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命運
所以她果然進入了風水師競技大會的決賽!
肖文靜發覺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震驚,反而有種“第二隻靴子終於落下來”自暴自棄的釋然感。
她回頭看處於上方的委員會七長老,似乎他們每個人也都在低頭看着她,兜帽的陰影籠罩,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肖文靜心中感慨,卻也沒有辦法,在工作人員無聲地催促下,她不得不轉身繼續往下走。
葉子襄與顧遴跟在她身後,對於她即將參加決賽這件事,顧遴表現得很無所謂,他想着,反正他會保護她,如果對手佔優勢,他纔不會管是不是比賽中,直接衝上去幹掉竟敢傷害她的混蛋;葉子襄表情淡漠,手卻摸上了腰間的伏犀劍,鑑於他在這次風水師競技大會全程中給肖文靜開的各種後門,很難說他心裏是不是轉着與顧遴同樣的念頭。
倒是楊慎思,隨着同伴走到觀衆席中部,忽然擡首凝注肖文靜的背影,毅然轉身,快步地倒了回去。
不知出於何種理由,奇異的,周圍沒有人冒出來阻止他,領路的工作人員也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看到。
楊慎思一路回到七人金字塔的底部,與左手邊第一位海長老對視了一眼,後者做了個向上的手勢,楊慎思頷首爲謝,繼續往上行。
他很快又來到金字塔中上部,錢長老卻沒有像阻攔肖文靜那樣叫住他,反而輕輕一笑,道:“你來了,哀長老和我打賭,說你不會倒轉來……看來,我又贏了。”
楊慎思笑了笑,向她淺淺地鞠了一躬,沒有多說什麼,身形不動,腳步不再往上,頭卻擡起來,目光深深地望向哀長老。
“長老,”他直截了當地道,“您需要我做什麼?”
…………
……
肖文靜沒有發覺楊慎思離隊,她過於惴惴不安,而這次的緊張和不安她認爲完全有正當理由——她馬上就要和當今年輕一代最牛逼的風水師硬碰硬對戰了!
那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她絞盡腦汁回想自己遇到過的風水界年輕天才們:刁蠻任性的趙雁聲、傲嬌任性的劉攀龍、癡情任性的林思懿、假裝任性的龔少穆……好吧,除了鄭吉這個門戶破落了的非典型二代,其他風水師二代們基本都可以掛上“任性妄爲”的標籤。
或許還有蔣論道例外,肖文靜的心抽疼了下,那真是個無論以什麼標準來看都完美的青年……
能進入風水師競技大會決賽的選手,那自然是天才中的天才,肖文靜不認爲自己好運到能遇見另一個蔣論道,而且蔣論道外表是謙和了,實力一定不平易近人好嗎!
反正她是打不過的,她在心底嘆口氣,也不是什麼漲別人威風滅自己志氣,這叫做有自知之明,她踏上風水師這條道路還不到一年,野路子出身,半靠自學半靠葉子襄,中途老師還失蹤了……再想想她連真正的風水案例都沒處理幾個,盡搞些歪門邪道,能走到今天這步,她已經幸運無比,不該再奢求其它。
可是……
大約是人心不足,她卻沒辦法叫自己放低野望,她對即將到來的決賽充滿痛苦、害怕、緊張、期待,因爲她想贏。
她想贏,想把獎盃(如果有的話)擲到那些瞧不起她,踐踏過她,視她爲腳底泥的人面前,讓她們知道她沒有如她所願的墮落,她從監獄的出來,更像是由地獄爬回人間,如今又憑着自己的能力升入天堂。
她想贏,想讓她的老師、她的兄弟、她的愛人,她在這個世間最重視的三個男人親眼看到她獲得成功,那樣,或許她就不必再羞愧於她對他們的意/淫,或許她就不再恥於承認她的心搖擺不定,或許,她就有那麼一點點配得上他們的愛情。
她想贏,是的,她已經足夠幸運,但都已經走到這裏,萬里長征最後一步,爲什麼她不能擊敗風水界的天才成全一個普通人努力得到回報的勵志童話?
肖文靜深深地、深深地吸入一口氣,新鮮空氣彷彿最好的助燃器,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深處,某個一直以爲它不存在、以爲它將永遠沉睡的地方,“蓬”一聲燃起了雄雄大火。
她的野心在燃燒。
…………
……
龔少穆沿着原路飛奔,本以爲自己還要重回山中爬高躥低地尋人,誰知剛離開小鎮,遠遠就望到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
他大喜,便想加速迎上去,風馳電掣地奔到中途,心中陡然打了突,腳下狠狠地剎住。
對了,他想,他不是應該對林思懿冷淡一點嗎?他不是早就決定好了:在光耀門楣之前不談兒女私情,他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事必須去做,還要維持自己人前輕狂浮躁的表相,那些不堪的樣子,他怎麼能允許她看到?
