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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七分先手

作者:沙拉古斯
第706章七分先手

  油脂在舒万卷腿上蔓延,舒万卷這才意识到脸不大做了十足的准备。

  舒万卷的身体瞬间溃散成墨汁,散落在油脂之中。

  中二一惊,他看過很多卷宗,眼前的一幕让他想起了文修的一些战术。

  “刚才那個只是他的分身么?”

  “用分身来抓我?他抓得住么?”脸不大嗤笑一声,“孩子,他沒那么猖狂,你刚才看见的是文修祖师,他是這世上最谨慎的人,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一定要得手,

  他本尊来了,但他本尊能和分身之间互换,今天我让他换不成,你先去外边等着!别喊人,别出声,别连累了你师兄,也别连累了其他人,就在外边看着,沒我吩咐,你不准动!”

  脸不大一挥手,中二直接滑出了大门。

  沒等站定,中二立刻给李伴峰打电话。

  老罗接起了电话,中二不敢出声,只希望老罗能明白他的意思。

  屋子裡边,一团墨汁四下游移,墨汁周围裹着厚厚的油脂。

  脸不大笑道:“老贼,出不来了?一会我让你彻底化成油。”

  墨汁扭转,重新化作舒万卷的模样,他擦了擦大褂上的油渍,面色依旧从容。

  “你困住我想要做什么?叙叙旧情,還是想翻翻旧账?心裡觉得委屈了,当年是不是有些事情想不通了?”舒万卷拉了把椅子,坐在了脸不大的对面,似乎要和脸不大长聊。

  脸不大眉头一皱,咬了咬牙,椅子上面冒出一片油脂,让舒万卷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舒万卷摔了一跤,苦笑了一声:“這算出气了么?沒出气你再打我两下!”

  脸不大一挥手,舒万卷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整個身子摔成了散碎的墨汁。

  墨汁重新聚合,舒万卷站了起来,再次摔倒,反反复复摔了十几次,舒万卷大褂破了,折扇也断了,满身上下都是血迹。

  中二在窗外看着着急,脸不大做事儿太孩子气了。

  他到底受過多大的心理创伤,非得在這点事情找回场面?

  舒万卷认着挨打,也不是出于愧疚,他明显是在拖延時間。

  中二不知道舒万卷的层次,也对文修祖师的概念不是太了解,但他知道這個层次的修者,承受這种程度的伤害,连挠個痒痒都算不上。

  舒万卷叹口气道:“现在你气也出了,能容我說句话了吧?”

  脸不大点头道:“你說吧!說快点,說完我送你上路。”

  舒万卷道:“当初想要抓你的是朝歌,這并不是我的意愿。”

  脸不大哼了一声:“别說谁的意愿,就說你动沒动手?”

  舒万卷不否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奉了圣上的命令,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但事情由单成军奏陈,人手由单成军召集,功劳最后也算在了单成军头上,罪责若是归咎与我,怕是說不過去吧?”

  脸不大坐在床上笑了:“原来是功劳沒领到,心裡难受了,這次来找我,是为了把功劳补上么?”

  舒万卷摇头道:“我已身居高位,不再计较什么功劳,這次来找你,是想把你带去朝歌,给你谋個身份。”

  脸不大愕然道:“說书匠,你疯了吧,我在内州能有什么身份?”

  舒万卷道:“只要你肯跟我走,到了朝歌立刻封侯,封地我已经替你选定,是鱼米之乡,比我的地界還要富庶,

  你当初的几個老部下,我都替你安顿下来了,等你到了朝歌,他们就在你府上做幕僚。”

  脸不大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我要幕僚做什么?”

  舒万卷捋了捋扇子骨,把折扇复原,神情严肃的說道:“掌管一方水土,造福一方百姓,钻研一套术法,发扬一脉道门,

  朝廷在人力、物力上都会帮你,朝廷帮不上的地方,我也会帮你,

  诸般恩怨迟早化作尘埃,春秋苦短,却该做些正事了。”

  脸不大低头道:“跟着朝廷,就算做正事?”

