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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马上 第40节

作者:未知
“你猜?”赵忱之迈进自己的客房,当着他的面把纸门拉上了。 吴越依旧捂着嘴,像根木头似的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房内马克睡得正酣,呼噜声此起彼伏一声大過一声,吴越奈何不了他,只好把棉被搬到角落裡睡。幸亏马克由于生物钟的缘故醒得很早,刚過五点钟就跑到山上遛弯,吴越便趁着這一点清静時間,在月沒星稀、黎明到来前睡着了。 第二天他们果然去神社,但是去得晚了,以至于别的景点都难以顾及。反正他们不是来日本玩的,而是来吃的,于是夜间又去了一家名声如雷贯耳的寿司店打牙祭。 吃完了這家店他们才顿悟,为什么鸠山在中国如此受欢迎,如此站在厨艺的金字塔顶,因为他所谓的“正宗”日本料理裡,至少有30%的妥协——他做出来的东西是改良過的,是刻意调整以适应中国人口味的,比如他对寿司米饭酸度的削减,就不知道在暗地裡试验過多少回。 鸠山這個心机太君。 当天他们沒有在温泉旅店住,而是住在清水寺附近的一家现代化酒店,打了半夜的斗地主。 由于始终牵挂着国内诸事,一行人的日本之行匆匆结束。 终于,紧锣密鼓的三個月后,商业广场小天台的重装即将完工,日餐厅主体建筑包括外边的日式园林,都呈现出一种肃穆、清冷、宁静的美感。 据說园林设计师的灵感来自于西芳寺,一座位于京都的古刹,又叫做“苔寺”。寺院内遍布青苔,曲径通幽,游客如果不是有极强的耐心,舍得時間等待,又不怕预约流程的麻烦,甚至根本沒有参访的机会。 当然商业广场的楼顶可沒有條件养青苔,意思到了也就罢了。 装修收尾,两位来自京都的大设计师和助手们都回過去了。 鸠山不怕装修遗留的有害气体,早晨眼睛一睁就往餐厅跑,熬到半夜三更再回酒店睡觉。他细心琢磨餐厅内外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处陈设,突然他提出某块墙面应该有一幅壁画,否则显得太空落落太冷清。虽然留白也是艺术,但现在的顾客不是每一位都能领会這种艺术。 赵忱之觉得反正设计师不在,沒人管手管脚,想折腾就折腾吧,于是請他自便。 鸠山刚想再花重金从日本請一個人過来,欧阳却带着某艺术家毛遂自荐,說那人才高十八斗,学什么像什么,别說日餐厅壁画,就算莫高窟壁画也能画得八九不离十。 大家赶忙去看那艺术家,发现其還算有些风度,但只要欧阳在场,就显得唯唯诺诺,畏畏缩缩,一脸倒霉样。有时候欧阳突然說话,他就吓得连画笔都甩掉。 吴越背后问欧阳:“這艺术家什么来头?” 欧阳反问:“你不记得他?” 第四十章 有车 吴越想了一会儿, 沒在记忆中找到這個人。 欧阳說:“這就是你不如赵总的地方,赵总都记得。” “谁啊?” “這不就是开枪打我們的那個。”欧阳說。 “咦——?”吴越惊异地大喊,“他?霰弹枪?!” 欧阳点头:“是啊, 胆子挺肥是吧?” “他当时带着面罩啊, 赵忱之怎么记得?”吴越问。 “這說明赵总脑子好使,過目不忘。”欧阳相当赞许。 事实并非如此, 赵忱之只是从欧阳正经有限公司的经理们口中听說了。而且還听說艺术家以及同伙被抓住之后,在大灯泡下面烤了大半夜, 听死亡摇滚乐, 最后什么都招了。不但招了, 還积极交代自己秘密印刷《挺进报》,就是江姐在被反动派抓住之前主管的那份报纸。 這地下印刷厂的厂长从国内顶尖的美术学院毕业好几年了,可是不学好, 主要工作经历是跟着前辈们瞎混。 去年艺术家团体混到欧阳公司掌管的仓库。当时帮忙管仓库的是对七十多岁的老夫妇,看上去挺朴实,却是正经有限公司的退休干部。 艺术家们兴冲冲入驻,以为捏上了软柿子,仗着自己人多势众, 只交了一個月房租便想赖账, 于是被欧阳连人带铺盖扔了出来, 挨個打了一顿, 由此埋下了复仇的种子。 吴越对此印刷厂厂长倒是颇感敬佩, 觉得其人除了赖账不好,倒是快意恩仇, 面对欧阳和赵忱之都敢放枪,世界上還有他什么不敢的?只可惜他在酷刑之下难以坚持初心,且《挺进报》落入了敌人手中,再也起不到宣传政策法令,报道胜利消息的作用了! 印刷厂长果然身手不凡,拿着一张二尺多间见方的日本风景画,只花了一個多礼拜,便将其放大临摹在整面墙上,占地足有十几平米,内中风物居然能不变形,看上去還更细致了。 欧阳十分欣赏,劝他去造假画子,比当厂长挣钱多了。 厂长也似乎为自己的天赋所震惊,画完了壁画后,還成天蹲在店裡端详,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悟道,最后被鸠山介绍到日本学造园去了。 随着装修整理工作的完成,各项开店的手续也都加急办完,万事俱备,剩下的就是想店名,做招牌。 大家想了好几個名字,都不太合适,尤其老让提出的那几個法文店名,更是不伦不类。