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开棺验骨
纪泽如今更能处之泰然了,从一大早,他便陪着他所請到的证人在家等上了,他所請到的证人,只有德贝勒德容一個。
别的倒不是請不到,而是他不愿意惊动人家,也不愿意拖累人家,就连德容,也是自己来的。
纪泽陪着德容,坐在客厅裡,等了一整天,却未见那位龙大人的人影来到,一直等到了上灯时分,才有了动静。
九门提督府外,车声蹄声雷动,来了,声威颇壮。
除了那位龙大人外,還有步军副绕领鄂尔,宗人府那位右宗正大人,這两位,自然都是龙大人請来的证人。
不說别的,单這证人就要比纪泽声势浩大。
纪泽在德容的授意下,把這三位朝廷大员請到了客厅中,按那官位大小,那位龙大人与宗人府的右宗正,德贝勒坐了個并肩,步军副统领鄂尔,位略次,纪泽则敬陪末座。
坐定,那位龙大人第一眼溜在了德容身上,嘿嘿笑道:“我沒想到纪大人請来贝勒为证!”
德容情知他话裡有物,当即淡淡說道:“为公为私,我都应该跑這一趟,其实,也不是纪大人找我来的,我是不請自来,龙大人所請的证人,也颇出人意料之外。”
那位龙大人嘿嘿笑道:“我請的证人,那是最恰当不過的,纪大人直属于步军,所以我請了副统领来,事涉当年傅侯一案,所以我又請了宗正!”
德容淡谈笑道:“龙大人是老官场了,做事哪有不恰当的?不過,我总觉得這件事不像公办,倒有点像私查!”
那位龙大人神情微微一震,道:“贝勒错了,這正是公事公办!”
德容摇头說道:“不,這件事关系重大,我以为应先奏明皇上,請皇上派刑部监督,能由刑部监督为证,那才更恰当不過!”
邯位龙大人脸色微变,笑道:“不然,贝勒,密告者告进了和相府,我是和相派来的,這两位证人也是我請示和相之后才邀請的,這跟皇上下旨有什么两样……”
德容截口說道:“龙大人,皇上是皇上,和相是和相,难道龙大人认为皇上跟和相沒什么两样不成了?”
那位龙大人一惊忙道:“贝勒明鉴,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有一颗脑袋一條命,哪儿敢呢?我是說有些事情和相有权处理,不必事事都惊动皇上,再說,事情一旦水落石出,還怕和相不奏明皇上么?”
德容笑了笑,道:“說得是,龙大人,我請教,這破墓开棺验骨之举,可是你龙大人的意思?”
那位龙大人点头說道:“本来人死入土为安,无如事关重大,我奉命行事,不能不查個明白,要不然我怎么向和相复命交差!”
德容沉吟了一下,忽地笑道:“龙大人,彼此同朝为官,有些事瞒上不瞒下,纪大人托我在龙大人面前說项,這破墓开棺验骨之举,可否通融通融免了,换個别的方法查证?”
那位龙大人眸子倏地一转,笑道:“贝勒之意是說……”
德容道:“龙大人多帮忙,纪泽他定有厚谢!”
那位龙大人哈哈笑道:“贝勒這岂非是帮纪大人行贿?”
德容淡笑說道:“行贿那不敢,也有污龙大人的清廉官誉,只請多帮忙!”
那位龙大人目光又复一转,道:“贝勒要我换用别的什么法子?”
德容道:“只要不破墓开棺验骨,其他的法子,任凭龙大人!”
那位龙大人嘿嘿摇头說道:“贝勒原谅,非是我不通人情,不卖面子不通融,实在是事关重大,我既不敢也不能,贝勒该知道,要是让和相知道那還得了,我這颗脑袋就别想要了。”
德容道:“龙大人,只要咱们不說出去,别人谁会知道,彼此都是自己人,顺水人情,龙大人又何乐而不为?”
那位龙大人目光一溜左右,道:“贝勒莫要忘了,在座還有两位……”
德容道:“這個我知道,他二位是龙大人請来的,只要龙大人点了头,他二位哪会让龙大人下不了台?他二位处,纪泽自然也会有所表示,龙大人只管放心!”
那位龙大人抚着胡子沉吟了一下,摇头說道:“贝勒原谅,我是非不为,实不能,更不敢……”
德容道:“龙大人……”
那位龙大人脸色微沉,道:“贝勒,我龙某人身受皇恩,岂可做出贝勒身为当朝亲族,似乎更不该包庇罪行,恂私舞贝勒身为当朝亲族,似乎更不该包庇罪行,恂私舞弊!”
德容双眉微挑,道:“這么說来,龙大人是铁面无私,毫不徇情了!”
那位龙大人点头說道:“我龙某人为官多年,一向如此!”
德容笑道:“龙大人高风亮节,操守弥坚,令人敬佩,倘若朝中的官员,人人都能像龙大人,就不会有那些笑话了!”
