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Angel反手將門關上,鎖住,也進了屋。
林木城沒有換鞋子,熟練地穿了一個鞋套,走了進去,大衣也沒有脫,就那麼窩在了沙發裏,一動不動。
Angel看他一眼,見他沒脫鞋子,低聲說:你晚上要睡這兒,把鞋子換了。
林木城看着手機,頭都不擡:不用管我,忙你自己的。
Angel不說話了,找到空調遙控器,將暖氣打開,又進屋抱了一牀被子過來,往他坐的沙發上一扔。
林木城輕擡起眼皮,瞅着她。
Angel說:晚上睡在這裏陪我。不許走。
林木城說:我不是你爸。
Angel說:你當然不是我爸,你當不起。
林木城莞爾,將手機收起來,慵懶地將自己靠在了米黃色的沙發背上,仰着頭看她:我沒義務陪你。
Angel說:你有義務保護我。
林木城摸出煙盒,抽出一根菸把玩,那手指沒有養尊處憂的白皙和滑嫩,而是有很多薄繭,外加一些歲月磨礪下的傷痕,玩煙的姿勢漫不經心,模凌兩可的語氣問:發生什麼事兒了,讓你晚上這麼害怕,非要讓我陪着?
Angel說:沒發生什麼事情,就是心情不好,想有個人陪着。
林木城問:爲什麼心情不好。
Angel說:沒原因,你就當我無理取鬧。
她說完,陰着臉進了屋,將臥室門關的哐噹一聲巨響。
林木城抿脣,摸出打火機要點菸,想起來她說過在她的房間裏不準抽菸的話。又撇了撇嘴,將煙一折兩半,扔到茶几上。
他有些意興闌珊,也有些頭疼。
小姑娘回回不高興都是因爲跟同學或是跟朋友鬧的不愉快,而每回不愉快基本上都是那些看不得她好的女同學們背後拾掇的。
她明知道,卻不說。
她表面上飛揚跋扈,可內心極其脆弱。
她不說不是因她忍氣吞身,也不是因爲她善良,而是因爲她太渴望這些友情了。
打小缺乏愛的孩子,是不是都是這麼的敏感脆弱?
可外表卻非要堅強。一副無堅不摧的樣子。
你既無堅不摧了還甩什麼門呀!
回回都衝我甩門。
我欠你的?
林木城眯了一下眼,走回門口,脫掉鞋套,脫掉鞋子,換了拖鞋進來。
Angel住的公寓只有一個臥室,這小姑娘也太小氣了,回回留她住宿都讓他睡沙發,他這麼大一個人,睡沙發很不舒服的好不好!
林木城仰面躺在沙發上,看肖輝給他發的信息。
肖輝:城哥,今天榮老闆又來藍城夜吧了,還留了話,說你只要不出現,他就天天來。
林木城勾脣,直接給肖輝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那邊幾乎是秒接,肖輝應該就在藍城夜吧裏面,起初聲音有些雜亂,後來應該進到了一個房間裏面,周遭靜了,肖輝這才笑着說一句:城哥,還沒睡呀?
林木城說:你看幾點。
肖輝把手機拿遠看了一下,又貼回去,說道:九點三十八。
林木城說:這個點兒我能睡得着嗎?
肖輝笑:那你在做什麼?
林木城說:跟你打電話。
肖輝一噎,不跟他寒暄了,說正事兒:榮老闆已經來藍城夜吧找了你快一個星期了,你不來一趟嗎?
林木城說:不去。
肖輝說:你不來他要天天來蹲點兒。
林木城說:讓他蹲,記得給他拿店裏最貴的酒,喝之前先付帳,不付帳就以賴帳爲名給我轟出去,付了就讓他好好喝,他這麼去一年,我的藍城夜吧不知道要多入多少帳。
肖輝說:城哥,你這太壞了。
林木城說:學着點,奸商就是這樣練出來的。
肖輝想說,這榮老闆每回來都不一個人,還帶着你的前女友,人現在的老婆,你捨得對榮老闆狠,捨得對前女友狠嗎?
