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故弄玄虚
那一個是身材瘦削的灰衣老者,一個是面目阴沉,目光森冷犀利的黑衣少年,他两個并肩坐在一棵大树下,面前横着一片草丛,站在万寿宫往這边看,是绝难发现土丘上有两個人。
而由他两個并坐处透着丛草空隙看万寿宫,却是一览无遗,万寿宫周遭百丈内,全在目光之下。
他两個就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不发一言,两双目光却紧紧地盯在万寿宫门口及出入的香客。
半晌過后,那黑衣少年面露不耐之色,皱着眉轻轻說道:“法王,似這般枯坐,要坐到什么时候呢?”
那灰衣老者道:“教主何其如此沒有耐心?像這种守株待兔的事,是丝毫急躁不得的,且請再坐片刻,然后……”
那黑衣少年道:“法王料定了她们必来?”
那灰衣老者道:“不敢說必来,老朽有十之八九的把握。”
那黑衣少年摇头說道:“法王,我始终不以为她们会叛我。”
灰衣老者笑了笑,道:“教主還年轻,一個情字能生人能死人,何况叛教?再說她三個与那两個老的,在教中不過客座身份,可以帮咱们的忙,也可以不帮咱们的忙……”
黑衣少年道:“轩辕神君伉俪不会……”
那灰衣老者笑道:“教主怎糊涂一时,轩辕老儿夫妇跟教主只是朋友,而跟那三個丫头却是义父女的,谁亲谁疏不问可知!到头来他两個只会顺着干女儿,绝不会顾及教主這個朋友!”
黑衣少年双眉微轩,道:“即便她三個心已向了他们,法王怎知她三個必来探视?”
灰衣老者笑道广教主,這是人之常情,必然的道理!”
黑衣少年道:“怎见得他们不会早把真相告诉了她三個?”
灰衣老者道:“有老儿夫妇在,无人能靠近他们的居处不被发现,再說老朽也在那儿派了不少监视人手,假如他们有人去通风报了信,老朽所派的人早该有所回报了。”
黑衣少年道:“法王怎知他们尚未来過,而不是已经来過走了?”
灰衣老者嘿嘿笑道:“不敢瞒教主,老朽在那万寿宫周围,另派有人监视。”
黑衣少年怫然說道:“既如此法王又何必拉我到這儿枯坐?”
灰衣老者忙道:“教主,這种事讲究一個证据,属下之所报,哪比得上教主之亲眼目睹,這样也可免那三個丫头狡辩!”
黑衣少年仍未释然,道:“法王,我在這儿坐了半天了!”
灰衣老者忽地双目一亮,抬手笑道:“老朽一生料事始终十之八九,教主請看!”
黑衣少年忙抬眼前望,只一眼,脸色倏变。
那万寿宫的门口,来了三個女香客,全都是雪白的衣裙,而且各以一块白绢包着头,飞快走进了万寿宫。
黑衣少年双眉一挑,道:“她三個果然……”
跟着双肩一动便要站起。
灰衣老者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笑问:“教主何处去?”
黑衣少年冷冷說道:“法王,這還用问么?”
灰衣老者摇头笑道:“老朽敢請教主多坐一会儿,再看看!”
黑衣少年扬眉說道:“法王這是什么意思,难道還不够?”
灰衣老者笑道:“要是那三個丫头是来进香的,岂不冤枉了人?”
黑衣少年呆了一呆,道:“法王的意思是……”
灰衣老者截口笑道:“看看有沒有人送客!”
黑衣少年又复一怔,默然未语,坐着不动。
灰衣老者目光转动,道:“教主,老朽請问,假如那三個丫头真跟他们有了勾结,教主打算怎么处置她们?可否……”
黑衣少年目射狠毒,阴笑說道:“法王该熟知教规?”
灰衣老者摇头說道:“不妥,教主,她们并不是灭清教人!”
黑衣少年未假思索,道:“那换個办法,反正我绝容不了她们。”
灰衣老者道:“教主的意思,是即时除了她们?”
黑衣少年阴笑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让她们活不過三天。”
灰衣老者摇头笑道:“更不妥,教主莫要忘了,還有轩辕老儿夫妇。”
黑衣少年一怔,旋即冷笑說道:“他两個我或许对付不了,但我有对付他两個之法!”
灰衣老者笑道:“教主,那就大大地不妥了。”
黑衣少年双目微轩,侧顾一眼,道:“想必法王有更好的法子!”
灰衣老者笑道:“教主不下问,老朽焉敢孟浪直陈!”
黑衣少年笑了笑,道:“那么,我請教!”
灰衣老者道:“老朽不敢当,請教主附耳過来。”
黑衣少年道:“此处无第三人在,還用附耳么?”
灰衣老者道:“凡事总是小心为上!”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把头偏了過去。
灰衣老者附在黑衣少年耳边,低低說了几句。
黑衣少年脸色微变,目中突现异采,笑道:“我素来以为自己心肠够毒,如今若较之法王……”
灰衣老者笑道:“教主,中原人有句话說得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黑衣少年笑道:“中原人還有句话也不错!”
灰衣老者笑问道:“什么?”
黑衣少年笑了笑,道:“姜是老的辣!”
灰衣老者头一仰,似欲大笑,但他口刚张,便忙以手捂上了老嘴,阴阴一笑,道:“险些坏了大事。”
這一老一少一肚子坏水,暗地裡商议阴谋毒计之际,那万寿宫门口有了动静。
那是适才三位女香客走了出来,送客的是聂小倩,她虽及门而止,未下石阶,但却已被這隐身左近的一老一少看個清楚,那灰衣老者目闪异采,一笑說道:“教主,如何?”
黑衣少年唇边含着狞笑,冷冷說道:“看清楚了。”灰衣老者笑道:“那么,够了,請教主起驾回宫!”
黑衣少年一笑站起,偕同灰衣老者转身进入林深处不见。
口口口暮色低垂,南昌城中家家一点接一点地亮起了灯火,沒片刻功夫,已是万家灯火,多如繁星。
在那章江岸边渔火乍闪明灭之际,沿江那條遍植垂柳的黄土路上一前三后地走来了四個人。
這四個人,是一男三女,男的,是個瘦瘦高高,满脸透着险诈,身穿长袍的中年汉子。
女的,赫然竟是司徒琼华三姐妹!
