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吃不吃我不饿
這两年郡王府裡添了许多京城和南边时兴的东西摆件,去年巴雅尔甚至還给禾嘉弄了张千工拔步床回盛京。但东西再多也不如自己到了京城,真真切切看见的一切。
坐在马车裡的禾嘉在进宫路上都忍不住撩开帘子仔仔细细地看,穿越過几百年的岁月看京城裡的一砖一瓦,让禾嘉有种莫名的眩晕。
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口,禾嘉下了马车脚踏实地站定,仰头看向巍峨庄严的皇城,才终于缓缓吐出心裡一直悬着不上不下的那口气,跟着早等在宫门口的太监,往宁寿宫的方向走。
禾嘉的身份摆在成了亲和定了亲的皇子福晋中是最好的那一拨,胤俄的出身也高得四妃沒一個能在他跟前充大個儿摆长辈的谱,即便是佟佳贵妃也因为沒孩子,比起前头的温僖贵妃总也气短一截儿。
现在禾嘉进宫四妃十分有默契地都躲了,剩下一個佟佳贵妃想摆谱摆不起来,干脆把人一杆子支到太后那裡去。理由也是现成的,禾嘉是漠南蒙古来的格格额娘又是科尔沁部的,去给太后娘娘請安也算是合情合理。
禾嘉不知道后宫娘娘们的那些弯弯绕,不用挨個去磕头她正好落個轻松。
太后是正儿八经草原上来的,入宫這么多年宁寿宫裡裡外外的布置装饰都還保留了大半蒙古样式,禾嘉跪在底下端端正正给太后磕头請安,被宫女扶起来赐座后,立马就被塞了一碗咸奶茶在手裡。
“太后娘娘,您宫裡奶茶的味道可太正了,臣女出了草原這一路就沒喝過這么好的茶。”
“你都說好可见我宫裡這些人沒糊弄我,喜歡喝就经常過来,等会儿走的时候我让她们给你多带上些。”
太后的模样不算很出众,看上去就是蒙古草原上很寻常的老太太。但她到底是在宫裡历经過這么多年风雨的人,眼神裡有一股让人避不开的锐利,让人不敢在她跟前偷奸耍滑,是真话還是假话禾嘉清楚自己瞒不過這老太太。
既如此禾嘉也收起了所有耍小机灵的心思,太后问什么自己答什么,陪着老太太坐了一会儿,就真带着一小桶奶茶从宁寿宫裡出来。
一起出来的還有五福晋他塔喇氏,五贝勒胤祺从小养在太后宫裡,成亲以后他的福晋平常除了进宫给婆婆宜妃請安,更多的时候還是待在宁寿宫裡。
一来继续替五贝勒在太后跟前尽孝,二来宜妃一向偏疼小儿子,她這個阿玛只是個员外郎的五福晋,在宜妃跟前一直不太招待见。倒不如陪在太后身边,也算是给她自己找了個靠山。
“格格千万别多想,太后她老人家最是慈爱宽厚,格格是第一次来還不熟悉,等以后就好了。”
“福晋言重了,我第一次来就得了太后這么好的奶茶,以后要好了怕不是要把太后跟前的好东西都哄了去。”
“格格是個妙人,往后我进宫来就又有個好地方可去了。”
宽厚慈爱,這就是說老太后是個老实慢热的人呗,即便是娘家草原上来的准孙媳妇不熟就是不熟,照样也沒什么话說。
五福晋恐怕今天是特意過来,就是怕太后是個慢性子,万一自己再是個不会說话的场面太尴尬。
禾嘉能明显感觉到五福晋想要主动跟自己交好,但她還沒弄明白她为什么要跟自己拉关系,便只能笑盈盈說些沒什么营养的客气话遮掩過去。
两人一起走出宁寿宫,五福晋往左边拐弯去宜妃宫裡,禾嘉往右边拐弯准备出宫,才结束了這一场看着热闹其实屁都沒說的寒暄。
从太后宫裡出来,禾嘉就沒有别的地方要去了。四妃和佟佳贵妃已经明着让人传了话给禾嘉不用去,永寿宫至今還沒有新的主位娘娘,侧殿住着的戴佳氏虽然跟贵妃交好,禾嘉也用不着主动過去。
但自己不去有人会主动找過来,跟他塔喇氏分开沒多久,禾嘉就远远地看见胤俄往自己這边快步走来。
身后還跟着碎步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贴身太监,风风火火的样子惹得避到宫道两旁跪下的太监宫女都忍不住偷偷抬头去看,看十阿哥這是又闯什么祸了還是打算去闯祸的路上。
禾嘉看着站定在自己跟前的胤俄,将近六年的時間,已经足够让当年那個比故作老成问自己读沒读過书的少年,长成眉目俊朗身姿挺拔的男人。连身高都窜了一大截,自己得稍稍仰着头才能把人看清楚了。
“臣女见過十阿哥,给十阿哥請安。”
“格格怎么這么见外,你跟我之间哪裡還要這么客气。”
胤俄是着急忙慌赶過来的,刚开春的天甚至都跑出了一头汗,這会儿看着好几年不见的禾嘉本来想好的话都說不出口,憋了半天也就憋出這么一句来。
他今天专门起了個大早拉着胤禟出宫,到了八贝勒府心不在焉待了大半個时辰,屁股底下跟撒了钉子一样坐立不安,眼看着哥哥们来了不少,马上就要开席了也沒找着临时开溜的机会。
還是胤祐看不得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歪着身子倚在圈椅裡懒洋洋冲胤俄道:“老十我腿上不舒服,你先送我回去歇会儿。”
“哪儿不舒服啊,我就說七哥你别跟礼部那些老头儿较劲,春闱的事你让他们去操心。他们事事找你你還真什么都管呢,皇阿玛那裡他们躲了让你去挨骂,什么玩意儿。”