那位龙大人脸一红,道:“贝勒過奖,身浴浩荡皇恩,当如是!”
德容笑道:“既如此,我不敢相强,更不敢玷污龙大人清廉节操,只好任凭破墓开棺验骨了,只是——倘若棺中人经验明后非纪泽子女,人证当面,纪泽他自当俯首认罪,万一,龙大人,假如那棺中白骨经验明后,是纪泽的亲骨肉呢?”
那位龙大人毫不犹豫,脱口說道:“那自然证明纪大人无辜冤枉!”
德容紧逼一步,道:“龙大人,還能证明什么?”
那位龙大人仍未迟疑,道:“也能证明那密告之人是恶意诬陷!”
德容笑道:“谢谢龙大人,我代纪大人做主,要那密告之人!”
那位龙大人這回怔了一怔,面有难色,道:“這個,這個……”
德容截口說道:“龙大人,這已经是很便宜的事了。”
那位龙大人面带尴尬笑容,迟疑說道:“贝勒该知道,和相亲口答应過那密告之人……”
德容道:“龙大人,要是出于诬告,那该另当别论,纪大人统辖卫军,捍卫内城,官职不小,那人诬告欲图扳倒纪大人,那居心不想可知,我不以为和相還会袒护這么一個人!”
那位龙大人嗫喘說道:“话虽不错,但贝勒该知道,那恐怕很难德容淡淡一笑道:“那也好办,假如龙大人不答应,有我在這儿,我不惜一切,绝不准任何人动那两座坟墓一边一角!”
這很麻烦,德容是個贝勒,爵位仅次于郡王,又是個皇族亲贵,更有那說得出,做得到的脾气,他要真翻了脸.這事情势非闹大而惊动大内不可,而,這位龙大人,又似乎是不想惊动大内,德容他也看准了這一点。
那位龙大人闻言脸色一变,随即强做干笑:“贝勒這是什么话,和相面前自有我去說說就是!”
他本就不敢惹德容,只要有一点证据,他可以立即抓纪泽,但是若无十分明确证据,他是不敢动德容。
何况,他戴的是两眼花翎,德容又比他多了一眼。
德容目中异采一闪,笑道:“谢谢龙大人,我再請问,那密告之人是男是女?”
那位龙大人略一迟疑,道:“是個男的,江湖亡命草民。”
“好!”德容点了点头,转向纪泽,道:“纪大人,請叫人拿文房四宝来!”
纪泽应了一声,随即站起向外传下了话。
那位龙大人诧声问道:“贝勒這是……”
德容笑了笑,道:“龙大人不必着急,稍时自当知晓。”
說话间,一名九门提督府的护卫已手捧文房四宝,疾步而入,德容命他放在茶几上,然后目注那位龙大人笑道:“正如龙大人所說,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谨慎,我出面,請龙大人与纪大人各立一张字据以便做個凭证,事非得已,也請龙大人原谅!”
那位龙大人呆了一呆,忙笑道:“双方各有证人在,贝勒是皇族亲贵,宗正二位也都是朝廷大员,难道說谁会撒赖,何须再立字据?”
德容道:“龙大人为官多年,当知凡事讲究一個‘证’字,空口无凭,人证也不如物证,還是立张字据的好。”
那位龙大人拿眼一溜那位宗正大人,那位宗正大人立刻板起脸說了话,他意颇不悦地道:“贝勒是瞧不起我跟副统领?”
德容把那一眼看得清楚,淡淡一笑道:“宗正怎說這种话,我哪儿敢,只是我刚才說過,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慎重,各立一张证据,互换之后,双方各执一张,這既公平又合理,谁也不会亏呀,若說我是看不起二位,我也是证人,那不等于看不起我自己么?”
那位宗正大人沒话說了,尽管满肚子不痛快,可是德容已令他张不了口,那位龙大人挣了挣,還扭再說。
德容已拦着說道:“龙大人,证人虽有,但却同是一张空口,空口不足为凭,各立一张字据,也可免双方任何一方到时候不认帐,龙大人假如执意不肯,我也不敢相强,不過……”
那位龙大人未等德容把话說完忽地站了起来,提笔濡墨疾书,瞬息书就,并且打上了指模,随手交给德容:“贝勒,請看看行不行,莫被我耍了花招!”
德容接過那张字据,沒在意地看了一看,淡笑說道:“說句不好听的,彼此都是饱经世故的老官场了,谁能在谁面前耍什么花招,纪大人,该你了!”
纪泽自毫不犹聋地如言照做,他写好字据,也打了指模,然后双手呈上龙大人。
那位龙大人神色冷漠地接過看了看,当即一点头,把那张字据纳入袖中,接着注目德容,道:“贝勒還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德容淡淡笑道:“沒有了,如今龙大人可以前去破墓开棺验骨……”
那位龙大人很不痛快地转望纪泽,道:“坟在何处?請纪大人带路!”
