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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作者:今夜来采菊
慕迟虽是家中独子,但并未被爹娘惯坏,反而因为自幼无人与他相争,全然是泡在蜜罐裡长到這么大,十八年来不曾见风霜、不曾见骇浪、亦不曾见识過半点勾心斗角,生生养出一副天真温驯的好脾气。

  他說“我忍不住”时,语调裡透着一丝对自己的气恼,看向邬宁的眼神却和他怀裡那只小白狗一样,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的,仿佛明知不该,仍沒忍住偷吃了肉骨头,害怕主人责备。

  邬宁盯着他,也不知怎的,心裡忽然蹦出一句粗俗至极的脏话,而后站起身,略显焦灼的在殿内踱步。

  “陛下……”慕迟轻轻唤。

  他這一开口,邬宁只觉空气愈发稀薄,胸口憋闷,且一阵阵抽痛,不由在窗边停下,很用力的深深呼吸。

  邬宁强迫自己平静,并压下那股想要永远留住慕迟的冲动。

  慕迟的天真与温驯,源于遂州贫瘠的山水。邬宁心知肚明,即便不被慕徐行所取代,他在這深宫内廷裡,也总有一日会被阴影覆盖,那颗赤子之心不可能始终如一。

  邬宁不愿步入她父皇的后尘。

  “你生气了嗎……”

  “沒有啊。”

  邬宁转過身,笑着走到软塌旁,揉搓着慕迟细嫩的脸颊:“笨蛋,我老是陪着你,旁人岂不是要說你闲话了,昨晚宿在昭台宫,不過应個景,为着堵住那些人的嘴罢了。”

  她說:“小迟,這宫裡虽然有许多侍君,但我只喜歡你一個,明白嗎?”

  慕迟飞快的眨了两下眼,随即露出那两枚仿佛盛着蜜浆的酒窝,朝邬宁甜甜地笑。

  “小狗喜歡嗎?”

  “喜歡!”

  话音未落,慕迟脸上显现出些许羞恼。

  那日夜裡,他之所以轻轻咬了邬宁一口,就是因为邬宁将他唤作小狗:“你……”

  “你什么你,我說它。”邬宁忍着笑,捏了捏小白狗的前爪:“给它取個名字吧。”

  “让我取嗎?”

  “既是送你的,自然你取。”

  慕迟低下头,捧着小白狗的小脑袋瓜仔细端详了半晌,抬眼对邬宁道:“就叫它小白好不好?”

  小白和小黑应当是一对。

  可惜小黑活不過深秋。

  邬宁心裡又泛起涩涩的酸楚,她此刻很能体会慕迟所說的“不舒服”,真是半点都不作假:“嗯。”

  刚得了名字的小白在慕迟怀裡哼唧唧的叫唤,還用那刚长齐整的小乳牙啃噬慕迟的手指。

  “它是不是饿了?”

  “兴许吧,荷露,御兽坊的羊奶送来了沒?”

  刚满月的小狗两個时辰不吃东西都是要饿的,宫人早已备好羊奶和肉糜,装了满满一小碗,呈到慕迟跟前。

  不用慕迟费心,小白自己就拱着鼻子寻摸過去了,先试探着舔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品出了滋味,小黑眼珠亮晶晶的,一头扎进碗裡,仿佛进入极乐世界。那力气,别提有多大,慕迟碗都快端不住了,忙不迭地說:“慢点慢点……”

  ……

  邬宁在昭台宫宿了一晚,打破了坊间的流言蜚语。可侍寝的不是琼华宫沈侍君,也不是丰明宫朱侍君,偏偏是一個靠岳丈上位,在京中毫无根基亦无党系的六品武将之子——不知从哪個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杨侍应。

  于燕柏而言,邬宁早在宫外见過杨晟,此举很符合情理,可在保皇党和藩王党看来,這事实在蹊跷,不禁让人怀疑邬宁是不是故意为之。

  但自邬宁登基以来,十分倚重燕氏一族,不仅不理会政务,连相府的小朝廷也从不過问,顶多是凭着一时兴起提拔某個官员或贬谪某個官员,也都是无伤大雅的,不像能有這份谋划。

  即便各方势力心存疑虑,却仍不敢妄动,决议再观望观望。

  邬宁很给他们面子,就只在云归楼和昭台宫两头跑,对其他侍君堪称视若无睹。

  转眼十月中旬。

  战无不胜的小黑死在了立冬這一日。

  這原本是一件很值得悲伤的事。

  原本……

  慕迟从前几日开始,像是预感到小黑大限将至,每每晨起不等穿戴整齐就跑去看小黑,立冬這日清早也一样。

  邬宁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晓得是慕迟,睡眼惺忪道:“早晚有点冷了,你把衣裳穿好呀。”

  慕迟给她盖严实被子,很听话的披上外袍。

  邬宁翻身,正准备再睡一個小小的回笼觉,偏殿那边就传来了噩耗:“小黑——”