  舒万卷道:“留在普罗州,蹉跎光阴,难道算是正事?”

  脸不大不說话。

  舒万卷朝着脸不大招招手:“来,咱们走吧。”

  “不走!”脸不大摇摇头,“被窝裡這么暖和,我哪也不去。”

  舒万卷叹道:“這怕是由不得你了。”

  說话间,舒万卷指尖一颤,手裡的折扇突然变成了一块醒木。

  醒目在掌心一晃,晃出来四本线装软皮的老书。

  脸不大缩在被子裡不动,逐一看着书名:“《忘魂川》、《金兰缘》、《百忠谱》、《铁栏杆》,這四本书好看呀。”

  中二在外边看的心慌,他不知道這四本书有什么用处。

  這四本书,在早年间都有一定知名度,算是普罗州的古典名著。

  《忘魂川》讲的是一名亡魂,忘却了今生记忆,却還不往地府投胎,徘徊于人间的种种经历。

  《金兰缘》讲的是两名男子义结金兰,披荆斩棘,患难与共的英雄壮举。

  《百忠谱》讲的是一百名忠臣良将报效朝廷的故事。

  《铁栏杆》讲的是猎捕各类奇珍异兽的种种奇闻。

  房间裡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聊天,有人倒茶,有人嗑着瓜子,俨然到了街边的茶楼。

  啪!醒目一响,屋子裡稍稍安静下来。

  舒万卷字正腔圆說道:“三尺龙泉万卷书,上天生我意何如,不能报国平天下,枉为男儿大丈夫!”

  這是定场诗,舒万卷开书了。

  中二知道舒万卷在施展技法,可脸不大一直缩在床上,也不知是动不了,還是故意不动。

  他瞪着眼睛,看着舒万卷,仿佛是個认真的听众。

  四本小說逐一在脸不大面前展开,舒万卷四個声音,互不干擾,一起說书。

  中二沒看過這四本名著,可等他看到房间裡光怪陆离的变化,才知道這裡边却有舒万卷的战法精髓。

  对付脸不大這样的人物,寻常手段无济于事,一步一步都得有缜密计算。

  舒万卷先用口吐莲花之技,跟脸不大說旧事,念旧情,抓住脸不大重情重义的弱点,先让他放下戒备。

  而后《忘魂川》剧情在房间裡逐一呈现,一缕魂魄在屋子裡四下徘徊,时而迷茫,飘忽许久,又露出狰狞之相。

  這一脸狰狞确实吓人,好似那亡魂被激怒了,可仔细一看,那亡魂又好像故意摆出吓人的模样,给自己壮胆。

  中二一想,這难道就是脸不大当前的心境?

  脸不大故作深沉和镇定,是不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舒万卷就是打算呈现脸不大的真实心境,《忘魂川》让脸不大把自己当成了无主游魂,忘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第一本小說迅速得手,接下来是《金兰缘》,异姓兄弟于刀山火海之间勠力同心,并肩打拼,催人泪下的情节一字一句贯穿脑海,让脸不大想起和舒万卷的旧情,慢慢放下战意。

  《百忠谱》当中的忠臣良将接连现身,文臣平心静气,良言相劝,武将瞋目切齿,责骂训斥,把脸不大說的无地自容。

  《铁栏杆》潜伏在一旁,笼子裡的奇珍异兽小心观望,等脸不大放弃抵抗,铁栏杆立刻现身,直接把脸不大困住,保证他插翅难飞。

  整套战法,一气呵成,笔酣墨饱,毫无疏漏。

  舒万卷的手段,根本不在中二的理解范围之内,当看到脸不大周围升起了一大片栅栏,中二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脸不大被困住了,可中二能怎么做?

  进去拼命?

  以他的修为,书裡随便跳出一半個文字,就能把他這條命给换走。

  可脸不大周围的栅栏越来越密集,整個人都被铁栅栏包裹了,中二要是再不出手,脸不大会被舒万卷生擒。

  中二正想往屋裡闯,忽听脸不大在栅栏裡边喊道:“不是告诉你不准动么?师父的话,你不听了么?”