纪泽一哈腰,道:“卑职遵命,诸位大人請!”转身行向厅外。
那位龙大人与德容略一谦逊之后,跟德容走了個并肩,随后向厅外行了出去。
九门提督府机要之地,自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那些個挎刀的禁卫军,一见這几人来到,纷纷施礼。
纪泽带着龙大人等人過大厅,越画廊,穿重楼,直入后花园,后花园中,此际灯火通明,照耀得亮如白昼,四下裡也站着几名佩刀执戟的禁卫军。
只见那靠近后花园西角的一株大槐树下,筑着两座小小的坟头,旁边杂草都已长得老高了。
在那几片残余积雪中,坟头一堆翠绿,也长出了小草。
纪泽一直走到墓前方始驻步回身,哈腰說道:“禀大人,左边是犬子,右边是小女,請大人定夺。”
那位龙大人毫无犹豫之色,道:“自然只挖令郎的那一座!”
纪泽应了一声是,转头一挥手,树后应声行出两名荷锄提铲的旗勇,奔到左边那座坟头旁,立刻动手挖掘起来。
德容微微动容,纪泽更是满面悲凄地低下了头。
那位龙大人,与那位宗正大人及那位副统领,则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两名旗勇挖坟。须臾,土尽棺现,那墓中棺木早已腐朽,块块朽木随着泥土被挖向了一旁,如今呈现眼前的,已是一具齐全的白骨,那两名旗勇停了手,一起走過来禀招,纪泽的一颗皓首垂得更低。
那位龙大人溜了纪泽一眼,脸上浮现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向着德容一摆手,道:“贝勒請!”
德容不齿這种人已经到了极点,双眉一挑,连答应都懒得答应一声地便大步走了過来。
那位龙大人双眉徽耸,转注纪泽,轻轻喝道:“纪大人!”
纪泽的声音有点颤抖地应了一句:“卑职在!”
跟在德容之后,低头行向墓穴。
那位龙大人又向着那位宗正大人及那位副统领鄂尔分别丢過一個眼色,這才并肩迈步,向着那墓穴走近。
到了坟边,那位龙大人望了纪泽一跟,忽地說道:“事非得已,你纪大人要担待一二,只要這棺中白骨确是令郎,我龙某人负责予以原地厚葬就是。”
纪泽低着头道:“多谢龙大人,卑职感激不尽。”
那位龙大人道:“那是应当,纪大人,不必客套,如今令郎就在眼前,請纪大人咬破中指,取血滴在他那胸骨上看看!”
纪泽颤声应了一声,拍手便要咬破中指。
德容突然喝道:“纪大人且慢!”
纪大人闻声停手,德容已又转望那位龙大人說道:“龙大人,血之聚散說法如何請龙大人再說一遍。”
那位龙大人细目双扬,道:“倘若這具白骨是纪大人的亲骨肉,则血滴凝而不散,倘若這具白骨不是纪大人令郎,则血滴散而不凝。”
德容冷冷一笑,回头道:“纪大人,如今可以了,你請吧!”
口中虽這么說,表面虽平静,其实他心中实在紧张万分,那倒不是别的,只因为他那位妹妹德怡郡主,虽然让玉珠带回了话,要他放心,并說绝不让他们动纪泽一毫一发,可是并沒有說她将用什么办法对付,而且直到现在還沒有一丝有利的迹象。
尽管事关重大,他相信那位妹妹若沒有把握,绝不会說那种话,更不会骗他,他之所以敢替纪泽做主写字据,也是因为有此自信,无如自昨天让玉珠带回话之后,至今就再沒有一丝消息,他哪能不紧张呢。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一双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纪泽也是一样,德容只把德怡的话告诉了他,要他安心,到时候尽管从容处之,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时候,仍看不出有什么动静,本来,他自分必死,是早已处之泰然了,但如今既有了希望,他反而镇定不住而紧张起来了。
尤其在他咬破中指,要把血清向那具白骨胸骨的刹那间,他不但心裡颤抖,手抖得更厉害。
那位龙大人睹状,忽地冷冷說道:“纪大人戎马半生,百战沙扬,杀敌无算,乃当朝之著名虎将,见過多少尸,见過多少血?奈何面对自己亲骨肉一具白骨惊骇如此……”
他话犹未完,纪泽那中指上一清血,已然滴在了那具白骨的胸骨之上,那该是非散不可的。
岂料,怪事发生,那点血它竟然凝而不散。
這一来休說那位龙大人等脸色倏变,目瞪口呆,作声不得,便是德容与纪泽也暗暗诧异欲绝地說不出话来。
尤其纪泽,他简直呆住了,那只手都忘了收回来。
突然,德容霍地抬头,面布寒霜,凤目圆睁,双眉高挑,冷然說道:“龙大人,你可看清楚了,這怎么說?”
那位龙大人瞿然而醒,惊慌失措地连忙赔上笑脸:“是那江湖亡命之徒诬告,是那江湖亡命之徒诬告,我這就回去禀明和相,立刻交人!”
