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飛機一震,隨即開始在草地上緩緩滑動。林風沒有睜開眼睛,他能感覺到滑動的速度由慢變快,突然在某一點上機身猛地傾斜起來,衝上了藍天。
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林風想。
不知道爲什麼他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後來看到羅冀的場景,那天深夜,他闖進羅家,第一次近距離的親眼看到這個男人。這個男人讓他聯想起剛剛結束殺戮的野獸之王,兇猛精明,讓人不寒而慄。
後來這副場景很多次出現在他不安的夢裏,每一次出現的時候他都會問自己,我真的已經騙過了這個男人嗎?他真的,真的就像他說得那樣愛我嗎?
不,不會的林風,愛情是怎樣遭到背叛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化蝶的愛情是因爲梁祝死在了最相愛的時候,朱麗葉爲羅密歐殉情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遇見另一個英俊多情的男人。童話故事裏王子和公主的愛情總是在從此他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那一刻戛然而止,再也不會告訴你此後這一對夫婦的感情後續。
可能他的確是愛過我的吧……林風這麼想着,不知道爲什麼眼前總是閃過一些以前的場景。同牀共枕時的羅冀,一遍遍重複我愛你的羅冀,帶他去喫東西爲他蓋好被子送他最新遊戲光碟的羅冀,還有那天,在警察單人炮的硝煙滾滾中,對他說請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再也不要回到香港來了的羅冀。
吳彬低下頭,看到座位邊林風搭在身上的手。那隻手原本堅定有力,現在卻因爲重病而明顯削瘦了下去,甚至有些瘦骨伶仃的感覺。
他想去抓住那隻手,但是突然一滴水跡濺在手背上,讓他的動作僵在了半空。
那滴水跡在林風的手背上緩緩滑落,就像是淚水滑過臉頰的痕跡一般。
飛機經過二十三個小時的滿場飛行,到達約翰內斯堡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下飛機的排隊出關,然後他們還需要轉機和搭乘越野車,經過漫長的顛簸之後才能進入基地的分區。
“我去買幾瓶水,”吳彬出了關,站在大廳裏向周圍環顧着,“啊,還有餐廳,我真是吃不了飛機上比橡皮筋還堅韌的牛肉,我去叫點外賣來。你要一起去嗎?”
林風站在垃圾箱前,扶着牆站起身,喃喃着道:“我意外的竟然暈機,竟然暈機,我怎麼會竟然暈機……”
“我在原地等你,”林風搖搖晃晃的走到長椅邊坐下,臉色蒼白,“我嘔吐的時候不想被人看見……”
剛剛纔抵達了兩個航班,餐廳和免稅店裏都很熱鬧,吳彬大概要去一會兒才能回來。林風靠在長椅上,因爲神經放鬆而稍微有點迷糊,然而剛剛要墜入夢鄉的時候就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驚醒了。
他猛地睜開眼睛,兩個黑西裝男一左一右站在眼前,彬彬有禮的欠了欠身:“請問是小林公子對嗎?羅先生抽不開身,讓我們過來一趟找您。”
林風瞳孔微微緊縮,一隻手在口袋裏不自覺的握緊。
“你們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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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瞳孔微微緊縮,一隻手在口袋裏不自覺的握緊。
“你們要幹什麼?”
兩個黑西裝男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低下頭遞上一個信封,說:“請您放心,羅先生只說讓我們來交給您這個,沒說其它任何事。”
林風一動不動的看着眼前的信封,半晌沒有去接。
“小林公子……”
林風擡起頭,盯着那個人的眼睛,輕輕的問:“羅冀呢?”
“這個……羅先生他還在香港……”
“……哦,他沒有自己來啊。”
林峯伸出手去結果那個信封,久久沒有動作。保鏢看他的臉色也不像是高興或不滿,好像什麼情緒也沒有,如果硬要說的話,倒是給人一種隱隱的失落的感覺。
“這個……您……”
“啊,哦。”
林風撕開信封,裏邊滑落出一張信用卡,一封信,他展開來一看,卻是銀行歡迎開通業務的公函。
沒有羅冀的隻字片語,一個字也沒有。
“這是什麼意思?”林風舉起那張卡問哪兩個黑西裝男。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羅先生沒說什麼特別的……只說如果以後遊戲公司發行了新遊戲……至少您可以隨心所欲的買點卡來玩……”
“我可以扔掉嗎?”
“……啊?”
林風看着那張信用卡,“我可以扔掉嗎?”
兩個保鏢一時語塞。林風頓了頓,站起身來把卡塞進褲子口袋裏。
“算了,以後我自己去問他好了。”
吳彬買了咖啡和外賣,回到原來的地方,長椅上卻不見林風的影子。他環顧周圍,看見林風正坐在牆角里,抱着膝蓋,臉深深的埋在手心裏。
“……您怎麼了?”