胤祐出了上书房就被康熙塞去礼部,刚开始人人都觉得這是万岁爷心疼儿子,让七阿哥领了個清闲的差事混日子罢了。
却不想這两年又是皇子晋封、建府出宫,又是秋闱春闱礼部就沒個闲下来的时候。過年的时候万岁爷当众宣布今年要南巡,這裡头除了内务府一路上最忙的就是礼部,胤祐眼看着腿都跑细了。
“什么话都往外說,当心皇阿玛回头又罚你,让你送我回去一趟哪来這么多话,走不走啊。”
胤祐看着心不在焉又不开窍的弟弟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坐在他身侧的五贝勒胤祺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還是今天請客的主人家胤禩体贴人,“十弟,你就听七哥的陪他先回去,我這儿留着酒等你。晚上也不用回宫就住在我书房裡,咱们兄弟好好松快两天。”
胤俄跟着胤祐从八贝勒府出来,都走到门口了看着胤祐压根不怎么瘸的左腿总算反应過来,“七哥,你是帮我脱身啊。”
“老十,贵妃娘娘当年是让你明哲保身不是让你真犯蠢!”
万岁爷這一两年打定了主意不让底下的儿子们冒头结党,胤祐就也不好明着再多管胤俄。可眼看着弟弟傻愣愣的样子,胤祐又实在忍不住把人拉到一旁。
“等会我不管你怎么去见禾嘉格格,到时辰了就直接回宫,老八這裡今儿别来了。”
胤祐和胤禩是年纪挨着的兄弟,从小两人就不对盘。按理說一個被生来残疾的身体困囿,一個被生而卑微的出身拖累,某种意义上他们两個才是最能互相理解的人。
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两人都能看清楚对方到底是個什么样的底色。有时候看得太清楚就沒法相处,這么不冷不淡地远着反而更好些。
“七哥,我還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這两年胤祐进宫的时候不多,就算进了宫裡也只往戴佳氏的侧殿裡去,好几次胤俄得着信往永寿宫去,等他到了胤祐又早走了。
胤俄都快记不得上次跟胤祐好好坐下来吃顿饭是什么时候了,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连胤祐帮他脱身都沒反应過来。
胤祐沒想到胤俄的心思全在這上面,他顿了顿叹出一口气,“我从小在永寿宫长大,我和额娘都得了贵妃娘娘的济才能活得安安生生。”
当年戴佳氏在贵妃宫裡,卫氏在惠妃宫裡,一個庶妃一個贵人,即便戴佳氏家裡能帮衬些,但进了宫娘家能帮上的归根究底也就那么多。
自己和额娘能活得比胤禩和良嫔舒服那么多,說白了還是贵妃人厚道,沒想着法去磋磨人。光這一條就足够胤祐记她一辈子的恩,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胤俄。
“你在宫裡别闹得太厉害,以后有了福晋的日子就跟以前不一样了。說不得今年年底就要建府出宫,到时候就好了。”
“我知道,九哥那人也就是個面子货,其实胆子也小不敢闯大祸。”
胤俄点点头答应下来,扶着他七哥上了马之后,就匆匆往禾嘉在京城落脚的宅子那边赶,到了地方才知道今天一大早郡王和格格就都进宫去了。
两人都六年沒见過了,要說当年那一点点好感還剩多少可能也沒多少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胤俄就是想见一见禾嘉,這才又急匆匆回了宫好歹沒再错過。
“格格在京城有沒有什么缺的东西,我让戴鹏送過去。”
“不缺什么,真缺了我自己出去买,正好顺道逛一逛京城。”
胤俄越大长得越像贵妃,眉眼深邃之余還添了几分潋滟柔和,把過于锋利五官都中和下来。从未落下過骑射的人身高应该在一八二、一八三左右,一條腰带把小腰掐得又细又有劲的样子。
额间的汗還沒有收尽,一滴汗珠顺着凌厉分明的下颌线滑下来,在下巴上稍微顿了一瞬才吧嗒一下摔到地上,浑身上下是掩藏不住的生机勃勃。
禾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胤俄,把原本主动找過来的十阿哥看得脸色通红,低着头任由禾嘉看,很快就连耳垂都红透了。
他身后的忠全忠顺早退得十步之外低头不往自家主子這边看,跟着一起进宫的戴鹏也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最后胤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颠三倒四說了些什么,直到把禾嘉送出宫门自己回了乾西五所,狠狠灌了一盏冷茶下肚才回過神来。
“戴鹏,刚刚格格說什么了。”
“人家說,让你有空的时候過去吃饭。”
“那我怎么回话来着?”
“您說,不吃不吃,我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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