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献殷勤
她看向身边的男人,语气十分复杂:“爷,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胡說八道!不许乱想。”四爷板着脸孔。
“那您怎么会把我带到這裡来,還說让我在库房裡随便挑?”尤绾紧紧盯着四爷,双眸清澈透亮,不放過四爷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您這是受什么刺激了?”尤绾十分认真地问。
四爷不自然地避开她的目光,掩唇轻咳一声。
他這次大开库房,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从兰萧那儿听了德妃的话,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尤绾的来意。
人家是来本本分分当差的,他却以为……以为是来勾搭自己的。
偏偏還這么误打误撞的,被勾搭上了!
這么丢份的理由,四爷当然不会和尤绾說,他只道:“让你拿你便去拿,有什么看得上的,都是你的。”
尤绾被四爷的霸道皇子范儿镇住了,踌躇着往库房裡走,边走還边回头看看四爷,就怕四爷突然舍不得,又把她喊回去。
结果尤绾一直走到库房深处,四爷也沒叫住她,尤绾這才放开了胆子,端详起四爷的私库来。
作为一個有实权的皇子,四爷的私库果然沒让尤绾失望。珍稀的玉石翡翠倒還是其次,关键是這些珍宝上所承载的精湛工艺和设计。
尤绾自己家裡从不缺银子,但从小到大,還沒见過這么多巧夺天工的摆设装饰,因着這些技艺往往专供皇家御用,不是普通人可以触碰的。
這裡面的每一件流传到后世,可能都是国宝级的文物。
尤绾兴致盎然地转了两圈,最后让前院的小太监帮她搬了一座宝石盆景出来。
這宝石盆景以碧蓝色釉的掐丝珐琅方盆做低,上面用红宝石、蓝玉、金枝攒成栩栩如生的花叶果实,看起来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令人心动不已。
尤绾抱住四爷的胳膊,嘴角微微勾起,水汪汪的柳叶眸漾满笑意,声音放的柔柔的:“爷,我就想要這個,我要把它摆在我屋子裡。”
四爷却微微皱眉:“只這一座盆景太少了,爷再给你添上几件。”
尤绾急忙拦住他:“這一件就很好了,我明白爷的好意,但是我的房裡也摆不下那么多,再多就不合规矩了。”
她一個格格,屋裡摆一两件逾制的东西,還能用四爷的宠爱做掩护,但要是被四爷的私库摆满了,恐怕就要成为后院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她坚持不要,四爷也拗不過她,只好放弃了把芙蓉院塞满的想法,让人只把宝石盆景送過去。
四爷将尤绾送回院子,临要分别时,尤绾刚要迈进院门,却被四爷一手拉住。
尤绾好奇地回過头去,隔着夜幕中微弱的灯笼光芒,撞进四爷一双黑沉的眸子裡,她微愣了愣,问道:“爷還有事要說?”
四爷牢牢攥住她的手,尤绾都能感觉得到四爷的手心似乎在微微冒汗。
“库房裡你看上的那些,爷都帮你留着。等以后……以后时机成熟了,在搬到你這裡。”
尤绾听得很是茫然,什么叫时机成熟,四爷的话她怎么听不懂。
奈何四爷根本沒和她解释,转身就急急忙忙往前院去了,好像后面有狗在撵他似的。
尤绾疑惑地蹙起眉头,身边清梅提醒她外面冷,尤绾才转身跨进院门。
接下来几日四爷忙于公务,尤绾都沒怎么见到他,渐渐也就忘了颁金节那晚的事。
却沒想到四爷不仅那晚抽风一次,等他休沐闲下来,竟比颁金节那晚還要夸张。
四爷知道尤绾不愿接受逾矩的礼物,便开始满城搜罗些新奇的玩意吃食给尤绾送過来,时常堆满了桌子。
尤绾一开始還觉得好玩,可次数多了,她也有点招架不住了。
這日四爷到芙蓉院,尤绾拉着他坐在榻上,紧紧抱住不放,准备好好和四爷說道說道。
“爷最近怎么总是给我送外面的点心小吃,每每都是一大包,我都吃胖了。”尤绾握住四爷的手往自己小肚子上放,“爷摸摸,是不是都圆了不少?”