林風沒有擡頭,半晌輕輕的說:“我覺得好像被拋棄了……”
吳彬稍微驚訝了一下:“您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林風把臉埋下去,甕聲甕氣的說。
吳彬於是坐到他身邊去,一言不發的喝咖啡。過了好半天才聽見林風的聲音,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低聲問:“我是不是個個性特別討人厭的人?”
“沒有吧,”吳彬說,“雖然有時候很囂張,但是責任心很強,有讓人跟從的能力。個性很固執,對正確的事情很固執,對錯誤的事情也是。有時候就像野獸一樣,不能隨時隨地保持最近的距離,必須隔着一段距離才能和平共處。”
林風擡起頭:“必須隔着一段距離?”
“您是習慣於生活在叢林裏的人,應該很熟悉野生動物的生存法則吧,”吳彬說,“兩隻野獸如果想要和平共處,就絕對不能朝夕相處耳鬢廝磨,只有各自生活在各自的領地裏,才能保持一生友好的關係。這就是野獸的相處模式,和您很相像。”
林風愣了愣,然後慢慢的低下頭去。
“這種模式……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有人適應得了我吧。”
吳彬看着他,眼底有微許的憂鬱。
叢林裏最高貴的野獸都是孤獨的,在孤獨中淬鍊它鋒利的爪牙,只有在世人仰視它的時候,才能真正體會到它的高傲和美麗。
別的野生動物可以被人馴養,給人溫情,收起利爪,與人共享一片溫暖的房檐。然而它不能,它豐厚華貴的皮毛只能用來讓人信仰和膜拜,不能給人毛茸茸的溫暖。
機場里人羣漸漸散去,候機大廳的落地玻璃窗外撒下一片光,沒有溫度的映在一片錚亮的地板上。林風坐着的側影在地上留下長長一道陰影,因爲反光的原因,他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鄭平白天被一幫糟老頭子操練了一天,在各種數據和可行性報告分析中暴走數次,下班的時候已經幾乎精盡人亡,趴在寬大的辦公桌上直翻白眼。
楚汐精緻的側臉不動如山,一張張翻看報告書,最後優雅的一哂:“都他媽是廢話。”
“親愛的……”鄭平搖着尾巴撲上去。
楚汐一手抵住忠犬的臉,牢牢抵在一臂距離之外:“發情期請自重,外賣請撥110,解決生理需求請自行去浴室謝謝!”
鄭平拼命搖晃尾巴:“可是親愛的,我們已經有整整十三天零十二個小時零五十分鐘二十八……二十九……三十秒沒有【嗶——】了!身爲一個生理正常的成年男性我覺得我有享受正常【嗶——】的權利!我……”
“你不是生理正常,是生理超常了,”楚汐站起身來優雅的拍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轉身向外走去,“今天晚上有個飯局必須要去,再晚一點有跨時區電視會議,明天早上六點終究要起牀趕飛機,下禮拜回你的大陸去,別老是賴在我家騙喫騙喝。”
鄭平不甘心的伸出手:“可是親愛的……”
桌上的電話突然狂響,幾乎要把文件都震到地上去。
楚汐拿起話筒:“喂,這裏是研究所辦公室……是你啊?最近怎麼樣?”
他把話筒遞給鄭平:“找你的。”
忠犬的尾巴耷拉下去,無精打采的接過電話:“喂——”
“還在香港嗎?”電話那邊羅冀的聲音沉沉的,那種抑鬱的情緒隔着話筒都能清楚的傳過來,“有時間的話出來陪我喝一杯吧。”
“老子自己的事都理不清楚呢,你到底多大了啊?把煩惱寄託於酒精上的男人遲早會變成廢柴大叔的哦。”
“是嗎?那就算了。”
察覺到對方有掛電話意圖的時候鄭平突然覺得有點擔心,不由得脫口而出:“喂,你沒事吧?這聲音怎麼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什麼?”鄭平的口音非常不標準,羅冀一時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你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正當鄭平爲這個荒謬的猜測哈哈大笑的時候突然察覺到對方的靜默無聲,羅冀的呼吸聲通過聽筒傳過來,也許……竟然……有可能……難道這小子真的失戀了?!
“啊,喂,”鄭平的嘴角抽搐了,“你多大了啊,竟然還失戀?”
“那臭小子他不要我了,”電話那一邊,羅冀坐在堆滿雜物、紙屑、菸頭和文件的高大辦公桌後,深深的吐出一口煙,聲音彷彿嘆息,“……那臭小子,果然不要我了啊。”
“所以他就這麼走了?你也沒去追他?”
酒吧裏狂歡的人羣在音樂中聳動着,吧檯高高的座椅上,透過深褐色的酒液可以折射出迷離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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