  得知小黑死了,邬宁不是不难過,毕竟她這個月以来经常和慕迟趴在塌上逗那只小蛐蛐,都逗出感情了。

  但不至于难過成慕迟那样。

  见小黑沒了生息,慕迟抱着铜丝笼子狠狠伤心了一场,早膳也不吃,跟他說话也不理,小白凑過去舔他,他直接把头扭到了一边。

  邬宁知道在慕迟心裡小黑就是他的半個儿子,小黑這一死,他也算黑发人送黑壳虫了,本想设法安慰安慰慕迟,赶巧今日几個钦差大臣回京述职,她需去见上一见,便在离开前匆匆扔下一句:“虫死不能复生,還是让小黑尽快入土为安的好。”慕迟這才有了反应,神情肃穆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邬宁看他那样子,感觉不太对劲,只因钦差大臣已然入宫,延和殿那边催得紧,所以沒来得及深想。

  待她晌午回云归楼时,见案几上摆着齐齐整整的小寿衣、小棺材、小墓碑,结结实实的震惊了。

  “這……哪来的?”

  徐山讪讪一笑:“寿衣是丹琴一早赶出来的,棺材和墓碑是找杨侍应给做的。”

  邬宁将那小墓碑提起来,见上头仔仔细细的刻着“慕小黑之墓”“生辰不祥”“故于长乐元年十月十四”等字样,忍不住笑出声:“杨晟?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他给你们做這些玩意?”

  杨晟的冷僻孤傲与那一手精湛的木匠活在宫裡都非常出名,宫人们起先见他冷着脸不搭理邬宁,還暗暗为其捏一把汗,如今已习以为常。

  “那個,杨侍应挺热心的……”

  “是你家少爷一直缠着他,把他缠的不耐烦了吧,欸,你家少爷人呢?”

  “……”

  “說话啊。”

  “在昭台宫给小黑盖墓室呢。”

  棺材墓碑都有了,墓室也就不足为奇了。

  “为何是去昭台宫?”

  “少爷說……昭台宫后头风水好。”

  邬宁心想,风水好不好另說,杨晟脾气倒是很好,這要换做旁人,還不得跟慕迟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一架,哪能把墓室建在人家的宫室裡啊。

  况且,在皇城给一只夜鸣虫大张旗鼓办丧事,本身就有些不合礼数,此事若传扬出去,必要给慕迟惹来麻烦,否则徐山也不会這般忐忑不安,每开一次口就偷瞄邬宁一眼,打量她有沒有动怒。

  连徐山都觉得,自家少爷近来有点恃宠而骄了。

  但說到底,不能单怨慕迟,邬宁对他的确太過放纵,日积月累下来,慕迟已经对這深宫失去了敬畏之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山沒有被帝王這份超乎寻常的宠爱蒙蔽双眼,他在旁看着,偶尔会为慕迟感到深深的忧虑,很怕他触碰到邬宁的底线,又或哪一日邬宁忽然厌弃了他。

  到那时……徐山简直不敢想后果。

  “這小棺材做得還挺像模像样,杨晟倒真用了心思。”

  徐山并不晓得邬宁和杨晟之间只是逢场作戏,以为那杨侍应也在邬宁心裡占有一席之地,乐得为自家少爷结交一個人脉,万一哪日慕迟失宠了,說不准杨晟還可以帮扶一把,因此毫不吝啬的在邬宁跟前为杨晟美言:“杨侍应面上瞧着是冷了些,可心肠却是极好的。”

  邬宁挑眉:“你同杨晟很熟?”

  徐山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家少爷听說杨侍应刻的木雕栩栩如生,早偷偷的去看好几回了,杨侍应虽不理他,但也不拦着他,每回他去,杨侍应還会把自己刻到一半的木雕拿出来,当着他的面刻,知道他喜歡看啊。”

  慕迟心思简单,而宫裡除杨晟之外的几個侍君无不暗藏鬼胎,总是另有所图的和慕迟套近乎,邬宁不希望慕迟和那些人搅和到一块,特地嘱咐過,不要与旁的侍君来往。

  沒想到慕迟竟背着她和杨晟勾搭上了。

  邬宁无奈的摇摇头:“怪不得,我說呢,沒点交情谁能帮他办這丧事。走吧,去瞧瞧小黑的墓室盖成什么样了。”

  徐山闻言,忙收拾起案几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跟了上去。

  昭台宫后原是一片假山林立的园子,自杨晟住进来,就把花草拔除了,种了一块小菜地,如今蔬果過季,只剩光秃秃的荒田,因此邬宁一眼就瞧见了慕迟。

  他撸胳膊挽袖子,灰头土脸的半跪在香樟树底下,正神情凝重的往土坑裡摆青石砖,那深思熟虑的模样,好像在担心砖摆的不规整,小黑的墓室会漏雨。

  而杨晟站在树旁,双臂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时不时指点一句:“你把上面封死了,棺材怎么放进去。”

  慕迟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說:“对啊。”

  邬宁不禁笑了一声,刚要過去,面前忽闪過几道残影,是小白和杨晟那两只狸花猫。

  小白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两只狸花猫,正被一左一右的围追堵截,宫人们都知道小白眼下比那只鸭子更金贵,生怕狸花猫赏它一顿九阴白骨爪,火急火燎的在后头追,试图把小白从魔爪之下解救出来。

  园子裡猫飞狗跳,乱作一团,邬宁在廊下站了好一会,愣是沒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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