那瘦高中年汉子一路小心翼翼地前导。
司徒琼华三姐妹则满脸不耐之色。
行走间,忽听司徒琼华說道:“秦尤,你究竟要把我姐妹带到哪儿去?”
那叫秦尤的瘦高中年汉子忙回身赔笑:“姑娘,自然是见教主啊!”
司徒琼华扬眉說道:“我就是问你你们教主在什么地方?”
秦尤以指压唇,“嘘”地一声,满脸惊恐游目四顾,道:“大姑娘,轻声一点,要让那些狗腿子,或者姓朱的那一伙听见可就糟了,那不但会坏了……”
“少噜嗦!”司徒琼华叱道:“你要再不說,我姐妹可要回去了。”
秦尤忙摇头說道:“使不得,使不得,三位千万不能回去,大姑娘明智,该知道這是教主征得轩辕神君同意的……”
司徒琼华道:“要不是他老人家同意,我姐妹就不会来了。”
秦尤忙赔笑說道:“是,是,是,我知道……”
司徒琼华道:“那么,說,我姐妹已经走了不少路子。”
秦尤嘿嘿一笑,道:“快到了,快到了,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既然就在前面,司徒琼华遂未再问。
司徒婉华冷哼說道:“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我姐妹不可?”
秦尤煞有其事地抬头說道:“三位姑娘不知道,這件事大着呢,简直是大得不得了。”
司徒婉华“哦”地一声,道:“那么你說說看,是什么事?”
秦尤一摇头,道:“我不知道。”
司徒婉华道:“那你怎么知道大着呢?”
秦尤道:“教主跟法王說這件事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侍候,我瞧他两位神色都很凝重,那不表示事情很……”
司徒婉华道:“你倒会察言观色!”
秦尤赧然笑道:“三姑娘夸奖,谁叫我天生的下人命。”
司徒婉华双眉微挑,方待再說。
司徒霜华突然冷冷說道:“三妹,别跟他噜嗦了,既是大事,他怎会知道,就算他知道,他有几颗脑袋几條命敢說出来。”
秦尤嘿嘿笑道:“還是二姑娘說得对,简直是一针……”
“少废话!”司徒霜华叱道:“到了沒有,究竟還有多远?”
秦尤回首前望,抬手前指,方待答话,突然“哎哟”了一声,忙道:“您瞧,只顾說话,走過头儿了!”
司徒霜华双眉高挑,秦尤已然回過身来指向三女身后,道:“三位,那不是在那儿么?”
三女停步回身,循指望去,只见眼前数丈外江边一株垂柳下系着一艘单舱渔船,舱裡灯光外透,只不见人影不闻其声。
司徒霜华道:“秦尤,就是那條船?”
秦尤点头忙道:“正是,正是,三位姑娘請随我来!”
說着,他朝向那艘渔船行去。
司徒霜华冷哼一声,道:“想不到灭清教中還有這种办事能手,要不是我问得早,這一下還不知道要走過去多远呢?”
三姐妹跟在秦尤身后行去。
到了那系船处,秦尤弯腰低声唤道:“船老大,三位客人到了。”
只听舱门呀然一声,有個黑黝黝的汉子探出了头,望着岸上四人道:“是秦爷么?”
秦尤忙答道:“是,是,你快出来吧!”
那汉子应了一声,自舱内弯腰走了出来。
這裡秦尤转身摆了手,道:“三位姑娘請上船!”三女诧异地望了那矮小的船舱一眼,司徒琼华道:“秦尤,你们教主就在船上么?”
秦尤笑道:“三位只要上了船,进了舱就知道了!”
司徒琼华未再說话,偕同两個妹妹飘身上了船。
秦尤也跟着上了船,刚站稳他便即說道:“船老大,开船!”
那裡那汉子应声解绳撑篙,這裡秦尤又让三女进舱。
司徒琼华为首,弯了纤腰刚要进舱,一广眼瞥见舱内油灯一盏,灯火昏暗,除了船家睡觉的地方,稍后摆着吃饭什物之外,哪有一個人影?
她忽地直起了腰,道:“秦尤,你這是什么意思?”
秦尤忙搓手赔笑,道:“大姑娘别见怪,這是教主的吩咐,为免那些狗腿子及姓朱的那一伙发现跟踪,所以不得不……”
說话间,船家已撑离江岸丈余。
司徒琼华威态稍敛,道:“那么,你究竟要带我三姐妹到哪儿去?”
秦尤搔搔头,道:“大姑娘又何必急着问,到了不就知道了么?”
“废话!”司徒琼华叱道:“你们究竟搞什么鬼,快說?”
秦尤苦笑說道:“我還敢欺三位?三位不也看见教主给神君的那封信了么,的确是有重大要事要借重三位……”
司徒琼华道:“這個我知道,我问你咱们究竟要上哪儿去?”
秦尤略一迟疑,吐出了两個字:“過江!”
“過江?”司徒琼华道:“你们教主在对岸?”
秦尤点头說道:“是的,大姑娘,教主与法王正在对岸等候!”
三女抬眼前望,江面迷蒙一片,根本看不清对岸事物,只好闭口不言,可是她三個刚默然,秦尤突然低喝說道:“船老大,往下游去,避开那條船。”
三女闻言一怔,扭头往后望去,只见来处江岸也撑离了另一只渔船,距离這條船约莫有十多丈。
這时候都過江,该沒有那么巧的事,何况那條船上熄了灯,漆黑一团更令人起疑。
這时,那船老大已应声抽篙,让船顺水而下。
三女回過头来,司徒琼华道:“秦尤,你挺机警的嘛!”
秦尤微微笑道:“吃了多年的江湖饭了,這一点還能不行!”
司徒琼华道:“你以为会是那一边的?”
秦尤摇头說道:“谁知道,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他說话间,眼角余光总不离那條船,說完了话,他脸色一变,又轻喝說道:“船老大,往百花洲去!”