德容冷冷-笑,转注那位宗正大人与那位副统领鄂尔,道:“二位是证人,可也看见了?”
二人迟疑未语,忽地一阵阴风吹過,满园灯火为之一阵明灭闪烁,二人心虚,以为有鬼,不由大惊失色,忙道:“是纪大人令郎沒错,是纪大人令郎沒错!”
德容哼一声,道:“龙大人,连他和垌都在内,你们欺人太甚,单凭一個江湖人一面之词,你们便轻易查办京官,且挖人坟墓,动人尸骨,今日我德容若不发发脾气,你们会永远以为老实人可欺!”
霍然转注纪泽,厉声喝道:“纪大人,找两個人把令郎的骨骸抬起来,备马备轿,跟我进大内见皇上去。”
纪泽心知德容是得理不饶人,存心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当下应了一声:“卑职遵命!”举步就要往外走。
這种事占了理還好,如今亏了理,惊动皇上那還了得,和相或许无碍,他几個可准得丢脑袋。
那位龙大人大惊失色,吓白了脸,慌忙横一步拦住纪泽,随即冲着德容打拱作揖,赔上比哭還难看的笑:“贝勒你這是何必?我奉命行事,逼不得已……”
德容冷然摆手說道:“我沒有找你,我是要到皇上面前找和垌說话!”
那位龙大人着急道:“贝勒,你知道,那万万使不得,我负责厚葬纪大人令郎,并回去禀明和相,立刻交人,行么?”
德容冷笑道:“我气不過你们欺人太甚,假如我随便找個人来,指你龙大人意图谋反,我能带人抄你龙大人的家么?如今咱们沒說的,有话咱们皇上面前說去。”
那位龙大人一哆嗦,忙道:“贝勒,你知道,這事要是惊动了皇上,大家都不好看!”
一句话更添了德容三分真火,他怒笑說道:“好啊,那最好不過,我不稀罕這皇族亲贵贝勒头衔,纪大人也未必在乎那九门提督官职,我豁出去了,倒要看看是怎么個不好看法,纪大人,走!”
一句话收到了反效果,那位龙大人大为懊悔,他暗骂自己该死,恨不得给自己两個耳括子,這么大冷天,他额头上却见了汗,连忙向那位宗正大人丢過一個眼色。
做官的都有一付玲珑心窍,那位宗正大人自能会意,干咳两声,当即跨步面前,拦住了德容,赔笑說道:“咳,咳,我說贝勒,你這是何必,大家同朝为官,平日常见面,以往的交情也不错。”
德容冷笑說道:“宗正大人现在攀交情了,刚才我怎么說的,他却自以为铁面无私,毫不徇情!倘若大家都念以往的交情,今日他不会坚欲挖人之墓,前几天宗正大人也不会率兵夜围我贝勒府了,别人既不仁,我又何必讲個‘义’字?”
那位宗正大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口中却丝毫不敢怠慢,虽明知德容是借题发挥,无如占理的是人家,他也只得赔上尴尬笑脸,忙又道:“咳,咳,贝勒怎么說這话,您知道,做官不容易,大家都有個顶头上司,而且都是奉命行事,多少您该曲谅!”
德容道:“我要是不谅解你宗正大人,当夜我就进宫见皇上去了,你宗正大人自己看看,如今還像什么话?我贝勒府与纪大人的九门提督府外,全布上了人,暗中监视上了,怎么,我德容跟纪泽犯了什么大罪,要不是我一再拦阻,這两家府裡的人早跟外面那些人拼上,那样闹出命案来,谁担待?今夜我正好问问皇上,這是不是他的旨意!”
那位宗正大人一拍胸脯說道:“這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今夜回去后,要老龙马上禀明和相,把人都撤走,一個不留,行么?”
德容道:“這话是你宗正大人說的,我要是再发现两家府外有人,到那时死几個可别怪我不能容忍啊!”
那位宗正大人忙道:“你放心,只要你发现還有一個人,你找我說话……”
穗容哼了一声,道:“那么我先谢谢宗正大人了!”
那宗正大人一本正经地說道:“你這是什么话,那岂不是见外!”
嘿嘿一笑,接道:“贝勒,宰相肚裡能撑船,這件事看我薄面,了了,如何?”
德容横了那龙大人一眼道:“了不了,那要看他龙大人了!”
谁不懂這句话,那位宗正大人立即說:“您只管說,只要能做得到的,老龙他无不从命!”
德容冷冷一笑,道:“那就麻烦替我问他一声,他是愿公了,還是愿私了!”
那位宗正大人沒问那位龙大人,径自說道:“你說吧,公了如何,私了又如何?”
德容道:“公了当然是大家一起进宫去见皇上,私了咱们就当地解决。”
那位宗正大人嘿嘿笑道:“您真是,這還用问?自然是愿意私了!”
