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2
廊桥美食街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连据說最会做生意的波斯商人都结伴而来,想要取取经。
第一日是旬末,上到朝廷命官下至学堂幼童皆要休沐。摊贩们铆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唯有楚溪客,挂了個“歇业一日”的牌子!
云飞仿佛看到无数小钱钱排着队在自家门口转了一圈又扭头走了,肉疼得不行:“师父,家裡若无大事的话,我還是不歇了……”
楚溪客清了清嗓子,端出做师父的款:“谁說沒大事?阿翁和三娘休沐,难道不是大事嗎?”
云飞有点蒙:“先生和小妹……不是日日回家嗎?”
“那怎么一样?休沐就要有休沐的样子,平日裡各自忙碌的人家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做上一桌菜,工作的烦恼跟爸爸、不是,跟阿翁說說,生活的事情跟阿娘谈谈,這就叫生活的仪式感。”
云飞還是有点蒙,就……每天都能說啊!
楚溪客:“云飞,我问你,你努力赚钱是为了什么?”
這题云飞会:“让阿娘不必太辛苦,让阿弟吃饱饭,让小妹不会再被卖,在太学裡好好读书!”
楚溪客做出一副大人模样,循循善诱:“你看,咱们努力工作无非是为了让在意的人少辛苦一些,让這個家变得更好。可是,如果你为了工作就忽略了团聚,忽略了陪伴,甚至忽略了健康与快乐,你觉得值嗎?”
云飞连忙晃晃脑袋,一听就不值。
“那不就得了!”楚溪客勾住他的脖子,“走,回家!”
云飞一边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地走,一边崇拜地看着他:“师父,您懂得真多。”
楚溪客挺了挺腰板:“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云飞毫无原则拍马屁:“师父看的书真多。”
楚溪客心虚地笑笑,他看的是一篇狗血虐恋耽美文他能說嗎?
为了维护自己在徒弟面前的光辉形象,第一天,楚溪客难得早早跑进灶间,打算做两样特别的吃食给家人们换换口味。
一道是山药板栗酸奶蛋糕。
做法很简单,不用打发,也不用烤箱,只需要把山药和板栗煮熟,分别放入碗中,压成泥。板栗泥先放到一旁备用,山药泥则需要加入少量淀粉、鸡蛋以及碾碎的白糖——這個时代的制糖技术尚不先进,沒有白砂糖,想要细腻的口感,只能将糖块碾碎再過筛。
山药泥搅拌好之后最好在温暖的地方放置一段時間。楚溪客也不太懂,只是听之前教他的那位阿姨說,這样是为了让糖分发挥力量,充当一丢丢的效果,這样蒸出来的蛋糕才能更松软。
等待的這段時間,就可以去处理第一道菜了——铁板虾滑。
楚溪客先前請铁老三帮忙打制新式烤炉的时候就预备了铁板烧的功能,想着烤個鱿鱼啊,冷面啊,生蚝啊,茄子之类的,谁知长安不仅几乎买不到生蚝、鱿鱼這些海产品,就连茄子都是奢侈品!
所以,铁板烧的功能就一直沒用。
刚好,昨日贺兰康送来一桶青虾,经過一夜都死得差不多了,白灼不新鲜,红烧姜纾不喜歡,楚溪客想了想,干脆做成虾滑。
不是在火锅裡涮的那种,而是用铁板烤,虾肉去壳,用刀切,不必太碎,最好有一些颗粒感,再加入蔬菜丁和调味料,這样可以让口感更丰富。
和好的虾滑就可以装进锥形袋子裡了,再像给蛋糕裱花那样挤在铁板上就好——沒有塑料袋,楚溪客就地取材,摘了一片荷叶洗干净,卷成漏斗的形状。
他的习惯就是這样,从来不遵循特定的食谱,而是家裡有什么就用什么。
眼下院子裡能看到的是胡萝卜、苹果和桑葚,于是,楚溪客做了一份胡萝卜口味的,一份苹果口味的,還有一份仿佛黑暗料理般的桑葚口味。
铁板刷上油,滋滋啦啦一阵响,翻個面的功夫虾滑就熟了。
全家人早就围在了烤炉旁,一人揪了一片荷叶,满满一铁板的烤虾滑不等上桌就分完了。
姜纾最喜歡甜丝丝的苹果味,云家人喜歡中规中矩的胡萝卜味,云字辈四人组两种口味各要了一份,最后剩下黑乎乎的桑葚味无人问津,钟离东曦抬手夹走了。
楚溪客悄悄把他拉到树后面:“不好吃就吐出来。”
“好吃。”钟离东曦艰难地咽下一口,为了让楚溪客安心,又去吃第一口。
楚溪客心裡有点甜,又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保证:“蛋糕肯定好吃,我给你留一块大的。”
钟离东曦微笑:“只要是鹿崽做的,我都喜歡。”
楚溪客趁姜纾不注意,悄悄牵了一下钟离东曦的手,又连忙放开,红着耳朵去做蛋糕了。
钟离东曦就那样端着一捧黑乎乎的桑葚虾滑,姿势从容地目送他离开,直到确定了楚溪客看不到這边,他才抓起旁边的茶盏,猛地喝了一大口。
牙都黑了。
云字辈四人组憋笑憋得好辛苦。
云崖偷偷吐槽:“殿下還是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云霄一脸的高深莫测:“恐怕,明日過后只会更不值钱。”
云浮和云崖顿时兴奋地看向对方,如同一对在瓜田裡上蹿下跳的猹。
灶间,楚溪客心裡想着钟离东曦,做出来的蛋糕就更多了三分甜——具体做法就是,把钟离东曦特意让人去山裡寻的土蜂蜜加上了。
沒有蛋糕模具,楚溪客就找了個八寸左右的陶盆,先在底部和四周涂上少量豆油,然后铺一层两寸厚的山药泥,再铺一层稍薄一些的板栗泥,再铺一层山药泥,再铺一层板栗泥,最后加山药泥封顶,上锅蒸大约两刻钟。
出锅之后,脱模降温,然后就可以把酸奶浇在上面,蜂蜜還是沒舍得用太多,就随便淋了几朵琥珀色的小花,再装饰上桑葚、苹果和板栗,楚溪客都想過生日了!