那船老大应了一声,立即弃篙换橹,掉转船头把船摇向那江心黑黝黝的一堆,那就是百花洲。
這时,三女也看见那只船竟也顺水而下,跟了過来。
司徒婉华当即說道:“秦尤,何必躲,等他靠近了過去问個究竟不好么?”
秦尤笑道:“三姑娘,它绝不会靠近咱们十丈之内……”
這就是经验,司徒婉华脸一红。
秦尤接着說道:“再說,教主吩咐,不许招惹事。”
司徒霜华冷冷說道:“你把船驶向百花洲就能躲過他了么?”
秦尤嘿嘿笑道:“二姑娘,百花洲附近有片浅滩……”
司徒霜华截口說道:“你知道,难道人家终日打渔江上的人就不知道么?”
秦尤仍笑着說道:“二姑娘,那后面摇船之人一定知道,可是他绝不敢去。”
司徒霜华道:“要是那雇船之人逼迫他呢?”
秦尤道:“二姑娘看着好了,我說他绝不敢去!”
司徒霜华道:“我是說那人逼迫他!”
秦尤笑道:“除非那人不想跟了!”
司徒琼华呆了一呆,道:“他不敢去,這船家就敢去?”
秦尤道:“這一带打渔的,只有他敢,因为只有他住在百花洲,对那一带的水性、浅滩,他比对自己的姓名都熟!”
原来如此,司徒霜华冷哼了一声,沒再說话。
果然正如秦尤所說,刚近百花洲五十丈内,后面的船上起了争、执,隐隐约约地听见一個粗野话声說道:“怎么,你不去?”
一個苍老话声道:“這位爷,那一带都是浅滩,去不得呀!”
那粗野话声道:“为什么那家伙敢去?”
那苍老话声道:“那是人家找的船好,那打渔的就住在百花洲呀!”
那粗野话声道:“我不管什么浅滩不浅滩,你不去我把你扔下河裡喂王八去!”
那苍老话声忙道:“這位爷,我是为你好呀,要是船上浅滩搁了浅,你還想跟么?别說跟不成,咱俩還要在那儿等到天明呢!”
那粗野话声道:“等到天明干什么?”
那苍老话声道:“等别的船来救哇!”
一阵沉默之后,那粗野声又道:“奶奶的,算我倒霉,這下回去怎么交差,喂!老头儿,沒别的办法了么?”
“有!”那苍老话声道:“绕道赶過去。”
“好吧,绕就绕吧……”
两船距离越远,那话声也就越低微,终于听不见了,但见那只船掉转船头往百花洲左摇去。
静听至此,秦尤一笑說道:“三位姑娘,沒错吧!”
司徒婉华道:“你沒听他說要绕道么?”
秦尤吃吃笑道:“那咱们管不了那么多,不過,要等他们绕過了百花洲,咱们早就上岸多时了,到那时只怕那家伙会气死!”
司徒琼华突然說道:“秦尤,看来我姐妹一向低估了你。”
秦尤忙嘿嘿笑道:“那是大姑娘谬奖我,這是福至心灵,還請三位多指教!”
三女未再說话,沒片刻,船通過浅滩直驶对岸,再往左后方望去,那只船還沒有绕過百花洲。
船抵达对岸,四人上了船,秦尤抖手丢下了一块银子在船上,二话不說,领着三女沿江岸往上游走去。
司徒婉华忍不住问道:“秦尤,怎么又……”
秦尤回身咧嘴一笑,道:“二姑娘,咱们换個地方登岸,教主跟法王可沒有换地方等咱们,所以咱们仍得往回走。”
這话不错,司徒婉华未再說话。
片刻之后,只听前面夜色中有人轻喝說道:“是秦爷么?”
秦尤忙应道:“陈三么,三位姑娘到了!”
话声方落,只见前面夜色之中,一侏合围大树后转出一個黑衣议子,那黑衣汉子手裡還拉着四匹坐骑。
秦尤诧声问道:“陈三,這是干什么?”
那陈三道:“敦主与法王本在此处等候,可是因为左近发现敌踪,所以临时又改了地方,特命属下在此恭候且带路。”
秦尤眉锋一皱,回身笑道:“三位姑娘谅必都听见了?”
司徒霜华冷冷說道:“听见了,我姐妹不想去了。”
“那怎么行?”秦尤大惊忙道:“二姑娘,那机密大事正等着三位……”
司徒琼华望着那陈三,扬眉问道:“贵教主现在何处?”
陈三往左一指,道:“不远,就在前面。”
司徒琼华抬眼投注,茫茫夜色中,仍是难见什么,眉锋一皱,转注司徒霜华,道:“二妹,咱们既已经来到這儿了,還是去看看吧!”
秦尤忙帮腔說道:“大姑娘說得是,来都来了,江也過了……”
司徒霜华冷然叱道:“你少說话。”
迈步走向一匹坐骑。
司徒琼华与司徒婉华也未再說话,遂各自走向一匹坐骑。
秦尤窘迫强笑道:“大姑娘,既然教主与法王临时改了地方,我的任务该到此完了,往后去就由陈三带路了……”
转望陈三,脸色微沉,轻喝說道:“好好照顾三位姑娘,一路千万小心。”
陈三忙应声說道:“秦爷放心,教主既派用了我,那就该表示陈三還是块料……”
秦尤笑了,点了点头,拱起双手,道:“三位姑娘請吧,我在這儿恭送了。”
三女无一人答话,翻身上马,跟着陈三驰去。
秦尤站在那夜色中,望着那四人四骑远去,脸上立即掠上一丝狰狞笑容,“呸”地一声,道:“臭丫头神气什么,就别落在秦爷手中,過些时候有你们乐子受的,到那时可别怪我秦尤……”
嘿嘿一笑,转身喝道:“麻子,骚货们走远了,可以出来了!”
只见江边一块大石后转出一個高大黑影,走了過来。
那是個浓眉大眼,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他近前笑道:“老秦,你他妈的好福气,能跟三個花不溜丢的骚货滚在一块儿,你前辈子是怎么修的?”