“那也好办!”德容道:“厚葬纪大人的令郎,交出那密告之人,撤走两家府外的人,這是议定,我不再更动,另外我要多加一样,任凭他龙大人選擇。向纪大人令郎的骨骸叩個头,要不就向纪大人赔個罪!”
德容是够促狭的,他非逼那位龙大人向纪泽低头不可。
那位宗正大人一听,立刻作了难,苦了脸,道:“贝勒,您知道,老龙是老纪的上……”
德容摆手說道:“我不是說過了么?這是私了,私了就不谈公职,愿不愿意随他,我不勉强,他要认为那有失体面,自可不点头。”
不点头他贝勒爷就要公了,仔细想想看,低头失体面,那总要比掉脑袋丢性命划算得多。
是故未等那位宗正大人再开口,那位龙大人已硬起头皮厚着脸,向纪泽赔了罪,心裡可是恨透了德容。
這样该行了,那位龙大人不欲再事逗留,随即偕同两位证人,匆匆告辞,狼狈而去。
德容也未再为难他,目送那狼狈背影,扬声道:“龙大人不送了,我期限三更,三更之前不把那密告之人送来九门提督府,别怪我拿這张字据进宫见皇上!”
那位龙大人听是听见了,可是他沒有出声答腔,他如今是只求早早离开,越快越好。
望着那一行三人背影消失不见,德容与纪泽相顾哑然失笑,纪泽频频挥汗,德容则大呼痛快。
※大鼻鬼OCR,潇湘书院独家連載※突然间,德容却又皱起双眉,目注纪泽,满面困惑地道:“纪泽,這是怎么回事?”
纪泽苦笑說道:“卑职正要請教贝勒,莫非是郡主……”
德容摇摇头說道:“不可能,要是她来了,我会知道的,可是我就沒有瞧见一個人影……难不成真有鬼……”
“鬼”字方出,他“咦”一声直了眼,指着那付白骨,道:“纪泽,快看,那滴血怎么散了?”
纪泽闻言投注,一看之下,也直了眼,不错,那滴本来凝而不散的血,不知何时已然散了。
只听德容白言自语地诧声說道:“這就怪了,难不成妹妹修行了這多年,会了法术?明天我得问问她去……”
抬眼望向纪泽,接道:“纪泽,叫他们先把它掩上,咱们到前面等去!”
纪泽应了一声,随即吩咐了旁立侍候的那两名掘墓旗勇,然后偕同德容走向前院。
德容边走边想,却是越想越糊涂,他怎么也想不通這是怎么回事!
想不通只好不再去想了,他明白,這可能就是他妹妹德怡郡主之所以要他跟纪泽尽管安心的原因所在。
可是,他却无法明白德怡郡主用的是什么高明方法,這只好等到见面时,再当面问她了。
在大厅裡坐了一会后,忽听一阵蹄声由远而近,及九门提督府门前而止,德容扬眉說道:“纪泽,可能是他们送人来了,倒挺快的。”
纪泽笑道:“你手裡握着那张字据要见皇上,他们哪敢不快,這一趟他们沒能讨得好去,可能要吃很大的苦头,說不定要挨和垌一顿臭骂……”說着,捋胡大笑了起来。
德容却皱眉說道:“纪泽,别太高兴了,我不以为他们会就此罢休!”
纪泽摇头說道:“我的看法跟你不同,他们既奈何不了忆卿,又抓不到咱们的证据,我以为他们不敢再轻易尝试了,如今唯一,该是令人担心的!”
蓦地裡,蹄声又起,這回是由近而远,紧接着大厅外响起了一阵步履声,随听阿步多大声禀道:“禀大人,人已送到,請大人定夺!”
纪泽目注德容,德容喝道:“带进来!”
只听大厅外“喳”地一声,阿步多当先走了进来,他身后,由两名佩刀旗勇押着一名劲装打捞,背缚双手的中年黑衣汉子,那黑衣汉子长得是浓眉大眼,满脸横肉,左眉上,還有一條刀疤。
走到近前,阿步多横踏一步,抬腿便要屠向那黑衣汉子小膝弯,德容及时摆手說道:“不必了,阿步多,让他站着說话好了,替他松了绑!”
阿步多略一迟疑,道:“禀贝勒,此人……”
德容笑道:“我有一身自命不凡的武学,再加上你這九门提督府的护卫大领班,還怕什么?替他松了绑!”
阿步多只得从命,两個手指一捏,那拇指般粗细的绳子应手而断,他却紧挨那黑衣汉子身旁而立,不敢稍离。
德容望了那黑衣汉子一跟,那黑衣汉子正恶狠狠地望着他,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阁下贵姓大名,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
那黑衣汉子紧闭着嘴,只不說话。
阿步多双眉一挑,方待叱喝,德容又摆摆手笑道:“阿步多,沒你的事,你站远些!”
阿步多哈腰低头,应了一声,脚下却是未动。
德容又望向那黑衣汉子,道:“阁下是旗人還是汉人,跟九门提督纪大人有什么過不去的冤怨?”
