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
大白话讲给他们听還差不多,让他们学会认字之后自己去看,那真是太高估他们的积极性了。
兄弟俩蹲在田埂上說话,时不时抬眼看看他们家汗阿玛在哪儿,只要人還在视线之内就好。
他们人小,但是也知道术业有专攻的道理,汗阿玛是皇帝,平时哪儿有那么多時間钻研种地的技巧,园子裡的庄稼都是宫人在伺候,他的心血来潮只会添乱。
算了算了,汗阿玛开心就好,這不是汗阿玛带他们出来玩,是他们给汗阿玛打掩护让汗阿玛出来玩。
他们已经是成熟的大孩子,不能和当小孩儿的时候一样不懂事。
“汗阿玛這两天那么亢奋,是不是因为他给法兰西的皇帝写的那封信?”承瑞盘起腿坐着,托着脸猜测道,“昨個儿五叔還說什么商队从北边罗刹国借道不好過,不如再等两年,到时候从海上去法兰西。但是汗阿玛急着和法兰西的皇帝写信联络,弄得他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
“由此可见,那封信肯定意义重大。”承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分明都是不大的孩子,說起话来却和老先生一样老气横秋,听的旁边的宫人忍俊不禁,只能低着头尽量不让其他人看见。
皇帝陛下对孩子们的教育非常上心,他自己三五不时召传教士进宫,传教士讲课的时候也会让孩子们在旁边听着,从小多听听,趁年纪小对什么感兴趣還能由着性子来,长大后再想這样,那群大臣就会追在后面說他们不务正业了。
年纪小就是好,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闹出事儿来别人也不会說他们,只会教训他们身边的大人。
孩子還小,他们有什么错,還不是大人不会教。
康熙自己纵容底下的孩子们,宫裡的阿哥格格在他跟前也拘束不起来。小孩儿又不傻,趋利避害他们還是懂的,反正他们家汗阿玛不会打太狠,当然是顺着杆子往上爬。
“我感觉那些传教士還沒有太医院的太医厉害,他们說着来大清传教,心裡想的肯定不是传教,而是把咱们的好东西全都带去他们那裡。”前些天他们弟弟承庆生病,兄弟俩经常去看弟弟,连带着也看了好久太医怎么治病。
太医院有能看到特别小特别小的虫子的放大镜,太医们說空中水中到处都是那种微生虫,所以平时才要注意保持干净,生病就是那些小虫子惹的。
当时太医還說什么“風”字从虫,可见早在几千年前他们的先人就知道空气中有虫子,可惜沒人重视,慢慢的就谁也不知道了,要不是太医院有显微镜可以亲眼看到那些微生虫,他们還不知道“風”字裡头那個虫是哪儿来的。
之后還有什么“野马也,尘埃也”的一堆话他们也听不懂,只知道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厉害的很,随随便便出来一個都是救死扶伤的圣手。
哪像那些西洋人,连治病的方法都奇奇怪怪,他们竟然会用蚂蟥贴在皮肤上吸血,還会用烙铁烙去疮毒,噫,只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這不是把人往死裡折腾嗎。
還好他们沒有生在那种地方,不然只怕生個病就能直接见阎王,真是太吓人了。
“汗阿玛明知道那些人不坏好心,为什么還要让他们過来,全部赶出去不就好了?”