听那粗野话声,耳熟得很。
秦尤嘿嘿一笑,道:“福气,我招他娘的霉气!”
那大汉道:“少他娘的嘴强牙硬了,我的事儿完了,拿来。”
蒲扇般大巴掌往前一伸。
秦尤微愕說道:“什么?”
那大汉道:“赏呀,你說的,办完事后教主有赏找你拿,难道你想吞了它不成,快拿来,我等着它睡快活觉去呢!”
秦尤冷冷一笑,道:“就会把银子往裤裆裡送,你他娘的总有一天会死在那窑姐儿的身上……”
话锋一顿,接道:“麻子,你想要教主的赏赐?”
“当然。”那大汉道:“我为什么不要?”
秦尤忽地阴险一笑,道:“麻子,教主說让我多给你买纸烧烧!”
那大汉脸色一变,道:“姓秦的,你他娘的敢拿我寻开心……”
秦尤忙笑道:“麻子,逗着玩儿的别生气,你瞧,背后是谁?”
那大汉不疑有他,忙回头往后望去。
秦尤目中凶芒一闪,翻腕掣出一把解腕尖刀,一挺腕,施尽力气向大汉小肚子扎去,“噗!”刀扎個正着,那大汉刚一声大叫弯下腰。
秦尤腿一抬,一脚踢上了那大汉麻脸,那大汉又是一声惨呼往后便倒,满脸是血,戟指颤声,刚一句:“秦尤,你,你,你這狗种,好……”
秦尤嘿嘿一笑,道:“麻子,别怪我,我是奉命行事!”
飞起一脚踢在大汉胯间,這回那大汉连一声也未来得及再叫,一阵抽搐,寂然不动。
秦尤毫不怠慢,弯腰拖起那大汉一只脚把他拉向江边,然后单臂用力,只一抛,砰然水花四溅,那高大身形立即沒了影儿,秦尤望下最后一眼,长身而起,飞射不见。
他這裡灭了一個口,那远处旷野裡四人四骑却在那茫茫夜色裡纵骑飞驰,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片刻之后,四人四骑在一处停下,耳闻流水汩汩,赫然又是江边,而且离适才上马处沒多远。
三女不由冒了火,司徒霜华首先叱道:“陈三,你這是什么意思?”
陈三忙笑道:“三位姑娘原谅,教主交待下来的,原是怕敌踪……”
司徒琼华冷冷說道:“陈三,我姐妹沒有太好的耐性,贵教主究竟在哪儿?”
陈三尚未說话,只听一声轻笑划空传到:“奉教主之命,請三位姑娘移玉相见!”
三女闻声举目望去,只见身右数十丈外有一片黑忽忽的几间房屋,颇像渔民所居那小小渔村。
房屋旁十几丈外垂手站着一人,正是那秦尤。
三女立时添了三分火,抖鞭便驰過去。
陈三忙道:“三位,渔民们都睡了,别惊扰了人家!”
三女冷哼一声,翻身下马,向秦尤疾掠而去。
近前,司徒霜华双眉一竖,刚要开口。
一條人影由渔村中射出,直落眼前,那是個佩剑黑衣人,他落地微微躬下身形,道:“教主請三位姑娘!”
這一下司徒霜华自不便发作,忍了忍与司徒琼华、司徒婉华举步向渔村裡行去。
那佩剑黑衣人赶前一步带了路。
进了渔村,那佩剑黑衣人并未在任何一家民宅前面停步,走着走着竟出了渔村,三女忍不住刚要发问。
那前行佩剑黑衣人突然停了步,往左一躬身,道:“禀教主,三位姑娘到!”
三女大讶,急忙往左望去,不由俱是一怔。
立身处,已离渔村十多丈,身左,是一株合围的大槐树,如今那大槐树下正站着两個人。
一個是和天仇,一個是阿旺藏塔法王。
今夜月色本不好,加上那大槐树的浓荫,那大槐树下较别的地方更显得黝黑,和天仇与阿旺藏塔法王,一着黑衣,一穿灰衣,若不留意,委实是难看见他俩。
一见三女到来,和天仇迎上数步,含笑說道:“皆因发现敌踪,并非得已,累得三位奔波劳累,我這裡先向三位致歉,望祈三位海涵!”
司徒琼华淡淡說道:“好說,家义父母既加盟贵教,追随麾下,只当听命任凭差遣,我姐妹奉召而来,何敢……”
和天仇道:“姑娘要這么說,那就见怪了!”
司徒琼华還待再說,阿旺藏塔法王已然含笑摆手:“附近敌踪时隐时现,時間不多,老朽为教主让客了,地处荒郊,匆忙之间沒准备,只有委曲三位地下坐坐了。”
事实上,树前這片地上,不但能坐,而且能躺,只因为如今這块地上铺着一块厚厚毛毡。
三女称谢坐下,和天仇与阿旺藏塔法王则坐于对面。
坐定,和天仇轻咳一声,道:“三位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选上這块地方……”
司徒婉华究竟年轻几岁,毫无心机,脱口說道:“我正想向教主請教!”
和天仇尚未說话,司徒霜华已道:“三妹怎糊涂一时,此处不虞有人隐伏左近窃听,便即有来犯之敌,百丈外便落在教主眼中。”
和天仇目中异采闪动,点头說道:“二姑娘诚然高明,一语就中。”
“教主夸奖!”司徒霜华道:“我這是福至心灵!”
和天仇笑了笑,道:“适才法王說過,附近敌踪时隐时现,咱们不可做太久耽搁,我還是快谈谈正题吧……”
顿了顿,抬眼接问:“我曾有一封信命人带给轩辕神君,不知三位可曾看過那封信?”
司徒琼华摇头說道:“我姐妹沒有看。”
和天仇道:“這么說,三位并不知我何事相請了?”
司徒琼华道:“老人家只說教主有要事见召,并未說是什么事!”
和天仇点了点头,突然說道:“三位可知道那朱汉民身罗怪疾,卧床不起之事?”
司徒琼华平静地点头說道:“這個我姐妹听說過了!”