不過,好像也是捨得的。
上回整王榭一箭雙鵰,把今朝有酒也給算計進去了,好像榮老闆的老婆忙的前後疏通關係,花了不少錢,跑斷了多少條腿,你心生不捨,最終還是鬆口把人給放了。
人榮老闆是帶着老婆來'謝恩'的,你避而不見,是怕觸人生情呢,還是因爲你的前女友被人挖了牆腳,你無臉來見?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肖輝也不敢當着林木城的面提李朝朝。
肖輝說:你真不打算來見一見?
林木城說:不見。
肖輝說:我知道了。
林木城嗯了一聲,正準備張嘴問他:還有沒有別的事兒?
結果,這話還沒問出口呢,Angel洗完了澡,也平復了情緒,一邊拿着毛巾擦頭髮往外走,一邊揚起聲調說:林木城,你也去洗個澡,不洗澡不許睡……我沙發。
後面的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剛說到'不許睡',林木城就'啪'的一聲將電話掛了。
肖輝:……
聽着像是Angel的聲音,城哥不會又睡到人Angel的牀上去了吧?
太過份了!
人Angel那麼小,那麼漂亮,那麼可愛,你怎麼下得去手!
肖輝想,惦記前女友,屁。
男人都是一個樣,他要是有這麼漂亮這麼可愛的小女朋友,他也不要前女友了。
不過,想到林木城能接受別的女孩兒,肖輝還是很高興的。
他收起手機,樂呵呵地去忙了。
林木城掛斷電話後朝Angel看了一眼,十分嚴厲地說:往後我在這裏,出來的時候不許說話。
Angel砸砸嘴,這個時候也看到他是在打電話了,她抿起脣:我又不知道你在打電話。
林木城說:下不爲例。
Angel哼一聲,把毛巾往他身上狠狠一甩,轉身進屋了。
林木城看着橫架在自己腰上的那又粉又白的毛巾,額頭抽了抽,重重地嘆一聲,眼睛一閉,不管了。
半夜的時候,睡的迷迷糊糊的林木城又覺得有人在抱他。
他睜開眼,就看到女孩兒海藻般的長髮鋪在了他的身上,雙手抱着他的腰,整個人像八爪魚一般地纏在他身上。
林木城嘆氣,伸手要扯開她,卻又聽見了她的低囈聲:媽媽,不要走,爸爸,你不要丟下我。
然後,將他抱的更緊了。
林木城睜着眼睛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暖氣沒關,調成了睡眠模式,可他還是聽到了那徐徐的暖風吹動的聲音。
盯着天花板看了很長時間,他這才垂眸,看向懷裏的女孩兒。
她穿着棉質睡衣,窩在他懷裏的樣子又脆弱又嬌小。
林木城靜靜地躺在那裏,任由她睡在自己的身上。
感覺到小姑娘徹底睡熟了,他這才攬住她的腰,輕輕地將她抱起來。放回她的牀上。
可是,在起身的時候,女孩兒抱着他就是不丟,嘴裏直嚷着'爸爸,不要走'媽媽,不要走。
林木城心想,我不是你爸,也不是你媽。
就知道我一住下來你就會認錯爸媽。
都說了孤男寡女不能共處一室,我不是消遣物,可最終你還是把我當成消遣物了。
林木城躺下去,大長腿往她可愛的被子上一踹一勾,將被子勾了過來,往她身上一蓋,他壓着被角,長臂僵硬地拍着她的肩膀,機械地哄着。
哪怕這種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兩次,可林木城還是不熟練。
他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哄過女孩子了,壓根不知道怎麼哄。
等把女孩兒哄踏實了,他也沒走,就靠在牀頭,看着她。
見她不折騰了,他這才起牀,輕輕地關上臥室門,出去了。
這一回他沒再睡沙發,直接去門口換了鞋子,走了。
早上Angel起來,完全不記得晚上她又跑到林木城的懷裏去睡,然後被他抱回臥室的事情,她只是起來洗臉刷牙然後換衣服,然後再出來就跟往常一樣見到沙發又空了,男人又走了。
Angel撇撇嘴,進屋拿手機,然後又跟往常一樣,看到林木城的信息:早上八點來接你。
Angel看着這條信息,當下就回了一句:昨晚你又偷偷地走了?
