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5 (不用這样吧。。)秋风天地共枕眠
太阳西坠的方向,晚霞织锦,浮光跃金,夕晖洒在一张张疲惫却兴奋的脸上,空气凝结了般,物华冉冉,全然静默在一片宁静祥和中。
落日归山,夜幕一下扯将开来,繁星满天,白日喧嚣荡涤一清,秋虫偶或稀疏鸣叫几句,微风過林,拂面,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想大口呼吸。黑漆漆的夜裡,沒有城市的灯火疏离,年轻的心更容易找到那些纯净的色彩。
一行人将地圖好好研究了一番,定下明天的路线,却发现,第二站的距离,還远在近百公裡之外。大家算了算,今天一整天嬉闹,居然才走了十几公裡的路,顿时個個神色凝重。
“要不,還是分开走吧。”张安安小声地說:“毕竟男生女生是分别排名次的呀。”
“我不会丢下婉馨的。”郑凯咕哝着說。
“谁要你管。”陈婉馨說着,更靠近赵渊坐着。
“要不,夜行军?”王襄晃着手电筒說。
“不行,赵渊的伤還沒处理。”陈婉馨坚决地說。
“沒事,我半点事都沒。”赵渊說。
如此各自无异议,便又张罗着收拾帐篷等,再往前行。
前头打着手电的王襄一脸兴奋,手电筒的光照向地圖中央,這裡正是通向第二补给站的必经大路。疲惫顿消,此时能赶多远是多远,就算是叽叽喳喳的女生,也停下遐想初秋时分還能碰见萤火虫的浪漫,埋首一路前行。偶尔王襄停下来把手电对自己脸照射,故意扭曲得不成样子,沒一人被吓住,张安安更是捏着他的脸开玩笑:“你当你是郑凯呀。”郑凯忽然理解周星驰电影裡,躺着也被打一枪的感觉。
漏夜时分,女生们再扛不住疲倦,郑凯寻到一处避风的草地,才让大伙停下,准备原地休息。
問題就来了,林文溪,是沒有帐篷的。
“文溪,今晚跟我吧。”赵渊大大方方收拾好帐篷,大大方方站在林文溪身边。陈婉馨正想劝赵渊先处理伤口,冷不防舒小曼蹦哒過来,手臂环抱在身后,躬身眯眼面色微醺迷离:“文溪,今晚跟我吧。”
“文溪,今晚跟我吧。”张安安依葫芦画瓢,站在舒小曼身边。
“你们俩是等着被翻牌子么?”陈婉馨沒好气地說。
“文溪,今晚跟我吧。”王襄瞅瞅张安安,說出来的话却有了别样韵味。
郑凯皱眉,撇下他们再次打着手电去巡逻。
林文溪独自寻了片干草地,铺几件衣服准备入睡。
“你们,别逗。”赵渊過去把林文溪的衣服收拾好,放在包裡。林文溪只觉得自己忽然腾空而起,人已经横着被赵渊抱住,一步一步朝赵渊的帐篷走去,這是传說中公主抱的姿势,林文溪记事以来似乎第一次被人這样抱起,他疑惑凝视赵渊,赵渊眼神裡满是戏谑。
舒小曼和张安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林中几只倦鸟抗议几声,又安静下来。陈婉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漆黑的夜裡,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不用這样吧。。。”林文溪艰难說。
“哥困了,沒心思和你再纠结,只有這样能让你老老实实跟我走,不然,你有本事挣扎呀,尖叫呀,像個小娘们一样喊不要不要呀。”赵渊神态镇定从容,凝视林文溪涨红的脸,俯身,抽动鼻子:“好香。天然香薰,今晚有個安稳觉了。”
林文溪一时沒了法子,嘴角抽搐着,忽然对赵渊的胳膊一口咬下去,咬得极深极狠。赵渊咬牙强忍,依旧笑道:“咬重点,以后你看到保准惭愧死。”
林文溪咬着赵渊,摇摇头,耳边似乎听见赵渊轻飘飘的一声:“乖一点。”人已经进了帐篷。
舒小曼和张安安的掌声响起来。
舒小曼和张安安以及王襄,已经笔直贴在赵渊帐篷上,郑凯忍不住啐一口,钻进帐篷就灭了灯,干脆捂住耳朵。
不多时,赵渊掀开帐篷帘布,故意眨眼說:“衣服脱不下来,你们谁去帮忙?”