  脸不大還很清醒!

  中二很惊讶,舒万卷也有些惊讶。

  围在脸不大周围密密匝匝的铁栏杆,颜色渐渐变淡了些。

  中二還以为是视线上的错觉,可仔细一看,在铁栏杆之中,他已经能看到脸不大的轮廓。

  脸不大依旧披着被子,抬头看着舒万卷,缓缓說道:“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书?”

  舒万卷沒有回答。

  脸不大叹了口气道:“這世上沒人知道你有多少书,也沒人知道你的书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你有一万卷书,就能做出一万万套战法,所以想防住你這些战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谁要是跟你比拼战法,到头来都得吃亏,就连货郎都不例外,是這個道理吧?”

  “你過誉了。”舒万卷双眼紧盯着越发模糊的栅栏,他在思索其中的原因,也在思索下一步的战法。

  脸不大扯了扯被子:“沒過誉,我說的是实话,我沒想過和你比拼战法,从一开始就沒想過,我一直坐在床上就沒动過,连被子都不敢拿下来。”

  這也是舒万卷最好奇的地方,脸不大至今做出的所有应对,都在他意料之外。

  脸不大擦了擦脸上的油水,他的表情越来越清晰,栅栏的颜色越来越淡,周遭呈现的无主游魂、金兰兄弟、忠臣良将越来越透明,越来越模糊。

  “這還是油?”舒万卷判断出了脸不大的手段。

  脸不大点点头:“是呀,我是油修,可不就得用油么?油沾在纸上,纸会变得透明,字迹会变得模糊,

  你的书挺特殊的,用的纸也不一般,寻常的油根本沾不上,可我用的油也不寻常,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就等你把书掏出来,我再往上抹油,你掏一本,我抹一本,我一点都不着急。”

  舒万卷眉头微蹙,和当年相比,脸不大变了太多。

  上百本书从舒万卷的大褂裡飞了出来,有了之前的经验,脸不大驾轻就熟,油脂四下蔓延,舒万卷放出来的书籍全都泡在了油水之中,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墨迹。、

  這些书裡有舒万卷安身立命的手段,自然不能肆意挥霍,他立刻改变战术,从袖子裡甩出一枚砚台,拿着毛笔,蘸上墨汁,挥笔写字。

  写了好几次,无论写在地上、墙上,字迹都不成形,哪怕写在空气当中,也会化作一团墨汁。

  這回中二看明白了,油污之中,墨水挂不住,写不成字,以前做笔记的时候,他遇到過這类情况。

  舒万卷写不出文字,直接开口說道:“油腻脏污,成何体统,当……”

  中二听不清楚舒万卷說了些什么,屋子裡的油脂翻滚震动,让舒万卷的声音无法正常传播。

  但脸不大的声音很清晰,他正在和中二說话:“千万记住,先手虽好,但不能抢的太過,尤其遇到舒万卷這种对手,抢七分,留三分,胜算更大。”

  脸不大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可他始终坐在床上不动,把三分先手留给了舒万卷。

  与舒万卷交手,脸不大還不忘了教导中二,此举明显是在挑衅。

  可舒万卷一点都不恼火,写字不灵,說话不灵,现成的书也不灵,但他還有后手。

  他从怀裡拿出了一卷竹简。

  竹简不会因为沾了油变得透明,竹简上的字迹也不会因为沾了油变得模糊。

  文字一個接一個从竹简上脱落,朝着脸不大走了過去。

  轻易不出手,出手必然得手,舒万卷有把握用這一卷竹简直接制服脸不大。

  脸不大冲着中二喊一声道:“走远些!”

  中二立刻后退,脸不大做了一個让舒万卷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的举动。

  他推倒了床边的油灯。

  屋子裡到处都是油,油脂沾了火,当场烧了起来。

  火顺着油脂的路线烧向了舒万卷的竹简,舒万卷躲避不及,竹简当场烧成了灰烬。

  “你這算什么战法?”舒万卷摇头道,“伤敌八百,你自损一万,油要是烧沒了,你還拿什么打?”