跟往常一樣,這個信息石沉大海,沒人搭理她。
Angel盯了五分鐘,知道林木城不會再回復她了後,她也不等了,甩開手機。但在甩開之前還是瞅了一眼時間,七點三十九分,大約還有二十分鐘時間收拾。
其實也沒什麼收拾的,她進屋化了一個淡妝,出來,剛拿起包,打算先下樓去喫飯,結果,甩在牀上的手機響了。
Angel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趙莫打來的。
趙莫是跟Angel同一個高中的朋友。三年高中,Angel和趙莫的關係親如兄弟,情如戀人,總之,不是一般的關係。
但Angel並不喜歡趙莫,趙莫喜不喜歡Angel,那就不知道了,反正Angel上了南江工程學院,趙莫也報名了這個學校。
看到趙莫的來電,Angel看了一會兒,還是拿起來接了。
剛接聽,對面就傳來趙莫的聲音:安安。
Angel有中文名字,叫許安安,她的身份證和所有學籍檔案的名字全是許安安,英文名字是她媽媽給她起的,是一開始她出生的時候她媽媽給她起的。
她並不常用,但兩個名字她都承認。
聽到趙莫的聲音,Angel漂亮的臉蛋沒什麼表情,沒有以前接他電話的興高彩烈,也沒有跟他絕交後的冷漠。只是平平淡淡地問:有什麼事?
趙莫說:早上一起喫飯。
Angel說:不了,我昨天說的話不是開玩笑。
趙莫知道她這話指的是什麼,是昨天在籃球場上她說的那句'絕交'。
她是說了絕交,可他沒有同意。
他永遠也不可能跟她絕交的。
趙莫說:我一會兒過去,八點鐘到。
Angel冷笑一聲,直接將通話掐斷,然後一轉手就給林木城撥了個電話過去。
林木城剛穿好衣服下樓,正準備出門,撐着手臂在門口換鞋子,大衣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後,他順手掏出來看了一眼。
見是Angel打來的,他挑了挑眉,接起來。
還沒說話,對面的女孩兒先開口了:你現在就過來,我餓了。
林木城說:我就出門的。
Angel說:那你快點兒。
林木城說:把你的翅膀借給我,我直接飛過去。
Angel笑,林木城聽到了她的笑聲,脣角微勾,說道:十分鐘後我就到了。
Angel說了一聲好,將電話掛斷。然後她又進臥室,從衣櫃裏重新挑了一款米粉色的羽絨服出來,再對着鏡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臉,覺得完美無瑕之後,她慢騰騰地穿着羽絨服,備好手套和圍巾,出了門。
晃到小區路下,已經五分鐘過去了。
再晃到小區門外,已經三分鐘過去了。
再往路邊一站,剛好十分鐘。
她左右望了望,沒有看到林木城,倒是看到趙莫的車在往她這個方向轉彎。
Angel撇撇嘴,將羽絨服的拉鍊拉起來,雪白的圍巾往脖子裏一圍,手套也戴上,再往羽絨服那寬大的口袋裏一抄,摸出耳機,戴上,放歌聽。
趙莫看到了她,將車停在她身邊,見她在聽歌,他也沒喊她,只是推開車門下來,去拉她。
Angel站在那裏不動,只瞅着他用嘴型說:我在等人。
趙莫伸手就將她的耳機抓了下來,衝她說:外面冷,我們先去喫飯。
Angel奪回自己的耳機,溫涼的聲音說:早上我有約了。
趙莫說:跟你那保鏢?