鸠山回忆抄家当天自己与法院的遭遇战,只提出一個字——鲔。 赵忱之问:“高级餐厅叫鲔?” “鲔。”鸠山强调。 “好吧,鲔就鲔。”赵忱之說,“也是从花鸟鱼虫裡面选的。” 挂上古朴的木头招牌,试营业的前一晚,赵忱之决定召开全体员工会议。 想当年在酒店开员工大会时,二三百号人济济一堂,如今只剩了八大金刚,分别是:赵总自己、鸠山师傅、吴越、徐光芒、马克、郝江南、让皮埃尔、毛汤姆。 其中老让還不算,他在同一栋楼上盘下了自己的甜品店,营业面积虽然小,其野心却很大,要做網上最红的。 赵总也不算,他绝不会亲自去做店裡的任何一件事,油瓶倒了都不扶,只负责差使人。 八個人围着长條桌坐下,鸠山捧着茶笑眯眯的,反正他听不懂,只负责出样。 赵忱之第一句话便惊心动魄:“我們要做好亏损三年的准备。” 其余人叫道:“三年?!” 赵忱之說:“餐饮毛利率低,我們前期投入多,加上水电人工原材料租金税金等成本,三年能扭亏为盈就不错了。” “那這三年岂不是很沒奔头,反正都是亏钱的。”吴越說。 赵忱之倒无所谓:“高星级酒店许多也是亏损,我們又不是夫妻老婆店,指望着赚些小钱养家,挣不挣钱,怎样挣钱,关键還是在于运作资本,我最遗憾的就是不能掌握此店的产权。” 其余人說:“听不懂!” “那就不讲了。”赵忱之說,“总之六個月内沒有起色,我們便可以另做打算。” “怎么打算?” 赵忱之說:“我在某某山庄旁边发现一块风景绝佳的好地,裡头一座高级会所去年关门了,花园抛荒,房子空着,我觉得到可以买下来重新弄……” 他還沒說完,除了鸠山,其余人都凄厉地喊道:“赵总,让我們消停几天吧!!” 赵忱之說:“你们這些对未来沒有丝毫规划的家伙。” “多少條命都不够你老人家规划的!”其余人哭诉。 赵忱之又问:“在酒店的员工裡,在座的都是到最后一天還在坚持上班,其余同样上班的人你们還有印象嗎?” 马克想了想:“有,西餐厅和大堂吧有几個小姑娘,直到法院进门了還在抓紧時間收拾,总台的两個女孩子也沒走。” “有她们联系方式嗎?” 马克点头。 赵忱之說:“给她们打电话,只要她们愿意来,薪酬从优。” 吴越问:“为什么?” 赵忱之笑道:“酒店分崩离析,我這個总经理都绝望了,从副总到部门中层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们在那种情况下還不跳槽,准时到班,甚至能坚守岗位做事,這不就是职业操守么?我們‘鲔’餐厅也需要這种傻人。再說她们都是熟手,還省得花時間培训。” 郝江南說:“我哥也坚持到最后一天,只是看见法院闯进来吓得跑了。” “那也請他来。”赵忱之說,“以后餐厅所有设备的正常运行就全靠他了。” “保准沒問題!”郝江南拍胸脯,“我老妈才见不得他成天呆在家裡呢,连個单位都沒有。” 赵忱之微笑:“可惜此地不是当年之酒店,养不起专业维修工。” 郝江南一怔。 “除非他還兼职后厨工作。”赵忱之补充。 郝江南說:“尽管艹他!” 赵忱之說:“下面是一件更重要的事,你们都知道公司法人是我,总经理自然也是我,那么诸位有沒有合适的副总人选?” 吴越嗤了一声:“就這么几個毛人還选什么副总?” 赵忱之望着他:“那么就你了。” “?”吴越指着自己的鼻子。 赵忱之问大家:“有意见嗎?” 大家连忙摇头:“沒意见!” 吴越慌得站起来:“不、不是……你们……你们也太草率了!我一個跑堂的,說不定還得帮老让卖奶茶去,我能当什么副总啊?!” 老让說:“你不一样,你是总经理老公嘛!” “這也、也太……我可不行!你们别把我架在火上烤,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裡清楚!”吴越焦急地转向赵忱之,“副总负责干嘛的?” 赵忱之說:“跑堂。” “……”吴越說,“您是打算再挨一枪嗎?” 赵忱之忍不住笑起来:“工资财务、对外联络部分由顾先生那边代理了,经营和人事部分我管,又沒有基建工程,又沒有十几個互相交织牵制的部门,副总除了跑堂和洗碗,還能做什么?” “還可以迎宾啊!”吴越喊。 赵忱之說:“那也行,只不過你得穿女性和服。” “……”吴越說,“算了。” “就這么决定了。”赵忱之围笑,“大家欢迎吴总!” 其余人戏谑地鼓起掌来,吴越居然也跟着鼓掌,說谢谢大家伙儿的信任,以后我一定好好干! 马克說:“你倒适应得挺快。” 吴越說:“好歹是升官了。” “你现在最想干嘛?”马克问。 “给我妈上坟,”吴越說,“报告给她這個好消息。” 赵忱之最后說:“其余的事情等我想到再說,总之三天后试营业,大家做好准备,加油!” 散了会,他拉住吴越:“吴总,你跟着我。” 吴越问:“去哪儿?” “先拜访朋友,再去上坟。” “什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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