這諸多或大義或私情、或冠冕堂皇或陰微怯懦的理由中間,龔少穆一時竟分不清哪個纔是最重要的,哪一個纔是他不敢與林思懿相好的真相。
他在這邊猶豫不決,躊躇不前,那邊的林思懿卻也發現了他,高高興興地飛奔過來。
“龔師兄,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林思懿太開心了,笑得合不攏嘴,連忙伸手掩住笑裂的“櫻桃小口”,跳跳蹦蹦地衝過來,一頭撞進龔少穆懷中。
龔少穆僵立不動,她也不在乎,自己主動抱住了他的腰,擡頭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迭聲不停地問:“是不是擔心我了?是不是覺得過去對我太過分了?是不是決定以後要對我好一點?是不是再也不願意離開我?”
龔少穆何等聰明,只聽她說了這幾句話,結合她以往胡鬧的個性,頓時把林思懿“失蹤”的真相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你……”他想憤怒地質問:你是不是故意落到了後頭?是不是假裝失聯來嚇唬我?是不是爲了這種幼稚的理由枉顧自己的生命安全?
你不是傻!?
龔少穆有那麼多既將衝出喉嚨口的斥責,還有他知道肯定會對林思懿起效的冷嘲熱諷,他可以像過去那樣輕易把她趕走,讓她離他遠遠的,再也不會影響到他清淨的頭腦和未來早就準備好的人生規劃。
他完全可以做到。
可他捨不得。
龔少穆選擇聽從了自己的心而不是頭腦,他張開雙臂,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將林思懿摟進了懷裏。
…………
……
顧迥被工作人員領到觀衆席的最底端、最前排,那裏有一部分被劃爲選手區,進入百強以後被淘汰的選手不會被強制送出祕境,允許他們逗留在高臺下的湖畔草坪上;進入十強以後再被淘汰的選手待遇更好一些,他們可以留在高臺之上觀看剩下來的比賽。
工作人員讓他在一旁稍等,自己過去找人,不過片刻,顧迥便看到一位穿鬥蓬的窈窕女郎獨自款款向他走來。
錯不了,他嚥了口口水,即使還沒有看清她的臉,他已經一眼認出來她的身材。
他的百分百完美女郎!
女郎迎着光越走越近,顧迥還沒看清她的臉,卻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眼也不敢眨,彷彿走上前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他等待了近三十年的命運。
女郎開口道:“你……”
…………
……
“長老,”楊慎思問道,“您需要我做什麼?”
哀長老似乎對楊慎思的問題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反問道:“你覺得我需要你爲我做什麼?”
楊慎思似乎放棄了以往紆迴婉轉的語言藝術,仍然是直來直去地答道:“任何事,只要我能做到。”
他幾乎毫無底線地退讓震到了哀長老,他停頓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
“孩子,”他和聲道,“你知道,無論你怎麼想瞞着她,她也不可能永遠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楊慎思坦言道:“從第一天見到我就有心理準備,可不是現在,請您爲我保守祕密,我願意爲此付出代價。”
哀長老思索片刻,遺憾地搖頭。
“我很抱歉,如果她沒有贏得決賽,我可以接受你的條件,繼續對她隱瞞你的祕密,但如果她贏了……”
哀長老的語氣變得堅決起來。
“風水師競技大會的最終勝者將成爲下一任委員會的長老的候選,如果她贏了,我將告知她真相,不能讓她繼續留在你身邊冒險。”
楊慎思沉默了。
早在錢長老第一次提出“風行草偃”的問題時他便有所警覺,哀長老二次重複提問,他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直到現在,哀長老當面承認,他才能清楚地知道肖文靜的前途有多麼遠大,她的未來多麼光明。
他守了她七年,卻在一個不留情的間隙放她遠走,茁壯成長。
“我不會傷害她,”楊慎思沒有放棄努力,低聲道,“我只是希望有些事由我自己親口告訴她。”
哀長老憐憫地看着他,許久,又搖了搖頭。
“孩子,我不能冒險,你是‘陽刻風水’的繼承人,她是‘陰刻風水’的繼承人,陰陽分界,陰陽風水自誕生那日便互爲天敵,你們必須共同成長,實力均衡,到最合適的時候,像你們的前輩那樣決一生死。”
哀長老又深重地嘆了一口氣。
“孩子,這便是你們的命運。”
本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