和天仇目光凝注,道:“三位当知那怪疾何来?”
司徒琼华点头說道:“這個我姐妹也知道!”
和天仇道:“既如此,三位就该知道,朱汉民所中之毒,非我独门解药不能救助解除,时到必死,而他却未死……”
司徒婉华突然說道:“教主怎知他未死?”
和天仇目光转注,诧声說道:“难不成他死了?”
司徒婉华正感难以作答,只听司徒霜华說道:“教主不是說了么,中者无救,届时必死。”
和天仇笑道:“正是我說的,可是据我跟法王的猜测,他并沒有死。”
司徒霜华道:“教主是根据什么說他未死的?”
和天仇摇头笑道:“二姑娘,這個恕我暂时不能說……”
司徒霜华道:“那么,教主召我姐妹来是……”
和天仇道:“朱汉民既未死,那就表示有人用我的独门解药救了他,而怀有独门解药之人,除了我外,尚有家母及家姨,家母自不会去救朱汉民,所以我怀疑我那位姨……”
三女听得心头一震,司徒琼华接口說道:“怎见得那位就会救朱汉民?”
和天仇笑了笑,道:“三位不知道,好在彼此不外,我也无须瞒三位,家母跟我那位姨,一向合不来,当日下毒還是家母左求右求才获得她点头帮忙!”
司徒琼华道:“既然肯帮了忙,当不会……”
和天仇截口說道:“三位哪裡知道,我已经得到了报告,我那位姨在朱汉民毒发当夜,子时之前曾去過了万寿宫。”
三女真真实实地脱口一声惊呼,司徒琼华强忍震惊,忙道:“這么說来是真的了……”
和天仇道:“若不是真的,沒有确切把握,我岂敢冒犯长辈!”
司徒琼华定了定神,道:“教主召我姐妹是要……”
和天仇道:“家母下了手谕,她老人家不克分身前来处理此事,命我就近把這件事办了,可巧我身边又沒有适当人选,所以想来想去我只有借重三位姑娘了……”
司徒琼华道:“教主是要我姐妹……”
和天仇道:“我敢說她现在正在往某地途中,我想請三位姑娘兼程赶去,趁她未到某地之前把她截回来!”
司徒琼华暗暗一惊,皱眉說道:“教主,這事教主该另派人手!”
和天仇道:“這话怎么說?”
司徒琼华道:“教主该知道,她是教主的长辈,我姐妹怎好……”
和天仇“哦”地一声笑道:“這個三位不必有所顾虑,家母已经不认這個妹妹,我也沒有這個姨,如今她等于是個毫不相干的人,再加上家母的手谕,三位就更无须顾虑了!”
司徒琼华心念电转,道:“教主为什么不另派高手,這件事责任太大……”
和天仇截口說道:“我身边高手不少,可是都是男的,三位该知道,那有很多地方不方便,所以還是三位最为恰当合适。”
司徒琼华道:“我刚才說過,這件事责任太大……”
和天仇道:“就是因为事大,我才麻烦三位,要是鸡毛蒜皮小事,我就不敢麻烦三位,随便派個人去就行了。”
司徒琼华還待婉拒推辞。
阿旺藏塔法王突然笑道广大姑娘莫要再谦虚了,轩辕神君的门下,岂是担不起责任的人。”
這句话听得司徒琼华双眉微扬,脑中电转,毅然說道““我姐妹不敢有损家义父母的声名,只有从命了……”
和天仇与阿旺藏塔法王面有喜色,道:“多谢姑娘了。”
司徒琼华道:“不敢,請问教主,但不知何时起程动身?”
和天仇道:“当然就在今夜,不過,三位不必忙,我還有一事相烦……”
司徒琼华道:“但不知道第二件是什么事?”
和天仇目光转动,道:“三位截得人犯后,不必回到南昌,可径将人犯解往一处交家母处置,届时家母必有东西托三位带回,這件东西非同小可,有关本教之胜败存亡,三位在回途中千万小心。”
司徒琼华道:“既然两回事等于一回事,我姐妹只有从命了,不過,截至目前为止,教主還沒有告诉我姐妹,人犯现在何处,老夫人又在何处?”
和天仇笑了笑,翻腕自袖底取出一個纸卷,道:“三位要知道的,及沿途的照料接应,都在這纸上面,三位拿去看看,然后照上面所写行事就行了……不過……”
话锋微顿,道:“为求机密,三位在了然于胸,熟记在心之后,最好能把這纸卷即时销毁,以免不慎遗落,为敌方拾去。”
顺手送了過去。
司徒琼华伸手接了過来,道:“教主放心,我姐妹自会小心,教主還有其他吩咐么?”
和天仇摇头說道:“何敢多事烦劳?沒有了……”
转注阿旺藏塔法王,笑接道:“法王,請把盘缠交给她三位!”
阿旺藏塔法王应了一声,自袖底掏出一個革囊,笑道:“這裡面是些明珠、金叶,该够三位路上所需了。”
說着,双手递了過去。
司徒琼华未接,道:“教主,我姐妹自己有……”
和天仇截口說道:“三位是客,如今是为本教做事,我既巳烦劳三位,如何能让三位自己破费?区区俗物不過聊备不时之需,望三位笑纳!”
司徒琼华迟疑了一下,道:“如此,我收下了!”
接過革囊,站了起来。
和天仇与阿旺藏塔法王跟着站起,和天仇道:“为免三位再往返奔波,轩辕神君处,我巳派有专人奉知三位去处,三位不必再回去辞行了,請乘来时健马,就此启程动身吧!”
司徒琼华道:“我姐妹遵命!”
话落,三姐妹告辞而去,仍由那佩剑黑衣人领着往来路行了回去。
這裡听得蹄声响动,和天仇与阿旺藏塔法王才相对掠起得意笑容,和天仇突然一笑轻喝:“来人!”
一声答应,由十余丈外一户渔家中掠出一條人影,如飞射落,那又是一個佩剑黑衣人,他近前躬身道:“教主有何差遣?”
和天仇道:“那方向人到了沒有?”