两個小家伙坐在田埂上嘀嘀咕咕,康熙忙了一圈回来,听到他们嘀咕的內容忍不住摇头。
不愧是天天往慈宁宫跑的臭小子,這话跟太皇太后当年的想法一模一样。
既然知道那些传教士不坏好心,索性直接一刀切,不让他们来大清,接下来也沒那么多烦心事儿。
問題是看事情不能那么片面,传教士不坏好心,却也不是毫无用处,他们不能一直闭门造车,也要看看外面是什么样,西洋那边能派人来他们這儿学东西,他们自然也能派人去那边学东西。
徐乾学、万斯同他们编《明史》的时候就說過,西洋之說,既不背于古,而有验于天,只要下劲儿研究,总能找到用处。
這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办事儿切记骄傲自大,小小年纪就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架势,以后非得栽跟头不可。
承瑞承祜拍拍裤子站起来,仰起头乖乖认错,“我們就是随便說說,沒打算把传教士都赶出去。”
“都是跟你们小叔学的。”康熙笑骂一声,抬眼看看天色,准备带他们回宫。
谁小时候沒点儿奇思妙想,不想上课就琢磨着把师傅弄走什么的都是隆禧那小子玩剩下的。
纯亲王人不在皇宫,宫裡依旧流传着他的传說,大抵就是這個意思吧。
隆禧要是知道他在他们家三哥心裡如此能给孩子们做榜样,非得在外面待個三年五载再回京城不可,可惜他不知道。
在外办差的日子充实又忙碌,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京城的天還是冷的,等到回来這儿已经快要入秋。
他长那么大,除了出意外被绑架的那段時間,這還是第一次离家那么长時間。在外面的时候有事情要干沒什么感觉,回来之后才感受到什么叫归心似箭。
小祖宗进城之前就把事情全部扔给其他人,进城后直奔紫禁城而去。
汇报差事的活儿交给老徐大人和小曹同学,他绝不抢功,离家那么长時間,他要赶紧去当玛嬷额娘的乖乖小宝贝儿,而不是去御书房听他三哥“哪裡哪裡,孩子還小,還得多历练”的借他的事情来让别人夸他教导有方。
从小都是這样,這一套流程走下来,他中间想喝口水都难。
不干啦不干啦,人家是在皇帝跟前捧哏,他连捧哏都算不上,那就是纯纯一工具人。
隆禧在宫门处和徐旭龄、曹寅分道扬镳,和顾问行打了声招呼,目送他们去御书房,然后一溜烟跑去慈宁宫见长辈去。
他要回来的消息宫裡早就知道,不用他两边跑,太后太妃们肯定都在慈宁宫等着,别的不說,這点地位他還是有的。
沒办法,谁让他是兄弟几個裡面最受宠的崽。
慈宁宫裡的确热闹的很,太后太妃们都惦记着她们娇生惯养长大的小祖宗,生怕他在外面受欺负,今天一大早就收拾妥当来慈宁宫等着。
你一句我一句說着话,倒也不觉得時間過的慢。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就爱回忆当年,不年不节的见到那么多人聚到自己這儿,从隆禧小时候开蒙上学的事情一直回忆到那小子现在长大成人,說着說着底下就有人开始抹眼泪。
人老了,受不了這么煽情。
隆禧以为他回来会得到额娘们的嘘寒问暖,万万沒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她们拿着帕子集体抹眼泪,猛然看到這种场面的时候人都傻了。
怎么了這是?
太皇太后抹掉眼尾的泪珠,招手让愣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小孙孙进来,“快别抹眼泪了,瞧把我們隆禧吓的,都不敢迈腿了。”
太后擦擦眼睛,坐正了身子小声埋怨,“還不是额娘惹出来的,您要不說那些,我們怎么会掉眼泪?”
“得得得,是额娘的不是。”太皇太后也不和她们争這個,拉着小孙孙的手开始问他在外面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几個月不见瘦了黑了,回来一定得好好补补。
隆禧觉得他沒瘦也沒黑,他在外面過的滋润的很,甚至還觉得自己比离开京城的时候高了几公分。
不過世上有种受苦叫你妈觉得你受苦了,他现在也差不多,就一句话,不要和长辈们逆着来。
外面的條件的确比不得家裡,但是他是谁,他可是玛嬷额娘们一手带大的宝孩儿,一身本事去哪儿都能照顾好自己,玛嬷看着他瘦了黑了,其实他是壮实了。
瞧瞧這胳膊上的肌肉,都是他出门在外练出来的!
一屋子人被他這自卖自夸的架势逗的不行,也顾不得回忆当年,都凑過来听他讲外面的情况。
隆禧正想转移话题,他都长那么大了,再听长辈们說小时候的糗事儿难免难为情。
這次出去几個月,只挑几座城就能說一下午,不過之前隔三差五会往宫裡送信,现在人回来了,自然要紧着信上沒写過的說。
额娘们在宫裡住了大半辈子,对怎么做生意不感兴趣,隆禧也不說朝廷准备在地方实行什么政策,只拿她们感兴趣的說出来凑热闹。
紫禁城裡的生活很单调,对太后太妃们来說更是如此,除了逢年過节让戏班子进宫唱戏,其他时候只能靠說话来解闷。
皇帝崇尚节俭,宫裡也沒有奢侈到天天让戏班子进来唱戏的地步,真论起奢侈,京城的王爷贝勒们府上才是真的奢侈。
太后太妃们都喜歡听戏,江南那边的戏和京城不一样,那边流行的是海盐腔、昆山腔、弋阳腔。
后来昆山腔出了個厉害人物魏良辅,吸收了当时余姚腔、弋阳腔、海盐腔等多种戏的特点,因为這种腔调软糯、细腻,好像江南人吃的用水磨粉做的糯米汤团,因此還有另一個名字,叫“水磨调”。
也就是如今一家独大的昆曲。
他這次回来也不是空着手回来的,過些天就能让戏班子进宫给太后太妃们掌掌眼,高端艺术他欣赏不来,额娘们個個都比他厉害,点评一下戏班子的水平肯定沒問題。
前头的话听着還像那么回事儿,越說就越不对劲,太皇太后那么大岁数不是白活的,一听就知道這小子肚子裡藏着坏水儿,“怎么出去一趟還对唱戏感兴趣了,别扯那么多,說說到底想干什么?”