四爷顺着她的动作摸了摸,点评道:“還是瘦,要多吃些。”
“可是我吃了您送的吃食,都沒胃口用膳了。”尤绾抗议道,“爷下次還是留着自己吃吧。”
“那都是给你买的,爷自己吃像什么话。”
尤绾直接从炕桌上拿起一块蜜三刀塞四爷嘴裡,這小吃甜得发齁,她吃一口就腻了,就连清梅她们也不喜歡吃。
“您尝尝,是不是特别甜?這东西又不能多吃,您還买這么多。”
四爷嘴裡猛然被塞了东西,下意识吃下去,结果被齁得赶忙拿茶水漱口。
屋裡一阵兵荒马乱,尤绾在旁边笑得开心极了。
四爷漱完口,用帕子轻拭嘴角,看向尤绾的眼神裡难得地带点羞恼,但看她笑得欢,只好随尤绾去了。
“爷之前沒尝過這蜜三刀,因這阵子它卖得火,所以才带回来给你尝尝。”四爷耳梢微烫,解释道。
尤绾凑上来,沒骨头似的挂在四爷身上,眉眼带笑:“我知道爷是特意给我带的,所以每样都细细尝過。但实在是太多了,有些新奇样式還吃不惯,爷下次先问问我想吃什么再买吧。”
四爷享受着美人在怀,此刻尤绾說的他自然都乖乖听着。他沒好意思告诉尤绾,自己给尤绾捎东西,原是想给尤绾惊喜的,却沒想到過犹不及,小格格好像并不喜歡,下次得换個法子。
*
十月一過,寒冬悄然而至,京城先是飘了一层薄雪,落到地上半刻钟便融了。過了半旬,忽地下起一场大雪,一夜间就给整個京城盖上厚厚的一层雪被。
清晨,贝勒府裡的小太监纷纷早起扫雪,给主子们清开一條道。
尤绾早惦记着這场雪,和耿格格约好要采头雪下的腊梅做梅花酒,一大早就从被子裡爬起来。
清梅给自家格格穿上镶了白毛边的旗装,系上白狐领的玫红色大氅,才敢放尤绾出院门。
耿格格已经在门口等着,手裡拎着两個精致的竹编篮。
她一抬头便看见尤绾身披红氅踏雪而来,眉眼妩媚犹如画中人,洁白无瑕的毛领边映衬着尤绾凝脂般的肌肤,一时竟分不清是谁更白一些。
耿格格呆愣愣站在原地,直到尤绾走到她面前,对着她的脸挥挥手,耿格格這才清醒過来。
“看什么呢?”尤绾笑着问她。
耿格格干脆揽住尤绾的手臂,道:“我看今儿不用去采梅花了,直接看你就够了,你比那树梢上的梅花還要好看。”
尤绾早就知晓耿格格是什么性子,清楚她就是說說而已,拿過对方手上一個小竹篮,說笑道:“那事先說好,我酿好的梅花酒可沒你的份儿。”
耿格格才不答应呢,连忙拽着尤绾往小花园去。
雪后的小花园银装素裹,秋日大片的花树都已凋谢,只有腊梅還开着。
尤绾站在一株腊梅树前,手裡拿着细软的小毛刷,将树梢梅花瓣上残存的积雪轻轻扫去,再摘下来放到小竹篮裡。
鞋底和雪粒摩擦发出轻微的嚓嚓声。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破空声,尤绾急忙往旁边侧身,下一刻便看见一颗拳头大的雪球砸在她脚边。
一個四五岁大的小男孩从腊梅林中跑了出来,他穿着棕红色的衣裳,头上戴着红色的小瓜皮帽,苍白的脸颊冻得通红。
黑亮的眼眸对上尤绾的视线,小男孩愣了一下。
尤绾打量他几眼,便清楚眼前人的身份,出声道:“见過二阿哥。”
能出现在后院,衣裳精美,還是這般岁数大小的,只能是李侧福晋所出的二阿哥。
二阿哥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谁?”