那佩剑黑衣人道:“回教主,那方向已有三次信号催促……”
和天仇摆手說道:“传谕下去,即刻撤退。”那佩剑黑衣人应声如飞而去。
和天仇转注阿旺藏塔法王,一笑說道:“法王好安排,一颗石头能打五只鸟,走吧,莫让轩辕老儿夫妇久等,他二人快要不耐烦了。”
說完了话,一笑转身,与阿旺藏塔法王向夜色中行去。
口口口江水滔滔往东流。
在那江岸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拴着三匹健马,围成一堆地站着三位风华绝代的姑娘!
那自然是司徒琼华、司徒霜华、司徒婉华三姐妹!
司徒琼华一双玉手摊开那张纸,姐妹三人藉着昏暗的月色,竭尽目力在一行行地看那纸上的字迹。
须臾,司徒琼华双手一合,抬起粉首,诧声低低說道:“怎么邬姑娘会往哪儿去了?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司徒霜华道:“那谁知道,他三個也沒对咱们說起過這件事,灭清教的眼线广布,只怕邬姑娘的行踪早落入眼中了。”
司徒琼华沉吟說道:“那么,你俩說這该怎么办?”
司徒霜华一张娇靥永远是那么冷冰冰,道:“只怕此中有诈!”
司徒琼华目光一凝,道:“二妹,怎么說?”
司徒霜华道:“他们为什么偏偏找上咱三個。”
司徒琼华道:“难道和天仇說得還不够清楚么?”
司徒霜华冷哼說道:“一個阴狠凶残,一個老奸巨猾……”
司徒婉华突然說道:“二姐,我看不会有什么诈。”
司徒霜华道:“何以见得?”
司徒婉华道:“他们为什么又凭什么对咱们施诈!”
司徒琼华沉吟說道:“三妹說得不错,他们该沒有丝毫理由。”
司徒霜华道:“除非他们已经知道……”
娇靥上掠起一抹红意,住口不言。
“不可能。”司徒婉华摇头說道:“要是他们知道,按他们那阴狠毒辣的作风,早该对咱们下手,岂会再让咱们参与机密?再說……”
双眉一挑,接道:“凭爹跟娘,他们也不敢对咱们施诈!”
司徒霜华未再說话。
司徒琼华道:“二妹、三妹,你两個說?這怎么办?”
司徒霜华道:“大姐,這不是明摆着的么,這张东西咱们已经用不着了,干脆把它送往万寿宫给大嫂不就行了?”
“对!”司徒琼华点头說道:“可是,二妹,万寿宫咱们已经不能去了!”
司徒霜华道:“那也好办,往城裡去找丐帮南昌分舵……”
“那不行!”司徒婉华急道:“南昌城裡去,那不是自己往他们面前碰,要是……”
“要是什么?”司徒霜华截口道:“像咱们這身打扮就能上路了么?”
司徒婉华一怔,旋即笑道:“对,咱们是该买点东西,只是這三匹马……”
司徒霜华道:“要去就大大方方的去,躲躲藏藏更令人起疑!”
司徒琼华点头說道:“二妹說得对,把你的眉笔借我一用!”
司徒婉华自宫髻上拔下一枝簪儿送了過去。
司徒琼华接過去只一扭,那簪儿变成了两截,那竟然是一枝带套的眉笔,接着,她在那张纸的背面写了几行字迹。
把簪儿還给司徒婉华,然后一声“走”字,三人转出石后飘身上马,纵骑向夜色中驰去。
马行甚速,未片刻,那南昌城热闹的一方已然在望。
姐妹三個立即缓下坐骑,徐徐驰了過去。
刚走沒多远,只听身左有人咳一声說道:“三位大姑娘行行好,可怜我化子已经二天沒吃饭了……”
三女一震,勒马抖缰,循声望去,只见左侧沒多远一处屋角暗隅中走出一個中年要饭化子,急步近前伸了手。
但,伸手的同时,他龇牙一笑:“三位,五长老要我问候三位……”
司徒琼华忙道:“尊驾认识我姐妹?”
那中年化子笑道:“五长老既认识三位,要饭的就沒有不认识三位的。”
司徒琼华目光深注道:“尊驾可是丐帮南昌分舵的?”那中年化子点头說道:“姑娘,沒错,我叫贾仁!”
司徒琼华道:“那正好,我姐妹就不必再往城裡去了……”
那叫贾仁的化子道:“三位有什么事么?”
司徒琼华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想麻烦尊驾送往万寿宫面交夏大侠夫人,不知尊驾能不能够……”
那叫贾仁的化子忙道:“姑娘只要吩咐一句,丐帮沒有不从命的。”
“不敢当!”司徒琼华道:“我姐妹這裡先谢了!”
說着,将那已经折叠成一個小方块的纸递了過去。
那叫贾仁的化子忙伸手接過,道:“姑娘,就是這东西么?”
司徒琼华道:“正是,這张纸重要得很,尊驾千万小心……”
“姑娘放心!”叫贾仁的化子笑道:“若出了差错,贾仁提头去见五老。”
一拱手,身形倒射,如飞沒入夜色中。
望着贾仁不见,司徒琼华笑道:“丐帮眼线之多,犹胜過灭清教,這不挺好么,省得咱们再往裡跑那一趟,冒被人看见之险了,走吧!”
姐妹三人拉转坐骑,循原路如飞驰了回去。
口口口是五更左右,天快亮的时候。
這时候,月低沉,是最黑的一段时候。
一條矫健黑影起自夜空,射落在万寿宫后院。
但,他刚落地立即站住了,站在那后院中不言不动,恍若一尊木偶,一尊石像。
紧接着,后院暗隅中负手行出一個颀长人影,不急不缓地迈着潇洒步行向那不动的人影。
那人影仍未动,也未出声。
近前,那颀长人影一声轻笑开了口:“阁下,這时候不睡觉,干什么到处乱跑,就算是抢那头一炷早香,也未免太早了,再說,這是后院。”
那人只不說话不动。
那颀长人影一笑探手抓向他腰际,只一提,那人影立即两头不着地,直挺挺地横了起来。
那颀长人影提着他便走。
在一间灯光犹透的净室前,那颀长人影停了下来,刚要推门,只新净室内有人說道:“是老二么?”
