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十分好笑
暮雲卿微微一愣——朱邪玉麟問的是“你憑什麼不滿”,而不是“你爲什麼不滿”,言辭之間只有一個字的差別,卻說明了很多問題。
起碼,現在的朱邪玉麟並不關心暮雲卿心中所想,起碼,現在的朱邪玉麟在心中是有些排斥暮雲卿的。
暮雲卿輕嘆一聲,對朱邪玉麟道:“我能進去嗎?”
昨天暮雲卿就有話要和朱邪玉麟說,但礙於蘇溯越和公主殿下在場,他也只能避其鋒芒,另外選些時候再來找朱邪玉麟。
朱邪玉麟眉頭微皺,沒想到暮雲卿一大早的,會提這個要求,想了想,倒是沒有拒絕,往邊上讓開一小步,示意暮雲卿進來。
等暮雲卿進門之後,朱邪玉麟又把門關上,略一思考,想着那夥計說不定什麼時候前來收拾東西呢,萬一暮雲卿要做什麼被人看見了,那她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於是,本着這樣陰暗的念頭,朱邪玉麟默默地擡手,落閂,將門再次鎖了起來。
暮雲卿聽見身後的聲音回頭,正好看見朱邪玉麟落閂完畢,正一臉得意洋洋的笑着拍了下手,面上不由也帶出笑來。
朱邪玉麟剛回過身,就看見暮雲卿對着自己,笑得一臉意味深長,面上的笑容立即收起來了,眉頭微皺,冷淡道:“有什麼事?”
暮雲卿也不在意朱邪玉麟糟糕的態度,頓了頓,道:“今天中午,最遲下午,暮家逃難到西北的人就回被沙匪護送回來。”
朱邪玉麟眨眨眼,想起了公主殿下所說的、暮雲卿在進入暮家墓葬羣之前下達的那怪異的命令,再結合現在暮雲卿的態度,略一想,就明白了。
朱邪玉麟也笑了笑,很是無所謂,但眸中的光芒卻是實實在在地漸漸冷了下來:“你算準了,以我的性子,只要我能夠成功地離開暮家墓葬羣,你必定也是沒有生命危險的。在我和你回到這個世界之後,你讓暮家的人前來投奔我,必定會遇上你——真是不錯的掩人耳目的計謀呢,難爲你在進入暮家墓葬羣之前就想到了。”
暮雲卿眉頭微皺,顯然想要解釋,卻在開口之前,被朱邪玉麟做了個手勢打斷了。
“暮雲卿,我就問你一句話。”朱邪玉麟看着他,緩緩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鬱竹正會對暮家下手?”
暮雲卿面色凝重了起來,在朱邪玉麟的逼視之下,緩緩點了點頭:“暮家的歷史太過久遠,桎梏也太多——這樣的家族,或許子弟眼界開闊,但早就習慣了爲自家費力謀劃,他們的心胸也就只有那麼點,並不利於整個天下。”
鬱竹正心在天下,這個有爲之君一直以來的心願就是成爲天下共主。
好在鬱竹正還年輕有能力,手底下也有一些死忠又不缺乏能力的屬下,朱邪玉麟有預感,鬱竹正遲早有一天,會達成他自己的願望的。
而暮家,這個家族早就習慣了倚老賣老,悠久的歷史給了他們無上的榮耀,卻也封住了家族之中有爲之仕進步的腳步。
暮家,已經不適合鬱竹正這樣野心勃勃、大刀闊斧改革的君主,更加不適合這個日益變化、抗災能力越來越強的國家。
以鬱竹正的個性,自然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區區一個已經顯露出頹勢的暮家,他想幹脆利落地收拾了,還真不是一件難事。
好在暮家在暮雲卿的運作之下,好歹留下了一點血脈,也算是對得起那千年傳承的家世沉澱。
只是讓朱邪玉麟不喜的是,暮雲卿爲什麼臨到頭了,還要在自己身上算計一把——天知道蘇溯越雖然使了些計謀,讓黎國暫時不會在西北邊境一帶動兵,但這只是權宜之計,並未長久之法啊,暮雲卿有着那麼敏銳的政治眼光,不可能看不清楚這一切。
於是,在面對暮雲卿的時候,朱邪玉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糾結——特麼的你究竟爲什麼臨到頭了還給老孃整出這種破事來啊?
猶豫片刻,朱邪玉麟還是問道:“鬱竹正……我是說,陛下已經撤銷了風炎將軍的稱號,也罷免了你西北軍大軍統帥的職位,你卻還讓暮家族人前來西北……你就這麼有把握?”
朱邪玉麟並未明說暮雲卿的把握是什麼——可以是鬱竹正不會對這一部分逃出生天的暮家人趕盡殺絕,也可以是當初暮雲卿和鬱竹正定下的交易至今還有效,更可以是暮雲卿在西北的多年經營,讓他即使失去了名義上的統帥地位,也還是能對西北大營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
這些事情太過大逆不道,朱邪玉麟若想要過上自由平靜的生活,她就不能插手其中——好吧,雖然在暮雲卿的攙和之下,她很有可能已經插手其中了。
暮雲卿顯然也明白朱邪玉麟言語之下的“把握”是什麼意思,緩緩勾起一抹笑,道:“暮家不被需要的東西,已經在那一次抄家滅族之中消失了。接下來要出現在世人面前的暮家,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家族。”
朱邪玉麟微微皺起眉頭:“什麼?”