那黑衣大汉听若无闻,仍不答话。
德容笑道:“我知道阁下是個英雄好汉,可是,那跑到和-相府去诬告人的行径,并不像是英雄好汉所应有,我以礼待你,你却闭口不答我一句话,這也不像英雄好汉,那敢作敢当……”
那黑衣大汉突然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道:“老子姓张,叫张一虎,来自江南绿林,是個汉人,够了么!”
一句“老子”又听得阿步多脸上变了色,他刚要发作,一眼瞥及德容泰然、安详、面含微笑,他忙又忍了下去。
德容笑了笑,道:“阁下毕竟开尊口,可惜一开口便出言不逊,更不像個英雄好汉人物,阁下要知道,不管是真是假,我总是松了你的绑,又好言好语对阁下,阁下怎好意思這样对我?”
那名叫张一虎的黑衣汉子冷哼說道:“六扇门中那套虚情假意,笑裡藏刀,我见得多了,那目的不過在套取我的口供,你当我不知道么?可惜我软硬都不吃。”
德容笑了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张一虎冷冷說道:“和垌府中那批爪牙对我說了,你是個贝勒!”
德容点头笑道:“不错,我是個见勒,他们沒有骗你,我的名字叫德容,阁下既是江南绿林中的好汉,不会沒听說我德容也是半個武林人物,我的一身所学并不比一般武林中人差,我也有办法对付那软硬都不吃的人!”
那张一虎冷笑說道:“那么废话少說,你就试试好了!”
德容笑道:“我沒功夫跟阁下瞎扯,不過,该說的我不能不說,阁下既是武林中人,当必听說過武林第一的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与本朝故神力威侯博小天這两個人吧?”
那张一虎道:“听說過,怎么样?”
德容笑道:“听說過那就好說了,阁下要先明白一点,阁下进和垌相府诬告,那害的不是纪大人,而是夏梦卿,也可以跟傅小天涉及一点关系,因为,官官相护,自古皆然,他们不会拿纪大人怎么样,而实际上被害的只是夏梦卿一人,夏梦卿奇才第一,仁侠盖代,又是你们大汉民族,天下武林的当然领袖,阁下身为汉人,不但不帮助他,反而害他,自己人害自己人,我不知道阁下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那张一虎冷笑說道:“夏梦卿欺世盗名,有什么可取,他干他的,我干我的,我为什么要帮助他?老实告诉你也无妨,我跟夏梦卿有三江四海之仇,一天二地之恨,我虽奈何不了他,害害他的后人也可稍泄怨气!”
德容扬眉笑道:“假如汉人中人人如阁下,大清朝廷還有什么可虑?阁下,你害不了他那后人了,那怪你生不逢辰,你只有找他本人了!”
那张一虎冷哼說道:“你借官威,使计谋,欺压得了那班笨蠢糊涂的官儿,可欺压不了我,我劝你少說一句吧!”
德容笑道:“就算夏梦卿那個儿子沒有死,事情已被我平息了,你阁下如今也落在了我的手中,你還有什么办法呢?”
那张一虎道:“要割要剐听你,可是我告诉你,死了我不要紧,武林之中跟夏梦卿有仇的人多的是,夏梦卿跟他那孽种一天不死,他们便一天不会善罢甘休……”
德容淡淡笑道:“那随你们了,其实撇开私交不谈,站在本朝的立场来說,我巴不得你们自起内哄,更巴不得能有人为本朝除了夏梦卿父子這背上之芒哩!”
张一虎凶睛中异采一闪,道:“你這话說得不错,你们根本就不该对他父子有所包庇,相反的你们该极尽所能除去他父子才对,偏偏你们糊涂,竟用尽心机救下他那孽种,为你们朝廷留下祸患,种下祸根,不過,倘若你们真有悔意,如今补救還来得及,只消把那孽种骗来此处,那除他的方法是异常之多的。”
德容扬了扬眉,道:“我說過,我也是半個武林人,对那些害人的方法,知道的并不少,只是那叫朱汉民的书生,不是夏梦卿当年那個儿子,若之奈何?”
那张一虎冷笑說道:“不管他是不是夏梦卿当年那個儿子,总之他是夏梦卿的孽种该沒有错,站在你们的立场面言,该是除去一個是一個。”
“对!”德容大笑說道:“一语提醒梦中人,谢谢阁下,這件事我自会去做,如今咱们還是先谈谈眼前事,别扯的太远了,我請问,阁下真的是江南绿林中好汉么?”
张一虎未假深思,扬眉說道:“你既是半個武林人,何妨江南武林中试打听?”
德容道:“是,那最好不過,但如果阁下這江南绿林好汉是冒充的,而我把阁下交给了江南武林,那恐怕就麻烦了。”
张一虎神情一震,旋即冷笑說道:“倘若你真肯把我交给江南武林,那我是求之不得!”