藉着那透自窗棂的灯光,可以看见了,那颀长人影是端木少华,他手裡提着的,是個身穿黑衣劲装的汉子。
只听端木少华笑答道:“是我,今夜我這一班沒有白值,逮着一只大耗子。”
說着,推门走了进去。
净室裡,那张木炕上,拥被坐着两個人,是霍玄与岑参,看样子他两個是刚被惊醒的。
他两個旁边,還空着一床被褥,一個枕头,那想必是端木少华睡的地方,一见端木少华提着黑衣汉子行了进来,霍玄立即挑了眉,道:“好大的胆子……”
“的确不小!”端木少华笑道:“他远在十丈外我就知道了,等他一落地我便隔空制住了他的穴道了,這家伙稀松得很!”
霍玄道:“要派也派個像样的,老二,问问他。”
端木少华笑道:“正有此意。”
把那黑衣汉子往地上一丢,抬手拍开了他的穴道。
那黑衣汉子一震而醒,翻身跃起,白了脸,忙道:“三位,我叫陈三,是……”
“少废话厂霍玄叱道:“问你一句說一句!”
那黑衣汉子连忙探手入怀,端木少华比他快,左手五指已然扣上他腕脉,淡淡一笑,道:“阁下,在我三個面前還想来這一套?”
陈三痛得龇牙咧嘴,忙以另一只手向怀裡连指。
端木少华双眉一扬,道:“怎么,心口疼么?”
陈三忙摇头說道:“不是,不是,是……”
端木少华一笑說道:“阁下,我不比你傻,我替你拿!”
右掌疾探,一闪而回,缩回来后,手裡多了個折叠的纸张,他抖开一看,立即一怔,望向霍玄:“是大嫂的……”转望陈三,道:“這是什么?”
陈三忙道:“是三位司徒姑娘让我送来的……”
端木少华又复一怔而笑:“你何不早說?”随即松了手。
陈三揉着腕子,苦着脸道:“我那有机会开口,您三位……”
霍玄、岑参早已双双跃下云床看過了那张纸,此际霍玄双目炯炯,望着陈三截口說道:“這真是三位姑娘让你送来的么?”
陈三苦着脸道:“我那敢骗三位,要不然杀了我我也不敢来……”
霍玄道:“三位姑娘自己为什么不来?”
陈三摇了头,一指岑参手中那张纸,道:“我不知道,大姑娘說,那上面写的很清楚!”
霍玄道:“她三位上哪儿去了?”
陈三道:“上哪儿去了不知道,她三位临出门儿的时候把這东西交给了我,让我赶来万寿宫面交夏夫人……”
岑参突然說道:“你不是灭清教的人么?”
陈三点头說道:“是,我是灭清教……”
岑参冷笑說道:“我不相信她三位会把這东西交给你這灭清教……”
陈三忙道:“三位不知道,大姑娘对我有恩……”
岑参“哦”地一声,道:“有什么恩?”
陈三道:“有一次我喝多了酒,发了几句牢骚,被人密告了,教主把我交刑堂凌迟示众,幸亏大姑娘救了我……”
岑参道:“所以你感恩图报叛了教?”
陈三点了点头,道:“我陈三虽然是灭清教徒,可不是沒有良心的人……”
岑参冷笑說道:“和天仇把我們几個当做了三岁孩童,小霍,让开,我让他說实话!”說着,自床上站了起来。
陈三吓得一哆嗦,忙道:“三位要是不信,可以把我扣押起来,等见着三位姑娘后问问她三位,要是陈三骗了三位,任您……”
霍玄抬手拦住了岑参,道:“好,那么我问你,和天仇现在何处?”
陈三摇头說道:“這我不知道。”
霍玄浓眉一挑,道:“怎么說?”
陈三忙道:“我一直被拨在佑民寺,侍候轩辕神君的!”
霍玄威态稍敛,转注端木少华,道:“老二,怎么办?”
端木少华道:“自然是告诉大嫂一声請她定夺……”
只听室外有人朗笑接口說道:“遵命,侄儿這就去禀报!”随即寂然。
三人脸色一变,随即摇头失笑:“好厉害……”
端木少华又道:“我說他怎会睡得那么死?恐怕大嫂也知道了!”
霍玄点点头道:“那還能不知道,走,带他见大嫂去!”
說着,三人略整衣衫,推着陈三出了门。
穿過一條画廊,来到三间灯火已然点起的净室之前,刚走近,那挣室门倏然而开,朱汉民含笑迎出,道:“三位叔叔,我娘有請!”
霍玄瞪眼說道:“以后少蹑手蹑脚的吓人!”
朱汉民含笑未语,岑参却道:“身为叔叔,好意思,怎不怪自己耳目不灵?”
朱汉民笑道:“侄儿就知道岑叔非打抱不平不可。”
霍玄哼了一声道:“你两個就会一個鼻孔出气!”
进了门,聂小倩含笑坐在桌前,美姑娘霍玉兰乌云略显蓬松地侍立身后,三人近前一礼:“大嫂!”
紧跟着霍玄轻推陈三一把:“见過老夫人!”
陈三忙上前见礼。
聂小倩含笑欠身,道:“不敢当,你的来意我已略知大概,先請坐坐!”
陈三应了一声,局促地沒有动。
聂小倩轻举皓腕,再次让座,且道:“民儿,拿把椅子来!”
朱汉民应声拿過了一把椅子。
這陈三可谓天大的荣宠,总盟主替他拿椅子。
陈三更不安了,但到底仍坐了下去。
聂小倩嫣然一笑转注岑参,道:“三弟,把那张纸拿来我看看!”
岑参忙把那张纸递了過去。
這不是一张很大的纸,而是一张素笺,素笺上的字迹很潦草,但不失娟秀,也是用眉笔匆匆写就的。
聂小倩一看便皱了眉,抬眼望向陈三,笑道:“我還沒有請教……”
陈三忙道:“老夫人,我叫陈三。”
聂小倩道:“谢谢你冒险跑這一趟。”
陈三义形于色地道:“老夫人這是什么话?陈三身受大姑娘活命之大恩,這條命就等于是大姑娘给的,就算丢了命,也是应该的!”
