下來搭在她肩頭,低聲說:“別倔了,先回我那裏,你這個樣子就算打車也不合適。”

  他說這話時,眼眸深處仍是幽幽的壓抑。

  雨水四濺,他打車走的幾個同學坐在車裏,透過玻璃,看到糾纏的兩人,面面相覷。

  車子一閃而過。

  “嘉樹女朋友?”

  “不清楚。”

  “是不是特別漂亮的那個?”

  “可能是吧,嘉樹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

  “女朋友嘛,他這個人對錢又沒什麼概念,千金散盡,博美人一笑,看不出嘉樹這麼會哄女孩子。不過今晚不太妙啊,吵架了?難怪讓我們自己走。”

  車裏又是一陣笑聲。梁嘉樹把周天拽回了家中。

  一直到電梯口,周天還在掙扎,儘管虛弱,她還是比一般女生有力氣:“你不是讓我走嗎?你不是女朋友在家嗎?你這會裝什麼好人?”

  她牙齒輕微地碰撞着,嘴脣直抖。

  梁嘉樹不說話,把人推進電梯。

  進了家門,裏面的女生早已不見,處理傷口的簡易物品已經被女生收納,整齊擺那。

  梁嘉樹把她外套脫掉,掛起來,拿乾淨毛巾給她,家裏還有她以前留下的衛生用品,他給她翻找。

  等周天從衛生間出來,梁嘉樹已經端來一盆熱水,放在客廳。

  她的小腿冰涼,裙子也溼透,換上了梁嘉樹鬆垮的休閒長褲,褲腳捲起。

  梁嘉樹攥緊她腳踝,慢慢放進熱水,周天忍不住瑟縮了下,隨即,整個人僵僵地坐在那裏不動,任由梁嘉樹很輕柔地拿熱毛巾敷着小腿。

  她咬死嘴脣,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不需要你可憐我。”周天低聲卻篤定說道,有暖和氣了,她剛纔簡直像被從冷水裏撈上來的一樣。

  梁嘉樹索然一笑,他頭都沒擡:“別想太多,你來找我萬一回去的路上出事,警察找上門是個麻煩。”

  察覺到她腳想動,梁嘉樹快她一步按住了。

  他終於擡臉,睫毛上還掛着未乾的雨水:“又覺得傷自尊了?周天,你想過嗎?我難道沒有自尊心?你把我從頭到尾耍弄一遍,還要對我發脾氣,只准你任性妄爲,我不能生氣不能有情緒,你把我當什麼?最基本的尊重有嗎?”

  梁嘉樹語速很慢,聲調溫和,雙眼凝視着周天,兩人之間的愛恨糾纏都因這緩緩語速而被無限拉長。

  “你不快樂,我這些年就快樂嗎?當然,我的不快樂不值得一提,我父母健全,學業有成,說不快樂只會讓人覺得我無病呻吟。”

  他臉上閃過一絲頹然,轉瞬即逝,又變作最平常的那種冷清和沉靜。

  周天的手不覺抓了抓沙發布,她抿脣不語。

  兩人之間消聲了那麼會兒,很安靜,只有外面幕天席地的雨打在窗戶上滑墜。

  熱意源源不斷從腳底升騰上來,她始終在他牢牢掌控下,不能抽身。

  “你如果以爲給我泡一次腳,我就會原諒你,那是不可能的。”周天想了好半天,彆扭開口。

  梁嘉樹是種氣極反笑的神情,他蹙眉:“周天,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幼稚而且自戀,你耍了我,而我需要你原諒什麼?”

  “很多,”周天眼睛泛紅,嘴脣卻還是白的沒緩過來,“你總是瞧不起我,就像你剛纔說的那樣,在你眼裏,我墮落愛慕虛榮,總是鑽在錢眼兒裏。”

  她一板一眼地耿耿於懷着。

  說這話時,彷彿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女孩,是很幼稚,但眼裏執拗地要命。

  梁嘉樹喉嚨發緊,他知道自己那些話足夠刻薄,短暫交往中,周天不止一次說自己又做了一單活,認真算“小錢錢”,有那麼一絲俏皮,語調歡快。他去過她老家,對她家裏的窮有直觀瞭解,但也不至於突破想象的程度,這讓梁嘉樹一直處在一種周天需要錢但其實又不覺得她太需要錢的想法裏。

  “我只是,想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不必像你家裝修的那麼好,哪怕是毛坯,我住進去也是我自己的東西。如果我有自己的房子,哪怕外面風雨再大,只要能打上車,我就可以有底氣說回家。”周天揚起頭,看他那盞明亮極簡風格的吊燈,光芒落下,印在她隨時都能浮起一層渴望的眼睛裏。

  一路走來,真正能攥在手裏的東西太少,人是說沒就沒,房子總是個堅固的存在。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還要跟他說這些,沒意義。

