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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作者:今夜来采菊
似打通任督二脉一般,邬宁忽然摸清了症结所在。

  那本名为《笃行》的小說,是讲述男主慕徐行从现代穿越而来,如何平定乱世,如何造福百姓。

  既平定乱世,自要推其治乱之由。

  小說开头的长乐元年春,必然为着交代女帝登基,太后薨逝這两桩大事,继而阐明女帝崇信奸佞,任由宰辅燕贤独掌权柄,一众外戚把持朝政。

  有燕氏一族祸乱天下,才会有慕徐行挽救苍生。

  如今长乐元年堪堪過半,燕氏虽权倾朝野,但并未到党争误国的地步。

  也就是說,慕徐行……還沒有从异世穿越来。

  這便足以解释,为何邬宁所认识的慕迟那般天真单纯,他不過是一個因爹娘老来得子,被捧在手心裡精心呵护,所以不谙世事的小少爷罢了。

  或许,终有一日,他会被慕徐行取而代之。

  到那时,天下百姓便只知救民如拯溺的慕徐行,却无人晓得世间曾有一個赤子之心,正直倔强而又简单快乐的少年。

  思及此处,邬宁胸口莫名传来一阵阵钝痛,几乎令她喘不過气。

  “阿宁。”燕柏察觉到她的异样,忙站起身问:“哪裡不舒服嗎?脸色为何這么难看?”

  邬宁抿唇,朝燕柏一笑:“表哥,用午膳吧,我今日实在是饿了。”

  燕柏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真难为你,還知道饿,走吧。”

  邬宁虽口口声声喊着饿了,但這顿饭吃的依旧心不在焉,饶是燕柏把菜夹到她碗中,不提醒她,她也不会想着放进嘴巴裡。

  燕柏不能再一次询问邬宁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只好不停的同她說话,意图将她走失的心拉扯回席间。

  “差点忘记告诉你,小菀有身孕了。”

  “坐稳三個月了?這么快。”

  “是啊,原以为她身子弱,不会那么容易有孕。”

  “那燕榆该很高兴吧,過完年他就可以做小舅舅了。”

  你一言,我一语,看上去是有来有往的闲谈,可燕柏心知肚明,邬宁完全是随口附和,她走神的时候,总习惯重复一個动作,譬如现在,她一直转动着手裡的杯盏。

  燕柏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觉得邬宁和自己之间有一道越不過去的沟壑,他很不喜歡這种感觉。

  但沒办法。燕柏不能欺骗自己,這几個月以来,邬宁渐渐在长大,有心事,并且能藏得住心事了。

  兄妹似乎就是這样,一旦长大,便再也不复从前的亲密无间。

  ……

  邬宁去找慕迟的时候,已然黄昏了。

  云归楼裡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邬宁听见慕迟那带着浓郁笑意的声音:“小黑厉害吧,别說是放在這!就是放在遂州,那也是常胜将军!”

  “少爷,你這命未免太好了,随随便便就捡了個大金头。”喊少爷的,必是小山,他很不甘心地說:“等入夜,我也上御花园逮一只去,就不信打不過你的小黑。”

  “哼!做梦!”

  邬宁走进去,就见慕迟捧着铜丝笼子坐在门槛上,那几個宫人都围在他身边,根本沒发觉邬宁的到来。

  還是正对着宫门的慕迟最先瞧见她,磕磕绊绊的唤:“陛,陛下。”

  宫人们闻言,也慌裡慌张的转過身来,纷纷参拜。

  邬宁盯着慕迟,夕阳穿過庭中古树的枝叶,斑斑驳驳的散落在他身上,令人感到无比温暖。

  “小迟。”邬宁问:“我們去澄碧湖划船好不好?”

  笑意从那对深深的酒窝漾开,慕迟步伐轻快,几乎是跑到邬宁跟前:“划船,好啊,可我不会。”

  “我教你,很容易的。”

  “你别嫌我笨就行。”

  “怎么会呢。”

  慕迟回過头,把铜丝笼子和小黑一并交给徐山,然后迫不及待地說:“走吧走吧。”

  邬宁的笑已不能达眼底,她握住慕迟的手,一前一后的朝御花园走去。

  傍晚的御花园与晌午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四周幽幽暗暗的,慕迟也不知怎么,比晌午安静许多,邬宁能感觉到他掌心沁出一点湿润的水汽,于是对一众宫人道:“你们不必跟着了,就在這等着。”

  邬宁水性极好,此处离澄碧湖又不算太远,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宫人们便沒有多言。

  只剩他们俩,慕迟自在了些,将手抽出来,往身上蹭了蹭:“有点热,我都出汗了,這天,风丝都沒有,你不热嗎?”他分明是不习惯十指紧扣這么亲密的行为,却笨拙的想找個合适的借口。

  小迟,小迟。

  邬宁在心裡默默唤他,但又不知道该同他說些什么好,干脆径自去向澄碧湖。

  慕迟亦步亦趋的跟着邬宁,身体稍稍往前倾,看邬宁的眼色问:“你不高兴啦?”