聂小倩未多說,笑了笑,道:“三位姑娘是什么时候动身的?”
陈三道:“那时候约三更……”
聂小倩点头說道:“距如今已有两個更次了……”
顿了顿,接道:“你可知道這素笺上写了些什么?”
陈三摇头說道:“大姑娘给老夫人的信,我哪能看?”
聂小倩笑了笑,道:“你来這儿的事,沒人知道么?”
陈三摇头說道:“不会有人知道的……”
聂小倩道:“那就好,你出来的时候,轩辕神君夫妇還在么?”
陈三道:“轩辕神君跟夫人比三位姑娘出去的早,是教主派人来把他两位請去的,他两位沒交待话。”
聂小倩沉吟了一下,道:“那么,你請回吧,這件事我会照办,你早点回去也可免被他们发现。”
转望朱汉民,道:“民儿!”
朱汉民应声而前,伸手递给陈三两颗明珠,两片金叶。
陈三一怔說道:“老夫人這是……”
聂小倩含笑說道:“区区俗物不成谢意,尚望笑纳!”
陈三忙双手连摇地急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夫人,這我万万不能要,這我万万不能要,我陈三身受大姑娘活命之恩,就是丢條命也是应该的。”
聂小倩淡淡笑道:“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
她說到了這儿,朱汉民手一翻,硬把那两颗明珠、两片金叶塞入三陈三怀中,并笑道:“好了,阁下,男子汉,大丈夫,别那么婆婆妈妈了。”
陈三红了脸,极度的不安,但他并未再推辞,站了起来向着聂小倩躬身一礼,說道:“既如此,我多谢老夫人赏赐了!”
聂小倩含笑說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民儿,代我送客!”
朱汉民应了一声,陈三却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怎敢当总盟主送,這岂不是折煞了陈三,請留步,請留步,我自己走,自己走!”
說着,他告辞出室而走。
朱汉民到底還是送了出去。
聂小倩含笑站起,飞快地向端木少华递過一個眼色,端木少华会意,举步跟了出去。
朱汉民送陈三到了后院墙,陈三再三致谢后,腾身掠墙而去,他剧走,一條颀长人影自一处暗角中紧跟着掠起。
那是端木少华,他暗暗跟了出去。
陈三出了万寿宫,头也沒回地向夜色中飞驰。
刚出百丈,当陈三驰经一片树林之际,突然由树林中掠出一條人彰拦住去路,陈三一惊住步,及至他看清来人,刚唤一声“老九”时,那人冷冷一笑,陡扬厉喝:“陈三,你好大胆,教主待你不薄,竟敢吃裡扒外……”
紧接着,陈三一声惨呼,砰然倒地。
端木少华出手不及,冷叱一声飞掠而至,单掌一探闪电一般向那人抓去,那人转身便往树林跑。
适时,一蓬蓝芒由树林裡打出,迎着端木少华打到。
打的是端木少华,而实际上那人却首当其冲,大叫一声翻身栽倒,满地乱滚,连连哀叫。
端木少华一抖手虚空击落了那打向他的一半,功布全身护住周身大穴,闪身往林内扑去。
但,刚近林缘,他身形突然拔起,直上半空,半空裡运目前望,只见一條矫捷人影已奔出数十丈外。
脑中电旋,他未追,折身向下掠回那人身边,然而他迟了一步,那人四肢横伸,已然气绝了。
端木少华双眉一挑,腾身又起,可惜,又晚了一步,夜色茫茫,寂静空荡,那下手灭口之人已沒了影儿。
端木少华好不恼恨,折身掠下又扑向陈三倒地处,陈三,一柄匕首插在心窝,双眼翻白,也已闭了气。
两头全落了空,這個跟斗栽得大。
定過神来,端木少华一口钢牙挫得直响,却是一筹莫展,只得长身而起,掠回万寿宫。
万寿宫裡净室中,聂小倩等人均自静坐等候,一见端木少华的神色,聂小倩扬了眉:“怎么,二弟把人追丢了?”
端木少华气恼无限地苦笑說道:“凭他還逃不出我手去……”
接着,把经過說了一遍。
听毕,霍玄轩了浓眉,冷哼說道:“好毒,好狠的匹夫……”
聂小倩淡然摇头說道:“该說是极其高明,這样一来,咱们便不易判断此事之真伪了。”
端木少华默然不语。
霍玄道:“大嫂,以您看……”
聂小倩道:“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们发现陈三叛教,等在半路上把他截杀了;第二、那杀陈三之人,本是来跟陈三接头的,及至发现有人跟踪,所以杀陈三灭了口,而那隐身林中之人,则是预备随机应变的……”
岑参突然說道:“老二,你怎么不追那個东西?”
端木少华苦笑說道:“這原以为這两個人中起码有一個该有救……”
岑参道:“要是我,绝不放過那個东西。”
端木少华红了脸,朱汉民忙打圆场,道:“娘,您看這事该怎么办?”
聂小倩道:“充其量這是個有饵的埋伏,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假,只要小心点,谅他们难逞阴谋的……”
朱汉民道:“那么,娘,民儿去一趟……”
聂小倩白了他一眼,道严你去干什么,哪用得着你!”
朱汉民一点即透,笑了笑,未再多說。
聂小倩转注霍玄等三人,道:“无论如何,事不宜迟,你三位就跑一趟吧!”
霍玄红着脸嗫嚅說道:“大嫂的意思是让我三個立即动身?”
聂小倩道:“天已经快亮了,难不成你還想睡?”
霍玄脸更红了,忙道:“大嫂,那么我三個走了!”
說着,向聂小倩施了一礼,偕同端木少华、岑参转身出门而去。
他三個刚走,聂小倩立即转向朱汉民,道:“民儿,這也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以分散咱们的实力,告诉他们一声去,严加戒备,沒有我的话任何人不许出去。”
朱汉民双眉微挑,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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