“漠北暮家,暮家的分支,早年落魄,卻在這一次暮家本家抄家滅族的災難之中緩過氣來,因禍得福,得到了長足的發展。”暮雲卿道,語調平緩,眼神平靜,像是在說一個真實的故事。
真實個屁!
這纔是朱邪玉麟心中真實的想法——每個家族都有着自己的發源地,爲了區別,通常都會在家族的姓氏之前,冠上那個地方的名字。
比如說東國有名的書香世家瑤河莫家,還有曾經寵冠兩朝後來急速衰落的清閔謝家。
不過暮家的名頭太過於響亮,這個家族屹立千年不倒,紮根在東國京城,輻射整個大陸,以至於後來人說到暮家,都不加京城兩個字了。
但漠北暮家,確實實實在在從未進入世人的眼中的。
更何況在漠北這樣一個兵荒馬亂弱肉強食的世界之中,想要拉起一支隊伍來武裝自己的力量、甚至是憑空捏造出一個家族——前提是你有足夠的資本——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隨着暮家剩餘的人帶着暮家歷代積累的財富前來,暮雲卿想要創造出一個原本默默無聞、近期趁勢快速崛起的漠北暮家,就變得非常容易。
只是朱邪玉麟死活沒有想明白,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清楚地看見朱邪玉麟眼中的迷惑,暮雲卿抿了抿嘴,一向冷峻的面容上隱隱出現了一絲紅暈。
朱邪玉麟表示自己驚呆了——我說,暮雲卿你好歹是在這個邊境苦寒之地當了十年將軍的人吶,戰場上危難之中沙發果斷的人吶,你這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臉紅,合適嗎!
也許暮雲卿自己也覺得不合適,抿了抿嘴,微微側過臉去,道:“如果在漠北接應暮家人的人是你,那麼那些逃難而來的暮家人就會覺得你也算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我想,你能夠被新的暮家接受,不僅僅是因爲我的緣故。”
朱邪玉麟嗤笑一聲:“我爲什麼需要被新的暮家接受?你難道覺得我還會主動去融入那什麼狗屁的暮家?”
天知道,就連在第一次、以和暮雲卿沒有任何關係的身份進入京城暮家的時候,朱邪玉麟就明顯感覺到了暮家人的敵對和冷漠,更別提之後,朱邪玉麟嫁入暮家,所遭到的算計和擠兌,讓她很不舒服。
暮家在朱邪玉麟看來,和財富地位權勢甚至是暮家人多美貌什麼的沒有絲毫關係,暮家對於朱邪玉麟而言,不過是一場不得不經歷的困厄。
困厄而已,朱邪玉麟經歷過了,並不會把它放在心上,但不代表她還能一起遺忘了當年的不開心,更別提還要她自覺主動地去融入那個家族——哪怕它現在換了殼子也不行。
暮雲卿見朱邪玉麟心意已決,眉頭微皺,想着不能太過逼迫朱邪玉麟,就主動解釋道:“當時我下這個命令也是別逼無奈——你有蘇溯越的保護,而我只有一點在暮家墓葬羣之中生存的知識,甚至這些知識能不能靠得住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就認爲,如果我們能夠活着離開暮家墓葬羣的話,那個能自由行動的人,是你的機率要比我大,大多了。”
聽完暮雲卿算是解釋又算是示弱的話,朱邪玉麟眉頭微挑,並未馬上表態,而是道:“那現在你看見了,你的身體狀況要比我好多了。所以——”
所以你現在完全可以自己去迎接那倒黴催的族人,完全不用打擾老孃清修。朱邪玉麟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邊端茶,送客。
奈何暮雲卿並不打算理會朱邪玉麟這個送客的姿勢,依舊穩坐釣魚臺,看着朱邪玉麟的眉眼帶笑,很是誘人:“我知道你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正在裏間裝睡的暗聽見這句話,心中咯噔一下,再也無法裝睡下去,只能一把掀開被子,相當粗魯地一把推開裏間的門,皺眉站在門邊,揉着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朱邪玉麟眉頭微皺,並沒有理會暗,而是緊盯着暮雲卿,道:“你什麼意思?”
暮雲卿輕笑一聲,道:“我能有什麼意思?我就是想告訴你,你身上發生了一些……嗯,令暮家人欣喜若狂,但是在你自己看來可能沒有那麼愉悅的改變。”
暗也顧不得裝迷糊了,走到朱邪玉麟身邊,硬生生地站在暮雲卿面前,阻斷了暮雲卿和朱邪玉麟的對視,冷聲道:“我餓了。”
朱邪玉麟嘴角一抽,眼中儘量凝聚起來的誠懇目光猶自帶着一點敷衍的痕跡:“乖啊,你自己去廚房拿點喫的——幫我也帶一點。”
暗終於被朱邪玉麟的遲鈍弄得生氣了,他一巴掌拍在卓自己上,力道大得連帶着昨天晚上的燒酒都濺出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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