  “沒有啊。”

  “真的沒有嗎?”

  “真的沒有。”

  在察言观色這件事上,慕迟比小狗還敏锐,任凭邬宁一再否认,他仍能感觉到邬宁情绪低落。

  他也比小狗更会哄人。

  邬宁垂眸,看着那只攥紧自己袖口的手,不自觉的笑了一声。

  慕迟好似沒听见,很专注的走路。不一会便到了澄碧湖畔。

  在那残荷丛中泊定着一條小船,小船有些年头了,看上去颇为陈旧,那是宫人用来清理残荷与水藻的。

  用不着邬宁吩咐,慕迟无师自通的解开麻绳,把小船拖拽到岸边,因为生得俊逸,做這种粗活都是赏心悦目的。

  邬宁先跳上船,坐到裡边,慕迟也学着她的样子跳上去,只是沒那么轻盈,船狠狠摇晃了一下,慕迟赶忙蹲下身,迭声說:“别别别……”

  邬宁又被他狼狈的样子逗笑:“沒事的,掉不下去,就算掉下去了,我也能给你捞上来。”

  慕迟红着脸,一本正经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小心驶得万年船知不知道?”說完,蜷起一双长腿,规规矩矩的坐下。

  “行行行,我小心。”

  邬宁握住木浆,很费力地划船,慕迟倒像個小姑娘似的将手指伸进湖水裡,开开心心的拨弄着水花。

  “欸,你不要跟我学划船了?”

  “要啊,我先看看你怎么划的。”他对澄碧湖更感兴趣:“這裡面有鱼嗎?”

  邬宁点点头:“当然有,我时常来钓鱼吃。”

  夕阳西下,天色愈发朦胧,湖面上仿佛升腾起氤氲的白雾,和慕迟的声音一样清朗柔润:“宫裡比我想象的好玩多了。”

  他竟然說這牢狱一般的地方“好玩”。

  也是,对一個容易满足的人而言,到哪裡都容易快乐。

  邬宁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问他:“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年,半年,或者更短,你最想做什么?”

  “這問題,也太不吉利了吧。”

  “世事无常啊,万一呢。”邬宁轻声說:“我今日一直在想,万一,我突然消失不见了,回顾此生,会不会有所遗憾。”

  慕迟坐直身,蹙着眉头苦思了片刻:“平定北漠算不算?”

  “算,只有這個嗎?”

  “還想吃樱桃,听我爹說,霖京城的樱桃又大又甜,旁的地方根本沒法比。”

  “早就過了吃樱桃的季节,要等到明年开春。再沒别的了?”

  “别的……太贪心了吧?”

  “說說看。”

  慕迟不好意思說,只是笑了笑,反问道:“你呢?”

  邬宁像是故意等着這個机会调戏他:“我?我想你亲我。”

  慕迟愣住,而后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副全然慌了神的模样:“怎么,怎么突然這样啊……”

  “你爹娘不是让你进宫吹枕边风的嗎?”邬宁用食指点了两下自己的脸颊,闭着眼睛等他。

  小船在平静的湖面上摇曳。

  晚风拂来,比草木更为甘冽的香气忽而涌入邬宁的鼻息间,那是独属于慕迟的味道,紧接着,柔软湿润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在她脸颊上轻轻擦過。

  “呼——”

  邬宁睁开双目。

  慕迟清澈的眼眸中多了一丝狡黠。

  “好了沒?”

  “嗯?”

  “枕边风啊。”

  他說着,又在邬宁耳边吹了一口气:“呼——”

  邬宁只觉得耳廓一阵酥麻,后腰都跟着酸软。

  慕迟显然不清楚,這“枕边风”是男女间调情的手段。

  “小迟。”邬宁眼睫低垂,盯着他的饱满而红润的唇瓣:“還记得我昨晚怎么亲你的嗎?”

  “不,不记得了……”慕迟手足无措的想要坐回去,却被邬宁一把抓住衣领,一個踉跄,双膝跪在她身前,简直僵硬的像块木头。

  “還是,要我再教你一次?”

  “……”

  不知過去多久,慕迟终于有了动作,這次换他闭上眼睛,颤栗着,试探着,缓缓靠近。

  邬宁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急促而沉重的心跳,又在心裡默默唤他。

  小迟,小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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