德容未予答理,笑道:“诚如阁下适才所說,武林中人最不齿的是六扇门中人,加上满汉两族的深仇,他们固然恨极满人,却尤其恨那卖身投靠的汉人,假如我說阁下是和-府中的护卫,只怕他们会饶不了阁下。”
张一虎脸色微变,强持道:“那由不得你诬指,江南武林中,人人知我张一虎。”
德容笑道:“那阁下還有什么可怕的?”
张一虎道:“笑话,我怕什么!”
“阁下!”德容敛去笑容,截口說道:“套一句江湖口头语,真人面前不說假话,光棍眼裡揉不进沙子,你阁下真是那密告之人么?”
张一虎脸色又复一变,道:“這還能假得了,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和垌府中问问!”
德容笑道:“别把我德容当小孩子,阁下,我不用问,那等于问你们自己人,我敢大胆地指出,你阁下不是来自江南的绿林好汉,如果是,你会设法在江湖上对付那朱汉民,决不会跑到和垌那儿告密,這么做,显然是针对九门提督纪人人,你阁下是奉谁之命,說吧!”
张一虎大惊,冷笑說道:“久闻德贝勒不同于一般皇族亲贵,今宵一见,果然不差,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江湖上沒有对付他?這次我进和垌府密千,那是既对付他,又对付你们的一箭双雕之计,一旦东窗书发,九门提督与你德贝勒都难逃死罪,那夏梦卿的孽种,绝下会坐视,他要救人就免不了杀人,既杀了你们的人,你们朝廷便不会跟他善罢甘休,到那时,隔岸观火,我岂非一举两得。”
德容笑道:“你很机警,也很会說话。你的意思是說一方面暗害纪大人跟我,一方面义藉朝廷之子替你复仇,可是……”
张一虎点头狞笑說道:“你贝勒爷爷很明智,我正是這個意思!”
德容笑道:“我不相信這是你阁下的意思,出主意的只怕另有其人,說吧,阁下,你到底是哪裡来的英雄好汉?”
张一虎道:“我不是說過了么,我来自江南绿林!”
德容点头說道:“不错,你阁下适才是這样說過了,可是谁也不相信那是真话,這也是出诸那授意人的授意么!”
张一虎道:“我向来独来独往,沒有什么授意人,信不信那由你!”
德容道:“我自是不信,不過,阁下,明明你不是那密告之人,却派你来抵罪送死,似這般不仁不义的待遇加诸你身,我不以为你還该替他们守口如瓶,保守机密!”
张一虎冷笑說道:“我不明白你說些什么!”
德容道:“那你阁下是装糊涂,其实,在他们答应交人之际,我就料他们必会作假,交出来的决非那密告之人!”
张一虎道:“那你還要我干什么?”
“很简单!”德容淡淡道:“你阁下虽非那密告之人,但却定然知道那密告之人是谁,或究竟有沒有人密告,所以我毫不加点破地要了你来,說得明白点,就是我认为可以从你阁下身上追出些什么。”
张一虎道:“你要是打這样的算盘,那你可就大错而特错了,我說過,我张一虎软硬不吃,你瞧着办吧!”
德容道:“当然是我瞧着办了,难道還由得了你?你阁下要知道,九门提督府可不比别的衙门,他们有的是逼供的办法!”
张一虎冷笑說道:“那最好试试看再說!”
德容道:“我自是要试,而且九门提督府的這位护卫大领班,他還有一套能令铁打金刚,铜浇罗汉都禁受不住的手法。”
张一虎冷笑說道:“可是你也别忘了,我的捆绑已松,两只手可以自由主动,身卜也沒受其他的禁制!”
德容笑道:“你也看清楚些,除了你身旁這位九门提督府的护卫人领班外,大厅外面,還有我手下的五虎将!”
张一虎脸色一变,默然不语,突然间,他一声不响地飞起一腿,踢问了阿步多小腹。
德容笑道:“你阁下這是自找罪受,自讨苦吃,阿步多,交给你了!”
阿步多口应“遵命”,身形横移,一闪便避過那一腿,单掌直立如刀,冷哼斜挥,截向了张一虎那條踢出的腿。
“你上当了!”张一虎冷笑一声,放腿出掌,击向阿布多那颗项上皓首,逼得阿步多头一低,堪堪避過,而张一虎却突又一声厉笑,抽身飘退,闪电一般扑向厅门,他真的要开溜了。
然而,适时五條人影横立厅门口,拦住去路,個個威凛若神。
代勇大喝一声:“匹夫哪裡走,也不看看這是什么所在?”