  奇怪,高中的時候,梁嘉樹還會鼓勵自己,說自己會大有可爲,現在,她的所作所爲,大概在他眼裏只成了拜金的象徵。他跟朵蓮花似的,不用惹塵埃,不用沾泥土,清貴高尚地在象牙塔裏呆着說情懷。

  可很矛盾的是,周天又喜歡梁嘉樹這點,他對錢毫不熱衷。

  他身上很多東西都強烈地吸引着她,包括很俗氣的方面,比如□□。

  梁嘉樹望着她的目光,不覺變得柔和,周天就像一隻不知疲倦直刺雲霄的鷹隼,她的少女時代就異常堅定,美麗,但太驕傲,又像一塊漂亮堅硬的七彩岩石。

  她是心腸最硬的女孩子,說拋棄他,就這麼拋棄了。

  他想到這,剋制地收回目光,說:“你今晚可以暫時住在我這,明天再走。”頓了頓,才接着問,“你今晚找我到底是什麼事?”

  周天目光輕落,他還是很英俊又內斂的模樣,問這話時,不帶一絲感情。

  “沒事了,當我無聊閒的。”她難得語氣夠平靜,彷彿把所有情緒都消化完了。

  梁嘉樹被她這句頓時弄的心火重燃,又是無聊閒的。

  但他再去看她時,周天已經把目光放遠,有點惘然,有點恍惚,像走失的小動物,她的眼睛不再那麼明亮。

  “你到底是什麼事?”梁嘉樹又問她一遍。

  她好像在走神,扭過頭,迷惑地看着他:“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不是真的有事情。”

  周天扁扁嘴,她嘴角朝下,有種下一秒就能哭出來的感覺,可居然是個笑容:

  “是啊,我就挺不要臉的,被人揩油又被人踹下車,只能來找你當免費司機,你這不是都說穿看破了嗎?謝謝你收留我一晚。”

  梁嘉樹臉色鐵青,她還是能精準挑起他的怒火。

  “任何同學在我家樓下淋雨,我都不會視而不見,你不要多想。”

  周天心平氣和繼續笑,歪了歪頭:“我不會,我知道你可能看見我都想吐,但你醫者仁心嘛,道德水準比我不知道高哪裏去了,你放心,我不會多想。”

  小腹忽然竄上一股疼,周天表情跟着一變,她停頓下,說:“我睡客房?你去洗漱吧,我要休息了,很累,我今天覺得特別累。”

  印象中,她都沒跟他像尋常女生那樣,口頭愛掛着“累死我了”這種話,周天永遠精神飽滿,梁嘉樹問她累不累,她至多說句“還好”。

  梁嘉樹微怔,她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疲憊和蒼白,心力交瘁的那種,也就這麼一眼,他心裏擰成非常痛苦的一塊疙瘩,幾近失控地想抱一抱她。

  但他只是起身去洗漱。

  熱水淋下來,梁嘉樹揉着臉,他心裏很亂,他發現根本不能和周天有接觸,一有接觸,他那點意志很快就會土崩瓦解,不堪一擊。所以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裏說出最難聽的話,否則,他下一秒就會做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事。

  一場雨,就能讓他很不理智地衝出來找她,前一刻的努力瞬間化作烏有。

  事實就是,他還是非常非常想和她在一起,但尊嚴是一個人的底線,如果愛情要犧牲尊嚴,他想不通這還有什麼意義。

  他愛她,但不能不要自尊,不能被人當猴耍。

  再出來時,他身上裹着浴巾,一眼看到茶几上的字條,上面,是周天遒勁有力的一手小楷。

  打擾了。

  僅留三個字,她還是走了,穿着她的溼衣服。

  梁嘉樹動作慢下來,轟然跌坐沙發,一個人,靜坐良久,他忽然抓起手機,撥那個根本不需要存進通訊錄,爛熟於心的號碼。

  無數次,他都忍住不要去碰那個號碼,不要低聲下氣地去求複合,那種感覺,簡直令人絕望。

  她來找他,那一瞬間梁嘉樹甚至能意識到自己竟然是喜出望外,但很快被自我防禦佔了上風,內心深處是恐懼。

  “你打到車了嗎?”他心在咚咚地跳,直撞胸腔。

  周天又開始覺得冷,她蜷縮在出租車後座,“嗯”了聲,很快把電話掛了。

  她不能再多說,因爲,剛纔他的聲音在電話裏分明溫柔,梁嘉樹就像這個世界對她最溫柔的存在,是她自己不要的,沒資格反悔。

  回到學校,周天一夜又吐又腹瀉,她很少生病,等到後半夜,察覺到自己可能發燒,她借了一包藥,不停往肚子裏灌熱水,真的能把人活生生喝吐。

  發了一頭汗,折騰到天矇矇亮,周天才迷糊睡去。

  我不能生病,她心裏一直默唸這句話,意志非常頑強。等到堂叔帶着爺爺到北京,她已經給他們找好賓館,跑高鐵站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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