“瞧玛嬷說的,孙儿真的只是想让戏班子进宫给您解闷,别的什么都不求。”隆禧连忙叫屈,他是那种市侩的人嗎?就不能纯纯的想对玛嬷额娘们好嗎?
他可是纯亲王,听听這封号,多纯,玛嬷怎么能這么想他?
纯纯的纯亲王绕過他们家玛嬷去额娘们那儿诉說委屈,要不是在座各位都知道他是什么性子,沒准儿就被他装可怜给骗過去了。
太妃们该喝茶喝茶该吃点心吃点心,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南边的昆山腔。
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会长脚往京城跑,她们虽然深居后宫,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昆曲又不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那是前朝就风靡天下的戏腔,前朝最鼎盛的时候,只一個苏州城就有好几千唱昆曲的戏子。
据說当年唱昆曲的地方也多,秦淮河畔可以唱,草台乡间也可以唱,甚至一度开了允许女眷外出看戏的风气。
不過顾及礼数,只有那些搭建了只允许女眷入内的“女台”的戏园子才能让女眷进,其他地方還是不欢迎女子。
她们大多是满人蒙古人,年轻的时候或许不明白为什么女子连出门看個戏都不行,這在他们老家那块儿简直可以說是不可理喻,如今在宫裡生活了那么多年,大概也知道外头的女子处境有多艰难。
太妃们话题换的快,看看因为沒人搭理气成球的隆禧,面上不由又带上了笑意。
隆禧鼓着脸嘟囔几句,也不卖关子了,“好吧好吧,就是想让戏班子进宫镀镀金,现在戏班子之间的竞争也很大,一個出名的戏班子每年能赚老多钱了。”
不是他夸张,這年头的名角出场演出场面不比后世的巨星演唱会小,說是万人空巷毫不为過。
前朝嘉靖年间,南京的两個大戏班子打了好几次擂台,每次的场面都轰动全城,可惜他们无缘亲自去看。
不過沒关系,他有钞能力。
钞能力沒办法让他们穿越时空,但是能重新组织两個大戏班子打擂台。
他也是偶然间听那几個徽商說起這個才知道前朝嘉靖年间的戏班子打擂台都是由徽商策划赞助,他们出钱帮戏班子提高知名度,戏班子裡的角儿努力唱戏,打出名气后才有更多人請他们去唱戏,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方得了利一方名利双收。
什么产业挣钱,這個問題放到后世,很多人都会脱口而出——明星。
明星挣钱,明星背后的老板更挣钱。
商人不是傻子,沒有利益的事情他们不会干,既然出手肯定要挣個大的,之前在宴席上晕晕乎乎答应了掏钱回馈乡裡,回家之后清醒過来又觉得肉疼。
花钱肉疼,只有挣更多的钱才能让心裡好受点,然后就有人相出了這個点子。
现在的昆曲不光在苏州一地流行,大清各個地方都很火,還形成了南昆、北昆两大支派,有道是四方歌者必宗吴门,可见发展的有多好。
南昆、北昆两大支派,不打擂台简直可惜了。
倒不是非要分出個高低,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這种东西根本沒法分高低,主要是這個话题容易炒热,稍微一引导就能吸人眼球。
民间大家大户出资請戏班子唱戏稀松平常,這是全民爱好,无论男女老少高低贵贱,几乎都能唱上两句。
“再有俩月就是颁金节,正是热闹的时候,先让戏班子进宫给玛嬷和额娘们看看,如果您们觉得好,颁金节的时候就让他们大显身手,如果您们觉得不行,那就让他们回去再练练。”隆禧一边說一边比划,“就只有這一丢丢的私心,一丢丢,只有一丢丢。”
大清般的娱乐公司啊,要是能捧出几個名角儿出来,以后就只有三哥哭着喊着找他要零花钱的份儿,這不赶紧行动還愣着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說:康熙: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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