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的目光順着傘柄轉過去,一個保鏢打扮的人站在邊上,微笑着看着他。
林風皺起眉:“你……”
那人噓的一聲豎起食指,看看左右沒人,便用傘遮住自己和林風,然後順手扯下了頭上薄薄的仿真人皮面具。
林風的瞳孔緊縮起來,半晌他轉過頭去望向水面,輕輕地說:“你膽子還真大啊,吳彬。”
空中潛逃二十四小時
羅家的祭祀時節近在眼前。
很多歷史悠久的古老家族都有着祭祖的習慣。每年清明或冬至的時候,閤家聚集在一起,對着祖先的墳墓祭拜飲酒,請祖先保佑家族來年也能繁榮昌盛。羅冀上位後把祭祖的日期改成了父親去世的時候,他對其他先祖沒什麼感情,不過對父親倒是懷有深深的緬懷和尊敬。
祭祖的那天外人不能留在羅家,只要是外姓都不可以。林風顯然不能跟羅冀姓,羅冀不得不提前三天把他送出去,安排在近郊的別墅裏。
“餘麗珊去嗎?”在駛向郊區的車裏,林風問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羅冀其實事情忙得火燒眉毛,但是仍然堅持親自送林風去外邊住。他坐在車後座上,半晌說:“我已經跟她離婚了。”
“……你們離婚了?”
“我猜你想讓我這麼做,或者說以前想吧。”羅冀說,“林風,有可能的話我還是想跟你好好過下去,一輩子其實很短,說不定哪天就結束了。我現在是跟你商量,實在不行的時候,我也是會用非常手段的。”
林風看他半晌,“什麼叫非常手段?”
“你不會想知道的。”
林風把頭扭向窗口,羅冀就從窗口的倒影裏看着他:“喂,我這麼好,你爲什麼還總想着要走?”
林風默不作聲。
“你看,我從來沒打你罵你,沒強迫過你,唯一被你惦記着的是五年前的舊事。雖然我繼承的是黑道家業,但是從來都跟政府保持良好關係,也沒做什麼欺行霸市的壞事,就那麼一次酒後駕車傷到了人,結果誰知道恰好就撞到了你?林風,你不能因爲那件事就否定我一輩子,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這話說得好像通情達理,邏輯上也無懈可擊。林風眉毛皺在了一起,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他不知道不對在哪裏。
難道是我自己太彆扭了?
但是……但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那種感覺有點類似於小孩被告知因爲沒完成作業所以不能看每晚固定收看的動畫片,那種不甘心又無可奈何的感覺……
林風把臉深深埋在掌心裏,羅冀俯在他耳邊鄭重其事的說:“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給我機會就行了。”
汽車停在近郊別墅門前,羅冀打開車門,林風磨磨蹭蹭了半天,慢慢爬出來問:“如果我堅持不同意你會不會真的採取非常手段?”
羅冀溫文的說:“會的。”
“爲什麼?”
“因爲我愛你。”羅冀俯下身,輕輕的一個吻印在林風額前,“你害的我折騰了這麼長時間,鬧出一系列風波,最後再棄我而去的話,我可就太悲慘了。”
林風靠在別墅窗前,看着羅冀的車在公路上漸漸遠去。
羅冀在別墅裏留下了他最信任的保鏢隊伍,門外隨時二十四小時聽命,不是爲了防外人——林風在香港沒結什麼仇——只是爲了防裏邊的小祖宗跑出去。
林風堅信房間裏有監視器,他乖乖坐在窗口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走到電視前坐下,開始看濱崎步的演唱會。看了大概二十分鐘以後房門被敲響了,一個相貌無奇的清潔工站在門口,彬彬有禮的問:“需要在房間裏噴灑空氣清新劑嗎?”
林風搖搖頭:“謝謝,不過請在房子的其他全部範圍噴灑清新劑。”
清潔工點點頭,關上房門,林風走回電視前繼續看演唱會。
又過了十分鐘左右,房門外傳來踉踉蹌蹌的腳步聲和重物撲倒的聲音。林風坐在電視機前安然不動,直到房門被人從外邊打開了,那個清潔工闖進來,一把扯下仿真膠皮面具:“快走,這個麻醉噴霧的時效有限。”
林風踉蹌了一步,被吳彬拉起來,然後迅速被一塊溼布堵住口鼻。
“等一下!”
“我不敢肯定房間裏有沒有監視器,可能我們現在行動都在羅冀的眼底下,再不快點趕不上飛機了!”
林風皺起眉:“什麼飛機?”
“去南美基地的飛機。”吳彬低聲而堅定的說,“我說過在我心裏您的意願永遠都是最高的,您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教官,永遠都是。”
……真的要回去了?剎那間林風手指都顫抖起來,真的要回到從小長大的、自己的地盤上去了?
突然間他想起來一件事:“你不怕被羅冀報復?”