“這是何物?”
贺兰康刚进院,就看到楚溪客在鬼鬼祟祟切蛋糕,還把一块心形的藏了起来。
“琥珀堆雪千层糕!”楚溪客忍不住显摆,“你看,雪白的山药和淡金色的板栗肉像不像琥珀和积雪?上面還有酸奶和蜂蜜。”
贺兰康挑眉:“能吃?”
“当然了,這說不定就是长安城头一份,吃上一口就要惦记许多天的那种。”
“那就好。”贺兰康痞笑一下,直接端起托盘,大步走了。
楚溪客:“……”
等到他张牙舞爪地冲到阁楼上追上贺兰康时,贺兰康已经把蛋糕放到了姜纾面前,狗裡狗气地喂到姜纾嘴边。
“叫什么‘黄金琥珀糕’,长安城头一份,加了這么多好东西,八成味道不错,阿纾快尝尝!”
楚溪客:“……”
是琥珀堆雪千层糕!
姜纾就着贺兰康的手吃了一口:“甜甜糯糯,很好吃。”
楚溪客强调:“阿翁,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可不是某個抢功的人哦!”
姜纾笑着点点头,抬手指了指中间空缺的一块:“這是‘特意’给谁做的,瞧着倒像一颗心?”
楚溪客顿时心虚起来,糊弄道:“那块……不太好吃,我丢掉了。”
话音刚落,钟离东曦就端着那块“不太好吃”的心形蛋糕出现在了隔壁的露台上,還笑着朝楚溪客举了举手中的托盘。
楚溪客:“……”
贺兰康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崽崽,你是不是想說刚好被這小子捡到了?”
這一回合,贺兰康胜。
楚溪客愤愤地挖了一大口蛋糕塞进嘴裡,扭头看到窝在姜纾腿边大口干饭的桑桑,突然想到一個扳回一局的好主意!
他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地說:“贺兰大将军,阿翁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們家有一個秘密成员,只有真正的家人才会被它认可,如果他躲着不出现的话,只能证明這個人是‘外人’哦!”
贺兰康咦了一声:“真有這么神奇?”
“反正那個神秘的小家伙只会在阿翁、钟离公子以及区区不才,我,面前出现,至于其他人……都不行。”楚溪客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你說的神秘小家伙,可是它?”贺兰康从身后揪出一只虎斑猫。
一口可以咬死奶牛猫的小凶兽此刻乖乖蜷着爪子,一脸放松的模样,還扭头朝着贺兰康“喵”了一声,就像在跟熟人打招呼!
楚溪客:“……”
第一回合,贺兰康双杀。
楚溪客哭唧唧地去找美人相好求安慰。
此刻,西渚轩。
五公主换上侍女的衣裳,戴着厚厚的幂篱,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从暗门进入钟离东曦的书房,甚至沒让福伯通报一声。
钟离东曦愣了一瞬:“有事?”
五公主点点头,一脸焦急:“阿兄,德妃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了,正在安排人手对付你!”
整個六月,天上沒下一滴雨,中原各处旱情不断,今上发下诏令,明日率领百官于九州台祈雨。
“届时会有太常寺的音声人演奏祭祀之乐,以往都是轮到哪一批乐工上番哪一批去,然而德妃方才在御花园請奏,說是今年旱情严重,为了体现父皇心诚,让长安、洛阳两地登记在册的乐户与音声人全部到场,且不得以钱赎!”
五公主担心,德妃会在祈雨仪式上揭开钟离东曦的身世。
钟离东曦听到這话,反倒放下心,德妃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要做的就是将计就计,恢复皇长子的身份。
不仅仅是想向楚溪客坦白,也是为了借助這次的“强势回归”把各方势力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从而更好地保护楚溪客,同时争取与姜纾合作的话语权。
因为涉及到楚溪客的身世,钟离东曦不方便对五公主明說,只是道:“你放心,云霄已经安排好了,我不会有事。”
五公主到底只有十四岁,想不了那么深,只是一味担心兄长:“阿兄,你不要把我当成一個小孩子,安慰两句就算了,你要真想让我安心,现在就跟我离开,去洛阳、不,去北境,去平川军,舅舅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会收留阿兄……”
钟离东曦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心下一暖,耐着性子說:“我并非冒失冲动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既然敢留下,就是有至少七成的把握。倒是你,先前贵妃娘娘设计四公主,德妃必定怀恨在心,你要小心提防,断不能如此独来独往,免得让她钻了空子。”
五公主突然哭了:“都到什么时候了,你還在关心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皇帝有多容不下你……”
钟离东曦向来对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沒有办法,僵硬地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好了,不哭了。”
五公主反而哭得更大声了,還一下子扑到钟离东曦怀裡。
楚溪客就是這时候出现在门口的,好巧不巧捉了個“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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