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番外(1)
厚雪已沒過腳踝,距離京城不遠,但車前的馬匹已舉步維艱,瑟瑟發抖。
這一年許凝剛及笄不久,因安葬母親於齊州,回京時困於風雪之中。
許凝記得那天手裏的暖爐已泛涼,荒郊野嶺,風雪交加,回不到京城,他們一行人將要凍死在路上。
父親會派人前來接應,但似乎風雪過大,他們已迷失方向
車廂內已擋不住寒風吹入,家丁緊緊擋着車門,一行人已惶恐不安。
許凝渾身捂得嚴實,蜷縮在角落裏顫抖,長巾捂着她的容顏,只露着一雙眼睫纖長的美眸,恛惶無措。
這般極寒的天氣,四野無人,車前的馬伕斗篷結滿風霜,雪霜糊眼。
他奮力抽打馬匹,奈何馬匹已無力前行,轟然倒地,馬車重重地傾斜,發出猛地聲響。
許凝因此驚呼一聲,連忙穩住身子,馬伕在外絕望道:“這馬兒不行了。”
馬車走不下去了,大雪卻尚未停。
馬伕跳下車,揭開車簾時,許凝被凜冽寒風吹險些睜不開眼,只聽馬伕道:“這離京城不遠了,不能停在風雪中,只能冒險頂雪步行了。”
身旁的嬤嬤已是面色慘白,倉惶道:“這要走得走到什麼時候,只怕會凍死在官道上。”
馬伕扯着嗓子回道:“總比停在這裏好,若是在道上遇到老爺派來接應的人,便能回去了。”
許凝手抖得不行,已然握不住那已涼的手爐,嬤嬤護着她的身子,不得不下馬車。
踩下地,雙腳就被積雪所淹沒,似乎在警告他們,儘管冒雪前行,也走不了多遠。
正在絕望之際,遠處傳來聲聲車軲轆碾過厚雪的聲音,漫雪之中,一行全副武裝的隊伍出現。
許凝轉首望去,那高掛旗幟上的符號,她認得出,是京中巡防營。
巡防營爲京畿外圍的軍營,負責巡邏京城附近的防務,這說明他們已在京城外圍。
見此,下人們欣喜若狂,招手呼喊
。
那風雪中的隊伍循聲而來,穿戴甲制馬具的馬蹄踩入厚雪中,穩步前行。
巡防軍之中,只見一少年盔甲着身,身姿挺拔,立於駿馬之上,霜雪覆滿身,卻不掩神采熠熠。
他頭盔半遮面,將身下駿馬勒住,一雙深邃的冷眸掃視而來,帶着拒人千里的寒氣。
那時許凝尚在年幼,明明少年頗爲冷峻,她卻因這一眼怔住神,久久難移。
他會救她嗎
旁的禁衛軍出聲盤問:“何人受困雪中?”
家丁趕忙回道:“京中大理寺卿許家,我家小姐返京途中遭暴雪所困,還請各位大人相助。”
言罷,家丁忙將許家的通行牌遞上前,那巡防軍瞧了瞧,同那少年辨認。
“大理寺卿之女?”
少年的聲音清冷,不失沉穩,尤爲好聽。
許凝忙回過神來,將圍巾揭下,霜雪染着她的臉,被吹得刺痛發紅,行禮回道:“小女許凝。”
馬上的少年似乎挑了挑眉梢,隨之將通行牌扔擲了回來,許凝凍得厲害,一個激靈卻沒接住那牌子。
通行牌落在厚雪中,陷了進去。
她再擡眸時,那少年已駕着馬轉身,身影修長,擡手示意巡防軍使馬拉他們深陷雪中的馬車。
風雪刺骨,許凝的幃帽上已滿是霜雪,這天大雪,她被巡防營送回京城。
城門之下,許凝輕攏面容上的長巾,怔怔地望着那駿馬上的少年離去,那時她便知遙不可及的人。
傳聞中的皇太子。
東宮太子初入朝政,便被皇帝安了個最爲辛勞的職務,那便是跟隨巡防營將軍,防務京城外圍。
就連身爲大理寺卿的父親都念叨過幾句,皇帝陛下這教子的方式,不合常規。
那個盛冬雖然寒,但成了許凝念念不忘的事情,就和每個會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她多了份心事。
許凝自幼長在齊州,與大多京中閨秀有所不同,別家娘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樣樣不沾,別家娘子不屑的市井之習,她手到擒來。
由於喜好糕點美食,天天繞着膳房轉悠,還有喝酒溜鳥,打馬球,她來得比誰都勤快。
照陳長越的話來說,這樣子她可嫁不出去,沒人要。
陳長越,宣威將軍之子,陳家與許家頗有交情,陳長越算是她的表哥,走往多了,也便熟絡了。
若是以前這樣的話,許凝定不會放在心上,可那次大雪後,她動了心思。
京中的勳貴小姐個個知書達禮,端莊大方,她與之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不知怎的,許凝開始學起那些閨秀的模樣,從禮節到詩詞,研習苦讀。
就連父親和弟弟都說許凝開了竅,哪是她開了竅,是她看到的那個人站於高處,她只是想追上去。
聽聞東宮太子冷肅沉穩,聰慧過人,聽聞行事出衆,深得皇帝寵愛,那是天之驕子,她連見一面都難。
就這般,許凝改了性子。
漸漸的,一年兩年,她的端莊溫雅在京城出了名,滿腹詩書,廚藝出衆。
但陳長越說她沒有以前貪玩任性,許凝則是淡淡一笑,學會收斂自己,這沒什麼錯。
待至太子弱冠,加冠之禮,尤爲隆重,在宮宴之上,許凝總算再次見到他。
身着深絳華服,腰掛玉佩,青年身量修長,舉止優雅,依舊是那般淡漠的冷眸,明明是他的加冠禮,卻不見笑意。
就像這個人不會笑似的,永遠都沉着一張臉,許凝倒是好奇起來,若笑起來會是什麼樣子,似乎她也想象不出來。
太子弱冠之後,宗親士族亦開始忙起來,一來是關於太子朝政之事,二來便是太子娶妻之事。
皇后一手操辦爲太子挑選太子妃,這各家臣子的嫡女畫像呈上去了不少,皇室婚姻歸根結底只是場利益。
那天夜裏,父親將她召了過去,他身爲大理寺卿,素來中立於朝政,皇后娘娘有意向將大理寺的權益與太子相輔。
許凝看着父親手中的畫像,回道:“那父親便將凝兒的畫像呈上去吧。”
就這般,選妃的花冊多了
她的名字,她知道父親仁愛,若是拒絕,父親也不會強求,但許凝想靠近太子。
皇后有意向的權臣之女可不止她一個,到底還是由太子面見衆女之後定下來。
不過讓許凝沒想到的是,這太子妃定得太快了,選妃尚未開始,禮部就來了人。
說是太子專於政務,無心選妃,便免去面見之日,選了她的畫像便讓禮部籌備說親的事。
許凝頓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這可真有夠隨意的,到底是看中了大理寺還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從頭寫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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