Angel笑:是呀。
趙莫說:他只是保鏢,你不能太依賴他。
Angel說:我喜歡依賴他,因爲他從來不會置我於不顧,昨天他還在我的公寓裏陪了我一夜呢,我只要一說不高興,他就一定會陪我。
趙莫面色微沉,他跟她同學了三年,將近四年,當然知道她有多依賴她那個保鏢,那三年裏那保鏢不止一次地在她的地方過夜了。
趙莫雖然不高興,卻什麼都沒說,只道:以後我可以陪你,你心情不好可以給我打電話。我一定會過來陪你。
Angel說:不用了,你還是陪你的心上人吧。
趙莫抿住脣,當下就說:她不是我的心上人。
Angel勾脣冷笑了一聲,不願意再跟他說一句話,她拿起耳機,繼續要戴,卻被趙莫伸手又抓了去。
Angel怒了,用力去扯,寧可扯斷也不讓他碰自己的耳機帶子。
趙莫見她生氣了,鬆開抓着耳機帶子的手。轉去握她的手。
還沒握上,一聲突兀的汽車'嘀'在身後響起。
那聲音很大,似乎就在身後脖頸的地方,嚇了趙莫一大跳,當下手就收了回去,扭頭往後看。
這一看就看到了一輛黑色奧迪停在自己身側,林木城單手撐着車窗,在看他們。
趙莫的臉一冷,幾乎下意識地就要去擋Angel。
林木城嘴角勾了一絲笑,看不出來是怎麼樣的一絲笑。他沒有理會趙莫的這個近乎佔有似的動作,只輕擡起目光,視線從趙莫的臉上掠過,看向Angel:既然有人來接你去學校,那我就走了,我還有事兒。
Angel站在那裏沒動,只看着他說:你下來。
林木城頓了一下,想到昨天這姑娘跟趙莫鬧翻的那一幕,又想到昨晚,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林木城打開車門。下來,三十歲的男人,海拔一米八七,穿着跟昨天差不多一樣的衣服,裏面紫色的毛衫,外面黑色的羊絨大衣,黑色皮鞋和黑色西褲式的冬褲,顯得很是冷貴,他一出來,一往趙莫跟前一站,就完全把這個也才十九歲的男人比的黯然失色了。
一個打小從打打殺殺歷經過來的三十歲的成熟男人,一個纔剛上了大學的稚嫩少年,怎麼比都沒得比。
趙莫一看到林木城下來了,還比他高了半個頭,渾身氣勢不說多凌厲,卻充滿了強烈的壓迫感,這種感覺讓他有一種卑微的感覺。
趙莫家也不是尋常人家,他自認自己也是尊貴的,可這種尊貴放在林木城面前,一下子就支離破碎了。
趙莫的臉色很難看,伸手就要抓Angel。
林木城卻伸出手臂將他的胳膊一按,就那麼輕輕一按,趙莫都沒辦法動了。
林木城側頭,看着這個少年,不溫不熱的語氣:不要在我面前動她。
Angel見林木城動手了,自知再不走,趙莫的胳膊可能就得廢了,這個男人可不是好人,廢你一隻手,也讓你抓不到半點證據,還讓你痛不出聲來。
Angel確實跟趙莫絕交了,但絕交是絕交,她卻不能讓林木城傷他。
Angel走過來,直接上了林木城的車。
趙莫想去拉她,奈何動不了。
林木城見Angel上車了,他鬆開手,垂眸將趙莫胳膊上被他抓的有些褶皺的羽絨服撫了撫,直到撫的一絲褶痕都沒有了,他這才笑着說一句:抱歉,職責所在,小莫少爺不要計較,要不要一起去喫飯?
趙莫所聽到的林木城叫他小莫少爺很少,而他能叫他小莫少爺,自是知道他身份,可哪怕知道他的身份,他還是敢這麼對他。
趙莫擡起頭,看了林木城一眼。
林木城說:不喫我就走了,我今天真有事兒,做完保鏢,我得去忙了。
說完,轉身就上了車。
這期間Angel沒有開過窗戶,也沒往窗口看過,更不好奇他二人說了什麼,她只是窩在後座裏,閉着眼睛,聽歌。
林木城上了車,也不看她,直接發動車子走了。
待車子順利駛進主幹道,Angel說:今天想喫蛋糕。
林木城說:一大早上的,哪裏有蛋糕給你喫。
Angel說:反正我要喫,你想辦法。
林木城想到昨晚,薄脣抿了抿:我只是保鏢,負責你的安全,不負責給你暖被窩給你跑腿還兼老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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