“奴才是……”尤绾话還沒說完,二阿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一個四十岁上下嬷嬷装扮的妇人跑了出来。
“二阿哥,您怎么跑這儿来了?让奴才好找!”這嬷嬷一把搂住二阿哥,神色焦急,“您不是去看侧福晋了嗎?怎么乱跑到小花园,奴才找不到您,可真是要吓慌出了神。”
二阿哥皱起小眉头,道:“我去给额娘請安了,额娘一直在看三弟,不搭理我。”
“啊呀我的好阿哥,三阿哥才多大,侧福晋自然要多关心些。您快和奴才回去吧,侧福晋還在等着您,给您备了点心呢。”
二阿哥别扭地晃了晃小身子,皱着的小眉头慢慢松开,嘴上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嬷嬷当即牵着他回东院去了。
尤绾和耿格格拎着篮子回芙蓉院,路上把遇到二阿哥的事情一說,耿格格讥讽笑道:“侧福晋偏心不是一日两日了,要我說再這样下去,以后有她烦心的。大格格和二阿哥都是好孩子,但如今加在一块儿,恐怕也抵不過三阿哥在侧福晋心裡的分量。”
尤绾想到方才二阿哥那张苍白的小脸,心裡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回到芙蓉院,院裡的积雪已经被人清理去大半,只剩影壁后半块砖的残雪,余永易拿着铁锹正要铲走。
尤绾连忙叫停他:“這点雪就别铲了,放着吧。”
余永易拄着個铁锹道:“清梅姐姐按主子爷吩咐,让我們把雪都清走,免得格格瞧见要玩。”
尤绾沒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被四爷猜到了,眼角染上几分羞涩的绯红,嘴上却不服管:“那你是听主子爷的,還是听我的?”
余永易笑嘻嘻道:“主子爷這时又不在,当然是听格格的,格格你可别玩太久,当心着凉,不然奴才要吃棍子的。”
尤绾立即扔了小篮子蹲下去,可怜她满院子的雪只剩下這么小一块,等下次大雪,一定要提前打招呼,不能让人偷偷清走了。
她得在院子裡堆上几個大雪人。
奈何现在沒條件,尤绾只能苦兮兮地用這点积雪堆了两個巴掌高的小雪人,一個是穿着旗装的娇美小姑娘,一個是负手在后的冷面小阿哥。
她拿出了捏糕点的功底,细细雕琢每個小雪人的眉眼脸型,到最后余永易都看呆了,惊叹道:“格格您這手真巧。”
尤绾略显得意地笑笑,把两個小雪人放在窗户外头立着,离裡面的热气远远的,免得被融化。
清梅一出来就看见自家格格双手冻得通红,站在窗前哈气,再一看,面前摆着两個小雪人呢,這還有什么不懂的。
她连忙把尤绾拽进屋,嘴上碎碎念叨着:“格格你都多大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似的玩雪呢?這雪多冷啊,当心把手冻坏了,若是生了冻疮,那怎么办?”
尤绾笑道:“哪有那么金贵?外面扫雪的小太监在冰天雪地裡站得更久,不也沒事嘛。”
她微微仰头,方便清梅给她解下大氅,嘴上說道:“你把那些小太监叫来芙蓉院扫雪,回头多给些赏银,就說請他们喝几口热酒,祛祛寒气。”
“奴才明白,格格就放心吧。”
那对小雪人在窗外足足站了大半天,清梅一开始不乐意尤绾玩雪,但当尤绾提出要给小雪人穿衣打扮的时候,還是乖乖翻出不用的首饰和布料,帮着自家格格胡闹。
等四爷踩着傍晚余霞走进芙蓉院,就看见窗沿上两個一般高的小雪人,一個顶着两把头,上面攒了两颗珠花,穿着粉色小衣裳,另一個负手而立,裹着湖蓝色长袍。
四爷沒忍住笑出声:“這么幼稚的玩意,只有她弄得出来。”
尤绾在裡面听到了,立即推开窗户探出头来,柳叶眸微微一瞪,鼓着脸說:“爷是不是又在偷偷编排我?說谁幼稚呢?”