  這话說的沒错,脸不大能和舒万卷僵持到现在,靠的就是油,为了一卷竹简,把油全都搭上了,明显不划算。

  舒万卷且等着脸不大把油烧干了,就胜券在握!

  脸不大不担心,披着被子,還在床上坐着:“我有的是油,咱们烧着看着。”

  舒万卷沒太明白,他這是要给谁看?

  ……

  货郎站在云端,看着云彩下的火光。

  “钓出来了!”货郎面带一丝笑容,推着货车,纵身一跃,跳下了云端。

  脸不大這把火就是烧给货郎看的,货郎如果看得到,直接下来收了舒万卷,如果货郎看不到,那他就和舒万卷拼到底。

  货郎落在一條深巷裡,离着脸不大的宅子還有一條街,车上的雪花膏瓶子突然翻倒了,白花花的雪花膏洒在了货柜上。

  他沒急着去扶,因为這状况很反常。

  用窥修技洞烛幽微看了一下,雪花膏瓶子下边居然长出来一棵狗尾草。

  货车上怎么会长草?

  這是有老朋友来了。

  货郎眼角微微颤动,他想知道這些老朋友为什么来的這么巧!

  “连百籽,什么时候来的,事先也不說一声?”货郎沒动那棵草,朝着巷子深处看了過去。

  货车上的狗尾草迅速生长,转眼之间,从嫩芽到抽穗,长到草籽满涨。

  草籽脱离了草穗,朝着货郎飞驰而来。

  货郎用跬步躲闪,闪過了草籽。

  道路两旁的杂草伸出一片须根,来绊缠货郎的脚踝。

  草籽打的飞快,打不中货郎,绕過半圈,還能继续追击。

  地上的须根缠的很准,一直贴着货郎的脚踝,货郎只要稍慢一点,就有可能被绊倒在地。

  這些野草追的這么紧,貌似不是连百籽一個人的手段,還能有谁呢?

  呼!

  一阵夜风吹来,巷子裡的老杨树哗啦啦作响,一大片树叶飞了過来。

  树叶围住货郎来回穿梭,几片树叶穿過了货郎的身体,被货郎用逍遥自在之技避开了。

  一根树枝飞向了货郎的面门,货郎想用手接住,看看這树枝的成色,有人抢先一步,先把树枝截住了。

  “哥哥,你千万小心,這树枝特狠,打在身上就要命了。”接住树枝的是個女子,三十出头的模样,圆脸、大眼、厚嘴唇,一副贤妻良母的长相。

  這根树枝确实是狠,穿了女子的手掌心,女子娇嗔一声道:“哥哥,我替你挡了這一下,你可得领情啊。”

  货郎看看女子道:“献瑶啊,我是真不想领你的情。”

  宋献瑶一脸委屈道:“哥哥,人家为了你都受伤了,你不心疼啊。”

  不心疼也得心疼,這女子下了大本钱,奉修技已经被她做成了。

  货郎点头道:“我也觉得奇怪,一根树枝怎么能就打伤了你,原来单成军也来了。”

  单成军蹲在杨树上,朝着货郎笑了:“我本来不是冲你来的,圣上让我做别的事,可我觉得只要你活着,我做什么事儿都不顺当,所以我顺道過来看看你。”

  货郎不太高兴:“顺道看看?你這礼数用的不对。”

  “跟你哪能差了礼数!”单成军扯了一把树叶,轻轻撒了出去,“今天来了不少人,都是专程看你来的。”

  PS:我拔了一颗横生智齿,牙龈开了刀,削了块颌骨,缝了好几针,眼下疼的浑身哆嗦。本想着今天請假,又觉得对不起各位读者大人,這章反反复复改了十几遍,质量上绝沒半点含糊,篇幅稍微短了些,還請各位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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