吳彬把他一把拉出房間,匆匆在走廊上跑過,頭也不回地說:“羅冀他算個鳥。”
因爲跑得太急他們甚至踩到了地板上倒下的幾個保鏢,門口停着一輛悍馬,風馳電掣之間他們從別墅門口橫闖了出去,直接開上了公路。
一分一秒都十分寶貴,從這裏穿過去要一個小時才能到達機場,然後有專人在南美基地接應他們。
林風坐在車上,忍不住回頭去看那棟別墅遠遠逝去的影子。羅冀有沒有發現他已經離開了呢?發現的時候,會有什麼表情呢?
大概是從後視鏡裏看見林風頻頻回頭望,吳彬頭也不回的說:“放心吧,等到了南美基地那邊你就自由了,誰也不能招惹你,你啊就是個叢林怪獸,根本無人能敵。”
“……那你呢?”
“我就要離開香港了,原部隊改建,上邊人把我要去聯合國特殊部隊了。”
林風默然不語,風從車窗未關好的縫隙吹灌進來,吹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整整一年。從他重新踏上這片土地到再一次離開,爲時經歷整整一年。餘麗珊生不如死,羅家留下重創,羅冀自己想必也不會好受吧。
好像是報仇了,雖然和原先設想的,有那麼一點點微妙的不同。
吳彬一邊開車一邊時刻注意着後邊有沒有人追來,一直到了機場都沒有發現被跟蹤的跡象。一個小時的車程愣是被飈到四十分鐘跑完,到機場已經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了。幸虧他們沒有行李,過關一路綠燈,僅僅十分鐘就辦完了從填登記卡到入關到通過檢查、進入候機室的全過程。
到達候機室的時候,正好廣播裏在通知排隊登機。
林風身體還沒全好,有時會感到腿腳發軟身體發虛,尤其是經過一連串緊急行動之後有點呼吸不繼,在排隊的時候就有點喫不消了。
一個機場人員恰好經過,見狀好奇的走近:“這位先生沒問題嗎?臉色很難看啊,需要叫醫生嗎?”
林風勉強站起身,對她笑笑:“沒問題,剛纔跑急了所以……”
機場人員還是沒走:“但是您臉色真的很難看,需要用藥嗎?如果需要用藥的話我們可以……”
吳彬把林風推到自己身後去,明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的對那個空姐點點頭:“沒關係,他坐一坐就好了,我們不需要您幫忙。”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前邊的隊伍一點一點縮短。空姐滿腹疑慮的走了,林風扶着牆勉強站直,輕聲道:“我心跳得好快。”
吳彬一摸他脈搏,確實嘭嘭直跳。
“……會不會是太緊張了……”話一出口吳彬自己就打住了,林風是什麼人?在南美基地裏算得上響噹噹的老資格人物,多少大風大浪槍林彈雨搜經歷過來了,怎麼會因爲這點有驚無險的逃亡就心跳加速呢?
沒想到林風遲疑了一下,還是面有難色的承認:“我確實有點緊張,總覺得預感不是很好。”
吳彬飛快的往四周逡巡一圈:“羅冀沒有趕來,你放心。”
“但是……”
“就算他趕來了也沒法入關,這個時候海關已經關了,他根本沒法進入候機室的。”
林風垂下目光:“……是啊。”
心跳一下一下的衝擊着脈搏,好像有什麼無可挽回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但是他還沒有察覺到。
很少有人知道其實他經常會覺得緊張,有時候看上去很冷靜的指揮行動,手指穩當眼神堅定,其實心裏緊張得要命。大概是因爲這種野獸一樣的直覺,很多不好的事發生的時候他都會有預感,讓他坐立不安。
羅冀發現了,他想。羅冀一定已經發現了。
林風擡起眼睛來環顧四周。隊伍還在持續縮短中,所有人都在安安靜靜的等待登機。候機室裏窗明几淨,從落地玻璃窗裏可以看見外邊停機坪上巨大的客機正安靜的等待着起飛。
不,只要羅冀想,他還是能趕得上的。吳彬不知道那個男人有多麼瘋狂,他完全可以冒着被控告的危險強行突破海關,然後帶人一路衝進候機室裏來。
那個男人不怕爲了自己上法庭,不知道爲什麼林風就是這麼認爲。那個男人,連因爲自己而被判死刑都不怕,何況是因爲強行闖海關上法庭呢?
“您的登機牌,謝謝。”
吳彬把兩個人的登機牌遞過去,空姐撕下小卡片,甜美微笑着把登機牌遞回來。
穿過長長的空中走道,機艙門口站着好幾個空姐,微笑着對每一個旅客點頭致意:“歡迎您乘坐本次航班。”“我們將竭誠爲您服務。”“祝您旅途愉快!……”
吳彬忍不住回頭擔心的看着林風:“別多想了,已經上飛機了,沒有人能追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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