单掌一挥,那蒲扇般大巴掌虚空拍了過来。
张一虎慑于代勇威势,未敢轻攫锐锋,正待往横裡躲闪,代勇左右的阿同与齐帖木怒叱一声,四掌齐出,不容他有闪避余地,逼得他只有抽身返回。
他身形刚自退回,只听背后一声冷哼,阿步多已然跟到,他大惊失色,方欲转身拒敌,猛觉后腰眼上一阵剧痛,全身脱力,四肢酸软,再也站立不住,身形一晃,砰然栽倒于地。
五虎将中哈泰跟着掠至,飞起一脚,正踢在他那大腿之上,“叭”
地一声,腿骨立折,痛得他一声惨叫,立即昏死過去,再醒来时,已又躺在德容面前,腿痛虽止,那條腿却麻木毫无知觉,生似不是他的一般。
再看阿步多冷然站立一旁,五虎将则并肩立于身后,腿废一條,已是难以行动,他立刻凉了半截,面如死灰,适时,德容一笑說道:“我說你走不了吧!如何?”
张一虎人虽残废,凶性未减,鹰睛一瞪,厉声說道:“少废话,老子我任割任剐了。”
德容双眉一扬,道:“好一付硬骨头,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铁打的金刚,還是铜浇的罗汉,阿步多,给他尝尝错骨分筋的滋味!”
阿步多应了一声,拍手便要抓下。
却倏听张一虎一声闷哼,突然脸色铁青,捂着肚子满地乱滚,一腿乱踢,满口牙咬得格格作响。
德容等睹状一怔,還沒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张一虎已突又一声惨叫,四肢疾抽,七窍出血,身形又一阵抽搐之后,寂然不动,显然,是死了,而且死状极惨,死相十分怕人。
几人大惊失色,为之呆住,好半天才定過神来。
纪泽急急說道:“贝勒,這是……”
德容面罩寒霜,冷哼一声,道:“好狠的心肠,好毒的手段,這张一虎事先服了慢性毒药,至今毒发身死,咱们要了個死人,一点也沒问出什么来!”
纪泽恍然大悟,尚未說话,代勇陡地大喝一声,转身往外便走。
德容及时喝道:“代勇站住,你要干什么去?”
代勇驻步回身,威态懔人,道:“禀老爷,代勇找他们去!”
德容道:“简直胡闹,你知道這是谁干的?”
代勇哼了一声,道:“除了和坤府中那些人外,還会有谁?”
德容道:“当然只有他们,可是你有什么证据指人?别给我找麻烦,我不愿被他们反咬一口!”
代勇沒再說话,也未敢再动。
纪泽道:“贝勒,要是他们再向咱们要人……”
德容脸色一变,扬眉說道:“杀了,杀一個诬告京官的江湖亡命草民,沒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也只有這么說了,纪泽皱着眉,未再开口。
德容哼了一声,又道:“如今看来,這件事更不单纯了,我要赶快想办法,把這件事弄清楚,不然以后会很麻烦,纪泽,除了把這张一虎埋了之外,其他的事你不必過问,安心做你的九门提督,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走了,随时等我的消息好了!”
說着起身离座,领着五虎将行向厅外。
纪泽也知事态严重,未加挽留,亲率阿步多一直送到了九门提督府外,望着德容与五虎将上了马,才怀着沉重的心情,转身返回府内。
德容回到了贝勒府,即刻下令五虎将,要他们分头找寻朱汉民下落,他别的沒交代,只要他们告诉朱汉民,如果可能,最好尽快离开北京。
代勇等五個,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各人一身轻装,在曙色中出了内城,分头寻找朱汉民去了。
京嵌周围百裡,何等之大,要在這城裡城郊百裡之内找一個人,那简直像大梅捞针,谈何容易。
整整一上午的時間,五個人连半個北京城都未能跑得下来,可是,在晌午时分,其中一個却舍了城区,奔上了万寿山,那是代勇。
万寿山又称景山,因明末崇祯皇帝在此吊死而得家喻户晓,此山在神武门北,距宫城不及百步之遥处。
那年头,视景山为大内之镇,相传其下储煤,以备不虞,故又俗称煤山,实则這座景山乃当年筑紫禁城掘护城河所积之土丘,周围二裡,高仅数十丈,其后山广植树木,殿台阁榭,无一不备。
這座著名的景山,迎送数代之兴亡,祟桢缢死此山时,衣怀遗诏曰:“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也。”
他在李闯之乱时上吊自绝,他吊死的地方,就在景山东麓的一株海棠树上,而就在這株海棠树旁,如今正垂手面东地卓立着一個人,那是個身穿白衣,身形颀长的人,因他面东对着山下,所以看不见他的面貌。
這個人,就這么静静地站在這儿,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蓦地裡,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過来,那是代勇到了东麓,但是,代勇的步履声,并未能惊动這個人。
代勇看到了他,却脸上立现喜容,身形突长,飞掠而至,带笑叫道:“朱爷,你找得我們几個好苦啊……”
那人倏然转身,好一张黄金色的脸,代勇一怔,住口不言,瞪大了一双巨目,讶异欲绝地直视着那個人。
那個人忽地笑了:“我道是谁,原来是五虎将之首到了,什么事?代勇!”
代勇呆了一呆,大喜,急步跨前,皱眉笑道:“朱爷,你這是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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