四爷笑意未减,大步掀帘进来,看见坐在窗边暖榻上的尤绾。
他先解下玄色大氅,在火炉旁烤了烤火,身上寒气退去,才坐到尤绾身边。
四爷喝了口热茶,道:“听說你今儿出门采梅花,這大冷天的,想要什么吩咐人去给你拿,别冻着自己。”
尤绾把手裡的暖手炉分给四爷,嘴上嘟囔着:“就去了小花园而已,我穿的可厚着呢,冻不着。這院子裡都光秃秃的,雪都被人扫光了,待着无趣。”
四爷好笑地瞥了眼窗户,道:“就那么点雪你也能倒腾出花样来,若是把满院的雪留给你,岂不是连屋子也不回了?”
尤绾凶巴巴地瞪着他:“所以您就和清梅串通好了是不是?把我院子裡的雪都弄沒了,這可是我地盘上的东西,爷得赔我。”
“這雪都不知去哪了,怎么赔你?”
“我不管,”尤绾把手炉抢回来,“爷自己想法子。”
四爷沉思片刻,将苏培盛叫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话,沒让旁人听见。
苏培盛一走,四爷就看见小格格凑上来,眼睛巴巴地看着他:“爷刚刚說什么呢?”
四爷直接把暖乎乎的小格格拥到怀裡,觉得身上都热起来了,咬着小格格的耳朵哄道:“爷现在不能告诉你,明儿早上你就知道了。”
夜晚,灯架上散发着微黄的光,透過窗户,照亮窗沿上一小片地方。
小雪人相依而立。
四爷伏在尤绾身后,声音微喘:“绾绾你看,它们离得多近,和咱们一样。”
尤绾被抵在窗户上,眼前景象上下起伏,她羞得抬手去捂身后人的嘴:“你别……别說了……”
四爷果然不說话了,一门心思地埋头苦干。
次日清晨,天色大亮,尤绾方从睡梦中醒来,四爷早已离开了。
她推开窗,院中景象映入眼帘,尤绾瞬间惊讶地說不出话来。
一夜之间,芙蓉院光秃秃的院子被摆满一圈形态各异的雪雕,花鸟鱼木,栩栩如生,尤绾一時間觉得自己梦回冰雪大世界。
“這……”
清梅从身后给尤绾披上一件衣裳,道:“這是主子爷给格格搜罗来的,今儿早上天刚刚亮,苏公公就派人送過来了,就等着格格醒来看呢。”
尤绾沒想到四爷真的给她变出一院子雪,但她要雪是用来玩的,這院子裡的雪雕個個精美绝伦,她惊叹還来不及呢,根本不舍得上手好不好?
尤绾嘴上念叨着四爷心坏,用這种法子阻拦她玩雪,但還是趴着窗沿足足看了大半個时辰,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
清梅伸手要关窗户,免得寒气入内。
“等等!”尤绾忽地看见窗沿上的一对小雪人沒了一個,只剩下蓝袍小阿哥站在原地,对她露出酷酷的表情。
“我捏的雪人呢,怎么沒了一個?”尤绾急忙问道。
“那個小雪人沒丢呢,格格别急。”清梅应道,“是主子爷早上說,他送给格格一院子雪雕,也该拿個东西做回礼。”
“回礼?”
“对,然后主子爷就用玻璃罩将那小雪人装起来,走的时候自己揣走了。”清梅觉得四爷煞是小气,连对格格都是半点不吃亏。
尤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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