舒小曼举手,就钻进帐篷,一会嘟起嘴巴出来:“算了吧,那林文溪脸上都结霜了,大家都闹着玩的啦,你别介,别介。”說着就吃了兴奋剂一般拉住张安安去休息。王襄嘴裡咀嚼起断袖两個字,一不小心却爬进郑凯的帐篷。不一会,就听到裡头王襄杀猪一般叫起来,整個帐篷上下抖了三抖。
這是,帐篷震?张安安和舒小曼惊得也钻进郑凯帐篷,一时裡头乱哄哄一片,倒是让赵渊和林文溪得了個清净。
林文溪闷坐着,一声不吭。
“又认为我耍流氓了?你又不是女生。”赵渊一脸惬意地躺下来。
“打算处理伤口嗎?”林文溪平静地說。
“本来就沒事,别烦我哦。”赵渊說。
林文溪滚上前,先检查赵渊的膝盖。
“你别這样哦,我喊人了哦,我叫非礼了哦。”赵渊作势双手抱胸,一副良家妇女被侵犯的样子。
“喊呗。”林文溪壮起胆子,倒什么都不怕了。
“文溪,你要看伤口,我得脱裤子呀。”赵渊无奈地摊摊手,便细细玩味起林文溪的表情。林文溪果真面色微微一红,旋即强自镇定:“脱吧。”
“你。。。”赵渊忽然感觉一阵踏实的无奈。
赵渊只得深挽裤脚,卷至膝盖处,林文溪看见上面的血已然凝固不少,但是膝盖处大片的破皮已然卷起,伤得不是一般地重。再看赵渊的腿肚子,几條尖锐的划伤,亦是翻皮破肉。林文溪想了想,說:“脱了上衣。”
赵渊微微一愣,双手环抱胸前:“林文溪,你从前不是這样的。”
“此一时,彼一时。再說,既然看過了,那也就這样。”林文溪淡淡地說。
“什么就這样,难道不好看嗎?”赵渊痞子般地笑了笑。
林文溪点点头,作为回答,又說:“你自己脱還是我动手。”
“你动手吧。”赵渊坐着不动。
微醺的气息靠近脖子,赵渊觉得脖子处痒痒地,上衣已经从腰腹处被撩起来,缓缓地朝上,因带动几片血痂,赵渊疼得忍不住微微皱眉。
林文溪看见赵渊的肩膀,腰腹两侧,已然被绳子勒出四條血红的痕迹,赵渊的胸前,亦是青一片紫一片,不少刮擦处,血痂犹在,心中忍不住剧痛一下,险些又掉下泪来。這般地伤痛,竟還能若无其事地一起走這么远,赵渊到底何许人也,从前是怎样的经历,這铮铮铁骨,若非千锤万炼,又怎生铸成?
酒精,消毒,一点一点地,将血痂清洗,红药水,缓缓涂抹,每一处,一丝不苟。及至膝盖处,更是用剪刀轻轻将死皮剪去,点上药,如此全身伤处均被覆盖到。两人谁也沒有再說一句话,不知過了多久,林文溪方一身汗地停下来,收拾好一切,沉默地睡在一边。
這般温柔,仔细的动作,這般专注,担心的神情,自己何时沒有再感受到?赵渊忍不住心底微微一痛,忽而一阵倦意袭来,他到倒头便睡,只是听着林文溪均匀的呼吸声,如同静夜裡的滚滚雷鸣,却是睡意全无。
“赵渊。”林文溪极低声地呼喊,闭上眼睛,竟尔全是父亲林子伟布满威压的眼神,要自己写文化功课,再不就是学习钢琴,看各种史书,诗词,還有些,便是记忆深处更痛楚的,从不敢翻出来再回忆一遍,竟也因赵渊在身边,却无比踏实地都拿出来好好回忆一遍,觉得回忆似乎不是那么苦涩起来。
高中毕业时有同学在林文溪纪念册上留言:“祝你這辈子在恰当的时候,总能遇见那個恰当的人。”
這话,似是应了。
“你又要道歉嗎?”赵渊侧過身,十分自信。细细打量林文溪的容颜,說他俏丽,却是過了,一脸儒雅俊秀,偏偏似把一切情绪融入寒冰,不教一丝外露。說他平凡,更是不对,微微扬起的下巴,裁剪精致的柳叶飞眉,大大的眼睛,虽是单眼皮,却更让人不再去欣赏双眼皮的美,而容易注意到眼皮下一汪深沉的秋波。這一汪秋波忽然翻了下白眼,随后是林文溪不满的:“你就会装睡。”
“我装了半小时,你還睡不着,装了也累呀。”赵渊无奈双手枕着脑袋。
林文溪默不作声。
赵渊起身把帐篷顶部拉链打开,顿时一轮清月高悬,原来漫天的繁星刹那黯然,只留這万裡清辉都注入這一间小小的帐篷。月高远,云清淡,碧空如洗,林文溪的心也逐渐澄明而宁静。他淡淡一笑:“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今日夕阳下,夜裡清辉间,林文溪实在是有感而发。
“原来你也喜歡之乎者也,平时不露才啊。“赵渊帮林文溪拿捏好被子,林文溪已然睡得十分恬静。赵渊枕起手臂,离林文溪光滑的脸蛋不過一尺有余,月华银粉般洒在他脸上,长长睫毛微微抖动,不喧哗自有声。第一天到寝室,见到有人公然抢下铺,本应至少有些生气才是,怎么见到他天蓝色的蚊帐,水纹蓝的床单,幽蓝的被子,心情竟尔平复,等见到他回头微笑,却忽然有些开心起来。
他是谁?怎么這么叫人平惹一场想保护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